《在年代文里当女配[快穿]》作者:九州大人 内容简介: 钱宝宝发现自己穿书了。 作为女配,男女主正等着她去为他们的真爱事业添砖加瓦,然鹅钱宝宝对此并不感兴趣。 试问一朝回到解放前,家里穷的叮当响都快揭不开锅了,谁还管人家真不真爱来着,先挣口吃的才是正经。 什么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滚滚滚。 本宝宝一心脱贫,发家致富! 【一朝回到解放前】(已完成) 小女佣:只想赚钱养家,痴情奉献别找我。 【地主家的傻闺女】(已完成) 小傻子:致力改换门庭,不当送财踏脚石。 【建国后不准成精】(已完成) 小狐妖:藏好尾巴填饱肚,别被挖心挖肝。 【佛系文工团女配】(已完成) 小美人:佛了佛了,金龟婿是别人的天命。 【嫁给知青男主后】(已完成) 小村姑:强扭的瓜娃子留不住,爱咋咋地。 【霸道村姑成壕路】(已完成) 小文青:男人你拉走,别耽误我勤劳致富。 【重回男神少年时】(已完成) 小姑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男神我宣你。 【种马男的原配妻】(已完成) 小名媛:花心萝卜滚开,我自有人来疼爱。 【悲剧女主的姐姐】(已完成) 小无辜:妹妹爱上她未婚夫?拿走吧不谢。 【人人都爱男主角】(已完成) 小孤女:俊知青要不要入赘呀,包吃包住。 ps:男女主唯一,不切片,双陪伴,狗粮适度。 内容标签: 女配 快穿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钱宝宝 ┃ 配角:接档文《在总裁文里混日子[快穿]》 ┃ 其它:穿越时空,种田文,无限流 作品简评:钱宝宝一朝穿书,身为女配不在线,坚决不为男女主真爱添砖加瓦,一心脱贫致富奔小康,走出独属于自己的人生路。路上纵然没有旖旎风景,还有一只不请自来的蝴蝶翩跹陪伴。这是一篇风格轻松色彩鲜明的慢穿文,讲述几个年代类故事,行文细水流长,朴实温馨,读来令人暖意融融。 第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 民国九年,沪市街头一角,生活的场景热闹而繁忙。 “买花啦,新鲜的花儿——” “鲜艳的玫瑰花,买花儿啦——” 来往的人群中,钱宝丫拎着花篮站在路边扯着嗓子吆喝,吸引不来几许目光。 往往有意向的客人闻声扫视过来时,周围眼尖心明的卖花姑娘们就会一拥而上,狼多肉少,只有穿着最体面、花儿最好的那一位才能雀屏中选,达成目的。 钱宝丫摸了摸身上洗得发黄的对襟薄衫,再瞅瞅如今自己矮小的个头。 “……”算了。 就现在这副严重营养不良的瘦弱小可怜样儿,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她决定另辟蹊径。 此地紧邻一所学校,距离租界也不太远,所以这条街上还算繁华,街两旁交织的人流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身着长袍挂长围巾的文人学士,短褂加身行迹匆忙的普通百姓,穿上学生装青春飞扬的淑女学生等等,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穿洋装戴绅士帽打阳伞的洋人,或者西装革履的上层成功人士。 这些都代表着机会,钱宝丫看着街上的行人,睁大眼悄悄寻摸。 不过片刻,对面出现一对穿着不俗的情侣。 那男的穿西装踩皮鞋,带着圆圆的金边眼镜,意气风发;女的上衣下裙,皆是绣了花的绸料,头上梳着油光水滑的长辫子,很有气质。 这两人之间气氛暧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谈情说爱的少爷小姐,荷包里绝对不缺钱。 钱宝丫整了下衣裳,弯起嘴角露出八颗牙齿,第一时间迎面走上去。 “这位先生,给美丽的女士买一束花吧?” 钱宝丫赶到近旁,递上三朵娇艳的玫瑰,眼含期待。 长相俊朗的眼镜男听此有些意动,转头深情地看向身边的女子,“鲜花赠佳人,热烈如火的玫瑰,正好代表着我对密斯林的美好情意。” 说着这番肉麻兮兮的话,他的手抬起来就要掏皮夹了。 钱宝丫差点被对方腕上露出的手表晃花眼,不由得笑容更盛。 这样的肥羊,在心爱的女士们面前总会特别大方,尤其是这种疑似留过洋的西派人物,都讲究个绅士风度。 说不定这一单除了卖花钱,她还能得点小费。 “等等。”谁知当事人女主这时突然叫停,令眼镜男掏钱包的动作霎时顿住。 长辫女子轻皱了眉头,清秀的小脸上顿时呈现出一种如兰似香的婉约,几乎让眼镜男直直看痴了去。 “密斯托徐,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去东华大学参加讲座,而不是在此为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浪费宝贵时间!” “好好,那我们走,等明儿个我再送你更好的。” 两人中英文夹杂在一起说着就缓步离开,徒留身后的卖花姑娘笑脸僵滞地站在原地,手上的玫瑰花一枝都没卖得出去。 从头到尾,那宛如香兰一样的年轻女子根本看都没看凑上来的小丫头一眼。 那样子似乎是在自衬身份,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不堪与白丁为伍。 钱宝丫扯扯嘴角,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安慰自己,也许人家喜欢的是清新雅致的白玉兰,而不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 浪费了精力,生意也没做成,钱宝丫暗自叹息着铜板不好挣,并不理会同行们的窃窃嘲笑。 稍后抬头间瞧见不远处有等着过马路的洋人,她眼睛一亮,立即重整旗鼓凑上去小声问。 “Excuse me,Do you need flowers,sir?” 英语谁不会啊,想当年她还过了四六级呢,简单问话小意思。 钱宝丫咧开嘴露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手里默默加码,最后举起一大捧玫瑰花。 那几乎是她花篮里所有剩余的量。 机不可失,当然是能多卖就多卖啦。 对方是一个典型英伦风格的老绅士,旁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蕾丝裙披着小卷发打着小洋伞的中年白人女士。 两人骤然听见华国小姑娘说出稚嫩流利的英文,不禁惊奇地瞧上两眼,然后就看到了被对方踮着脚努力高高送上的鲜艳花朵。 “Oh,It’s beautiful !”白人女士挥着小扇子赞叹。 玫瑰被照顾的很好,如火的红色花瓣上犹自沾染着露珠儿,在阳光下显得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或许是被如此的美丽诱惑,或许是欣赏女孩不错的口语,也或许是秉着良好的教养风度。 老绅士接过那捧花低头轻嗅了一下,笑着递给身旁的妻子,然后大方地掏出口袋里的硬币扔给小姑娘。 “谢谢先生,祝您和美丽的女士度过愉快的下午。”钱宝丫一把接住硬币,看也不看地塞进荷包,再笑着道谢后识趣地离开。 看遍全程的卖花姑娘们羡慕的不行,她们辛苦地一枝一枝卖,人家一出手就是一捧! 但是要她们上的话是万万不敢也不能的,先不说沟通不畅的问题,一个不好得罪了洋鬼子咋办。 那可是得蹲巡捕房的,一般人惹不起。 被她们认为胆大包天的钱宝丫揉揉脸恢复了平静的面部表情,挎上花篮小碎步迈着溜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悄悄翻出英国佬给的那枚硬币查看。 哟呵,竟然是一先令。 先令是英镑的下属货币,扒拉手指算算约等于六角钱,完全可以买下满满一篮子鲜花还绰绰有余了。 赚大发啦! 钱宝丫眯着眼仔细瞅了瞅这个时期的先令,欣赏一下它的旧时代面貌,最后小心藏进内衬的补丁兜里,打算完后去找个地方换钱。 先令虽好,但在沪市讨生活还是铜板和银圆最实在。 此刻日头已经开始西垂了,花篮子里还剩下最后几枝花儿,本着都是钱能挣一分是一分的原则,钱宝丫也没把这些稍显零落的花朵扔掉不要。 她将碎裂的花瓣枝叶仔细摘下,摆弄齐整再洒点水,残败的红玫瑰顿时变得像模像样的又能卖了。 收拾妥当,钱宝丫走出角落,重新出现在街边寻觅买主。 这时一阵铜铃声叮铃铃地响起,不远处奔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光头大汉,身穿短褂黑裤老布鞋,脖子上搭着一块白汗巾,正拉着人力车风风火火地跑上来。 “二丫,记得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呆太晚喽,白让你娘担心。” 车子还没到近前,汉子粗噶的大嗓门就已经传了过来。 钱宝丫掏掏耳朵,连忙应下一声,看着这一世的便宜爹呼哧呼哧地拉着客人小跑而来。 错身的霎那,钱六被女儿睁大眼瞧着,下意识停了停车,以为她是有事要说。 人力车上的雨布帘落下,叫外面瞧不见坐车人的长相,但是能看到客人红底碎花的旗袍和穿洋袜的脚脖子,还有脚踏上的一双黑色小牛皮鞋。 钱宝丫神色一动,趁着车子停下的瞬间机会,再次主动出击了。 “这位女士,买花儿吗?鲜艳好看的玫瑰花,无论是塞在手包里留有余香还是拿回去做插花装饰花瓶,都是极好的。” 建议性的一番话让钱宝丫说的诱惑十足,听得钱六惊地目瞪口呆,唯恐因此而冒犯了贵客,车资泡汤。 就在他打算无视女儿的话,抬脚准备快点走人时,后面有了动静。 车上的女客人打开雨帘,一双妩媚含情的眼睛瞧了下递上来的那束玫瑰,红唇一勾接下了,美人红花顿时相映成趣,妙不可言。 对方似乎挺满意,随手撂下一块钱,吩咐钱六继续拉车。 不讲钱六如何晕乎着做工,钱宝丫这边笑嘻嘻地接住钱高声道谢,即使对方已经走远快听不到了。 一块银圆,比之前的那枚先令还值。 显然玫瑰女士是大方又散漫的主儿,手下随便漏点都够普通老百姓几天的嚼谷。 钱宝丫不管那些,只当今儿个运气好,毕竟这种好事也不是每天都能有的,遇到就努力抓住机会,遇不到就算啦。 话说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洋’。 果然是同便宜爹说的那样银光光亮锵锵的耀眼好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价值。 现下一块银圆可以买十几斤上好的大米,四五斤猪肉,一百二十个鸡蛋,六尺棉布等等,购买力可见一斑。 钱宝丫拿着它已经在畅想接下来可以买什么东西,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了。 回过神时,她不禁摇头一叹,整理好东西离开。 举目望去,眼前的街道特色鲜明,一面坐落着三层刷白灰的西式洋楼,另一面却是中式风貌的古雅建筑,其中一二楼开着许多店铺,门头吊挂的幌子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路上或着长袍或穿马褂的行人在两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时不时有人力车夫拉着车和顾客叮铃铃跑过。 隔上一段时间,街中间用钢铁铺就的轨道上还会缓缓驶过一辆有轨电车,引得众人让道,侧目注视。 半中半西,半新半旧。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钱宝丫,这里是民国,那个历史书上动荡不安的年代。 而她钱宝宝,曾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接受过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的文艺女青年,莫名其妙穿到旧时代,成为中华民国沪市贫民区某个人力车夫家的二女儿钱宝丫。 说来比起二丫,其实她更喜欢便宜爹喊她宝宝。 羞耻心?不存在的。 宝宝前世听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成自然了,叫二丫才更羞耻的好不啦。 第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 钱宝丫前世也姓钱,名叫宝宝。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倍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只是一场飞机失事后成了孤儿,之后一直一个人生活。 直到莫名其妙穿成钱宝丫,她又有了‘家人’。 不同的是,上辈子的父母努力工作为她营造出富裕的生活环境,让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为钱财发过愁。 而这一世则很穷,连吃喝都成问题。 钱宝丫来了一段时间,通过观察发现如今这个新家庭目前所处的处境。 说实话,不是多好。 钱家处于社会最底层,全靠一家之主钱六做人力车夫挣辛苦费养家,外加女主人带着孩子做点手工活补贴一些家用,杯水车薪。 拉人力车是个下等的苦力伙计,非常耗费身体,基本上是在用命换钱。 即使钱六正当壮年身强力壮,一个月下来统共也就挣上十来块,运气好遇到贵客的话能多得个二三圆,然而这种好事机会不多,一般都是穿着体面车子漂亮的上等车夫专属。 在沪市,每个月十五块银圆才能满足一户普通五口之家的基本生活。 注意是基本生活,吃喝拉撒睡将将满足的那种,什么绫罗绸缎大鱼大肉是别想的。 不幸的是,钱家不光收入来源少,人口还多,除了两个大人,下面还有俩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小子,都是吃饭的嘴。 钱六每月赚的那十来块根本不够用,刨去房租剩下的勉强让一大家子饿不死,更别提其他的了。 为了不饿肚子,钱宝丫过来后养好点身体就赶紧爬起来找活赚钱了,卖花是她最后在不多的选择中筛选出的最合适的一个。 想着这些,钱宝丫拎着篮子走过半条街,来到一间正在营业的咖啡馆。 这里是那些崇尚西洋事物的新派学生或文人比较喜欢来的场所,装饰新潮,店门和窗户用的都是大块透明刻花的玻璃,街上的人能清楚看见店里面的卡座和客人,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还能吸引客户。 当然了,这么时髦的地方,它的东西价格也不一般,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轻易也进不去。 钱宝丫就在门口被拦住了。 门童挺胸抬头高仰着下巴,警告钱宝丫里面不是她这个小可怜能进的,作势就要赶她走,以免妨碍他们做生意。 钱宝丫并没有离开,而是拿出那枚还没捂热的先令硬币晃晃。 “洋人给的赏钱,来换铜圆的。” 她听说这家店铺的老板人还不错,可以让兑钱且不会扒太多皮,就是与人个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去银行或者钱庄,因为去那里办事都要花一笔不菲的手续费,一枚先令还不够折腾的,到那儿转一圈估计能去一半,划不来。 门童瞧了眼钱宝丫手里的那抹黄铜色,点点头终于愿意带她进去。 钱宝丫也就进门那一刻视线往里扫了扫,随后就低眉顺眼地跟着走。 毕竟前世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好更时尚的装潢,咖啡现磨的速溶的也都喝过,没啥稀罕。 门童见此很是满意,把人带到后勤交给正劈里啪啦打算盘的账房先生。 等门童离开,钱宝丫递上那枚先令。 账房先生见多识广,拿着硬币瞧了一眼辨别真假,而后拨拉两下算盘珠子,兑给她七十五枚铜圆。 趁着对方码钱的空档,钱宝丫自己心算了一下。 当下一枚银圆大概能兑换到一百二十八枚铜圆,根据货币交易情况,每天会略有浮动,但不会差太多。 她的这枚先令合计约六角,四舍五入可以兑七十七个铜板。 现在到手七十五,对方抽了两枚当手续费,也算公道。 当然这事儿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们估计会心疼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结算完毕按了手印,钱宝丫谢过账房先生收好钱,循着来之前的路往外走。 路过前厅时,她看到距离最近的卡座上有客人看完的报纸落在那儿,不由得心神一动。 凭这个年代的世情,当个文化人可是非常吃香且受人尊敬的,工作机会多性价比高,不用担心温饱问题。 想当年她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虽说大学期间松懈了没好好学专业的本领,到了这里通用的又多是繁体字,但怎么说她也算半个书生不是,总得把自身的优势利用起来。 卖花不是长久之计,那点收入对于改善家庭状况无济于事。 钱宝丫盯着报纸琢磨了下,觉得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原身可没上过学识过字,一旦她冒然暴露出去怕不是要被泼狗血灌符水了。 “喂,小孩,没事儿就赶紧出去,再看也吃不起,走走走。” 一个男侍应生见她停留的久了点,赶过来挥着手撵人。 对方明显是误会了钱宝丫的意图,以为她盯着卡座是馋桌上盘子里客人吃剩的糕点,那都是店内伙计们的福利,定不会便宜了外人。 钱宝丫没有特意为自己辩解什么,转身离开咖啡馆。 路过门口时,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瞥了眼玻璃门上映照出的身影。 洗得泛黄的对襟薄衫直到膝盖,搭配着下面破旧的黑裤子,以及脚上一双打着隐蔽补丁的土布鞋,还有那一头干枯毛糙的头发,扎成辫子都支楞着乱毛。 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看一次辣一次眼睛,简直不忍直视。 话说这具身子的状态真是糟糕,胳膊腿儿枯瘦如柴面颊凹陷,身无二两肉,又矮又瘦的完全看不出已经十五岁了。 这副尊容自然说不上好看,如果不是遗传自母亲一方的白皮和父亲那边的浓眉大眼,说不定连普通人的面容水平都够不上。 所以,不怪她不去跟那群正当年华水灵灵的卖花姑娘争,也不怪有人把她当小孩子看。 不是啥美人大姑娘,理所当然得不到人家的青睐和优待啦。 现实如此,钱宝丫看得开。 还记得刚来那会儿,原身这姑娘正处于大病之中,整个就是一种脱水的鬼样子,直接把自个儿病没了,然后才被她捡了便宜。 之前经过治疗和修养,现在这样已经好了点,不然她也不敢出来吓人。 钱宝丫跑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两条腿不断倒腾循着身体记忆自动走过这条街,转弯拐入隔了一面墙的小街,再走上一段路眼前就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嘈杂和臭味也扑面而来。 这一片正是外地人和穷困老百姓聚集的贫民区,不大的地方坐落着许多低矮狭小的房屋。 与外面的时髦繁华相比,这里就如同是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住的住户多,孩子也不少,外加各种来讨生活的摊贩,所以这里从早到晚基本都是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样子,不到天黑不消停。 这么多人窝在一块,环境当然不会多好了。 只见类似羊肠的窄小巷子里污水横流,黑糊糊的貌似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物,让人没法下脚。 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家的茅房是露天的,掏粪工若是三五天不掏,风一吹那味道简直了,臭气熏天。 钱宝丫有所准备,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差点被呛晕过去。 她熟练地捏上鼻子,踮着脚尖贴住墙根往里走。 走过最拥挤的那条巷子,转入另一条稍微大点的街巷时,境况好了点。 因为地势高,这边境况好了些,地面上还算干净,空气尚可,循着机会的摊贩货郎都往这里跑,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货摊,附近的居民没事也习惯过来看看,买点家里缺的东西。 钱宝丫松开手缓了口气,停下歇了歇脚。 旁边的肉摊上今天有卖鱼干的,那股腥味儿都让人口水泛滥。 此时肉摊边围的人不少,但是真正买的人只有一小半。 钱宝丫走到外围朝里看看,瞅见摊上摆着的一堆干鱼,木架子上用铁钩子挂着一排猪肉,忍不住舔舔嘴角,咽了咽唾沫。 来到这儿的几天来,钱家的饭桌上还没出现过一点肉腥。 钱宝丫馋了,想吃肉。 猪肉太贵没敢买,不然回去容易被念叨,她就挑了两段咸鱼干,一共花去十个铜板。 “来,您的东洋鱼,拿好喽。”摊主麻溜地用草绳把鱼块打包好,收了钱笑容满面地递上。 所谓东洋鱼,也就是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腌咸鱼,因为量多好储存,相对来说便宜一些。 钱宝丫不想弄脏了花篮,干脆用手拎着一端草绳。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两个熟悉的小身影,正在前面卖菜的摊子旁眼巴巴地收集烂菜叶的双胞胎弟弟。 两个小家伙年纪不大,六七岁的样子,一眼看去瘦小又干瘪,像是萝卜头。 他们穿着遍布补丁旧得泛白的黑衣裳,脚上踢拉的鞋都露着脚趾头,形象比现在的钱宝丫还不如。 “金宝,银宝。”钱宝丫过去招呼了一声。 萝卜头听到名字齐齐回头,见到她……手上提的咸鱼干,两双凸出显得很大的眼睛顿时唰唰地亮了起来。 “二姐,今天挣到钱了?”X钱金宝 “二姐,你买鱼啦?!”X钱银宝 两人的反应不一,不约而同的是控制不住望向鱼干的渴望之情。 钱金宝作为长子,一直小大人般学着老成稳重,他首先反应过来,赶忙跑过来帮姐姐提篮子。 钱银宝是幺儿,比较受宠,性子天真活泼,一边吸溜口水一边蹦跳着过来要帮忙拿鱼。 钱宝丫都满足了他们,看了看两个人跟摊主要的那些烂菜叶,眉头一皱。 “这些都是坏掉的,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姐姐买些新鲜的吧,回家和鱼一起做来吃。” 两兄弟一个迟疑一个期待,没等说什么,钱宝丫已经转头挑好一捆小青菜让摊主称重了。 最后又花掉两枚铜板,姐弟三个拿着东西开开心心地往家去。 第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 钱家住在马尾巷,也即是姐弟仨走过的那条聚集了众多摊贩的小街巷。 在巷尾处,那门房看上去还算有一二分气派,前头坐着俩小石狮子的就是了。 那是一处小四合院格局的一进房产,带有两间大正房、四间厢房,两小间耳房和门头一处门房,算得上是巷子里挺神气的住所了。 当然以钱六拉人力车的本事,他们家是不可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的,只花钱租了其中一隅安身。 钱宝丫领着双胞胎弟弟推开掉漆的红木门进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天井,中间的一口水井上压着块石板,地面上打扫的很干净。 这个时间点尚早,大家要么在外奔波讨生活,要么出去耍了没回来,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各处房门紧闭没什么人。 只有东厢房门大开着,两个女人的身影挨在一块正手脚麻利地糊纸盒。 “娘,我们回来了。”双胞胎兄弟欢呼着奔跑进门,一下子就打破了院里的平静。 钱宝丫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起身迎上来的大姐钱玉丫。 玉丫作为钱家大女儿,只比宝丫大一岁,和妹妹像父亲不同,她的长相比较像母亲,母女俩都是典型的旧式女子形象,性格柔顺,温婉如水,以夫为天。 因为钱六的某些小心思,这个大女儿养的倒是比钱宝丫好点,起码看起来脸上有些肉,身高什么的也都基本长成了。 不像钱宝丫似的,因为缺乏营养,都十五了还是个没发育的黄毛丫头。 不过家里条件不好,钱六即使偏心也偏不到哪儿去,至多平时在吃食上让大女儿多扒拉两口,衣裳之类的由于不怎么出门,母女两个身上的衫子长裙都打着补丁呢。 从到沪市以来,她们还没做过新衣衫,都是以前在老家年景好时过年节裁的。 穿戴了这么多年,好些都磨损了,只能巧手打上补丁继续穿。 钱宝丫那身差不多是家里匀出来的唯一一身完好的了。 思绪间,玉丫拿到东西喜不自禁,“娘,二妹今儿个买了菜,还有鱼呢。” 打从孩子进门,钱母就看见了,此刻手上糊纸盒的动作不停,面上不赞同地嗔怪。 “买那些做啥,贵的很,多费钱呐,家里的咸疙瘩还没吃完。”语气温温柔柔的没什么威慑力。 钱母一副细眉细眼的秀丽模样,穿着一身斜襟薄夹袄和马面裙,即使是粗布烂衫,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种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柔婉气质。 嫁人多年,期间又换了地方过活,她的闺名除了夫妻俩已无人可知,外人多称她为宝儿娘。 相处了这么些天,钱宝丫了解她的脾性,刚才那番话不是真的责怪自己,只是节俭惯了心疼血汗钱罢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还解释道是今天运气好赚了些小钱,正好买点好的给父亲和弟弟补补身子。 一个天天做高度体力活,另两个正长身体,不吃好点怎么行。 涉及到丈夫,宝儿娘的神色立马就和缓下来,对钱宝丫和颜悦色地点点头,赞赏地夸了她一通,说是长大懂事了知道孝顺父母心疼幼弟等等。 为了不浪费好东西,她起来擦擦手,打算今晚亲自下厨做顿好饭菜,被玉丫连忙拦住。 “娘,你还怀着孩子呢,这些活就交给我吧,肯定不会把好食材做孬了。”钱玉丫柔声劝说。 钱宝丫想着便宜娘肚子里揣的包子还没满三个月,正是需要小心注意的时候,也跟着出声劝阻。 “娘,大姐的手艺你这个师傅还不了解?就让她去做吧,咱们接着糊纸盒呗,等赚了钱天天买肉菜给家里改善生活。” 宝儿娘被这席话说服,老实被扶着坐下。 钱玉丫于是高兴地拿着鱼干去泡上了,又端来小簸箕坐在门槛上开始摘菜,准备做晚饭。 钱六虽说打着娇养她的主意,没让她抛头露面出去做工,但平常家里的家务活几乎都被她包了的。 贫家养不了闲人。 钱宝丫接手大姐之前的活计,动作熟练地糊起火柴盒,而旁边宝儿娘的手下从始到终都没停断过,糊好的纸盒在身旁堆一堆了。 双胞胎金宝银宝因为晚饭有鱼吃比较兴奋,叽叽喳喳地打闹着跑来跑去。 他们今天捡了柴火和菜叶,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只要不出去惹事,随便他们在家怎么玩。 忙碌的过程中,宝儿娘手指翻飞,折纸、黏浆糊、定型等一系列动作做的又快又准,换纸歇息的空档,她抿着笑接起之前的话头。 “糊纸盒能赚几个铜板,月底可以多买点米粮让你们饱肚,娘就如愿了。”她的心愿是如此简单,并一直为此努力。 然而世道艰难,让一大家子做到吃喝不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钱六夫妻俩辛勤劳作拼命挣钱,也只是让他们和孩子不饿死,不沦落到更不堪的层次境地。 钱宝丫沉默了下,心头冒出在咖啡馆那会儿的某个想法,觉得显露出自己读书识字的本事势在必行。 只要过了明路,她就能多开拓几条收入来源。 提升家庭阶层什么的尚且太遥远,先定个小目标,多赚点银圆提高生活水平,把一家人先养的白白胖胖的再说。 “娘你可不要妄自…自己看轻自己,没有你带头糊的纸盒子,咱们家连咸菜疙瘩都吃不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钱宝丫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成语,换成简单易懂符合原身的白话安慰母亲。 毕竟钱六拉车挣的钱裹住每月的房租车份米粮等大项就不错了,而日常生活里的油盐酱醋之类的小件,主要还是靠宝儿娘做手工赚来的铜板支应,有时还能买点粮食贴补。 这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不然家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宝儿娘点头,把儿女们因为晚饭多了鱼而高兴的样子看在眼里,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就在母女两个把今日的纸盒任务量糊完的时候,钱玉丫在门口搭的小棚子厨房里生火热锅,不多会儿就把饭菜做好了,门里门外顿时飘着一股食物的香味儿。 晚饭是咸鱼炖粉条、炒青菜和高粱米饭,比往常丰盛许多。 要知道平时吃的大都是咸菜疙瘩配玉米糊糊,毕竟不是早中两顿要撑着干活,晚上混个水饱能睡着觉就不错了。 双胞胎兄弟不顶饿,早已闻着味儿凑到厨房门口巴巴往里瞧着。 两个小家伙吸溜着口水一副馋样儿,迫不及待地想开饭了。 然而钱六还没回来,饭菜做好了也是放锅里就着余火温着,等赚钱养家的人一起吃才行。 好在今天钱六回来的早,太阳刚刚落下去一点,他就拉着车子到了家。 钱六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鱼香,对于许久没吃上肉缺油水的他来说,那真是馋的人流口水。 本来他还以为是院里其他邻居得了好事,有闲钱买鱼做来吃,谁知停好车打眼一扫,院子里其他人家都还没回来呢,就他家的厨房上头正冒着烟火气儿。 这下是什么情况,不用想都明了了。 钱六的脸色立马黑下来。 个败家娘们,不是过年过节的竟然还吃鱼?不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吗! 钱六气冲冲地进屋,宝儿娘上去迎他都被瞪了一眼,只能小媳妇一般地期期艾艾跟在后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竟然被丈夫一回来就责备。 这时候,双胞胎兄弟见他们爹到家,立即动作迅速地抬出一张小饭桌摆在小堂屋正中,一个个伸长脖子坐等开饭。 与此同时,钱宝丫帮着大姐玉丫把饭菜摆上,一家子除了宝儿娘,其他人都没关注到钱六的黑脸。 等到饭菜上桌,钱六一看菜色,脾气瞬间就炸。 “谁让你们买鱼了,不知道咱家早前给宝丫看病都把家底儿花干了吗?大晚上的一个个不光吃鱼还做干的?你们咋不上天呢!” 钱六心疼的大声嚷嚷,要不是刚回来还没喝过一口水解解渴,这会儿他唾沫星子都能喷满桌。 宝儿娘和钱玉丫见他发火,顿时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说什么,吓得跟小鸡崽子似的。 双胞胎哥俩儿互相看看,伸向饭菜的手麻溜地缩了回来,眼珠子却牢牢盯着桌面,饿的都泛青光。 家里的老虎发威,其他人都发憷,钱宝丫可不怕他。 “鱼是我买的,发啥脾气呢,是今儿个的贵客没给你赏钱还是车资被人赖了?”不然火气怎么这么大,不就是买点鱼么,还是不算贵的咸鱼干,也没花他的钱。 想是这个想法,但钱宝丫没明着说出来呛声。 毕竟当初原身都快病死了,是这位老爹咬牙掏钱送她去医院,好歹从阎王殿拉回一条小命,不然就她刚来那状态,基本熬不过去。 而看病那钱,据后来宝儿娘透露,是钱六攒了两三年的积蓄,看得跟他命根子差不多。 “哼,咋能,你爹本事大着呢,赏钱和车资都妥妥的。”钱六昂着头洋洋得意,怒气不自觉就散了大半。 今天财神爷光顾他,小半月的车份都到手了,不然咋能回来这么早。 只是虽然赚到了钱,但钱六一直想买辆属于他自己的洋车,好升个等儿挣更多的嚼谷,结果家里的丫头一病就给花光了,可不快肉痛死他了。 因此他比起以前更抠门,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花,能省则省,不能省咬着牙再省。 平白无故买鱼吃这事儿,在他眼里就是浪费! 钱宝丫的出声让宝儿娘几个都惊了一下,唯恐她撞上枪口,被正怒火上头的钱六逮住教训一顿。 然而钱六没有暴起更没继续发火,只是炫耀完一家之主的本事后瞪着虎目朝钱宝丫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伸出右手向她摊了摊。 其他人看的莫名,钱宝丫却瞬间秒懂。 第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 钱宝丫无语地撇撇嘴,掏出那枚捂得热乎的银圆,直接扔给了钱六。 就知道他惦记着,所以她换钱时才没舍得动它,权当拿来还债了。 钱六嘿呦一声一把接住,食指与拇指捏住往上熟练地吹一口气,再伸长耳朵一听,悠扬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入耳。 验证了,是真大洋没错。 这下,钱六满意了,把银圆仔细揣兜里和今天得的赏钱一起,听着里面久违的锵锵作响,心里无比舒坦。 宝儿娘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见此忙不停地为孩子辩解,说钱宝丫花钱买鱼也是为了想着给他和弟弟们补身子,孝顺父母疼爱幼弟的心是好的,让钱六别再怪罪女儿的乱花钱。 钱六刚拿人手短,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算是放过了这件事,没再捏着不放。 宝儿娘和玉丫松了口气,双胞胎见机也开始催着父亲开饭。 钱宝丫瞧着钱六虽然面上撑着一家之主的架势,但手下的筷子可是下足了力道,被他训斥是浪费的鱼菜也没见他少吃几口。 他吃的比谁都自在。 明显就是嘴上说说,指不定现在心里怎么乐呵呢。 一家之主动了筷,晚饭就开始了,钱六和双胞胎兄弟纷纷往炖鱼的盘子里扒拉,而宝儿娘和钱玉丫母女俩则更多的是捡着青菜来就饭,然后看着另外父子三个吃鱼吃的欢,均是一副欣慰又心酸的样子。 钱玉丫没这个觉悟,该吃鱼就吃鱼,该夹菜就夹菜,谁也不比谁光棍,吃到嘴里就是自己的。 除了自己吃不算,她还时不时给桌上另外俩女的夹一筷子咸鱼肉,争取家里每个人都沾沾荤腥。 就在他们一家吃的满足又享受时,院子里的住户开始有人回来了。 首先是住在西厢房的王贵子,他拉着辆破车到家,东摇西摆的明显是到哪儿喝酒又喝醉回来的,到门口把车一撂就一脚绊三脚地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屋里传来打雷似的鼾声。 跟王贵子前后脚到家的还有他的三个孩子。 包括刚从剿丝厂下班回来的王家大女儿王娇,以及出去疯玩被姐姐逮回来的王大弟王二弟哥儿俩。 王娇与钱玉丫同龄,颜色上差了些,却也同样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正慢慢展现出少女的风采。 因为母丧爹靠不住,她早早就进了厂子当女工,每天累死累活糙了一双手来挣铜板养家,还要忍受厂里班头的骚扰咸猪手,过的也不是多轻松。 钱宝丫对她不是多熟悉,也就点头之交的情分。 瞧见对方一回来仍然忙不停地在对门操持着做饭,而她那俩弟弟都比他们家的双胞胎大了还光顾着耍,不知道帮着做事,禁不住让人摇头。 没对比就没伤害,家里的双胞胎还是不错的。 只是她没想到,刚被她嫌弃腹诽的王家两兄弟,不到一会儿就来祸害她家了。 起因是王大弟的狗鼻子闻到了鱼腥味,和小弟一起嗅着味儿找到钱家门口,两人在门口流着口水眼馋地望了片刻,眼见人家都快吃完了也没让他们尝两口,于是就急了。 不是自家的崽子,钱六可不惯着他们,虎目一瞪立马把两人吓得遛的飞快。 很快对门就有了哭闹声,紧接着王娇就端着碗上门了。 “叔,婶,我弟弟在哪儿闹腾的厉害,你家做的鱼太香了,能分咱们一点给他俩尝尝味儿吗?下次等咱家做了也分你们,你们看行不?” 钱家饭桌上因为这话都停下了筷子。 就两块鱼段,他们一家子紧着吃到现在也不剩多少,要是再分出去一些,基本就没了。 而且院里谁不知道对门的情况,有几个钱都被王贵子拿去喝酒了,常年不见荤腥的,等他们家做鱼菜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 要是给了,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钱宝丫填了一口高粱米饭,和其他人一起看向钱六。 钱六皱着眉头,瞧了眼王娇瘦巴巴脸色泛青的可怜相,叹口气摆摆手,让宝儿娘给人家弄点。 宝儿娘虽然也心软,但对方是想从她孩子口里夺食,她多少有些不乐意,不过丈夫的话她还是要听的,索性态度好点,起身把盘子里最后一点鱼肉连同骨刺都夹过去了。 “给,家里做的少,就剩这些了,都给你啦,可别嫌少。” 宝儿娘温温柔柔的话让王娇的厚脸皮都忍不住破功,感激又涩然地连连道谢。 钱六咽下最后一口饭,大嗓门紧跟着说了句,“回去你也吃一口,看你那俩弟弟都惯成啥样了,干活瞧不见,吃好的倒是……”跑的比谁都快。 宝儿娘适时扯了下丈夫的衣摆,制止他后面的那些话。 王娇早就转身跑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钱六哼哼两声,看着对面那点鱼肉果然是被王家大弟小弟一人一口分了个精光,顿时不满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咋还不能说了,我可不像他们王家那样作践闺女。” “一家是一家的活法,王娇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提啥意见,小心人家不记情反而怪你挑拨他们亲人关系。” 宝儿娘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钱六被堵得没话说了。 夫妻俩说着话的空挡,双胞胎哥俩的嘴巴撅得都快挂油瓶了,显然是对刚才把鱼肉给出去的事是不情愿的。 钱玉丫给他俩夹了炒青菜,他们还是丧丧的提不起劲儿。 钱宝丫看了眼,把青菜拨一半到盛炖鱼的陶盘里,合着残留的汤汁拌了拌放到兄弟俩面前。 “吃吧,明天姐让娘还给你们做鱼吃。”钱宝丫摸着两人的头保证道。 听到这话,哥儿俩瞬间激灵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点头连连,抢着那点拌了油水的青菜大口吃的香。 钱六对此有点意见。 “说啥呢,家里啥样不知道?还想天天吃肉咋地,老子可供不起。” 难得在晚上吃饱喝足,他剔着牙摊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发表意见,神情比较臭,显然是不同意再添开销。 “又不是让你花钱。”钱宝丫终是没忍住怼了一句。 然后她推开碗筷,掏出之前兑换的铜板,加上卖花的一些,总共八九十枚,她自己留了一半,分出五十枚交给宝儿娘贴补家用。 “拿这些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吃不好的话,大人怎么干活挣更多的钱,弟弟们怎么长高长壮当依靠?”钱宝丫说着特意瞥向钱六。 钱六盯着桌上的钱右手指动了动,最后瞧了瞧底下俩渴望巴巴弱唧唧的儿子,最终鼓着嘴默许了。 “老子咋生了你们一堆讨债鬼,哎呦,我的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人家罗锅儿都要比我早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显摆呢。”钱六抱着自己可怜的梦想哀怨不已。 他这话自从花光了为买车攒的那笔钱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钱宝丫姐弟几个听的耳朵起茧子,完全左耳进右耳出,随他念叨个不停。 倒是宝儿娘比较有感触,收下女儿的孝敬后咕哝了两下嘴,小声试探着提议,“要不然,要不然我去进厂子做女工去,多挣一份是一份,好早日买回一辆洋车来?” “我也去,不说比王娇做的好,也能帮家里多一份子收入。”让弟弟妹妹能吃点好的就行。 钱玉丫连忙接话,期待地看向父亲,希望他能同意。 钱宝丫觉得这事玄,八成不成行。 根据她之前找活做时所了解的,这时候女工的活计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些招女工的纺织厂剿丝厂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到绝境没办法的人家不会送闺女进去吃苦受罪。 不然那时她也不会不考虑那个路子。 当然了,她瘦瘦小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人家看不上更是关键。 果然,钱六一听就不同意,拍着桌子强烈反对,大嗓门叭叭叭开始喷。 “老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挣钱的事由我来,你们就别瞎掺和,老老实实地操持好家里就行了。” “宝儿娘你还怀着孩子,那厂子里的活计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想累掉了老子的种是咋地?” “玉丫好好待家里帮你娘,老子把你娇养成一朵花,不是送进工厂让人作践的,累糙了哪个贵人家还会看上你?” “……” 巴巴拉拉一大通,说得宝儿娘缩回了脖子当鹌鹑,说得钱玉丫羞红了脸蛋,端下碗盘躲去厨房收拾了。 钱宝丫听得耳朵眼子疼,让双胞胎弟弟去给老爹端茶递水捶肩捏背,成功堵住他的大嘴巴。 等他喝完水歇口气,院里又有人回来了,是另一家住户老刘头,他和孙子住在前头的小门房,一双儿子儿媳则住正房旁的一间耳房。 这两天他儿媳妇娘家办事,儿子带着老婆孩子去丈人家帮忙去了,留老刘头一人在家。 钱六看见他,高声问今儿个收获几何。 只见老刘头叹着气摇头,道是人老了车又破,客人看不上,一天下来做不成几单生意,连车份都没赚够,等歇会儿吃口饭他准备去拉晚趟儿。 钱六正值吃饱有力气,听此稍显意动。 宝儿娘赶紧扯住他袖子阻拦,那晚趟儿岂是好拉的?黑灯瞎火最容易出事了,即使丈夫身强力壮的轻易不会被歹人挑上下手,万一呢,她可不敢冒险。 再说今儿个他们家赚了车资又拿了赏钱,女儿也赚到大钱,运气已是不错了,不能太贪心。 钱六最后没去成,被宝儿娘伺候着烫了脚就睡下歇息,安慰自己养好了精神明儿个才能挣更多的嚼谷,不急在一时。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租住另一间耳房的罗锅儿也回来了,特意敲开钱家的门。 说是明天去提新车,拜托宝儿娘明晚帮忙整治一桌席面,他要为喜事办一场,另外还邀请钱六到时别忘了早点回来吃酒,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钱六表面应的很好,关上门脸就拉下了,躺回床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味,羡慕嫉妒的整个人都冒酸水,半宿没睡着。 最终暗骂一句。 “乐呵你娘老子!” 第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 翌日早起,天还蒙蒙亮,小院里的动静已经悄悄开始了。 首先是需要起来做早饭的女人们,打水、洒扫、做饭等等忙个不停,挣钱养家的男人们尚且可以睡一会儿懒觉,为干活积攒体力。 不过今天有个例外。 当院里其他三户人家的婆娘或闺女正忙活着家务时,东侧耳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那处住着小院唯一一个单身汉罗锅儿,他今儿个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门声响过后,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的青壮男子身影走出来,短发褐面,身上收拾的齐齐整整,打眼看去比往日里要精神许多。 大家都在忙,只有王贵子家大女儿王娇听到响动,煮粥之余抬头瞧见了罗锅儿那身特意换上的新衣新鞋。 好好的黑布料子,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雪白的千层底儿,耀的人眼花。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再普通的样貌,经过这么一装点,在有心人眼里那都是好看的。 王娇看过一眼愣了一瞬,锅灶里咕咚咚滚响的稀饭迸溅出来,烫的她立马收回神低下头去,头脸都被蒸腾的水汽熏红了。 那厢,罗锅儿站在自家门口抻了抻懒腰,再望了一圈院子里的人,然后就直接走到旁边那个被黑布遮盖住的所在,随意又小心地把黑布掀开拉下,露出藏在里面的崭新洋车。 晨曦的微光下,新洋车上的钢条铁丝泛起亮眼的光芒。 一直偷偷瞧着的王娇顿时掩口小小惊呼一声,眼睛黏在那车那人上撕不下来了。 隔壁刘老头家的儿媳妇眼尖耳利,呵呵讥笑了两下,哗啦一盆洗菜水泼出去,燥得王娇脸上红红白白不敢吭声。 宝儿娘和玉丫正顾着灶上的物什,无暇他顾,再说又有棚子遮挡,两人根本没发现邻居之间的机锋。 等到钱六打着哈欠起床到院里活动,见着罗锅儿反复擦拭的那辆新洋车,眼睛立马亮了,忙不迭地凑过去,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紧接着,另外两家的男人也都陆续起来了,看见新车基本都和钱六的反应差不多,纷纷跑过去垂涎着摸摸蹭蹭,再聊一聊男人间的话题。 场面这才热闹了起来,宁静的小院在渐渐明亮的天光中复苏。 钱宝丫是被大姐叫醒的,穿好衣裳跟在两个弟弟后面,姐弟仨一脸睡意迷糊地去天井旁洗脸刷牙。 玉丫早已把该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脸盆里是刚打好的井毛温水,井石台面上放着漱口的陶罐和柳枝条。 经历了那么几次,钱宝丫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地方,洗把脸然后拿起一段柳枝熟练地咬开,蘸点盐洗刷牙齿。 平民百姓买不起昂贵的牙膏牙刷的,都这么解决,简单又省钱。 钱家还算是比较好的,起码宝儿娘爱干净,舍得让一家子用盐,尽量把全家人都收拾得齐整。 隔壁的几家有的甚至连盐都不舍用,早早搞得一口黄牙,出去做工笑得再灿烂腰杆儿弯的再低都经不起贵客的嫌弃,想拿赏钱是基本没可能的。 家里没镜子,钱宝丫对着脸盆里的水面照了照。 很好,一口小白牙,整整齐齐,宛如皓贝,她可要养护好了。 洗漱过后,钱宝丫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深呼吸,早晨新鲜的空气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如果耳边能清静一点就更好了。 那边耳房门前的一群男人正围着新洋车侃的热火朝天,钱六的大嗓门时不时地传出来,足以表达他的羡慕嫉妒之情。 罗锅儿站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介绍自己的新车,顺便回答大家伙的问题,身板挺得倍儿直溜,算得上意气风发。 钱宝丫拎着水罐回屋,瞥见对着新洋车红眼睛流口水的钱六,张口喊他回来吃饭。 再看也不是自家的,还不如吃完饭赶紧出去找活赚铜板,等攒够了钱何愁买不来自己的车。 早饭是玉米糊糊蒸红薯,昨晚的青菜留了点,被宝儿娘合着咸菜炒了一盘出来下饭。 钱六在桌上吃着饭嘴里还不消停,话里话外惦记着买车的事,一看就是被罗锅儿的新车刺激到了。 当初是一起拉的车攒的钱,结果人家现在顺利把车子买回来了,马上就要升等儿挣大洋,而他如今别说新车,荷包都是瘪的,还得老老实实赁车给车行当牛做马,想想都憋屈。 钱六自觉脸上无光,在自家人面前难免发发牢骚。 钱宝丫听得耳朵疼,索性把刚才自己所想的那点说辞拿出来激励便宜爹,并坚决表示她会努力赚钱把她的看病费用补上,这顿饭方才圆满进行下去。 等到大家都吃上了,罗锅儿终于擦拭好新车,锁上门准备出工。 路过东厢房门口时,那辆新洋车停了停。 “宝儿娘,昨晚跟六子叔说好的,麻烦你给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晚上回来大家伙都来喝一杯,为我新买的洋车庆祝庆祝。” 罗锅儿说着从兜袋里掏出一把铜板递上,合起来不到一个银角子。 宝儿娘瞅了丈夫一眼,得到点头应允后起身把钱接过去,只是随手掂了一掂就知道数目不够,凭这点钱想整治一桌好饭菜是不行的。 没等她说什么,罗锅儿已经拉上洋车走了。 临出门前,对方留下一句话说道是麻烦宝儿娘先置办着,酒菜尽量好一点,等他下工回来再多退少补。 宝儿娘:“……” “就这不足一个银角子的钱,哪儿够置办什么席面,他不是为难我吗。”宝儿娘坐下小声抱怨道。 想要办事就拿足够办事的钱来,扣扣索索的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算什么。 实话说,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她其实是不想接的。 没得赚头不说,帮忙做的不好了说不定还要惹来埋怨,何苦来哉,又不是吃饱撑了闲得慌。 钱六唏哩呼噜接着喝稀饭糊糊,对此摆摆手没当回事。 他光棍地说,“给多少就弄多少的东西呗,还想让咱家倒贴咋地,那可不行,人都买上新车了,比咱有排面儿。” “那新车看着真漂亮,怪不得你一直惦记,你瞧罗锅儿都高兴得没吃早饭就出工了。”宝儿娘收好钱唏嘘地说。 钱六嚼着咸菜红薯,喷着鼻息哼哼。 “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他为啥不在那儿显摆早早出门了?他是买车掏空了荷包,手里头紧没几个了,省着饭钱呢。” 不然谁愿意大早上的空着肚子去拉车,嫌命长啊。 不过对于新车,钱六还是很渴望的,再加上被闺女激励的那番话,他匆匆吃罢饭就干劲十足地拉车出门了,打算多跑两趟多挣出几个钱来。 钱宝丫紧随其后,放下碗筷抹抹嘴巴就拎上花篮子去进花,继续又一天的卖花姑娘日程。 这一天的运气没有昨天的好了,转悠了一上午才零零散散地卖出去小半篮,贵人赏钱什么的更别提,一点都没影儿。 中午时,钱宝丫拿出大姐给她准备的干粮饼子,合着竹筒里的凉水,坐在墙角的台阶上凑合吃了顿午饭。 到后晌时间长,人流也多,卖出去的花才比前半天多了一些。 钱宝丫坚持到夕阳西下,花篮里剩下几枝卖相不佳的残花败叶实在没人要了,她收拾一下准备提前打道回府。 因为没遇到什么大方的贵主儿,她今天入手的都是铜板,别说鹰洋先令,就是银角子都没,所以也不用专门跑去换钱了。 只是路过咖啡馆时,钱宝丫仍是停下脚步,站在那整面的玻璃窗前眼睛巴巴往里瞅。 窗边光线好风景好,又有玻璃挡着街上的嘈杂,是许多来客喜欢选择的好位置。 眼下临窗的那桌就坐着两位身着长衫的客人,正喝着咖啡闲聊,惬意地享受着下午的悠闲时光。 他们皆是二十许的年纪,一个英俊逼人,一个和煦儒雅,剪着短发戴着圆溜溜的金边眼镜,又身穿长袍脖挂围巾。 这样的装扮明显就是隔壁东华大学教书的先生,社会地位不一般。 钱宝丫望着他们,不知不觉地走上前,整个人都贴到窗户上了,一双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报纸,在想要怎么不花钱搞到它。 从报童那买新的太浪费,还不如找别人看过的二次利用下。 里面的人轻易发现了扒在玻璃窗上神色渴望的瘦弱小姑娘,其中一位轻笑着朝她招招手。 “是叫我吗?”钱宝丫左右看看,惊讶地指了指自个儿。 对方俊挺的眉眼舒展开,点点头招手示意她过去。 要是搁旁的女孩子,这会儿估计早就羞涩胆怯地跑远了,然而钱宝丫不光脸皮厚,心里还打着小主意,根本不带怕的。 过去就过去咯,谁怕谁。 这次有侍应生提前打过招呼,门童没有阻拦钱宝丫进去,侍应生领着她直把人带到那两位先生面前,方才恭敬地退下。 钱宝丫一脸莫名地走到卡座,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跟人家索要报纸,却见叫她进来的那位英俊先生把一盘没怎么动过的点心推到她面前。 “吃吧。”男子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十分好听。 他的态度也不错,温和有礼,透着一丝丝关怀,没有别的文人墨客等上层人士对下层百姓的鄙夷不屑或漠然轻视。 即使是随手的施舍,让他做来也没有一点令人不舒服的地方。 钱宝丫为此一愣,刹那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误会她刚才在窗外是眼馋地盯着他们桌上的点心瞧呢。 想想她如今旧衣烂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眼巴巴往那儿一瞅,确实像是饿肚子的小可怜,怪不得人家能误会。 不过既然他都给了,另一位看上去也不反对,那她正好尝尝鲜? 第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 美味在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再说她也没什么可让人家谋算的不是。 钱宝丫道了声谢,胆子大地伸出细爪子捻上一块点心咬下,软软糯糯的豌豆黄味道非常不错,是她来到这里后吃到最好吃的东西了。 “先生,我能打包回去给我弟弟尝尝吗?”钱宝丫咽下一整块糕点,试探地问道。 儒雅的先生旁观着喝咖啡,而英俊先生笑了笑,招来侍应生给她把那盘点心打包,并没有叱责她贪心之类的。 等待的空档,对方看了眼她挎着的花篮。 钱宝丫立马眼明手快地挑出里面最好的一枝红玫瑰奉上,无比真诚地说,“先生喜欢花吗?送给您。” 若说用一朵卖剩的花换得一盘精致的点心,那绝对是赚了的。 英俊的男子神色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送花,手上却下意识礼貌地接了过去。 “卫兄竟有如此惜花雅兴,难得一见啊。”对面一身儒雅的人忽然出声调侃。 他口中的卫兄,也即是英俊男子卫先生,听此话笑着摇了摇头。 “梁兄莫要笑话我,只是随手之劳罢了,时下正值春色盎然之际,鲜花甚美。”随即将那枝红玫瑰放在桌上。 钱宝丫权当他是默认收下了。 侍应生这时送来打包好的点心盒子,她拿着东西,站在那里不愿离开。 在卫先生疑惑看过来,眼神询问是否还有事时,钱宝丫看向桌上的报纸,期期艾艾地提出自己的小请求。 “先生,您看完的报纸能不能让我拿去?”见对方神情微楞,她立即把花篮里剩余的花枝都拾捡出来,合成一捧送上,口中期待道,“我用这些花换,可以吗?” 这下,那两人均是转过头来,视线落在钱宝丫身上,目光奇异。 “你要这报纸有何用处?”姓梁的先生首先发问。 卫先生对此也有些好奇,静静地望过来等待回答。 迎着两人的目光,钱宝丫不好意思地说想要用来学认字,不想做文盲睁眼瞎。 这话更让对方惊讶。 眼前这个瘦小可怜的贫家孩子,竟然在做工帮家之余还有一颗向学之心,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当老师的人一般都喜欢好学的学生,钱宝丫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报纸。 道过谢临走的时候,卫先生叫住她,掏出一枚银圆给她,让她先去书铺买本学生字典再照着学,不然光看报纸如同盲人摸象,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能学到什么去。 梁先生凑热闹,也随手给了一块钱。 这对他们每月两三百圆的教资来说是九牛一毛,偶尔用来鼓励一个想祛除蒙昧学习知识的孩子也不错。既然碰上了,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敢给,钱宝丫就敢要。 正是缺钱的时候,两块钱对他们家来说不少了,可以好吃好喝三四天。 不过有个前提…… “帮我做件事吧,把这些花送给你出去见到的第一位女士怎么样?钱就给你拿去买字典。”卫先生把花重新整理了一下,笑着要求。 那态度不像是在怜悯施与,倒像是在完成一项双方平等的交易。 钱宝丫心有触动,深觉对方会做人,连她接受者的尊严都照顾到了。 即使面对她一个黄毛丫头,人家这绅士风度也没的说,莫不是去英国那边留过学? “当然,谢谢先生。”钱宝丫麻利地收下钱,接过整理成紧密一些的花束,慎重地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卫先生一笑而过,转头继续和好友聊起教学上的事宜。 钱宝丫识趣地离开,刚走出咖啡馆就见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红底旗袍挽着发髻的中年女士,对方看着她怀里的花似乎有些喜欢。 想着刚刚卫先生的要求,钱宝丫在旗袍女士走过来时,直接把那捧花送给了她。 对方接过花道了声谢就走远了,好似是等待良久一般,让钱宝丫有点反应不过来,回神后仔细想想仍然摸不着头脑。 回去的路上,钱宝丫听着兜里银圆的锵锵碰撞声,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本以为今天就挣那么点卖花的铜板了,没想到临了还能得两块整钱,真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两块钱她都想好去处了,自己悄悄留一块备用,另外一块上交便宜爹攒着买洋车子,剩下卖花的铜板补贴家用。 至于那两位先生所说的买学生字典什么的,嘿嘿嘿。 钱宝丫表示自己完全能照着报纸学习下繁体简体之间的差异,不认识的再找人请教下,用不着费那个钱了。 正值傍晚下工回家的时间,马尾巷的摊贩早早摆上。 钱宝丫小心走过那段污水巷,转到马尾巷时恰好碰上刚捡柴回来的双胞胎弟弟,两人各背着一小捆从贫民区后面那片林子里捡来的树枝,正眼巴巴地对着巷口的甘蔗摊流口水。 “想吃?”钱宝丫走过去轻声问。 两个小家伙惊喜地回头,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嘴巴垂涎,眼神拒绝。 钱宝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瓜,向摊主问明了价格,自掏铜板给两人买下一根甜甜嘴儿。 “扛起来,咱们回家吃。”钱宝丫大手一挥,兄弟俩立即上去一人扛着甘蔗一头,歪歪扭扭兴冲冲地往家奔。 钱宝丫留在后头,想着昨晚答应了弟弟要再买咸鱼吃,所以她又转身去了卖肉的摊子。 没想到这回鱼干已经卖完没有了,就剩下一点小杂鱼,比咸鱼干贵上一点,胜在比较新鲜,有的还在活蹦乱跳呢。 钱宝丫称了一斤,路过菜摊见白菜不错,挑着买了一颗又大又水灵的。 进家门前她都考虑好了,晚饭做一道鱼汤,再来一份醋溜白菜,就着高粱米饭她能吃一整碗。 想法是很好的,然而刚到家,钱宝丫就被提早回去的钱六逮住训了一顿。 “你买甘蔗干嘛呢,饭都吃不够还想尝点甜口的,花那个闲钱干什么?” “手上提的这是鱼?你竟然还买了鱼!还有大白菜,今天买菜做啥,不知道有席面吃吗?白花钱了,哎哟,你个傻闺女。” “……” 钱六骂一句啃一口甜甘蔗,碎屑喷的到处都是,咔擦咔擦嚼得欢。 不到片刻,一半的甘蔗杆都进了他的肚子。 双胞胎也只是抱着各自分得的那四分之一,珍惜地半口半口啃着吃,一脸满足。 钱宝丫抽抽嘴角,抢过东西交给大姐,然后拿出一枚银圆在钱六面前晃了晃,再次成功堵住对方的大嗓门。 钱六的眼睛立马就直了,呸一声吐出最后一口甘蔗皮,盯着银圆的眼珠子都快成了斗鸡眼。 “你又遇到大方的贵主儿啦?”钱钱钱,想要!钱六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钱宝丫昂着头嗯哼一声,逗了他一会儿,如他的愿地把银圆抛过去。 钱六利索地接住,熟练吹口气再放耳边听听笛音,发现是真的后立马喜笑颜开,对于女儿乱花钱的事不再捏着不放了。 只是今晚开火是不可能的,有席面蹭着不吃白不吃,干什么还要开火。 钱玉丫拿着菜要去处理好做晚饭,钱六拦着不让。 他打算晚上一家都去吃罗锅儿的酒席,到时男人坐席吃,回来他会给家里的几个打包,饿不着他们,正好省了家里一顿米粮。 至于钱宝丫买回来的鱼和菜…… “所以你干啥要多花钱买这些,放着明儿个再做吧。”钱六心疼地安排道。 宝儿娘听丈夫又要开始念叨,不禁插了句嘴替女儿说情,“宝丫也是心疼你干活累,想买点好的给你补身子,你还要揪着不放作甚。” “爹,现在天热了,大白菜还行,鱼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所以就吃了吧吃了吧。 钱玉丫紧跟着宝儿娘后头开口提醒,主要是弟弟们看起来很馋想吃的样子,瞧得她心酸。 钱六脸黑了一下,正想说让她们把东西腌上,总能搁上一夜不坏吧,大不了明早就做来吃。 “干脆把杂鱼收拾一下炸成小鱼干下酒,大白菜剁碎做醋溜白菜,都算作罗锅儿的席面上,到时候让他按价补钱。”钱宝丫适时建议。 这话一落下,钱六和宝儿娘齐齐亮了眼睛。 前者扒拉了一下心中的小算盘,觉得这样不亏,不光吃到了好菜,还能把菜钱拿回来,绝对是再好不错的主意了。 后者是感觉这样做也行,既让丈夫消了气不再发火,又能多少回点本以便明天买新鲜的菜吃,一举两得。 钱玉丫也不再多说什么,听钱六的吩咐,手脚麻利地去洗菜做饭。 反正男人能上桌,到时把小弟都厚着脸皮送过去,有爹在少不了他们那口鱼汤喝,说不定到最后她们也能蘸点汤底尝尝。 钱宝丫可不准备喝别人剩下的残羹剩汤,想吃的话干嘛不在做饭的过程中先把自己喂饱了。 她跟宝儿娘和玉丫透露了这个想法,那两人胆小地红着脸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待会儿偷菜吃这件事。 金宝银宝哥俩这时终于把甘蔗啃完了,钱宝丫拉着两人去洗洗手,回来拿出那包豌豆黄,一人先吃点垫垫肚子。 两个小家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精致的吃食,高高兴兴地捧着用虎牙一点点磨,比啃甘蔗还小心翼翼。 宝儿娘舍不得,只小小咬一口,被钱宝丫硬劝着吃下两块。 钱玉丫抿着笑尝了一点,剩下的都被她用帕子包着收起来,后头八成会进了双胞胎的嘴。 钱宝丫去给钱六送时,被他很是警惕地问是哪来的,得知是好心人吃剩送的才接下尝尝鲜,直说味道好,大人物吃的东西就是不一般。 “等爹买了车升了等儿赚大钱了,也给你们买这样好吃的点心,到时咱吃个够。” 钱六砸吧着嘴里甜滋滋的味儿,拍着大腿发下宏愿。 第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7 因为罗锅儿提前的通知,院里的人这次都回来的早,日头刚落山人差不多就齐了。 有酒有肉等着吃,谁还想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多跑那么一会儿,说不定挣俩钱都不够吃顿酒的,还不如早点回来坐席。 等到夜幕降临,钱六、王贵子、老刘头以及他儿子刘力等几个大男人合力把一张大圆桌支在院中央,坐在那儿侃大山。 宝儿娘那边的饭菜做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专等罗锅儿回来开席。 对比其他人,罗锅儿回来的有点晚,不过看他那进门的神情,显然是赚到钱了的。 这下男人们羡慕极了,起哄赶紧上酒菜喝几杯,大家都沾光乐呵乐呵。 罗锅儿被大家伙簇拥推攘着坐到首位,平时沉默寡言的脸上在众多吹捧声之中也难免泛起一片红光,昂头挺胸,十分神气。 更神气的是停在他身后的新洋车,几个人凑到一堆以它为话题又唏嘘羡慕了一阵。 趁着他们吹嘘的空档,宝儿娘带着院里的三个小姑娘玉丫、宝丫、王娇和刘力媳妇槐叶,几个人来回几趟把菜给上全了。 菜色简单,荤的有小鱼汤、猪肉片炖粉条,素的有炒萝卜丝、醋溜白菜、小葱拌豆腐、凉皮蛋,二荤四素外加一大盆熬得浓稠的玉米糁高粱米二合粥,还有一小瓶窜着酒味儿的烧刀子,组成一桌还算尚可的席面。 “不错,不错,是兄弟。” 王贵子见到有酒就格外满意,顿时嬉皮着笑脸朝罗锅儿伸大拇指,好话不要钱地往外说,直把罗锅儿说的浑身打飘。 刘老头瞄了眼两道荤菜,立即回去把唯一的小孙子抱来了,就放在他腿上坐着,待会儿好喂肉吃。 刘力比他爹稍微端得住,身子坐得稳,两只眼睛盯着桌上的热菜。 他媳妇槐叶搭手上完一道菜,悄悄搬着小板凳坐在他身后,不管别人怎样的眼神,就等着开饭打算跟着吃几口好的解解馋。 钱六看见了嘴角一咧,手背在后头向自家俩儿子打了个手势。 双胞胎得到指示,立马带上大姐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小凳子,麻溜地跑到父亲那里,一人占一边乖乖坐好。 钱宝丫笑了笑,最后上筷子时也给他们拿了两双。 至于有样学样的王贵子那俩熊儿子和厚脸皮硬凑上去的槐叶,她就不管了,要么让坐桌的男人喂,要么回去自己找筷子去。 酒席开场后,男人们开始吆喝着吃吃喝喝,不上桌的女人们除了不要脸皮蹭吃的外,其他人都自觉回屋了。 任务完成,宝儿娘拉着两个女儿进他们家小厨房。 她偷偷端出两个碗盘,一个碗里装的是满满的鱼汤,另一个盘里是冒尖儿的菜,什么猪肉片粉条醋白菜的都有一些,都是她按照钱宝丫的吩咐在做菜后私留下来的,锅里还留了点粥,够她们娘仨吃饱肚啦。 “吃吧,留的都是好菜。”宝儿娘激动又脸红地把盘子往两个女儿面前推。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给孩子吃点好的,她也顾不得了。 以前做人做事都堂堂亮亮的哪里会想着偷菜吃,还不是穷闹得。 钱玉丫也有点脸红,但手上却坚定地拿了两只陶碗来,把鱼汤分成三份,先端一碗给娘喝压压惊。 吃饭前,钱宝丫估摸着为了整治这桌酒席,家里往里贴了不少,于是就把今日卖花的铜板拿出来,照例数出五十枚交给宝儿娘收着。 “如果罗锅儿稍后补不上这次买菜的缺口,娘就拿这些先支应着。” 宝儿娘喏喏应下,喝了口鱼汤说,“看那人今儿个不像是没挣到钱的样儿,有你爹在呢,怎么可能让他赖账?放心吧。” 钱玉丫听的连连点头,母女俩对于一家之主的钱六很是信服。 钱宝丫一想也是如此,便宜爹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花,哪能让外人占了他们家的好处。 喝完鱼汤,娘仨就着粥吃菜。 钱宝丫伸筷子捡了捡,把里面没几片的肉一分为二夹给娘和大姐。刚才鱼汤她喝的多些,难得一见的猪肉就留给她们吃好了。 母女俩推让了一会儿吃下,欣慰又满足,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吃了肉,宝儿娘放下饭碗,转身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声问两个女儿想不想喝口酒尝尝。 既然男人能在外面喝,她们女人也能悄悄在屋里喝一口。 “娘,酒哪来的,不是只买了一小瓶吗?再说娘你正怀着孩子,不能喝的吧。”钱宝丫立即阻止道。 宝儿娘偷笑了下,一边找出小杯子一人给她们倒了一杯底,一边神神秘秘地掩嘴透露。 “钱不够嘛,就买了一小瓶,但是你爹给加水兑成两瓶了,刚才上桌了一瓶,剩下这瓶是给你爹藏起来的。” “娘不喝,这度数稀的不大了,给你们倒点尝尝味儿,娘以前喝过米酒,那味儿比这个好,更衬咱们女人家的口。” “……” 钱宝丫听完嘴角抽了抽,给面子地把那杯底水酒一口抿了,火辣的烧刀子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随后又很快蔓延到食管、胃囊,全身立马暖烘烘起来。 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感觉还不错。 “咳咳咳——” 钱玉丫压不住那股冲劲,直接被呛的咳嗽不止,脸颊却红扑扑的泛起健康自然的绯色,眼睛水亮水亮的。 宝儿娘说是让她们尝味就是尝尝的,再多就不让碰了。 这时,厨房外突然传来王娇的喊声。 母女仨对视一眼,宝儿娘立即飞快地把小酒瓶收起来,与此同时,钱玉丫动作迅速地将菜盘藏进簸箕下,两人默契十足。 钱宝丫推开门出去,见到王娇正站在他们家厨房不远处,手里拿着个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果然,下一刻,对方腆着脸开口问酒席上的饭菜有没有剩的,有的话可以与她点不,他们家忘了买菜做晚饭,她还没吃,肚子好饿。 她说的可怜兮兮的,看得人都不忍心了。 钱宝丫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宝儿娘紧跟着出来了,柔柔弱弱地说她们也只是刚煮了点稀粥填肚,想吃席面的剩菜得等那边酒席结束才行,不然哪有菜分。 前提是男人们愿意留点残羹剩饭下来,不然他们能把汤汤水水都刮的一干二净。 王娇显然也知道这情况,否则不会跑来这边要着吃。 她踟躇地站在那儿不走,抽着鼻子闻,眼珠子直往小棚子里瞅,显然是不相信宝儿娘说的话,认为她们背地里偷偷吃好的。 事实虽然如此,但宝儿娘帮忙整治了席面,私下吃点说起来算是她的福利。 而王娇没帮忙做啥,就最后端了盘菜,想吃是不可能的。 再说可怜的话,住在这院里的人家谁不可怜,谁家的吃食不是辛苦赚来的,给一顿两顿的多了也心疼啊。 宝儿娘心里有意见,不过为了打发走对方,她接过碗进去,把锅里剩下那点粥水都给盛了出来。 刮锅底的声音在门口听得到,表明最后端出的那大半碗粥确实是最后一点了。 王娇抱着粥碗抿了抿头发,低着头终于离开了,连声谢都没说。 看来是没要到想要的东西,她不高兴了。 宝儿娘可不管人家高不高兴,拉上自家两个女儿回小厨房,把菜分一分加快速度吃完,免得那小妮子再闻着味儿过来。 夜色渐深,酒桌那边吆五喝六的动静还在继续,直到午夜时分方歇。 钱六一身酒气地回屋时,宝儿娘和钱玉丫都还没睡,两人正坐在油灯下纳鞋底,等着酒桌结束了好收拾晚盘。 “给,酒席的补钱,罗锅儿那只抠门的兔崽子还想混过去不给,被老子挤兑着掏了。”钱六一进屋就先把一个银角子塞给了宝儿娘。 那是家里的家用钱,他分得清,不会连这点都攥着不放,不然一家子吃啥喝啥。 宝儿娘松口气收好,要到钱就行,不然帮了忙还让自家吃亏,下次再有这种事她就不搭手了。 钱玉丫揉着眼睛起身要去收碗筷,却听钱六说隔壁的王娇已经过去收拾了,她们不用再多管,明儿个记得把自家的盘盘碗碗要回来。 母女俩听了互相看了眼,宝儿娘说那她可真勤快,钱玉丫嘀咕了一声马后炮贼心眼子。 接下来给爹娘打水烫脚洗漱的时候,钱玉丫抽空去大圆桌瞧了下,发现桌上果然如她们猜测的那般,饭菜汤水都被男人们吃的干干净净,基本没留啥。 可惜了某人想收盘底儿的心思。 钱玉丫嘴角一翘,甩了甩长辫子开心地去睡了。 钱宝丫早在吃罢饭就被宝儿娘催着去睡觉,毕竟她白天还要去卖花,不比她们在家随时可以眯上一会儿补觉。 第二天起来的有些晚,钱宝丫拾掇好自己,拿上两张玉米饼子和竹筒,挎着花篮急忙出门。 花铺开门的时间是有数的,去晚了就进不到好看新鲜的花儿了。 早饭来不及吃,只能等到街上后吃点干粮应付。 到了花铺,平时最好卖的红玫瑰果然没了,钱宝丫只好挑着新鲜的搭配了两三种颜色,最终凑到一花篮上街开工。 这回她耍小心机取了个巧,把几种粉的白的黄的花搭配一样颜色浓烈的组成一束,高低错落,色彩鲜明,在一众红玫瑰里比较吸引人眼球,卖出的几率和之前差不多,总算弥补了不足。 没生意歇息的时候,她就拿出铺在篮底的报纸看上几眼。 由简体学习繁体字不算多难。 钱宝丫一有空就边看边用花梗在地上划拉,不认识的就厚着脸找街上穿长衫或中山装学生装的人来问,一天下来能记不少字。 之后还需要多练多看,温故而知新。 第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8 春雨绵绵,街上的行人稀少。 钱宝丫跑过两条街,到东华大学的门口转悠了一圈,在那一片儿的地头蛇找上来之前把花卖完,然后麻溜地撤了。 等回到她们一群卖花姑娘占据的这条街,见后面没人追来,钱宝丫舒口气咧嘴笑开。 她把空了的花篮顶在头上,学习的报纸揣在怀里,在细密的雨丝中漫步街头,惬意地一边数着口袋里的铜板,一边欣赏天幕下淋淋漓漓的雨景。 钱宝丫到家时,钱六还没回,估摸着是要冒雨赚车资了。 罗锅儿倒是回来的早,拉着新洋车前后脚进院。 当时钱宝丫刚放下东西,接过宝儿娘递来的棉布手巾擦雨水,听到车轱辘响的时候本来没在意,但被玉丫捣了捣手肘,示意她去看。 姐妹俩齐齐朝门口望去,心里同时惊讶地哟呵一声。 只见进来的罗锅儿身上不仅换了新衣裳披着蓑衣,甚至手里还提着一只扑棱棱的老母鸡呢。 “他咋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鸡都舍得吃了?”钱玉丫诧异地跟妹妹咬耳朵。 要知道之前罗锅儿可是院里最吝啬的那个,平常过日子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死抠死抠的,还总喜欢占点小便宜,不知道惹来多少闲言碎语依然我行我素。 这一朝有了巨大变化,不光买了新衣裳和雨披,甚至还拎了一只鸡回来,所以才让人那么惊奇。 “应该是挣到大钱了吧。”钱宝丫努努嘴,示意看那辆收拾得干净又漂亮的新洋车。 有了新车赚了钱,手里头阔绰了,可不就开始想吃点好的了嘛。 “宝儿娘,帮忙把鸡收拾下吧。”罗锅儿停好了车,提着老母鸡来到钱家门口找宝儿娘。 与上次的白帮忙不同,这回他给了几枚铜板当帮工费。 毕竟宝儿娘做饭的手艺是众所周知的好,而罗锅儿只会把饭菜弄熟填肚子,他自己下手做的话平白糟蹋东西,还不如出点钱儿等着吃现成的。 宝儿娘收了钱笑着应下,接过肥硕的老母鸡看了看,心想着到时候可以把鸡杂留下,处理干净了给孩子们炒菜吃。 王娇从剿丝厂一身狼狈地回来,进门正好看见这么一幕,眼珠子立时在肥鸡和罗锅儿之间来回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等到宝儿娘带着玉丫去处理老母鸡后,钱宝丫和双胞胎弟弟坐在门槛内糊着火柴盒,半道抬头看见王娇悄悄把罗锅儿扯去他们那屋门口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小半晌后,钱六拉着他那辆租来的旧车风风火火地归家,一身湿淋淋的都被细雨浇透了。 因为天公不作美,他今天没挣几个钱,还脏了一身干净衣裳,不免心里有火,一回来就嚷嚷着大嗓门,骂了扒皮的车行老板好一会儿。 直到宝儿娘把放了生姜的鸡汤端一碗给他喝,才将将堵住了点他的嘴。 “哪来的鸡汤,你们买鸡了?!”钱六喝了口以为是姜汤的鸡汤,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变了,眼看着就要炸毛。 宝儿娘赶紧给他使眼色,小声解释了一番。 本来就是悄悄从炖鸡的锅里舀出来给他的,瞎嚷嚷什么呀,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钱六顿时没了声,伸长脖子朝外望了望,见门口没什么人方才放心地缩回去,对着碗口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半的汤水。 剩下的那一半被他留给两个小儿分了。 宝儿娘那边指挥着玉丫把鸡肠鸡心鸡肝什么的洗干净了,下锅合着白菜帮子炒一炒就是一盘有油水的荤菜。 鸡炖的差不错了,香味飘满了小院,引得回来的众人纷纷凑上来问做了什么好吃的。 宝儿娘看差不多了就让玉丫喊来罗锅儿,让他把炖鸡的瓦罐直接端走了,顺便告诉大家那香喷喷的鸡汤是人家罗锅儿的,想沾光吃一口就去找他去呗。 众人面面相觑,眼瞅着罗锅儿把飘着勾人香味的炖鸡端走,心道这小子怎么不抠门了。 接下来让他们掉下巴的是,罗锅儿手头松了后,不仅吃起了大肥鸡,他还买鱼买鸭,好肉好菜接连不断,生活水平不知提高了几个档次,都比得上人家店铺大掌柜的伙食了,日子过的那是一个滋润。 院里的众人打眼瞧着,眼馋之余也是十分羡慕了。 有人吃肉,就有人想跟着喝汤,起初这个福利是钱家的。 宝儿娘的厨艺在那儿搁着,不仅能把罗锅儿拜托的食材处理的漂漂亮亮,还能余下一点边角零碎给自家改善改善菜色。 但是等王娇私下找了罗锅儿几次之后,做菜的福利就转移到王家去了。 罗锅儿似乎是和王娇牵扯上了,把做菜的事情交给了她来做,至于味道怎么样不知道,倒是王家那两个儿子每次都能吃的嘴上流油,连王贵子下酒菜的钱都省了一份。 两人之间的事没点明,就那么似是而非地被大家私底下说道。 都说罗锅儿自从买了车就抖起来了,挣的多吃穿好,王贵子怕不是要把女儿许给他吧,这么一来的话可算钓个下蛋的金鸡了,只赚不亏。 只是王贵子面上不承认有这事儿,王娇那儿也含含糊糊的不表态度,让众人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又过几天,钱宝丫见罗锅儿换了更板正的衣裳,整个人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让他的精气神比以前好上许多,身上有肉了能把好衣裳撑得起来,看上去顺眼不少。 或许是他的时运来了,这次回来又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没等她多作猜测,王贵子吆喝着怂恿罗锅儿再次办席请酒,原来后者遇到贵户顺利做了包月,继买车拉散客之后成功在车夫中升了等儿。 做包月是多少车夫一直努力的目标,每月只要给主顾家伺候着拉拉车,不光有月薪拿,平时出车还赏饭资,十分体面,赚的比普通车夫多多了,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只要好运谋上一份这样的工作,以后每月的嚼谷就有着落,不用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果说罗锅儿之前买新洋车只是比大家神气一些挣多一点,那现在有贵人赏识做包月的他就不是院里其他人可比的了。 钱六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却也只能随大流簇拥上去恭维着说好话。 人家这是真的飞上高枝儿翻身了,不巴结不行。 心酸的他不仅想到,如果当初攒下的那笔钱拿去买车的话,他现在是不是也像罗锅儿一样发达了。 可是时运不济,偏偏孩子在那时候病的严重,不去医院看就进阎王殿了,总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吧。 不管钱六暗地里如何肉疼懊丧,王贵子那里花言巧语地将罗锅儿架了起来,又有刘力在一旁帮说,请酒的事情最终有了谱。 打着蹭吃蹭喝主意的几个唯恐罗锅儿后悔,酒席就拍板定在当晚。 由于天色尚早,还来得及布置,王娇得到亲爹的指示,拿上罗锅儿掏的一块钱出去买菜。 想当然,这回的席面是由她来置办了。 宝儿娘没什么在意,不让她来做她还不想怀着孩子去忙活呢,有那个闲空不如歇着多糊几个纸盒。 钱六瞧见王贵子暗含的得意之色不禁斜了斜眼子,看在罗锅儿的份上到底没说什么。 王娇用一块钱买回了几样被人家挑剩的菜,有的都蔫吧烂掉了,还没宝儿娘花几十个铜板弄来的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估计菜钱被她昧下了一半还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王娇厨艺一般般,席面做的不比前次的好也是有所预料的事了,好在还有罗锅儿从主顾家拿回来的好酒,总算没让这场酒席失了面子。 “罗锅儿,叔敬你一杯,你这是发达了,以后别忘了提拔提拔大家伙。”钱六开局就实名表达了对罗锅儿现在好生活的羡慕向往。 王贵子和刘老头父子一见也立马凑上酒杯,一边碰杯敬酒一边说着让罗锅儿苟富贵勿相忘的话。 大家有心奉承,气氛一开场就不错,随着喝酒吃菜,一个个开始发牢骚感叹生活不易。 钱六空腹灌下几杯酒水,心情难受,随手拽住身旁的人述说自己那错过的新洋车。 “当初要不是我家宝丫生病花光了钱,现在我的车准是拉回来了,说不定也能像罗锅儿一样风光。” “唉,命啊,老天爷猛不地给我来一出,就是不让我那会儿买车的。” “都是命,不认没办法,认了吧哥心里又憋屈。” 钱六一脸苦色,懊恼地如同吃了黄连,逮住错过买车那事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被他揪住倒酸水的王贵子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喝着酒,偶尔糊弄应一声,瞅着罗锅儿如今的好日子也是羡慕得很。 然而他自知自己没本事还懒、馋酒,买车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估计都攒不够那钱。 王娇和钱玉丫两人恰时端着最后一道菜汤上来,亭亭玉立的身影让王贵子瞧见了不仅神色一动,脑子里瞬间冒出个好主意。 待到两个少女下去,他扯过钱六附到耳边这样那样嘀嘀咕咕一番。 那什么,他们不是没钱买车么,但他们有黄花大闺女啊。 光掏苦力攒钱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够,与其受那个苦,不如给女儿找门‘好’亲事,到时收上一笔不菲的彩礼,买车钱不就有了嘛。 反正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到年纪嫁人回报爹娘了。 王贵子一项项分析好处,撺掇着钱六和他一起,把闺女嫁出去赚彩礼买新洋车。 只要有了自己的车,他们就能做包月挣大钱,像罗锅儿一样风光发达做上等车夫。 钱六被他说的那些美好前景诱惑到了,但是在大女儿的婚嫁上,他原有其他的安排。 以他之前的打算,玉丫像她娘生的好,是大户人家比较青睐的那种柔顺女子,如果能找机会攀上一户,就是做姨奶奶小房那也是惠及家里弟妹的好出路。 为此,钱六一直娇养着大女儿。 平日里不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以免晒的脸黑皮糙,吃的也多偏给几口,好让她长的更好,要不是为了不耽误帮衬着干活做家务,他当初都想让她裹小脚了。 单等着年龄到了,替家里搭就登天之梯。 只是寻摸了一两年,由于交际面都在下九流里,钱六一直没找到好机会遇上贵户好人家。 而钱玉丫刚十六,还有几年的盼头。 若是现在随便找个人打发出去,就为了换一笔买车钱,相当于一锤子的买卖,说不得害了女儿,还落了下乘。 钱六不甘心。 考虑来考虑去,他最后还是因为不想放弃那个小心思而犹豫了,没有答应。 王贵子没拾掇的起来,扫兴不已,吃酒过后他自己悄悄去活动了,觉得钱六不识抬举,没带他一块。 第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9 这一天,钱宝丫挎着花篮卖花时,在街头看见了罗锅儿。 对方殷勤地拉着一个身穿长衫戴眼镜的文人学者,应该就是他口中多有赞誉的主顾了。 那辆被擦拭得溜光水滑的新洋车最终停在一处高档茶楼,主顾下车赏给车夫一把钱,打发他去找地方吃点东西。 罗锅儿点头哈腰地弓着腰目送主人家上去,而后挺直了腰板儿,在两旁等客的闲散车夫们的羡慕目光下,他甩一甩脖颈上的雪白汗巾,转身进了隔壁卖卤肉糟酒的食铺。 食铺的招牌是入老味的卤牛肉,切成能透光的薄片下酒正好,再上一二小菜,搭配几两香甜的米酒,那滋味堪比神仙。 钱宝丫远远地瞧见,看着人家滋滋润润的好伙食,感觉控制不住口水泛滥。 那卤牛肉好香,距离大老远都能闻到味儿。 她决定待会儿回家前去切一点,多的买不起,买少一些回去解解馋也行啊。 “看看人家,看看你!真是废物点心,没本事的家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尖利女声。 钱宝丫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是住一个院的人,老刘头他儿子刘力和妻子杨槐叶小两口。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罗锅儿刚才的风光,羡慕嫉妒的不行,刚还在亲亲密密地逛街,这会儿就吵开了。 杨槐叶指责丈夫没本事,她也想像人家一样吃香喝辣,但是刘力平时就在厂子里打打散工,挣不了几个钱,根本满足不了她那些需求,如果不是老刘头拼了命拉车接济,别说吃肉喝酒了,一日三餐都是问题。 本来矛盾在平时里就积攒不少,这下看到罗锅儿能过的比他们好,眼红之际爆发了。 “滚开,连婆娘都养不起,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娘不跟你过了!”杨槐叶乱发了一通脾气,猛地推开丈夫跑远。 刘力握着拳头,站在那儿胸膛起伏的厉害,最后仍是扭头追了上去。 那边坐在食铺里的罗锅儿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人家夫妻俩吵架的导火索,正一心用着自个儿油水充足的午饭,哪里关注到旁的闲事。 钱宝丫眼馋地看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噜叫,嘴里的口水犹如脱缰的野马,撒欢地分泌个不停。 眼不见心不烦,她默默揣着自己的玉米饼子找个角落吃中午饭,最后还饿忍不住去买了一张油饼,几口塞下去才感觉心情好点。 后晌卖完花回程时,钱宝丫光顾着看报纸没注意周边,一个不注意差点被擦肩而过的一辆小汽车撞到。 幸运的是隔了点距离,人没受伤,不幸的是地上有个小水坑,车胎滑过溅了她一身泥。 小汽车早就开过去了,能坐那种车的肯定不是一般人,钱宝丫基本不可能找人家讲道理,只能自认倒霉了。 因为只有一身尚算体面的衣裳,之后一到家她就换了打补丁的旧衣,准备先把弄脏的衣服洗出来,待会儿趁着做饭的灶火烤一烤,不耽误明儿个继续穿。 钱玉丫帮她收拾花篮,放在里头的报纸掉出来,那叠的方方正正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垫篮底的。 再说这年头报纸对贫民百姓来说都是个精贵物件,谁会拿来垫篮子啊。 “二妹,你从哪儿拿来的报纸?”玉丫很奇怪。 报纸这东西都是那些能读书念字的书生老爷才会买来看的,平时用过后一般也会仔细收起来,哪里是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能拥有的东西。 钱宝丫使劲用皂角揉搓着衣裳,随口回道是跟教书先生要来的,想识字学习将来做文化人。 钱玉丫惊讶的睁大眼,没想过二妹还能有这样的志向。 好是好,只是家里人都不识字,不比人家学堂里有先生教导,万事开头难,光靠自学的话能学成吗? 别最后付出了心力却只能空欢喜一场。 对于大姐担忧的事情,钱宝丫假说自己是在大街上拉着人问了后再一个个记下的,并当场指出报纸上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念出来,证明自己能学会。 钱玉丫很是激动,抢过洗衣盆说要帮忙洗,让妹妹进屋好好学字,家务活有她呢。 稍后等玉丫高兴地把这件事透露给爹娘,钱六和宝儿娘正瞧着隔壁刘家的热闹,没仔细听,只当她是说着玩而已。 毕竟读书识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里是小姑娘能自学来的。 倒是钱玉丫在见证了事实后,相信妹妹能学的出来,为此还特意鼓励了钱宝丫一番,决定以后家里的活计就不让她沾手了,留出空闲的时间专门用来学习。 钱宝丫摆手说那倒不至于,只晚上睡前用功一会儿就好了。 又不是真的要从头学起,花不了那么多时间,简繁体的差异她已经对照记忆的差不多了,晚上的时间也只是正好读报了解一下社会新闻,外加给认字过过明路。 姐妹俩做着活说着话的空档,院里的喧哗吵闹声越来越大,直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双胞胎弟弟奔跑着追上爹娘跑去看了,远远地听见那边有女人的哭闹、男人的怒吼,甚至隐约传来肢体碰撞的沉闷声响,估摸着是打起来了。 这么热闹,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几户人家十几口人全围到小小的门房那里凑。 那正是老刘头住的地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钱宝丫被勾起了好奇心,和大姐拧干衣裳晾上后也过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两人随后跟着挤进人堆中央看了看,发现是刘力在跟他婆娘打架,哦不,准确地说是杨槐叶独自殴打刘力,打的厉害,哭的也凶,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刘力靠不住的恶言恶语。 老刘头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子蹲在一边抹眼泪,大家旁观地窃窃私语,没人敢上去劝。 钱宝丫站在人群里听了会儿,大致明白这是搞得哪一出。 起因约摸着就是白天两口子在街头矛盾爆发吵的那一架,杨槐叶嫌弃刘力没用,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回来碎碎叨叨不消停,而刘力本就被罗锅儿刺到了,又叫妻子那句骂他不是男人的话激起一股窝囊气,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 有些事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刘力爆发了,再也受不了苦苦挣扎在泥地里过贫困的生活,他决定去北方投军,拿命搏前程。 这个时候,北方军阀割据,南边政府正和他们拉锯着,小打小闹不断,底下一直在招兵买马,早晚会战起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头兵的待遇还算不错,报名过了就有一笔安家费拿,以后每月还发粮饷,养家糊口不是问题。 如果有幸往上爬几步调回来当军爷,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绝对是光宗耀祖吃喝不愁了。 只是能走到这一步的很少,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说不定一去就没了小命。 老刘头想不通儿子怎么会想要去走那条卖命的路子,他是万万不想让独子去丢命,但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人,所以只能紧紧抱住小孙子,双眼通红而浑浊。 杨槐叶更没想到丈夫竟然准备投军上战场,那跟抛弃她让她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个默默哭的可怜,一个撒泼怒骂折腾不休,就是想打消了刘力投军的念头,把人留在家里。 周围的邻居最后看不过去,也跟着劝说几句,好歹把人安抚下来了,小夫妻牵着手进了西耳房,老刘头擦着泪向众人道谢,紧跟着也回屋哄孙子去了。 之后的几天,西耳房和门房那里平平静静的,即使有点小争执也没见闹起来。 大家见人家夫妻俩和谐了,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只不过夜里偶尔会听见几声响动。 谁都没想到,刘力会那么坚决。 大早上的天还黑着,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哭声,惊得钱宝丫猛地从被窝里吓醒了,好一会儿惊慌不定,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旁边的钱玉丫也被惊醒,缓了缓神披上衣裳作势要下床去瞧瞧。 钱宝丫立马拦住她,都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贸贸然去看不要命了? “是槐叶嫂的声音,哭的好惨。”钱玉丫拍拍妹妹的肩道,而后听到堂屋的动静又说,“爹娘也起来了,我出去看看。” 钱宝丫这才放手,瞧了眼窗户。 过了这么会儿功夫,外面已经有几许天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再过不久就到该起的点了。 钱宝丫索性跟着起床,穿好衣裳跟上去瞧一瞧到底怎么回事。 本不该是早起的时间,院里已经站满了人,各个房门大开,大家伙都是被那道哭声吵醒的。 众人不耐烦地朝哭声源头看去,只见杨槐叶衣衫不整地瘫坐在西耳房门口的地上,哭天抢地的骂咧不休,活像死了老子娘。 “刘力媳妇,大早上你哭啥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刘力呢,咋不出来管管,天天折腾过不过日子啊。” “看这哭的声儿,我耳朵要被震聋了,把我儿子都吓哭了。” 男人们聚到西耳房门口,因为没睡好觉而抱怨连连,矛头全都指向地上的罪魁祸首。 谁知对方比他们还要理直气壮,抬头抹一把眼泪鼻涕,大声哭嚎道,“不过了!不过了!男人都跑了,老娘过个球!!” 这话听得大家神情一愣,不禁都朝西耳房里瞅着找人。 从打开的门可以一眼望见小小的房间,里面床上被褥凌乱,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了。 这刘力真跑了?半夜走的?真去投军啦? 大家伙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场面瞬间安静,徒留杨槐叶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忽然扑通一声,让众人回了神。 转头一看,哎哟,老刘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现下倒头晕过去了! 儿子刚跑,老刘头要是摔出个好歹来,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大家心底一唬,立即七手八脚地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喊魂儿的喊魂儿,最后终于把人弄醒过来抬回屋。 宝儿娘看人可怜,本想给他把赤脚郎中叫来,被老刘头有气无力地摆手阻止。 他说自己刚才就是猛然听到消息接受不了厥过去了,没啥大事,用不着请郎中浪费那个钱。 老刘头这边没问题了,大家不免又想起刘力半夜跑走投军一事上,再看看老刘头和他还在床角无知无觉地睡熟的小孙子,心里唏嘘着叹气。 唉,都是啥事啊。 刘力是光棍地去投军了,留下年迈的老爹和幼小的孩子,万一人回不来家里没了顶梁柱可怎么办。 众人纷纷摇头不赞成,不过好在还有刘力媳妇,多少能撑起点家。 “刘叔,槐叶嫂子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说是刘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她就什么时候回来。”王娇突然冲进来报信。 大家伙集体默了默,下一刻你一句我一句地炸开。 第1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0 “这个时候回娘家,不就是撒手不管了吗,孩子她不要了?” “孩子平日里最亲老刘头不亲他娘,走就走呗,正好省下一口饭。” “她这一走,老刘头祖孙两个孤零零地太可怜了,连个看孩子的都没了,咋去上工挣嚼谷?” 众说纷纭,除了可怜哀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大家都过得勉强。 床角的刘小娃被吵醒哇哇哭着,还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爹娘都走了。 老刘头哄着小孙子老泪纵横,难受的同时还得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带着孩子拉车是肯定不行的,单独留在家里又不放心。 最后他舍下老脸拜托宝儿娘白天帮他照看一下孙子,以便他出去拉车挣口饭吃。 宝儿娘基本都在家糊纸盒养胎,又有钱玉丫帮衬着做活,帮忙看个孩子除了多费点心倒是没其他妨碍。 她的心肠本就软,恰好又是怀孕充满母性的时候,在老刘头提了后几乎就要立即应下。 不过转眼看到丈夫和自家的几个孩子,宝儿娘顿了顿以眼神询问,让一家之主做决定。 钱六瞅了眼总是哭闹的刘小娃,私心上不想让妻子受累多管,但是在场的邻居都正看着,老刘头现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们不帮帮能怎么办。 “那我家就先帮着看顾一阵子罢,最好还是把杨槐叶叫回来。”至少能像以前那样在白天照顾下孩子不是。 钱六不得不接了这口锅,但也提前暗示着点明了。 他们家只帮看一段时间渡难关,长久下去是绝对不行的,帮急不帮穷,谁家都不容易。 事情暂时就这么商定了,大家感叹着从老刘头小房子里出来,明面上不再多说什么戳人家心窝子,私底下对此议论纷纷,讲什么的都有。 到做饭那会儿,老刘头收拾好心情出来煮糊糊,刘小娃待在他背上哇哇地哭着找娘。 虽然杨槐叶平时看管他不怎么用心,但小孩子总归是亲近母亲的,这会儿见不着了可不就哭闹个不休。 老刘头一个老头子又要哄孙子又要手忙脚乱地生火做饭,瞧得众人直叹可怜。 好好的一个家,眼看着眼看着,它就散了。 有人升起兔死狐悲之感,而有人纯粹是看热闹的,顺便还不忘踩上几脚。 钱宝丫去井边提水时,王娇搬着洗衣盆凑过来,神秘又鄙夷地透露杨槐叶的去向,神色中十分不屑,似乎很是瞧不起。 “什么去向,她不是跑回娘家了吗?”连孩子都撂下不管了。 钱宝丫顺口奇怪地问了句。 王娇往四周瞧了瞧,低头说,“回娘家是她自己的说辞,其实大伙心理都知道她去哪儿了。” “去哪儿?” “找她相好去了呗,以前刘力哥在她要找机会偷偷摸摸的,现在男人走了她就直接去跟姘头住……” 钱宝丫:“……” 王娇小声碎着嘴,还没说完,冷不防地被宝儿娘的一声喊打断。 “二丫,你姐要用水了,磨蹭啥呢。”宝儿娘站在东厢朝钱宝丫使着眼色。 钱宝丫哎了一声,拎上打满水的木桶回去,留下断了话头的王娇缩着脑袋在那儿不再吭声。 宝儿娘跟着钱宝丫进小厨房,素手往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苦心提醒道,“那妮子面上看着跟泥捏似的,心里头其实算计着呢,你小心着点,可别被她忽悠了。” 而且姑娘家家的,嘀咕那些媳妇子的风流事算怎么回事,平白污了清白女儿家的耳朵。 “我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么,她说的我就左耳进右耳出,就凭她背后看笑话说人是非,我也不会跟她走近了,娘你放心吧。”钱宝丫摆摆手,给宝儿娘一颗定心丸。 这些闲事八卦只是生活琐碎的一点插曲,钱宝丫听听就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话虽然说的凉薄,但现实如此。 在没有能力的前提下,最好还是扫好自家门前雪,别惦记他人瓦上霜。 不过在老刘头这件事上,钱家还真扯上点关系。 因为钱六答应了让宝儿娘帮忙看孩子,于是老刘头第二天出工前就把小孙子送来了。 刘小娃哭闹一晚,睡了一觉后已经忘了要找娘的事,早上又被老刘头喂的饱,送来这会儿倒是安安静静地很好照顾的样子。 钱六看了还算满意,脸色好看了些,放心地和老刘头一起拉车出了门。 只不过他放心的太早,前两天还好,没出什么事,宝儿娘除了费点心看顾,别让小孩子磕了碰了,晚上再好好交还给老刘头就行。 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的小孩,她也没敢管的太严。 并且因着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现在对小孩子比较有耐心,再加上脾性又温柔宽和,所以那孩子想要点什么,只要不是家里重要的,她一般不会拒绝,吃的喝的给点用点,不叫人饿着。 但她忽视了一点,小孩儿最是能够看大人脸色的。 等到后面几天,刘小娃像是知道了宝儿娘不太敢管他,顿时就放开性子闹腾起来,好似试探大人的底线一般,一步步开始作死。 看中什么立马伸手要,不给哭给你看! 瞧见什么吃的都往嘴里塞,不让闹给你看! 不想走路,赖在宝儿娘身上不下来,不抱就打! 这下出事了。 宝儿娘冷不防被他踢中了肚子,当即疼的扑通一声歪在了凳子上,幸好当时玉丫就在一旁正准备把闹腾不止的刘小娃抱开,见势不对立马上去把人扶住,方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娘,这孩子顺杆儿爬,你就不该对他那么好。”温柔绵软的钱玉丫担心之下少见地发了脾气 那刘小娃被钱玉丫一把拨拉开,踉跄着坐了个屁股蹲,看两个大人的脸色都不对,隐约知道自己闯了祸,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嚎着要爷爷要爹要娘。 宝儿娘本就肚子不舒服,又被他嚷的耳朵眼难受,不由头疼着辩解。 “他之前看上去挺乖的,咋到了娘手里就变了,是不是娘照顾的不好?可是你们姐弟几个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 以她柔顺的性子,出了事首先从自身找起了原因。 钱玉丫知道点实情,当下就开始劝解。 “娘,你也不看他之前白天是谁给看着的,槐叶嫂可不会像你一样拿他当宝要啥给啥,人家直接系一根绳拴住放屋里,只要不渴着饿着就不管,哪儿跟咱们似的。” “不行,我得去叫下郎中过来,这几天为了这孩子娘都费多少心神了,现在又被他踢到肚子,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钱玉丫把人安顿好,说着就要出门去。 宝儿娘本来想要拦住她别乱花钱,但是大女儿后面的话让她唬了一下。 肚子还在隐隐作痛,真出了问题的话,她可要怎么跟丈夫交代,让郎中来看一眼也好。 钱玉丫先把哭嚎的刘小娃挪远一点,而后拿上一点吃食到大门外找了个玩泥巴的小童去叫人,她则很快回到屋里,纸盒都顾不上糊了,一起和宝儿娘焦急地等着郎中。 郎中住的不远,所以来的挺快。 对方搭脉帮宝儿娘看诊过后说道是孕妇太过操劳又被外力刺激,从而动了胎气,之后喝剂子安胎药多歇歇,不然有小产的风险。 母女俩一听傻了眼,都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种程度,双双被吓懵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钱宝丫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瞧见刘小娃在院里打滚哭闹,而家里竟叫了郎中,屋里那娘俩还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令人不往坏处想都不可能。 “这是怎么了?”心中一沉,她进门慎重地问道。 宝儿娘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和钱玉丫你一句我一句期期艾艾地把事情解释一番。 期间,母女两个如同犯错的孩子缩着脑袋低着头,一副柔弱无依的小可怜样儿。 这模样在钱宝丫这里不管用,不过她也没打算就此评价什么,一切等钱六回来再说,由他来管才合适。 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让郎中开安胎药,赶紧熬好了给宝儿娘灌下去保胎。 郎中被叫来时就问了点病人情况,所以随身的药箱中放了些常用的药包,其中就有安胎的,又根据切脉情况给添添渐渐一些药材,最后总共收下二十来枚铜板做诊费药钱,比起去看西医便宜的多。 这钱是钱宝丫付的,正好卖花的铜板就在口袋里,顺手数出来就给了。 但是宝儿娘仍旧心疼的不行,在郎中走后一边肉痛一边还要拿出荷包,坚持补贴给钱宝丫同样的数,被后者以从当天上交的五十枚家用贴补里面减去这个数应付过去。 随后,宝儿娘抱着肚子哀叹因为她不注意而花掉的那二十个钱儿,钱玉丫拿着药包去扒拉陶锅忙着熬药去了。 钱宝丫听着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小孩哭声,当即沉着脸走到已经扑腾成泥娃的刘小娃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眼神凉凉地盯着他瞧,直把小孩盯得止住了嗓子打哭嗝,最后害怕的一点声不敢出为止。 这孩子不能再让宝儿娘哄了,不然早晚得出事。 她自己还怀着孕呢,以后身子会越来越笨重,容不得一点闪失,玉丫平时又忙里忙外没闲空,钱宝丫自己也不想有钱不挣反而困在家里帮人看孩子,双胞胎兄弟还小,能相互顾好就不错了,孩子放他们家里长久照看不是个事儿。 好心是好,但忙不是这么帮的。 钱宝丫把人盯住的时间里思量了下,觉得还得想个法子把这只包袱甩出去。 等到钱六回来得知发生的事情后差点炸起来,果断不想再帮人看小孩了,本以为是个安静乖巧的,谁知竟然能这么闹腾,都快把他亲生的踹没了,那还得了! 这忙不帮了,钱六恨不得立马把刘小娃扔回去。 但是老刘头的情况摆在那儿,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厚着脸皮拜托他们家照顾孙子,且当初答应的好好的,没过几天就不干了,如果没个好由头,说不得院里众人的唾沫都要朝他们家喷了。 到最后帮了忙还吃力不讨好。 看着钱六怒气冲冲,一面忍着脾气围着妻子团团转,一面又蠢蠢欲动想要过去把刘小娃教训一顿,钱宝丫收回思绪适时开口。 “爹,咱们不如换个法子帮吧,他们家现在不是没人看孩子吗,那就给找一个呗,比如……” “替老刘叔牵线介绍个伴儿。” 这么一来不就有人照顾那爷孙俩的生活了么,也不用再麻烦他们钱家,等到撂摊子的杨槐叶回来也有人收拾了。 一举多得呢。 钱六听得怒火一滞,表情愣了下后恍然大悟,拍着光头哈哈大笑。 对啊,这样从根子上解决麻烦多省事儿,他咋没想到嘞。 第1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1 钱六第一次给人说媒做红娘,虽然手段生疏但效率奇高。 为了自家婆娘和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是拼了,舍下脸面在工友同行之间打听一圈,还真寻摸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对方同样年纪不小了,丈夫之前也是个拉人力车的光脚车夫,前不久刚在拉车路上累趴下再没起来,剩下一个老婆子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不知道要怎么过活。 钱六寻到人时,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 老刘头缺个拾掇家里看孩子的伴儿,而那车夫遗孀想再找个人依靠不流落街头,这两人凑到一块去正好过日子。 找到合适的对象了,钱六赶紧抽空回来跟老刘头说这事。 因为宝儿娘被小孙子踢腾的动了胎气,老刘头正愧疚着呢,这两天都没出车上工,整天在家里照顾孙子,两张口只进不出,荷包眼看着就要空了。 钱六找来说的提议瞬间让他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另一条路子。 只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年纪一大把了从未想过再找一个过,现在因为小孙子却不得不考虑这件事了。 其实要是儿媳妇能回来就一切都解决了,但是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除了她自己愿意回,找估计是找不回来的。 老刘头考虑一阵,忍着老脸上的涩红点头同意了这事。 不过在此之前有个请求,他想和女方先见上一面,如果对方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以后过来能照顾好小孙子,那他老刘头肯定会善待对方,每个月努力多挣一个人的嚼谷花用。 正好女方那边也有提前见面的要求,钱六就安排两人在外面街上找机会远远瞧上一眼。 那老太太看到老刘头还算健壮,拉车的本事尚能糊口,下头还有个小孙子,养好了将来就是老年的依靠,不光有人养老,死了都有子嗣摔盆儿了,确定嫁过去不亏。 老刘头这边瞧见对方瘦瘦小小的一个小老太,吃的应该不多,又从钱六那儿听说人家是收拾家务的一把好手,照顾人哄起孩子应当也是不错的,确定娶了不亏。 见面顺利,双方都满意。 第二天,小老太挎着个花布包袱过来,入住小院的那间门房里。 老刘头当天根据钱六的吩咐,花钱买了串炮竹,在女方进家门那刻点着,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两人就算成婚是一家人了,以后日子红红火火。 这是一件喜事,宝儿娘做了点喜饼送去当贺礼,其他两家多多少少也跟着随了点礼。 “老刘头家的竟然裹了小脚,年轻时肯定不简单。”宝儿娘送完东西回来小声说道。 旧社会那会儿,不是一般人家不会给闺女裹脚,显然小老太当年估计也是有家世的人,或许之后败落了,如今沦落到普通老百姓堆里过活。 钱玉丫作为曾经差点被裹脚的人,一听比较好奇,找机会拉着钱宝丫去看了一回。 小老太看上去比老刘头年轻一点,头染几缕银丝,面带风霜,态度平和从容。 她人长的瘦但看着不弱,绑腿底下踩着一双黑布三寸金莲鞋,走路一摇一晃的别扭又有种别样的好看。 钱宝丫知道,那是一种变态扭曲的美。 钱玉丫瞅瞅对方的三寸小脚,再瞧瞧自个儿的半大脚丫子,想也知道是经过怎么样的痛苦才把大变小,吓得立即没了兴趣。 小老太虽然是个小脚老太太,但她确实是个有能力的,自从来到这里,老刘头的日子好过不少。 首先小孙子有人哄,他能白天去拉车挣钱了,生活的头等大事解决,其他都好说。 其次是刘小娃,别看他在宝儿娘手里是个要这要那不消停的熊孩子,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被小老太软硬兼施地调教没几下就拿捏住,乖的不得了。 钱六忙活了一通,到此才舒了口气,终于把包袱甩回去了。 小院里多个人,很快恢复了日常的平静。 钱宝丫继续一边卖花一边读报学习,偶尔模仿报上的一些文章在心里构思一下自己想写的东西。 写文之前还要做些准备,买一支钢笔是很有必要的,毛笔软趴趴的她写不来,另外也需要买点墨水和纸张等等,置办这些东西都需要钱,钱宝丫正在积极准备着,快攒够启动资金了。 这一天,她又运气好抓到一个机会,卖掉一束娇艳的红玫瑰,成功得到一张法币。 当时她正溜达到卖牛排的西餐厅门前,里面有个烈焰红唇的女人在弹钢琴,挺好听的,周围站了很多绅士捧场。 其中贴近门边的一个男的瞧中了钱宝丫花篮里的玫瑰,立时全买下来送给那位美丽女子。 对方随手掏了一张整额的法币,看也不看地就打发了钱宝丫。 钱宝丫表示,她就喜欢这么大方的买花客,一出手就让她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另外还有赏钱赚。 正当她开心地拿着钞票盘算着能兑换多少铜板银圆时,转眼间遇到了两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恰当,当初她和他们只是在街头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估计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然而钱宝丫对那俩人倒是印象比较深刻。 对面那一对相携走来、气氛暧昧、关系亲密的疑似情侣,可不正是当初‘耍’了她一通鸽子的西装眼镜男和白玉兰大小姐嘛。 钱宝丫低头往后退了退,直到不在对方的视线范围了才停下观望。 这两人给她一种很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是好是坏,但第六感告诉她尽量远离,靠太近可能会有危险,让人毛毛的。 目光中,那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联袂进了西餐厅,里头应是有他们认识的人,不到一会儿就融入到里面,男的书生意气,女的玉姿婷婷,相依相偎,好一对美鸳鸯。 钱宝丫看过一眼转身离开,心想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以后想必不会有交集,她怕个啥。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钱宝丫索性拿着那张法币去不远处的咖啡馆兑钱。 还是上次的两个小童看门,见到她手里的钞票立马就知道是干嘛的了,当即把人带到账房去。 钱宝丫兑换了一兜铜板出来,抬头又看到了个熟人。 上次送她豌豆糕和报纸的卫先生,以及他的好友梁先生,正坐在那个临窗的卡座里闲聊着什么,看到她时朝貌似诧异了一瞬,随后就像上回那样,朝她招了招手。 钱宝丫踟躇了下,整了整身上发皱的衣裳,迎着对方含笑的目光小步跑过去。 “先生?”她走到近前面露疑惑,不知道叫住她是有什么事。 卫先生把半盘绿豆饼包起来递给她,然后问道,“你这小孩上次不是要学认字吗,现在学的怎样了?” 对面坐的梁先生听见这话,仔细瞧了钱宝丫两眼,随即也认出眼前的小丫头是谁了,不由得提起了点兴趣来。 “认的差不多了,多谢先生关心。”钱宝丫面上一赫地回答,手上利索地接过油纸包放进花篮里。 上回的豌豆糕家里人都喜欢,这次的绿豆饼味道肯定也不赖。 相比于她得到好吃食的喜悦满足,另外两位听了她的话则怔了下,而后齐齐惊奇地上下打量她。 卫先生:“这才过多久,字都认会了?” 梁先生:“若是真的话,又出一慧才啊哈哈。” 不怪两人讶异,实在是距离上次借报纸没过多少时日,一个大字不识半边的小姑娘竟然凭借学生字典和看报纸就自学会了全部的生字,怎么想怎么难以置信。 “那我来考考你。”卫先生兴起翻开刚看完的报纸,随意指着一些字让钱宝丫认念和释义。 钱宝丫靠过他那一边,站在他身旁像个小学生一般乖乖作答,除了几个繁体的生僻字外大都答出来了,最后还读了一篇对方指定的短文章。 脆生生的嗓音尚显稚嫩,但不容忽视的是其中那股精神劲儿,顺利地把文章完整读下来,没有错误不流畅的地方,听得人心中舒适地点头肯定。 文章读完,在座的两位先生不约而同地涌上笑意,眼露惊叹。 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如此聪慧的学生或孩童,但那都是家世不错的人家自小培养出来的,不知耗费多少底蕴心血,不像眼前这个,挣扎在底层的泥淖中却能够不甘庸碌,小小年纪就知道学习知识力争向上且效果不凡,实在不错,令人心生爱才之心。 只可惜是个姑娘。 梁先生感叹着摇头,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惜才念头被他按下了。 世人千千万,天才之人也不少,国家风雨飘摇之际,独善其身尚且艰难,他又能帮得了几个。 卫先生则是不露声色地观察钱宝丫一瞬,紧接着把她答错的那几个生僻字指点了一下,鼓励她再接再厉。 “谢谢先生。”钱宝丫感激地道谢。 卫先生笑了笑,把手头的报纸折一折也放进了她的小花篮。 钱宝丫眨了眨眼,捂着鼓鼓的荷包说自己这次没有花跟他换,报纸就不要了叭。 “送你的,拿回去再多多练习,温故而知新,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不可有所懈怠。”卫先生温言教导。 钱宝丫低下头听训,表示受教了。 完后,她识趣地准备告退离开,却在抬头的刹那透过玻璃窗发现对面那对还在约会的璧人,略微晃了晃神。 另外两人顺着看过去,神色微动,表情各异。 双方明显是认识的。 钱宝丫离开不远后隐约听到两位先生的谈话,其中的内容让人咋舌。 “那不是林学生吗,梁兄,怎么听说你们已有婚约?” “林伯父确实与家父商定过结姻之事,两家私下对此通过气,到时卫兄可要来喝杯喜酒。” “……” 钱宝丫偷听到这里,捂住差点呛出声的咳嗽连忙跑了出去,回头瞧一眼那对仍在言笑晏晏亲密约会的男女,略感微妙。 原来竟是对野鸳鸯。 第1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2 钱宝丫感觉那位姓梁的先生挺大度的,明知道有婚约的对象找了别的男人谈恋爱,且亲眼看到了的,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之,真是好涵养。 果然就如同前世网友们所说的那样,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下半天没什么事,钱宝丫干脆回家去帮忙糊纸盒。 只是没想到刚到家没多久,钱六就一身伤地回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鼻青脸肿,身上不光见了红,他那辆七八成新的洋车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像是被人故意踹坏的一样。 “这是干啥了,怎么弄成这样儿啦?” 宝儿娘见到丈夫这幅惨样儿,被吓得不轻,泪眼汪汪地差点心疼的哭出来。 钱玉丫也是惊惶的不行,慌忙去烧点水过来,好给父亲清洗伤口。 钱宝丫皱眉看了看,进屋把家里平时备着的跌打损伤药膏找来递上。 钱六拧巴着脸接过,待宝儿娘还要问到底是发生了是什么事,被他唉声叹气地摆摆手不远多说。 能说什么,看他这情况想也知道是打架了,且还打输了的。 想到这一点,钱六就禁不住气闷不已。 本来他还想为大女儿能嫁个富贵人家再努力一回,这些天一直找机会到处托关系想认识一两个贵人,但是因为周围的熟人基本都是拉车的车夫,根本没什么好路子结交那些上层人,最后徒劳无功,白忙活了一场。 期间,相熟的工友见他整的跟无头苍蝇似的,于是给他出了个主意。 想认识贵人还不简单,去他们住的地方拉拉车不就行了,多跑几趟总能碰到一二好心的贵客。 对方完全是看笑话地出的馊主意,然而钱六听进去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去富人区拉车,期望能时来运转,找到机会为大女儿寻个好人家,顺便给家里攀个靠山。 结果,这就出事了。 那富人住的地儿平常都是有自己车的上等车夫们占据的底盘,钱六这个还要靠赁车过活的穷鬼一进去就像小山羊入了狼窝,不仅因为穿着不体面车子不漂亮而没拉到什么贵客,还被地头蛇围住胖揍一顿撵了出来。 因此,钱六人伤了车也破了,不得不灰溜溜地大白天就跑回了家。 说来都是不光彩的事儿,事关男人和一家之主的颜面,他才不好意思在妻儿面前抖露出来事情真相呢。 他不肯说,娘仨心里也多少有点数,之后就不再多问了,忙活着先帮他把伤口处理好。 那些淤青红肿看着挺严重,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不然不会流血,可以想见当时应该挨了不少打。 宝儿娘一边给丈夫擦药,一边抹着眼泪儿,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小声哽咽。 “哭啥,老子还没死呢,不就蹭点油皮吗?有啥大不了的,等歇上一后晌,吃过晚饭我再出去拉一趟。”钱六忍着擦药的刺痛,梗着脖子嘴硬道。 搞成这幅样子,下午的工肯定不成了的,倒是晚上光线暗能遮着点脸上的伤,可以出车拉次晚趟儿,不然今天可就亏了,没赚到钱还得倒贴一笔车份出去。 宝儿娘不愿意他带伤上工,但钱六凶巴巴的打定了主意,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心疼地哭泣哀伤。 钱宝丫瞧着她从上药开始嘤嘤嘤,上药结束嘤嘤嘤,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只觉得长见识了,感慨不愧是水做的女人,能哭这么久。 对于这种情况,钱六那是心里本就受用,夫妻生活多年早就习惯了的,而钱玉丫是和对方一样的属性,不一起嘤嘤就够好了,也没什么嫌弃的。 钱宝丫听得有点受不了,能救水救火的双胞胎弟弟暂时又不在家,她只好亲身上阵解决这只嘤嘤怪。 “爹,你的车都破成那样了,晚上还怎么出去拉客啊,还不如好好歇着把车修补好,养好伤明天再去。” “娘,你别哭了,日头马上就要升到头顶了,得赶紧先给爹做点吃的呀,我去买菜。” 将人一个一个安抚住,钱宝丫脱身而出,揉了揉耳朵拿上一把钱出门买菜,顺带把外出捡柴的弟弟们叫回来。 大中午的正值做午饭的点,马尾巷买菜的小摊贩不少,摊旁挑拣的人也挺多,这一片的人基本都过来了,挤挤挨挨的像个小集市。 钱宝丫没多逛,捡着人比较少的菜摊直奔过去。 因为家里有受伤的人,她这次除了买日常比较便宜的萝卜白菜外,还跑去肉摊另挑了一块猪肝和一块鸭血,两样都是既能补血又能当肉吃。 买好这些,钱宝丫手里拿的那把钱将将花光。 随后,她拎着东西走到巷口,对着后面小树林的方向高喊几声金宝银宝,片刻后就听到远远的应和。 等了不一会儿,钱金宝带着弟弟钱银宝一人背一捆树枝现身,瞧见钱宝丫站在巷口两手都拎着菜,不由双双眼睛一亮蹬蹬跑过来欢呼。 “二姐,怎么买这么多菜,花不少钱吧?” “二姐,你买了啥好吃的?” 钱宝丫随声应着,掏出一块棉布旧帕子给哥俩擦汗,擦完想要帮他们拿柴火,被那两人拒绝了。 小家伙表示他们是家里的男子汉,怎么能让女人干重活呢,那样岂不是显得他们太没用了,让人知道了会很没面子的。 钱宝丫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双胞胎弟弟这想法标准的是跟钱六学来的。 一股浓浓的大男主义风。 不过只要他们知道爱护家里人,不作践女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要是钱宝丫没有穿来的话,以宝儿娘母女三个的柔弱性子,家里男人不强势点弥补一下,日子都不晓得要怎么过了。 中午饭是钱玉丫和钱宝丫姐妹两个一起做的,当然主要是钱玉丫掌厨,宝丫就倒倒水看看火。 宝儿娘带着两个双胞胎儿子围住丈夫端茶递水捏肩揉背,跟伺候大爷似的一会儿问疼不疼一会儿问渴不渴,忙的都无暇顾及灶上了。 钱六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却很是受用,挨打的憋屈气怒等等情绪都被宝儿娘柔声细语的真切关怀给一点点抚顺下来。 不过经此一遭,他心里那个结交贵人嫁女儿的妄想不得不破灭了。 又因为伤了脸面和车子,浪费了大半天挣不上钱,令他郁闷不已,脸上的表情不是多好看。 饭桌上的气氛比起往常来的沉闷,吓得两个小的神色惶惶。 钱六并没有迁怒到孩子身上,吃罢饭就臭着脸闷闷地去院里修那辆破洋车去了,双胞胎跟着过去殷勤地递东西打些下手,多少让他脸色好看了点。 等到钱宝丫把法币换来的钱上交过去一半,钱六见到阳光下亮闪闪的银圆,终于喜笑颜开。 他也没问她是怎么挣来的,左不过是遇到贵客嘴巧讨来的,毕竟闺女能说好话儿的本事他可是亲眼见识过。 这边露了笑脸,宝儿娘和玉丫那里方才松了口气,家里的氛围重新变得缓和下来。 后晌日头不烈的时候,邮差骑着自行车敲开这座小院的大门。 当见到邮差带着大布袋停在门外时,钱六一家还有点懵,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随后,邮差人员拿出了一个信封,收信人是杨槐叶,寄信人是刘力。 杨槐叶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找不着人,信肯定送不到她手上,钱六就问给刘力他爹老刘头行不行。 邮差还要去别的地方送信,赶的比较急,见院里除了他们一家实在没啥人,索性就让钱六代收。 至于信最后是交给寄信人他爹还是媳妇,邮差就不管了。 钱六按了手印收下信,送走邮差后让宝儿娘把那封信收好,等老刘头下工回来就给他送去。 之前老刘头还一直担心在外拼命搏前程的儿子来着,这下有信寄回来,他知道了也该能放心些。 “小老太怎么不在家?”钱宝丫奇怪地问。 若是对方在的话,这信就直接可以交给她了,根本不用再过钱六的手。 刘力能寄信回来,钱宝丫猜测他应该顺利投军了,寄回来的八成是报平安的信儿,或者还有钱。 并且信封上明摆着写的是杨槐叶收,若是把东西交给老刘头,以后等杨槐叶知道闹起来了岂不是要把钱六牵扯进去,到时免不得又是一堆麻烦事。 宝儿娘他们不知道钱宝丫的担忧,随口回道,“她原来住的地儿小姐妹多,估计带着小孙子去那儿串门子了吧。” 人来了这么长时间,一般闲暇时间都不会在院里呆着,要么出去找点零活做做,要么哄着孙子去熟人那儿串门,反正留守院子的还是宝儿娘娘几个。 本来宝儿娘还以为会多个人相处,谁知基本说不来话,每每起了话头都说不到一块去,次数多了双方也就都歇了心思,做个点头的邻居就行。 待到晚上小老太带着小孙子回来做晚饭,宝儿娘本要拿信封的动作被钱六按下。 直到老刘头拉车回来,那封信才被钱六悄悄交到对方手上。 老刘头没那个遮掩的意思,当场就拆开看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老刘头不识字,瞧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钱六有点见识,虽说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但他认出那是一张汇单,可以拿着去邮局按手印领钱的那种。 至于钱宝丫所猜的报平安的信是没有的,毕竟刘力也是文盲一个,不会写信,写回来家里也没人看得懂,还不如直接寄钱实在。 只是把钱寄给媳妇,而不是老爹。 刘力这种做法让钱六诟病不已,觉得那家伙只顾婆娘不顾老子,忒不孝顺了。 第1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3 第二天趁着拉车的间隙,钱六领着老刘头去邮局一趟,把刘力寄回来的钱帮他取出来。 整整五十块大洋,省着点够老刘头爷孙半年的花销。 钱六看得羡慕极了,回到家仍然念念不忘地唠叨这件事,说老刘头这回是要发达了。 刘力既然能往家寄钱,有了这一次,那以后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有他这样贴补着,刘家爷孙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之后的事情发展也果然如他所料那般。 因为有了刘力寄回家的钱财支持,老刘头的日子好过不少。 不说像院里最光鲜的人罗锅儿那样买鸡鸭鹅不断地吃香喝辣,起码三餐饱饭是不成问题的,偶尔还能买点肉让小孙子沾沾荤腥。 小老太会过日子,不仅把家里操持的好,平常还能时不时地在外面找点零活挣些钱来,每每都能用到刀刃上,平日里买的菜以及手头宽裕后裁的布,都没有一丝的浪费,和前头杨槐叶管家时截然不同。 老刘头索性就把钱交给老伴儿管着,他自己专心拉车做活。 因为不紧巴巴地缺钱了,他晚上也就不再冒险去拉晚趟儿,早早回来哄孙子吃小老太给他做的好饭好菜,很是滋润。 刚开始大家看到刘家的日子也跟罗锅儿似的,说起来就起来了,羡慕之余嘴里难免有些说道,说小老太是他后来的媳妇信不住,现在敢把钱给她管,小心以后人家卷铺盖跑路,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后面那些膈应的人话是王贵子说的,明显是嫉妒人老刘头过上了好日子,他心里不舒坦想挑拨离间。 可惜事情没按他想的那般走。 小老太收了钱,把老刘头和小孙子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帖帖,比以前一个寡老头子带着孙儿过活强上太多。 这里头的好处,老刘头自家人自家知,旁人再是挑拨也是不成的。 待到爷孙两个在小老太的照料下都长了肉换了新衣衫,特别是刘小娃养的比从前在他亲娘杨槐叶手里时还要白白胖胖有精神,人也变得乖巧懂礼貌廉耻了,这时王贵子即使是再想找点毛病说闲话都没地儿说去。 钱六左瞅瞅吃香喝辣的罗锅儿,右瞧瞧生活滋润的老刘头,闷头拉车去了。 因为心里憋着股气儿,他路上跑的更起劲,不到天黑不归家,若不是宝儿娘拦着死活不让他拉晚趟儿,估计他不干到半夜不回家。 钱宝丫瞧着觉得这样不行,一个劲地蛮干,钱是多挣了点,但长此以往人会吃不消的。 然而钱六不是个能劝得动的主儿,又有两旁的邻居刺激着,让他停下来歇歇基本不可能。 钱宝丫只好每天回去时多买些好菜,让宝儿娘多多改善家里的伙食,帮便宜爹补充体力的同时也让姐弟几个吃好点养养身子。 这天钱宝丫卖花回来在马尾巷买豆腐,双胞胎弟弟从家里跑出来找她。 “二姐,院里有人撒泼打架嘞。”两个小家伙好奇又兴奋地说道,都没顾得上看她新买的吃食。 要知道小孩子正是贪嘴的年纪,平时见着姐姐往摊贩前头站,两人每每都高兴的蹦蹦跳跳。 “谁撒泼了?跟咱家没关系吧?”钱宝丫一边奇怪地问着,一边包起一块豆腐结了账,又去挑了几棵小葱、一兜鸡子,方才和弟弟们往家走。 路上,钱宝丫从双胞胎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经过。 大致是杨槐叶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刘力寄钱回来,而老刘头和继房小老太因此过的有滋有味的消息,于是这不就巴巴地自个儿跑回来了么。 回来就回来了,毕竟是刘力媳妇,有她在刘小娃就有娘,即使不是个亲善的,老刘头也只有高兴的份,不会让对方饿着了肚子。 钱宝丫如此想着,进了家门就见着老刘头的门房口围了一圈人,不光有这个院的,还有外面几家脸熟的邻居。 看来大家今儿个回来的都早,不然怎么有时间凑热闹。 “我才是刘家的媳妇,刘力寄回家的钱当然是给我管,让个后进门的老婆子操什么心!” 突然的吱哇一声尖利的叫喊响起,吓得刚踏脚进院的钱宝丫差点崴着了脚脖。 随后人堆里就嗡嗡的响,大家对此议论纷纷,伴随着一阵阵女人的哭嚎。 宝儿娘因为有身孕站的远些,钱玉丫陪在她身边,见到妹妹提着菜回来,连忙过来把东西连同花篮都接了过去。 钱宝丫正好腾出空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钱六早就围到人群最里头去了,双胞胎呼啦跑去挤到他身旁伸长脖子瞧着里面。 钱宝丫跟在弟弟后头,找到一个空隙朝里看了看。 只见杨槐叶披头散发地坐在最中央,一边说落老刘头不厚道,一边蹬腿儿擤鼻涕地撒泼,旁人劝都劝不了,不把家里管钱的权给她,她就坐地上不起来,骂骂咧咧的不依不饶。 老刘头拽着烟袋抱头蹲在门口愁眉苦脸,对于现下的局面觉得十分难做。 小老太紧紧搂着一脸惊惶的刘小娃坐在一边的小凳上不言不语,身上以往无时无刻都板板正正的衣裳被撕破了几处,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一方无理占三分,有点理就撒泼耍赖不休;一方坚持不退步,退一步日子就难过了。 气氛一时间僵滞又难看。 在场的其他人劝说之余免不得皱眉,神色不渝。 这杨槐叶还说是刘家的媳妇,回来光提着钱的事儿,孩子问都不问一声,还不如她嘴里鄙夷的那个后进门的老太太。 杨槐叶在时刘家过的日子与小老太来后刘家的生活,二者的不同大家都看在眼里,虽说有刘力寄回家那笔钱的原因在,但主要还是在于操持者的本事。 说实话,那钱要是叫前者捏在手里,估摸着最后落在老刘头爷孙身上的都没几个,反而交给小老太管,刘家的日子反而过得不错。 当然这是大家心头的想法,具体怎么做还得看老刘头。 钱宝丫无意浪费时间看妇人撒泼,瞧了一眼就退出来回屋去了。 趁着家里人都在院里,她把这段日子以来攒下的钱全都拿出来数了数,差不多够买钢笔纸墨的了,不由开心一笑。 说来识字看报这事以及后面的安排,在没做出点成就前,钱宝丫并不准备摊开了在家中说起,因此除了大姐知道点情况,一直尽力在默默支持她,爹娘小弟对此都还不知晓的。 就担心他们以为她是痴心妄想,反而下手阻拦就不好了。 晚饭桌上,钱六看了一场好戏,这会儿心情正不错,宝儿娘给他端的蛋花汤甚得他意,大口喝完解了渴,然后还有爽口的小葱拌豆腐吃,让他近日来的闷气一扫而空。 “啧啧,老刘头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儿媳妇闻着腥儿找过来闹妖,这下他家里估计又要不太平喽。” 他说的是实话,就是语气有点小幸灾乐祸,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钱宝丫听着院里已经不闹腾了,转头询问起宝儿娘事情结果。 宝儿娘摇摇头,随即说起老刘头最终的决定。 为了一家人和睦相处,老刘头最后还是让儿媳妇达到了一点目的,把刘力寄回来的钱拿出一半来给她用,剩下那一半就是他们老夫妻和小孙子的嚼用了。 不过前提是杨槐叶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能再胡天胡地往外跑的不见人影。 杨槐叶虽然不满只拿到一半,但是刘力不在家,她枕头风都没处吹,老刘头才是一家之主,又多了个便宜婆婆小老太,她这个儿媳妇要是再不识好歹地闹腾,估计最后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祸头子消停了,小老太捏着另一半钱和刘小娃在手,也没什么意见。 如此一来,刘家火烧火燎的紧绷气氛终于凉了下来,暂时维持到一个平衡的度。 杨槐叶当天就搬回了西耳房住,日常吃喝就在小老太那厚着脸皮蹭,白天也不干活,拿着钱跑出去买这买那,穿新衣买首饰,打扮的妖妖娆娆,时不时消失一阵,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老刘头也不管,想管也管不住,只要她晚上知道回来就行。 这事过后,刘家的日子恢复到平静,不讲经常不着家的杨槐叶,老两口带着小孙子过的挺不错。 院里一个一个的都咸鱼翻身,不光钱六看着眼热,王贵子更是眼红的不得了。 与钱六因此而闷头直干的反应不同,王贵子直接准备嫁女儿换大笔彩礼,以期过上同样的好日子了。 当下这个时候能拿出丰厚的彩礼钱娶贫家女儿的能是什么好人家,除非女方长的貌美如花实在不凡,不然嫁过去就是个火坑。 但王贵子不管,联系到人后再次怂恿钱六跟他一起干,以便再赚一笔介绍费。 “你找的是什么人?”钱六先问了问情况。 王贵子下巴一抬,得意道,“那当然是有钱的户家,绝对好去处,闺女嫁了保准吃喝不愁,不缺银圆花,老哥你心就放到肚子里,还不信我嘛。” 钱六之前白忙活了一通没找到门路,这时知道他有路子不禁有点意动。 不过王贵子有时候还真不太靠谱,钱六犹豫着让他先办他们家的,想等王娇嫁出去后看看,如果真的好,能通过对方找到机会把大女儿嫁个富户也不错。 王贵子见有谱,也不再缠他,自去做嫁女事宜,连车都不拉了。 第1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4 稍后,钱六把事情跟宝儿娘通了通气,结果被钱玉丫听到,对于这件事都不看好,而且以王贵子的品性能有什么好门路,八成是要卖女儿啊。 宝儿娘不同意,然而钱六被连番刺激,这回真动了心思,坚持试试。 钱玉丫不敢反抗父亲的决定,想到以后会有的苦日子,忍不住和宝儿娘一起抱头痛哭。 钱宝丫回家看到这一幕蒙了一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娘俩哭的跟便宜爹没了一样。 可她转头瞅瞅,钱六不是好好在院里坐着呢么,就是脸色有点黑,像是做啥事被驳了面子一样不高兴。 跟在她后面回来的双胞胎也不了解情况,但看到母亲和大姐抱着哭的厉害,他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凑过去娘儿四个抱头越哭越伤心。 钱宝丫抽着眼角过去,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问清了缘由。 “二丫,娘求你,你跟你爹说说情,不能把你大姐卖了啊,王贵子那就是一个耍酒的无赖,找的能是什么好人家。”宝儿娘哭的眼睛都肿了。 看到钱宝丫,她的眼里冒出希冀的光,本来已经没了希望的心底骤然有了渴盼的转机。 说来自从钱宝丫能挣回钱来贴补家用,且还能时不时地上交一二银圆,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再加上她的态度强势,实际上在钱六那里已是颇有几分话语权。 她说的话,钱六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以宝儿娘和钱玉丫骨子里柔弱顺从的性子,她们是不敢当面跟一家之主对着干的,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钱宝丫身上,指望着她能从中说项一下,扭转扭转钱六钻牛角尖的想法。 钱宝丫没辜负两人的期待,了解了情况后沉思片刻,拿出一份报纸去找钱六。 这事她不可能不管。 不讲钱玉丫是她这一世血缘上的亲姐姐,钱宝丫不可能看着对方被推落火坑,再说如果这次冷眼旁观不打消了钱六的打算,若是等到卖了大姐尝到甜头,是不是就轮到她了呢。 唇亡齿寒。 不管别人家如何,反正这股卖儿女的邪风在他们家不能助长。 等钱宝丫走到钱六身旁,对方斜眼瞅她一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显然是听到了屋里的谈话,知道她是过来当说客的。 钱宝丫没一开始就提话题,而是蹲下去陪着钱六一会儿,他自己就先忍不住了。 “你想说啥就说,不用磨磨蹭蹭的吓唬我。” “老子苦心钻营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咱们家能过得好,你们不理解就算了,可别学人家撒泼闹腾个不休。” “你姐是老大,如果能嫁到富家贵户去,不仅她自己以后可以当上吃喝不愁穿金戴银的上等人,还能多帮衬你们底下几个弟弟妹妹。” “……” 钱六说起自己‘高瞻远瞩’的打算就停不下,语气还挺委屈,感觉为家里考虑那么多,竟然还不被人理解。 “那你怎么知道王贵子找的是好家,而不是害人的火坑呢?” 钱宝丫在对方叭叭叭完后倒了一碗水送上,然后趁着他喝水的空挡开口,慢条斯理地直指重点。 钱六一听就不高兴地呛声,“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你爹我,那王老弟也要嫁他家闺女,他还能坑他亲女儿不成?” 钱宝丫摊开手里的报纸看,不以为然地反驳他。 “那可不一定,你也多少知道点他的脾性,你跟他亲近还不如去巴结罗锅儿。” 至少后者不酗酒成瘾,就是发达了也没学坏去嫖赌抽,最多因为想要长的高壮些而吃吃喝喝。 钱六的关注点和钱宝丫的不在一个频道,当即不乐意地嚷嚷,“说啥话呢,我什么时候巴结人了,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竟胡说。” 钱宝丫斜他一眼,转回头继续看报纸。 钱六那边终于发现了不对,瞅瞅她手里散着墨味的精贵报纸,再瞅瞅气定神闲明显是在看上面文章内容的二女儿,神色一变。 “二丫,上面那些方块儿,你、你能看的懂?”他试探着问,身体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倾了倾。 “对啊。”钱宝丫勾着唇角若有似无地笑答,随即又说,“刚学会的识字读报,要不要我念一段给你?” 钱六看上去不信,连忙说让她念念,他听一听,至于什么嫁女儿的事早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虽然感觉不可能,但若是家里真能出个识文断字的…… 钱六心存期待,然后在钱宝丫读报纸的声音中,他那双染上血丝的虎目噌地一下就亮了,等到读完一段,他迫不及待地问钱宝丫是怎么学会的。 钱宝丫早就想好了说辞,和在咖啡馆告诉卫梁两位先生的差不多,说道是通过报纸和问路人慢慢学来的。 “慢慢学来的?你问问人看看报纸上的方块儿就学会了?”钱六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 钱宝丫点点头,好似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了他多大的震惊,还道是那么简单的东西,用心学学就会了,又不难。 你看,她也就是闲时用点功夫,字基本就认全了呢。 钱六:“……” 要真那么容易学,他现在也不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了。 “宝儿啊,你写写爹的名儿让我瞅瞅。”钱六搓着手提要求。 钱宝丫点头,找根树枝,当下就给他在跟前的地面上开写了。 反正她有真材实料,不是说大话诓他的,不怕验证。 当那个简单的名字在地上被树枝一笔一划地书写出来,钱六的眼睛红了。 “是真的,跟当年你太爷爷给爹起名字时比划的一个样。” 确认了闺女真不声不响地学会了认字,甚至还能读文看报,感觉气质也不一样了,钱六激动地搓搓手,脑海中各种念头齐飞。 没等他多想,钱宝丫紧接着又砸下一个个雷。 “爹,之后我决定写点东西,说不定过不久你也能在报纸上看到我写的方块儿哩。” “还有家里人想学认字的话,我都可以抽空教的,特别是两个小弟,这么大也该启蒙了,大姐也可以教教她怎么计数,以后管家算账有用。” 钱宝丫一条条说着自己的打算,并做好了准备,要把它一步步实现出来,尽力改变一家人的现状和处境。 钱六听的发蒙,愣在那儿好久还没回过神。 钱宝丫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反应过来,自己想明白她的用意。 最终,钱六嘿嘿一笑,大手抹了把脸,虎目泛红,潮湿又精亮,想必心下已有了决定。 “二丫你长大了,是个有慧根的,比你爹想的高想的深,将来肯定有出息!” 比如他也有那个改善家境往上爬的心,却只能想到用一些旁门左道,空有心力而无途径,说不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他闺女则是先凭自己个儿自学会了那些文人老爷才会的本事,还准备以后当个攥笔杆子的文化人,提升全家的身份。 先不说以后那些打算能不能实现,光这个看文读报的能力,有了就不亏,不光能找到更好的活计挣更多的银圆,说出去也是长面儿的事啊。 钱六咕噜噜地喝完碗里的水,按耐住激动不已的心情,然后再次跟钱宝丫确认了一番,把她当初学习识字的过程了解的清清楚楚,方才意犹未尽地砸着嘴满意。 这时,钱宝丫话头一拐回到前一个话题。 “以后咱们家有了文化人,说不得能成书香门第,被人高看一眼,所以你还要学王贵子嫁女儿换钱吗?” “我担心到时候人家知道了会说咱家不讲究,卖女求荣什么的,我被人说道没关系,就怕因此连累了弟弟,他们还小,是家里未来的希望。” “你愿意他们的将来还没开始就抹上一个污点吗?” 钱宝丫一张大饼画下去,顺便以双胞胎的前途吓唬,使得钱六脸色跟着变换,最后陷入深思。 钱六虽说是个底层小人物,眼界有限,但他不蠢,也有大智若愚的生活小智慧,钱宝丫说的那些被他翻来覆去地在心里琢磨良久。 “爹先别急,不如先看看王娇嫁的怎么样,嫁人后过的好不好,趁着这段时间,你也好好考虑下我说的那些?” 钱宝丫没硬声硬气地死追着不放,强迫他改变想法。 反而好声好气有商有量地建议,倒是更能让钱六听得进去。 钱六最终果然点头答应下来。 钱宝丫满意了,掏出一个银角子给他,提议晚上做些好的喝点小酒庆祝她学识字的事,顺便让他哄哄宝儿娘,安抚一下家里其他人的情绪。 毕竟都抱头哭成一片了,可见吓得不轻。 钱六拿过钱哼道,“也就你像老子,其他一个个都跟你娘似的鹌鹑样儿,忒是麻烦……” 他嘟嘟囔囔地叭叭着,起身踢啦上布鞋,昂头挺胸倍儿有精神地出门打酒买菜去了。 钱宝丫看着他出门,而后回屋朝宝儿娘点点头,表示事情解决了,任务圆满完成。 宝儿娘确定后松口气,和钱玉丫一块破涕为笑。 双胞胎见她们笑了,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开心地擦干了眼泪,没到一会儿又活蹦乱跳跑来跑去地玩耍起来。 “我还担心你们会说不通吵起来,没想到说了会儿话,你爹就服软了?” 宝儿娘远远地光顾着伤心抹泪了,也没听见父女俩说了什么,但不妨碍她向女儿取取经。 钱宝丫只给她提建议,说钱六就是吃软不吃硬,平时宝儿娘一哭,钱六面上不耐烦,其实心里也捉急着呢,就是碍着大男人的脸面放不下架子去哄。 “以后再有说不了的事,娘不如先在外面给爹点面子,等回房就赖着他哭也好拧也好,耍赖示弱不依都行,硬气些,直到让他改变主意。” 夫妻间的事,门一关什么都好说。 宝儿娘被说的脸红红,期期艾艾地说,“这、这样啊,娘、娘以后试试罢。” 钱玉丫在一旁听得愣愣的,揉着手指若有所思。 第1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5 自从钱宝丫坦白自学了读书看报的本事后,钱六最近几天的精气神就特别好,出去拉车时笑的更灿烂,掏力也掏的更欢了,倒是因此而多得了几笔赏钱,可谓是喜上加喜了。 嫁女儿一事虽说暂时被打消了念头,但是钱六暗戳戳地瞧着,想看看王贵子能把闺女嫁到什么人家。 没让他等太久,王娇就出嫁了。 说出嫁也算不上,因为她走的那天只身上穿了件很平常的衣衫,手上跨个空瘪瘪的包袱皮就被王贵子拉去送给了贵人。 即使王娇哭着喊着不愿意嫁也没用,因为王贵子都收了人家的钱了,不把人送去怎么行。 当时院里的人基本都在,王娇哀求的哭喊被大家听在耳中瞧在眼里,但毕竟是王家的家事,他们至多劝说两句,没有其他置喙的余地。 “这是老子的闺女,老子嫁她天经地义!”外人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贵子蛮横的一句话堵住了其他人本想劝说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娇哭啼啼地被拖走。 至于拖去哪儿,等到王娇三朝回门,大家才知道她是嫁给了谁。 王贵子通过他那些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不知怎么认识了一个有点级别的兵头子军官。 对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子嗣,想找个黄花大闺女生儿子。 于是就叫王贵子抓住了机会,把亲女儿嫁与他当丫头,说是等将来生了孩子就提成姨太太。 说是嫁,其实就是卖。 因为王贵子在这件事上收获不菲,那军官为了不留污名,叫人说他是强抢民女,可是给了王家不少彩礼,另外还有一百块算作卖身钱,绝对是丰厚体面了。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王贵子醉酒后炫耀般透露出来的,十分洋洋得意。 之后从王娇的表现以及嘴里的话,验证了他说的确实是真事。 院里的人知道真相后反应不一,见回门时军官没来,但王娇看上去穿戴的比以前光鲜多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有罗锅儿闷不吭声了一段时间,之前养起来的肉迅速地又瘦下去。 之后他再买的那些鸡鸭鱼就重新回到宝儿娘手里拾掇。 本来王贵子还想有些意见,但他家会做菜的那个都不在家了,他一个大男人又做不来饭,自己和两个儿子的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对付的,哪里还能帮忙处理好食材而从中占便宜呢。 再说他现在手里有的是钱,想吃啥买啥,美酒佳肴不缺,自吁比邻居们高人一等,已经看不上那点子小惠小利。 “宝儿娘,帮忙炖一锅老鸭汤。”罗锅儿这天恢复了点精神,买了只鸭子拎到钱家门口。 宝儿娘接过罗锅儿拜托的肥鸭子,看了眼对方消瘦的小身板,眼神复杂了一下,不由得开口真心建议。 “罗锅儿,婶儿多嘴说一句,你也到成亲的年纪了,手里有钱就攒着娶媳妇,这些肥鸡肥鸭偶尔吃一次就好,多了也是浪费。” 等成了家有媳妇管着,就不用再被那起子别有用心的小人诓骗耍弄了。 罗锅儿抬起的脚步顿了顿,点头说,“婶儿,我知道了。”其实他本就不是大方的人,没见以前为了买车都抠门成啥样了,如今只不过是手头宽裕想对自己好一些。 随后几日,罗锅儿看起来正常了不少,应当是过了心里那道坎,又恢复到殷勤给主顾拉车赚月薪的平静生活。 这段时日,若说院里甚至附近这一片最受欢迎最风光的人,非王贵子莫属了。 因为有钱又不去上工,他有很多闲空拉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到处去喝酒,整天醉醺醺的回到家,或者连家都不回。 不过有时候为了彰显一下他自个儿如今不一般的身份,王贵子也会偶尔回去一次,在小院的邻居们面前显摆,和罗锅儿比风光,与老刘头比滋润,跟钱六炫耀嫁女儿的好处,嘲讽他当初不跟他一起干。 “你瞧我现在过的神仙日子,你再瞧瞧你家,当时要是信我贵子的话一起把女儿嫁了,咋能叫老哥喝酒吃肉,让六子你干看着呢是不是。” 王贵子醉意熏熏地搭上钱六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亲切状,神色却无比得意地絮叨。 钱六啪地把人拍开,斜眼哼了哼。 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好日子,他羡慕是羡慕,但这么被人怼到脸面上来说忒憋屈了。 不就手里有俩钱儿么,还是卖闺女得来的,看把他王贵子能的。 钱六眼睛冒火地喷了喷鼻息,心道二丫说得对,你小子用心不良,不仅算计自己亲闺女,还想算计到他头上来。 等到卖女儿的钱挥霍完,看你还怎么得意。 如果说之前钱六还对王贵子讲的有门路把闺女嫁到好人家的事有所意动,在王娇嫁了后,他就对此心里凉凉了。 要知道王贵子嘴里那个富贵女婿说起来也就是个有点小钱的大头兵,年纪上能当王娇的爹了,且还不是娶妻,说难听点王娇只是去当个通房丫头,相当于签了卖身契,人家给点卖身钱,以后是死是活都跟原本的家里没关系了。 就这有啥好炫耀得意的。 钱六觉得自己家还是有点体面讲究的,对于王贵子干下这样的蠢事都不屑得提,结果对方还专门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了,真是不知羞耻。 然而王贵子正风光得意着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六子,你瞅瞅老哥这壶酒,是正宗的汾酒嘞,没见过吧?” “以你家现在这情况,如果没啥改变的大事,估计一辈子都喝不上这样的好酒喽。” “不像老哥我,娇儿姐嫁给了军爷,以后的孝敬多得是,还能少的了我的吃用……” 王贵子一面说一面拿眼高高在上地鄙视钱六,那语气就是让你当初不跟我一起干,现在后悔了吧,真是个没眼界享不了福的! 钱六:“……” 窝草,丫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咋地。 以前还一口一个老哥,现在抖起来了就六子六子,看把你能的。 钱六气愤,撒口就来,“喝点好酒算啥,我家二丫都学会识字的本事了,以后能读书看报,将来做个文化人光宗耀祖!” 炫耀谁不会啊,他要想炫也能炫对方一脸。 “文化人知道伐?不光受人尊敬还挣得多,攥根笔杆子就不愁吃喝,以后等二丫有大本事了,别说汾酒,就是那彩色儿的洋酒咱也能尝尝。” 钱六说的起劲,满面红光地把自家学会读文看报的闺女吹嘘了一番,喷的王贵子一脸唾沫星子。 “哈哈,文化人?老哥你说啥傻话呢,就你家老二那个黄毛丫头还能读书认字当文化人?哎哟,笑死我了,怕不是做梦当上的吧哈哈哈。”王贵子嫌弃地抹把脸鄙夷道。 他只当钱六是被他比对的脸上挂不住,瞎几把胡扯。 钱六知他不信,当时刚听女儿说时他自己也不信来着,只有亲眼见着了才知道这世上就是有那等聪明人。 即使没有机缘没有贵人提携,人凭着自个儿也能学会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本事。 如此想着,钱六有心给王贵子一个教训,好让对方知道他们钱家也是有牌面的人家,不是他一朝得志就可以随意看低欺负的。 “你等着,看我给你比划比划。” 他挺了挺胸膛,威风凛凛地去找了根树枝来,在王贵子莫名其妙的表情里,凭着记忆在地上把自己名里那俩字画出来。 因为是睁眼瞎,所以写是写不出来的。 但钱六他记忆好啊,手上也不笨,就那么照葫芦画瓢一通,不管对不对,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起码把王贵子唬住了。 “这是……”王贵子瞧着地上那俩看起来很像报纸上看不懂的方块的笔画,惊的酒都醒了,禁不住磕巴地追问。 钱六昂头挺胸道,“怎么样?这是我的名儿,我家二丫教我的。”他说的很不以为然没什么难度似的样子,两只虎眼却用余光瞅着对方的反应。 王贵子的脸色变换,转瞬之间不知在脑子里转过了多少弯儿,下一刻就见他涌上了笑脸,朝钱六一脸嬉笑。 “老哥,你怕不是胡乱画的唬我?”王贵子不敢信。 识字要是这么简单就学会的,天下都是书生老爷了。 钱六一脸骄傲,“那还能骗你不成,明摆着呢嘛。”敲敲地上那俩字儿,他摆出爱信不信的架势,令王贵子神色又犹疑了几分。 恰好钱宝丫这时候走进院,被钱六看见脸上一喜,立马招手让她过去。 “爹?”钱宝丫挎着半篮子樱桃过去,疑惑便宜爹这是找她有什么事。 钱六侧过身对闺女挤挤眼,然后拿树枝很有气势地朝地上的笔画指指,让她说说那是什么字。 钱宝丫低头看了眼他指的那地方,见是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缺胳膊少腿儿的,比简体还简体。 不过想想钱六手里拿着根树枝,地上的字是谁写下的就可想而知了。 话说能够看过一遍就写成这样,说明钱六不单单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么简单。 钱宝丫瞧着两个不囫囵的字若有所思,心里突然冒出的念头可以稍后再提,目前的情况还是先给便宜爹圆一圆脸面。 “爹,这就是你的名字啊,你看我写一遍就学会啦?真聪明,看来我的脑子都是遗传自您的呀。”举大拇指。 腔调到位,动作略显浮夸。 为了老爹在外的面子,她也是拼了。 第1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6 经过父女俩一番默契的做戏,王贵子终于确认了钱六所说的那些,不禁惊异地上下打量了钱宝丫一遍,随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灰溜溜地找借口躲回屋去。 钱六犹如打了胜仗,自觉长了脸,骄傲得光头都发亮了。 然而等下一秒看见钱宝丫挎的篮子里装的什么后,他的脸顿时就往下拉了一截儿。 “你又买贵东西了?这是啥,樱桃?你不知道现在樱桃很贵吗?个败家……”一开口就把不住门。 钱宝丫咳咳两声,把收集的文学报纸拿在手上,瞬间把钱六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喉咙口。 钱六瞅着报纸憋了又憋,最后没骂出来。 那啥,女儿现在是个有本事的,不比以前,不能再随便说不好听的话。 “这是刚上市的新鲜果子,据说孕妇吃了对母亲孩子都好,所以我买了点给娘。”钱宝丫适时解释道。 钱六听还有这么个缘由,脸上顿时好看了许多。 钱宝丫轻微地笑了笑,顾及着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当即转移话题说起另一个事儿。 “爹,我见你一遍就能学会写名字了,挺聪明的呀,要不要跟着我学学认字?” 话刚落,就见钱六连连摆手,光头摇的飞快,坚决表示拒绝。 “爹天天忙着生计哪有闲空去学那些东西,年纪大了静不下心。”话说的实在,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拉下架子给女儿当学生,真那样的话感觉当爹的威势都要没了。 钱宝丫见他实在没兴趣也就作罢。 紧接着钱六欲言又止地像是有话要说,她就开口问了,到底有什么事,让便宜爹这么犹犹豫豫的模样。 “那个……”钱六挠挠光头,凑近小声说,“二丫,你学会了识字后真能像报纸上那些文化人一样写文章?” 钱宝丫不知他是何意,但不妨碍她点头说是,毕竟她之后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正要学着写点东西投稿,说不定哪天你就能在报纸上看到我写的方块。”然后随之而来就是稿酬啦,那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钱六听了她的这番话异常高兴,暗戳戳地鼓励钱宝丫好好写文章,一定要努力给他争争气。 钱宝丫觉得最后那句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不过对方能不阻拦且还挺支持的也很好。 不然,若是钱六觉得她那是异想天开浪费时间精力笔墨铜板什么的,那样估计有够糟心的。 经过钱六的提醒,正好钱宝丫又攒够了起始的本钱,于是在第二天卖花期间就抽空找了家书铺,花去几乎所有的积蓄买下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和一沓方纸。 钢笔是民国时期流行的英雄牌,黑色鼓起的笔身,看上去虽然又丑又笨重,但贵在实用,且是众多钢笔牌子中还算便宜的一种。 至于墨水就是最普通平常的水墨了,闻着一股熏鼻的劣质墨香。 她现在还穷的很,不能像别的文人墨客那样讲究,专门用上一些品质上乘价格昂贵的笔墨。 除了这两样花的钱最多,纸张要的是简简单单的大方纸,回去裁成一般稿纸的大小就能用,比起特意买稿纸节省不少。 这些基本的必备用品准备好后,写文章的计划就可以实施起来了。 钱宝丫提前做好了规划。 白天的时候她会照常去卖花,毕竟还要挣钱补贴家用,在后续稿酬收入没有稳定的情况下,笔墨等东西的开支都需要用到钱。 如此一来,写文章就只能放到晚上的时间了,夜深人静正好适合构思,安静的环境更能让人文思泉涌。 钱宝丫晚上准备试试,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多找几份报纸,研究一下上面的文章类型和收稿情况。 到了这个时候,钢笔墨水的钱都花了,她也不再抠着一点买报纸的费用,为了方便索性又用去几个银角子向报童买下一沓近期的各类旧报纸。 钱六瞧见她买的这些,得知是为写文章准备的,禁不住虎目一亮。 他蹬蹬蹬地跑出去,不知从哪儿特意搞来一张旧书桌,殷勤地搬到姐妹两个的闺房里,占据窗户边最好的位置。 书桌摆好,钱六满意地点头,而后左看右看突然猛地一拍脑门,神色懊恼。 “哎呀,光记着弄那老秀才的书桌,忘记搞把椅子了!” 他作势还要出去找,钱宝丫连忙摆手,过去把书桌稍微挪了点地方,差不多能把床尾处当凳子坐,这么着椅子就不用了。 桌子摆放妥当,钱宝丫随即就把之前买好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放上去,打眼看去有点前世上学自带那种小课桌的感觉了,还不错。 姐妹俩的房间不大,放了床和装衣服的木箱子后本来就不剩下多少空间,现在又添了一张书桌,剩下的地方更小了,虽然拥挤,但挺温馨的。 在钱宝丫认真归置笔墨纸张时,钱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愿意出去,就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瞧着,一双虎眼里泛着光,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可见心情之好。 宝儿娘带着钱玉丫和双胞胎挤在房间门外,娘几个挤成一堆伸长脖子往里瞅,神色好奇又带着一点点敬畏。 钱宝丫见他们挤挤挨挨的不敢上前,干脆拿出一张纸裁成小片,用吸饱墨水的钢笔一一在上面把一家子的名字都写在上面,再分发到对应的人手上。 “这就是咱们的名字,没什么神秘的,就是文字而已,只要想学就能学。”她笑着给他们解释。 一家人收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小纸片非常开心,对于钱宝丫准备当个文化人的事情有了更深的认知,所以当天晚上,她平时帮忙做的活都停了。 糊纸盒与灶上的活计,宝儿娘和钱玉丫跟商量好似的,一致说一个人完全可以,不让过去帮忙的钱宝丫搭手,并撵着她回屋好好读书看文章、不要为闲杂事浪费了时间等等。 钱宝丫无奈,索性静下心来翻阅报纸,重点是上面的征稿启事部分。 房间里静悄悄的,钱六出去时特地把门带上了,并且还把因为好奇想钻进来看看他们二姐是做啥的两个小兔崽子拎了出去,不让家里的任何人打扰。 宝儿娘让双胞胎出去玩耍,别在家里吵闹,自己糊纸盒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十分注意。 钱玉丫正在院里洗衣裳,特意把大木盆搬的离窗户远了些,洗衣涤水的声响都不敢太大,唯恐影响了妹妹的正事儿。 虽然一家人都为此而小心翼翼,但也因为这件事,他们脸上掩也掩不住的笑容做不得假,眼睛里都隐隐冒着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忐忑、慎重又期待。 钱宝丫对此有所察觉,所以心下对于在做的事更为用心。 有一家子的期盼,即使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她也得多少做出点成就来。 最好是能用笔杆子挣来现成的好处让爹娘瞧瞧先。 钱宝丫这般想着,开始沉静下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报纸上的征稿类型以及对应的文风特点。 每家报社刊登的文章都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在收稿时各有侧重点,如果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把握好的话,过稿的几率应该会提高不少。 这是钱宝丫前世总结的一点小经验,是靠稿费吃饭的人基本都知道的常识,估计在如今这个年代也应当有所作用。 安静的环境让人能全身心投入状态。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翻完手头的各类旧报纸,对于当下的文学行情有了点了解。 至于要写什么,钱宝丫决定每种构思一篇,广撒网多捕鱼,等入行有点基础后再从中选择待遇最好的一两家集中投递。 基于这个打算,钱宝丫的脑袋迅速运转,转瞬间已经构思了一两个小故事。 毕竟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信息大爆炸,看过的见过的多了,有些东西稍微想一下,无数相关的东西和片段就纷至沓来,堪称文思泉涌。 钱宝丫因此多了些信心,麻利地拿出那沓方纸,一张张裁成同样的大小,最后变成她准备用来书写的稿纸。 “二丫,吃饭了。”宝儿娘轻轻敲了下门,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地传进来。 钱宝丫整理纸张的动作顿住,摇摇头站起来去开门,心道待会儿在饭桌上得说一说,她就是尝试写点东西赚钱而已,又是做什么名学著作,用不着一家人都那么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对待。 事实上,钱宝丫虽然对钱六宝儿娘他们的举动有所理解,但是在普及义务教育、本科遍地走、硕士多如狗的新时代生活过的她,其实固有的思维中还尚且意识不到这一世的爹娘家人们,对她能够当文化人攥笔杆子一事抱有多大的期待和希冀。 不过在吃饭时,她就有点知道了。 因为宝儿娘特意让钱玉丫给她打了一碗鸡蛋汤,吃饭之前先端给她喝,说是用了脑子要补充营养,搞得钱宝丫哭笑不得。 两个双胞胎弟弟没有这一项福利,眼巴巴地瞧上两眼就老老实实地低头啃自己的红薯。 钱六那边明显是默许的,也没啥意见。 但是钱宝丫做不到自己吃好的,让家里其他人光看着。 所以她不顾宝儿娘和钱玉丫的阻拦,直接去拿了平时喝酒的浅底小陶碗,把鸡蛋汤一分为六,全家一起喝。 第1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7 王娇回来了。 这个消息,钱宝丫在屋里都知道了,毕竟院里的动静那么大,唯恐谁听不见似的。 当时她刚琢磨出一首白话文诗歌,正好想歇一歇脑子再接着写下一篇寓言小故事,所以听得人家回个娘家还那么大张旗鼓声势不一般的样子,她就很给面子地出去瞧瞧热闹呗。 天儿开始热了,屋里有些闷,宝儿娘和钱玉丫已经把糊纸盒的地方挪到外边。 钱宝丫出去透风时,她们正一边手脚麻利地糊着火柴盒,一边撇眼瞧着对面西厢房的事儿,权当看戏。 只见王娇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涤纶碎花衫,长辫子盘成妇人发髻,脸上有着少女的青涩和初为人妇的娇媚,再加上养白了不少的皮子,一眼看去颇有几分颜色,隐隐比得上钱玉丫了。 或许王娇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她放下带过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后,没顾得上找那两个被王贵子放养的弟弟,先拿捏着架子小碎步走到钱家这边,找钱玉丫姐妹两个说说话。 “玉丫,还在糊纸盒呐?”王娇抬高了下巴问道。 钱玉丫手上正忙着,头也不抬地应一声,根本不接对方话头。 王娇撇撇嘴,有点小失望。 “天这么热,糊纸盒能挣几个钱儿……我婆婆说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下人,不然玉丫你跟我回去,我和婆婆说情,让你做女佣吧。”她又状似好心地提道。 说到这里,宝儿娘听不下去了。 “那不成,家里的活计还得玉丫收拾着,我们家可缺不了她,这福她享不了,你要是想孝顺婆母就多花点功夫帮着做呗,请什么佣人啊。”宝儿娘断然拒绝,还不忘拿话怼回去。 她家娇生娇养好好的闺女,连去厂子做女工都没让去过,怎么可能去别人家伺候人。 要是好人家也就算了,毕竟是新社会了,不兴作践下人那一套,现在讲究的是双方平等雇佣什么的。 关键是王娇那所谓的婆家不是个好去处。 宝儿娘想着朝王娇露出的手脚和脖颈下瞥过两眼,看到一些深色的痕迹,心里多少有点数。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痕迹明显是被打出来的,显然王娇在那个家里当通房丫头没啥地位,弄的一身伤遮着回来,都是表面光鲜,内里不知吃了几多苦头。 要是这样,宝儿娘还挺同情这丫头的,但对方不应该还想把她家玉丫诓进泥潭。 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王娇的心思太毒了。 不光宝儿娘看出了这一点,钱宝丫站在门口,不远不近的也瞧出点东西。 王娇这是不怀好意啊。 “婶子说的是啥话,婆婆还指望着我给她生大胖孙子呢,怎么会让我做粗活?瞧见我身上这件衫子没,就是她给买嘞,好看吧。”王娇摆弄着衣角不许得意地说道。 之前那个话题因为被宝儿娘怼的没脸面,她就避过不再提,转而又说起身上的穿着,想借此找回场子。 可惜在场其他三人都不给力,轻飘飘看过一眼就嗯嗯啊啊应着敷衍过去,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娇预想中的那些恭维啊好话啊之类的一句没有,气得她差点内伤。 见她张嘴还想再逼逼,钱宝丫当即抬手一指大门口,朗声提道。 “王家大弟小弟,你们姐姐回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嘞,快回去看看吧。” 就见两个邋里邋遢瘦猴样的熊孩子又跳又叫地奔进来,一窝哄向西厢房跑去,连院里的他们姐看都没看一眼。 正是钱家那跑出去撒欢,不饿不回家的兄弟俩。 两人刚进门就听说有好东西,正好肚子饿的厉害,顿时就跟脱缰的野狗似的直往屋里蹿去,乒乒乓乓的翻腾声随即传出来。 王娇跺了跺脚,顾不上再在钱家母女面前显摆什么,扭头赶回屋。 她要是不去阻止着点,带回来的那点东西估计都要被两个弟弟霍霍糟蹋了。 钱宝丫见她没空再出来作妖,转身回去继续自己的写稿大业。 稍晚会儿,钱六拉着车子归家,宝儿娘趁着端茶递水的功夫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仔细说了说。 “别以为穿件好的往家拿点东西就能诓住咱们,她在那儿挨打受罪,还想把玉丫骗过去替她受过不成。” 涉及到孩子,宝儿娘最为敏感,平时再是和善不过的人立马变身成护崽子的老母鸡,嘴巴一秃噜就把人的状给告了。 钱六灌下一碗白水,听着当即皱起眉头。 “这事我知道了,咱们不用管,有人能管她。”真以为攀上个兵头子军官就高人一等随意作践别人了?其实还不是个签了身契的使唤丫头,看把她神气的。 当家的发了话,宝儿娘点点头放下心。 待到钱六歇上片刻,他披上短褂出去一趟,将在外面小酒馆酗酒的王贵子拉了回来,还一脸羡慕地说他家王娇回娘家来了,穿得好吃得好又带着大包小包的,肯定给他拿回了好东西,让王贵子赶紧到屋里去看看。 王贵子被捧的飘飘然,钱六将他找回来往西厢房门口一推,他就深一脚浅一脚醉醺醺地往屋里走。 钱宝丫透过窗户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开始数着数。 她连二十都没数到,就见王娇被赶了出来,空手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最后扭着身子走了。 王家兄弟随后拿着点心胡吃海喝地出来,想必这回能吃顿饱的。 不然以王贵子只顾自个儿有酒喝就行的德性,他们家两个小的天天饥一顿饱一顿,早晚得饿出毛病来,亏得王娇被卖进那样的人家,还心心念念着家里的兄弟,时不时能拿回点那家手指头缝里漏出的东西贴补贴补。 却也没见俩兄弟有多感恩,把人赶走连顿饭都不留。 钱六达到了目的,却也私下跟宝儿娘唏嘘鄙夷道,“就是一窝子孬种,咱家以后远着点。” 略过这个插曲,钱宝丫几天后把自己写好的几样稿子塞进信封一件件投递出去,之后暂停写文章的事情,专心卖花挣铜板。 家里其他人知道后比她还要紧张,一边做活一边忐忑地等待着,时不时问一声钱宝丫有没有回音。 钱宝丫摇头,哪有那么快的,总得让人家编辑筛选完这一期的稿子才行吧。 半月的时间过去,家人问的次数多了,钱宝丫心里慢慢地也有点没底。 卖花间隙,她不仅思考是不是自己写的不好的缘故,所以人家才看不上,没有一点回复过来。 虽然她前世偶尔即兴而作的小说什么的文笔还算不错,但是现下毕竟时代不同,是不是灯下黑摸错路数了,没找对方向? 可她确实是提前参考了报纸上文章的风格才下笔写的,虽说没有用文言体,然而白话文不是现在正提倡的吗,她对这个再擅长不过,不可能一篇都不中的吧。 钱宝丫摇头,越想越不安。 花时间精力写了那么多,为了提高过稿率,她还广撒网了呢,如果到最后一个都没通过,那打击可就大了。 到时不单是她,还有家里其他人,估计都会失望难受吧。 钱宝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情绪不高地卖完花,失落地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民国建筑,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迷茫。 “二姐,二姐,邮差来咱家啦,爹收到一封信嘞!”双胞胎弟弟声音欢快地跑过来。 钱宝丫被惊醒,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回到贫民区的污水巷了,对面两个小家伙正蹦蹦跳跳一脸喜色地朝她而来。 “咱爹的信?”疑惑地问着,想到什么,她的眼睛乍然亮起。 要知道当初投稿时为了方便,再加上她是未成年,所以就署上了钱六的名字和家里的联系地址,至于笔名则是六枚铜钱。 若是钱六收到了信,那么…… 阴霾和迷茫刹那间统统散去,阳光普照大地,钱宝丫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从低谷处瞬间冲上云霄,心底响起阵阵尖叫欢呼。 “走,咱们回家看看去。” 心里诸多情绪变换,她的脸上努力保持着淡定,一手拉一个弟弟往家走,脚步飞快,布鞋踩到污水里,脏泥溅到裤腿上也不管了。 钱宝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果然见到钱六手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信封。 此刻,他正拿着它稀罕地翻来覆去地看,不过没有拆开封口,就等着她回来一起拆了瞧呢。 宝儿娘和钱玉丫站在一旁都高兴地笑着,一个接过花篮,一个推着她往前,双胞胎拍着巴掌又闹又笑地在周围转圈圈。 钱宝丫吸了口气,接过信封小心撕开封口,从中拿出两张薄薄的信纸。 她打开仔细看,其中一张折叠起来的是编辑给她的回信,另一张叫钱六瞧着有几分熟悉,分明在不久前见到过,正是汇款单。 “啊!我记起了。”钱六拍了下光头恍然道,“这是汇单,能去邮局领钱的,刘力给老刘头寄钱就是用这个,当时还是我带老刘头去取哩。” 宝儿娘他们都稀奇地穿着那张单子看,小心地摸了又摸。 “信上说,我写的一个小常识被录用了,这是给我的稿酬。”钱宝丫看过信后向家人解释道。 钱六顿时虎目圆瞪,连声问有多少。 宝儿娘几个同时也都期待地看过来,让钱宝丫略感羞涩,不好意思地小声答,“不多,只有两个银圆。” 第1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8 两个银圆不多。 但这代表着一个开始,代表钱宝丫真有这个能耐,靠攥笔杆子挣回钱来。 且一挣就挣来了银圆,什么银角子铜板之类的直接跳过。 钱六高兴啊,拿着汇款单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两块钱!不嫌少不嫌少。 这回是两块,那下次四块、八块、十几块! 只要钱宝丫还能写,往后就少不了银圆赚,在家就能让钱自己找上门,多好的事啊,有学识就是不简单,怪不得只要有点本事的文人就不缺钱花。 “不错,没丢老子的脸。”钱六收敛住激动的心情扬声夸赞,捏着汇款单的手却悄默默地想往怀里伸。 钱宝丫缓过神瞧见,立即拦手去要。 钱六被逮住有些赫然,不过仍旧厚着脸皮不想放手,“二丫,爹的买车钱还没攒够呢,这俩儿就上交吧。” “你知道,爹早前为了给你瞧病,那天杀的黄毛子郎中把爹的血汗钱都宰去了。你瞧罗锅儿买了车过的多滋润,咱家要是能尽早攒够钱买辆车……” 钱六一说起买车就巴巴拉拉地没个完,一会儿激动不已,一会儿可怜兮兮,诱哄和卖惨都做得来,为了拿下那两块钱也是够拼的。 他这么一搞,钱宝丫还没说什么,宝儿娘和钱玉丫她们就首先动摇了,来回瞧了瞧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钱宝丫嘴角抽抽,一脸麻木地继续伸手,五指朝上向前摊了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动作,那架势完全模仿之前钱六向她要钱时的动作,不愧是父女俩。 钱六不想给,染房哪有倒白布的啊。 但是考虑到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有闺女写文章的本事在,以后肯定还有更多的银圆更多的钱,这时候如果为了这俩钱就闹起了内讧,让他以后没得大钱拿,貌似太不划算了。 气氛有点紧张,宝儿娘几个禁了声,都不敢插话进去,就瞧着父女俩在那儿对峙。 钱宝丫看着便宜爹脸上色彩纷呈,纠结来纠结去的最后还是把单子还给了她。 钱六心疼的双手锤胸膛,结果是这样,所以刚刚他到底是坚持个啥。 钱宝丫收好汇单,见气氛紧绷,宝儿娘他们又都小心翼翼看着两人的脸色,开口解释道。 “爹,这点钱现在不能给你,以后挣的多了肯定少不了补上你的买车钱。” 钱六听到这话撇过头去,神色有点不好看,不过偷眼用余光瞅着钱宝丫,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钱宝丫见此笑了,知道他已经软下态度,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打算。 “两块钱不多,但是扯块布给两个小弟做身短褂,再置办两个卖烟卷的小木箱子是足够的。” 听到这里,钱六转过头来,神情动了动。 宝儿娘往前凑一步,嘴巴张了张。钱玉丫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杏眼大亮。 钱宝丫莞尔一笑,接下来一口气将话说完。 “弟弟们不小了,不可能一直捡柴玩耍,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我想用这两块钱买刚才说的那些东西,让两个弟弟去街头卖烟卷,挣点钱贴补家用是一方面,另一个主要是要让他们见见世面,出去锻炼锻炼。”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他俩启蒙,教他们认字读书……” 钱宝丫详细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话里的内容将其他几人的心神都吸引过来,专注地听着。 其实对于双胞胎弟弟,她更想把他们送去学堂接受当下正统的教育,但是现实不允许。 最主要的是没钱,上学堂一学期的花用不便宜,更何况还是两个人,他们家承担不了。 其次是附近没有合适的公办学堂,而私塾不光要花大笔的束脩,还需要名人学士的推荐信,普通百姓家想送一个孩子进去基本没可能。 基于这些,钱宝丫首先想到的是先给那哥俩找点事情做,到社会上锻炼一下,等到长了见识收了心,她手里估计也能攒点积蓄,到时再送他们入学也不晚。 在此之前,等她写文稳定后就抽空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字,算是启蒙吧。 “我是希望他们能成才的,不然光是拾柴火、糊纸盒,将来能有什么大用,爹你说是不是?”钱宝丫以这句话作为结束,将问题抛给钱六思考。 说完,她朝宝儿娘钱玉丫笑笑。 她无意贬低她们的劳动,但现实如此,世道如此,不想着改变,不努力奋发向上,就永远不可能爬到社会金字塔的上层去,永远挣扎在底层的泥淖里,整天为吃饱穿暖拼命奔波。 那不是钱宝丫想看到的。 钱六或许理解到她的初衷和苦心,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摆摆手昂头哼道,“死丫头就你会说,赶快走开走开,别揣着钱到跟前眼气老子。” 虽没说什么同意的话,保全了他当爹的面子,但这番作态对于钱宝丫所说的那些也是相当于默认了的。 他被说服了。 钱宝丫很满意,离开不碍眼之前掏出卖花得来的赏钱,笑嘻嘻地递到钱六面前,立马把对方的眼珠子逗成斗鸡眼,十分可乐。 “给你,攒着买车。”打一棒子再赏个红枣,有利家庭和谐。 钱六挺着胸膛嗯哼两声,面上故作推辞,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地把钱夺去收入荷包,瞅瞅闺女一眼,撇过头背着手,哼着小调自己走了,心情不错地去找邻居侃大山。 宝儿娘终于松口气,拉着大女儿的手缓了好一会儿神。 “快吓死娘了,方才都以为你爹要发火。”她拍着胸口后怕地庆幸。 钱宝丫扶额。 话说这母女俩胆子也太小了点,钱六看着是凶,但摸着脾气顺毛捋的话,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好对付的很。 宝儿娘和钱玉丫双双摆手,表示这只纸老虎可是她们的天老爷,别说顺毛就是呛声都不敢。 说着这些话,到了做饭的点。 钱宝丫回来时没买菜,这会儿就让钱玉丫先烧着水,她出去一趟买点菜回来,不然今晚就只能喝稀粥了。 正好卖花的铜板就在怀里,她数出一半交给宝儿娘后拿着剩下的钱出门。 路过小门房门口时,钱宝丫听见里面有钱六的声音。 对方正向老刘头夸大其词地吹嘘着,说自家有了文化人,闺女能攥笔杆子挣钱了,以后说不得就能在报纸上看到等等,话里话外骄傲的不得了。 钱宝丫摇摇头,摸了摸自个儿烧起来的脸颊,快步走过去。 由于时间有点晚,外面的摊贩好多都收起来离开了,余下几个菜没卖完的稀稀拉拉地还留在那儿。 钱宝丫想着收到了稿酬,虽然很少,但是多少是件喜事,趁着一家人高兴,正好买点好的做来吃。 营养不良,得多补补。 由于特别注意,最近这几月家里的伙食不错,一家子身上都长了点肉,其中数钱宝丫和双胞胎的改变最大,不仅白了还比之前胖了点,看起来不瘦巴巴的像猴儿了。 不过还不够,钱宝丫想趁着年纪小还能发育,赶紧多吃点好的把身高体型拉起来。 不然等到年岁一到骨缝长合拢了,她这辈子估计都要做个小矮子了,那可不行。 有着这般想法,她在买菜时不吝啬花钱,先跑去唯一的肉摊上把剩下的两根大骨全包了,又买了点小杂鱼,再挑一捆芹菜几根黄瓜,直把两手都提满了才回。 回去时,钱宝丫特意瞅了瞅。 钱六已经转战到罗锅儿那屋去了,正在跟人家红光满面地巴拉巴拉吹个不停。 钱宝丫猫着腰,躲着他的视线范围溜溜地跑回家,等到钱六发现她买了许多菜时,玉丫已经把饭菜做好端上桌了,再有意见也没用,除非他不想吃了。 钱六哼哼着表示,有好的干嘛不吃。 不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在吃食这一块,面对钱宝丫的坚持挥霍,钱六几乎没有赢过,除了说些装腔作势的废话就是妥协妥协再妥协,妥协到这次他都不想多说什么了,坐下开吃先。 经过钱六的一力宣传,过了一夜,钱宝丫能写文章挣银圆这事就在院里传开了。 大家知道后一番羡慕嫉妒恨,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遇到钱六先拱手祝贺两声,等王贵子转着眼珠子试探地想让他摆席面请酒的时候,被钱六几句话喷了回去。 请酒就得花钱,作为新任吝啬鬼的钱六是万万不肯的。 想喝酒自己买去,卖女儿的钱还不够他喝的吗,咋喝不死他。 说道这事儿上,罗锅儿有点迟来的意见。 “贵子叔,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把娇姐儿卖出去,你看六子叔家对待女儿都是宝贝着,现在就有本事赚大钱了,娇姐儿当时在剿丝厂里赚的也不算少,要是……” 罗锅儿埋怨的话没说完就被王贵子打断,当面不满地怼上。 “你胡咧咧个啥,娇姐儿是做军官夫人的命,我那是为她好,你还有意见咋地。”王贵子是下意识怼的。 随后他就想起罗锅儿已经不是以前能任意欺负的罗锅儿,人家现在做了包月,还得贵人赏识,是有牌面的人,不是他可以随便得罪起的。 想到此,王贵子收回骂人的那些话,憋着气暗自嘟囔了几句,干脆撇开几人,出去继续喝酒逍遥。 罗锅儿留在原地神色难辨。 钱六左看看右瞧瞧,摸了摸光头悄摸摸地溜了。 第1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19 钱宝丫睡到半夜,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哭喊打骂声。 还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刘力离家杨槐叶闹腾,这回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杨槐叶又因为什么事闹起来了? 钱宝丫皱眉听了一会儿,认出大概是对门的那对熊孩子兄弟在哭,声音高昂凄厉,其中夹杂着王贵子醉醺醺的怒骂呵斥。 这估计是在打孩子,就是闹的动静太大了点。 “睡吧,跟咱没关系。”钱玉丫翻个身拍拍她嘟囔道。 钱宝丫睡意朦胧地嗯了声,思绪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很快又在吵闹的背景音中陷入梦乡。 睡熟之前,隐约地她听到自家的房门开关的声响,想必是钱六起来去看了,于是放心地睡过去。 一切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第二天一早,钱六果然忍不住在饭桌上叭叭了昨夜院里发生的最新八卦。 “王贵子那厮喝酒就喝酒呗,半夜喝醉回来竟然还发酒疯,逮住俩孩子就揍啊,两个小子被他们爹打的鼻青脸肿,都见红了嘞。” 钱六大口啃着刚出锅的金黄窝窝头,说的一脸唏嘘,摇头鄙视地道王贵子太混了,自己酗酒就算球,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宝儿娘听得稀饭都忘了喝,不可置信地问,“那可是他亲生的种,之前也没见他动过手啊。” 毕竟是亲儿子,拉扯大以后还指望着养老呢,怎么说揍就揍开了啊。 对于这一点,钱六心里有点谱。 “还不是被罗锅儿下了脸面,估摸着是心有不忿,不能拿罗锅儿怎么样就借着耍酒疯打儿子出气呗,反正他就是个混日子的浑人,能干出啥好事来。” 他三言两语把昨晚差点吵起来的事情说了说,还道昨天夜里他去看时罗锅儿也在,对方是首先听到动静起来去拦着的,不然王家那俩孩子估计都要被王贵子打残打死了。 喝醉酒的人又憋着一股火气,能有什么理智可言。 当时院里的男人都起来去瞧了,在罗锅儿将孩子救出毒手后,钱六和老刘头合力把王贵子按住关到房间里,直到他自个儿在里面折腾累了睡死过去,几个人才擦把汗回屋。 钱六述说着这些,宝儿娘几个听得直发愣。 他们昨夜不是没听到动静,以为只是孩子太熊了不听话被大人教训教训,谁知道里面还有那么些缘故啊。 大家八卦着这事,说着说着话题就有点歪了。 话说看罗锅儿那架势,难道是对王娇还有意思?旧情难忘? 这个问题等到钱宝丫上街卖花时基本有了答案,她瞧见罗锅儿大晌午的不去主顾家上工拉车,反而穿戴一新一身轻松地穿过街头,很快不见踪影。 他去的那个方向,分明是王娇的‘婆家’所在的地方,王贵子在小院里不知拿出来炫耀多少回了。 待到晚上大家都在的时间点,王娇果然又来了一趟。 显然,罗锅儿白天过去是给她通风报信去了吧。 当时众人都在院里纳凉,杨槐叶也罕见地回来了,一身新衣妖娆风情地倚在西耳房的门框上吃酥饼,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扫着院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王贵子在家喝的半醉,坐在门口让两个儿子伺候着,一副大老爷的派头,看上去十分享受。 王娇过来就见到这样的画面,瞧着两个浑身是伤的弟弟立马心疼地红了眼睛。 她倒是想管管王贵子,让他别再犯浑。 但是对方是她亲爹,孝字当头,她管不到他身上去,管了对方也不会听,所以只有以利诱之。 为了老王家的根儿,为了以后她的依靠,王娇只好大出血了。 之后在大家的见证下,王娇跟王贵子商量,约定以后每月月底她会拿回家一点钱贴补,但需要王贵子照顾好家里两个孩子,不能再打不能再饿着他们了。 有钱给,谁不愿意拿啊。 王贵子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银角子揣进怀里,对上杨槐叶抛过来的那双扑闪的媚眼,顿时移不开目光了。 至于儿子什么的,不是没饿死他们嘛,以后喝酒给留点下酒菜就行。 王娇那会儿还没走呢,瞧见父亲拿了钱完全不把约定当回事,却跟旁边耳房的骚狐狸眉来眼去,当即气急。 “爹!你记住了没?好好照顾大弟小弟,不然以后我不拿钱回来了。”王娇黑着脸气道。 本来还想提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粘上关系之类的话,但是杨槐叶就在一边看着,王娇怕被这女人听出来歪缠,没敢说。 王贵子不耐地摆手,赶着王娇回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家不留饭,要不是刚拿了钱心情好,不然被女儿管到老子头上,他非得给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王娇又留了会儿,直到天色将晚不得不走了,才让罗锅儿护送她回去。 过了几日,钱宝丫被录取的那篇关于生姜片贴在腋窝能治异味狐臭的小常识刊登出来了,在报纸上的位置有点偏,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叫钱六稀罕的不行。 他专门向客人讨来那一版的报纸,交给宝儿娘剪下那一个豆腐块文字,专门用浆糊贴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时常看上两眼就能乐半天。 在此之后,钱宝丫又酝酿良久开始又一波的广撒网投稿,但是收效甚微。 除了一二猎奇的小知识能被选中赚点稿费,其他那些经过她认真构思写下的诗歌、散文、评说等等过稿率几乎约等于零,距离当初的预想相差甚远。 钱宝丫百思不得其解,拿着报纸研究来研究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要说文风不一样不被编辑青睐吧,也说不过去,她是特意仿照着刊登出来的文章风格写的,为了赚稿酬,每篇都用了心,不可能全军覆没。 屡次不中的情况下,钱宝丫丧气之余都要舍弃这一块,转而去尝试翻译国内外名著了。 以她如今的英文水平,那更是个难啃的骨头,不到穷途末路不去考虑。 这日,钱宝丫卖完花照常反思,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考虑着事走神,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清雅的男子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宽厚的怀抱让人懵然。 钱宝丫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后退道歉,“抱歉,对不住。” “原来是小姑娘,你的学习进行的怎么样了?”头顶传来略带熟悉的男子嗓音。 钱宝丫骤然抬头,瞧着眼前风姿俊秀英俊非凡的青年男子,眨眨眼再后退一步。 “卫先生?”原来是熟人啊。 钱宝丫松口气后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咖啡馆门口了,恰好和正要进去的卫先生撞到一起。 好在是熟人,对方认出了她,对于她的莽撞并没有多做计较。 “如此魂不守舍,是出何事了?”卫先生见钱宝丫脸色有异,不禁和颜悦色地开口询问。 钱宝丫抬头看了看他穿的文人长袍,心里头转了个念头,神情犹豫。 不过机会难得,犹豫只是一刹那,她随即就立马期待地开口。 “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求指教啊,不然都快搞不下去了。 卫先生点头,看了下四周,示意她去咖啡馆详谈。 钱宝丫跟着他进去,在他和梁先生的那处老位置落座,没等她说什么,对方先叫来侍应生点了几道糕点上来。 “饿了吧,边吃边说。”卫先生将冒着热气的点心往前推了推。 钱宝丫不好意思,“先生,您破费了,我不饿…”话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轰鸣一声,使得她身子僵了下,脸上爆红。 男子低低笑开,见小姑娘窘迫的都快把头低到桌子下了,不禁莞尔,亲手给她夹了几块饱肚的酥饼过去。 到了这个地步,钱宝丫不再作假,红着脸厚着脸皮吃了两块垫肚子。 “我叫卫斯年,小姑娘,你的呢?”卫斯年品着苦咖啡低眉问道。 “钱宝丫,我叫钱宝丫,金钱的钱,元宝的宝,丫头的丫。”钱宝丫老实作答,手指在桌面上写下那三个字。 随后她干脆趁着话头把自己最近做的事说了说,最后提出疑惑,想请对方帮忙瞧着指导一下。 卫斯年静静地听着,等她讲完后,他看了眼窗外,问她之前没音信的那些稿子有没有备份,下次可以拿来让他看看。 得知他愿意指导,钱宝丫心情振奋,立马说道,“不用下次,我随身带着呢,先生若是现在有时间的话……”就帮忙看下呗。 有机会就立即抓住,不然下次遇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卫斯年放下杯子伸手示意,钱宝丫立即麻溜地把放在花篮底部用报纸包着的一沓稿纸拿出来奉上。 在对方低头翻看的时间里,钱宝丫忐忑地等待着,气氛一时静谧无声。 傍晚的时间,咖啡馆里很安静,煮咖啡豆的香气飘在鼻尖,窗外的光影投射进来,街边一队大沿帽巡警气势汹汹地跑过。 如此宁静的氛围,令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一刻钟过去,卫斯年抬起了头,放下那些稿子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目光看向钱宝丫。 第2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0 钱宝丫被他看得坐立不安,试探地问,“怎么样?是写的不好还是没摸着脉络?” 不然那么可怜的过稿率,都要让她产生自我怀疑了。 卫斯年摇头,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就文稿点评起她在其中的不足和优点,完后总结说道是以她小小的年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已是不错了,应当再接再厉,不要气馁云云。 事实上,以她这样的水平,不说十之七八能被编辑选上,其中四五还是可以通过筛选见报的。 “只是你忽略了一点,每个圈子都有隐形的规则,文人圈同样如是。” 卫斯年谆谆告诫,提点着被钱宝丫忽视的那些附带条件。 报社刊登的文章不是随便选的,大多都是编辑找文学界的一些名人学士约稿而成,剩下的一小部分才从投稿中选取,且中选者基本都有他人推荐。 好文章是必须的,但推荐人也很重要。 找一个在业内有一定名气地位的学者带入门,能够有更大的几率融进文学圈子,不然只能多走弯路多尝试,直至幸运地找到赏识的编辑伯乐,然而这需要花费许多功夫,就如同钱宝丫现在这般。 钱宝丫听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文人圈的潜规则嘛。 像她这样没人带没人提携的小透明,闷头扎进去只会撞的头破血流,怪不得努力准备了那么多却屡次不中。 想到此,钱宝丫不由有些颓丧。 本以为写文章门槛低,以她现在的条件做这个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里面还藏着别样的门道,实际上入门水平线真不低。 就在她情绪低落之时,卫斯年取下别在口袋的钢笔,翻到最后空白的稿纸,行云流水般写下一封推荐信。 “我与这间报社的主编有点关系,你下次往那里投递时记得随上这个,应当容易过些,等攒下了基础再尝试往其他报社投稿。” “万事开头难,贵在坚持。” 话落,他将推荐信连同稿件交还到钱宝丫手上,语带鼓励。 钱宝丫懵愣之后一扫颓唐,忙不着慌地接过,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 她现有的东西不多,人家估计也看不上。 “谢谢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最后,她抱着报答对方的心思问道。 卫斯年勾唇看她一眼,精致俊挺的眉眼隐隐舒展开。 他转头瞧了瞧窗外此刻已然阴云密布的天空,开口说,“快下雨了,你若执意想要为此做些事,就去买两把伞来罢。” 这般说着,一枚簇新的银圆被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掏出。 夏日的天气多变,刚才外面还是夕阳照耀的晴空,这会儿已经黑云压城暴雨将至了。 钱宝丫一瞅立马点头应下,拿上钱就当即起身,跑出去找卖伞的铺子。 这条街上的杂货铺不多,卖伞的只有一家,就在距离咖啡馆几百米的地方,快去快回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 钱宝丫加快步子,估摸着在雨势下来前大概能把伞买回来,不会叫先生淋雨离开。 即将下雨,买伞的行人不少,钱宝丫冲过去随手拿两把量多好挑的油纸伞,花上大半个银圆买下,转头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街上多了很多巡视的卫兵,不知是出什么事了。 钱宝丫赶着送伞,没有多想。 反正她只是个小人物,天塌了都有高个儿顶着,知道那么多干嘛。 回到咖啡馆时,卫斯年仍旧在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边闲适地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外面的街道。 “先生,您要的伞买来了。”钱宝丫坐下气喘吁吁道,顺便把店家找回的铜板放到桌上。 两把伞都是竹制的伞骨,伞面用的油纸,上头几笔勾勒出简单的水墨丹青,是时下比较受文人名媛青睐的类型。 卫斯年选了其中带有一枝红梅的那把,剩下的伞和零碎的钱都归钱宝丫,还有几样吃剩的糕点,已被他叫人打包放进花篮里。 不待钱宝丫摆手推拒,卫斯年当先拿着伞起身。 “走吧,天色已晚,暴雨将至,你该回家了。”说着就要离开。 钱宝丫见此连忙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跟上去。 轰隆隆地雷声响过,外边的雨滴此时已经稀稀拉拉地开始落下了。 两人在门口分开,卫斯年打起伞转身走向东华大学。 “先生,雨伞怎么还你?”钱宝丫急忙追问。 只见对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答道,“送你,拿去用吧。” 钱宝丫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渐渐变得密集的雨帘中,再瞧瞧自己花篮中满满当当的收获,默默给对方发了一张好人卡。 为人师表,品德高尚,令人敬佩。 暴雨哗啦啦地落下来,街上的热闹顿时少了大半,周围尽是奔跑着躲雨的路人,还有叮铃铃飞奔而过的黄包车。 “二丫,二丫。”钱六拉着车找来了。 钱宝丫顺着声音眯眼望去,瞧见他人和车都被雨水浇的湿淋淋,只有后头支着帘子的车座上是干的。 钱六一气儿跑到近前,在雨幕里招手让闺女上车躲一躲,他直接拉她回家。 “我有伞。”钱宝丫晃了晃手上的竹伞,摆手叫他先走,下一刻就被钱六强硬地拉住胳膊扯到了车篷里坐下。 “雨下这么大,你那个小伞能顶啥用,别淋病了还得花钱看郎中,要不是想着来接你,老子现在还能再拉一单肥的……” 嘟嘟囔囔着,钱六拉起车就走,脚板子踩着水花啪啪啪跑得飞快。 钱宝丫收了伞坐好,看着已经被雨水淋到一点的花篮,索性不再有意见,决定待会儿买点排骨给便宜爹加餐。 只是下着大雨,不知道马尾巷的那些摊贩还在不在。 贫民区的街巷虽然窄小,但是让洋车经过是绝对够的,不然这一片也不会住了那么多靠拉人力车吃饭的车夫了。 钱六的速度不慢,拉着车子飞快跑过布满污水的那条巷子,很有经验地没让鞋面沾上一点污迹。 夏天的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父女俩到达马尾巷口时,雨势已经变小,很快就停了。 乌云退散,天空湛蓝,夕阳的余晖播撒而下。 这时,躲在家户中的摊贩们纷纷冒出头,开始继续做生意了。 钱宝丫觉得这时机正当好,赶紧让钱六停车,她就在这里下了,买点菜先。 钱六不知道她的打算,放下她后迅速回家去换衣裳。 稍后转了几个菜摊,钱宝丫最终买下一斤排骨和一兜洋芋,外加一捆青菜和几样葱姜蒜,将将把卫斯年留下的那堆铜板花完。 如果钱六知道她是买这样的菜,估计说什么都不会放她下车来。 本来钱宝丫买了后还在想等会儿回去要怎么应对他的暴脾气,谁知道刚到家就发现钱六被别的事引走了注意力,根本顾不上计较她的‘奢侈浪费’了。 钱宝丫把菜交给大姐玉丫,听着从东耳房里传出来的阵阵哭嚎声,问宝儿娘是怎么回事。 啥情况啊,能让罗锅儿哭的这么惨,跟死了爹娘一样。 难道是王娇在那边出事了? “哪儿能,是罗锅儿的洋车被兵头子扣住了,他去要被狠揍了一顿要不回来了,到家就躲回屋里又哭又骂的,唉,惨啊。”宝儿娘小声透露道。 钱宝丫恍然。 对于罗锅儿来说,除了王娇,也就那辆被他当成命根子的洋车能让他嚎成这样了。 车子是他省吃俭用几年才买来的,他也凭借它咸鱼翻身,如果就这么没了,那可真是比要他命还严重。 要是钱宝丫,她八成也得哭上一哭,一两百块大洋呢。 稍晚,等到钱六回来吃饭,在饭桌上仔细说了事情经过。 今儿个城外发生动乱,罗锅儿拉着主顾出城,回来的时候被几个兵头子拦住把车扣留了。 说是扣,其实就是强抢。 那些人抢到手后转道就卖车换钱,要是八成要不回的,只能自认倒霉。 罗锅儿不仅丢了车,还挨了一顿打,更是被吓得够呛,所以回来躲在屋里才哭的那么声嘶力竭。 “他那个主顾呢,说不定可以帮帮忙。”钱宝丫出主意。 不是说是贵人吗,地位高人脉广,让罗锅儿去求求,说不得能把车子找回来,不然他以后还怎么给人家拉车做包月。 没了车子,罗锅儿直接没了吃饭的家伙,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钱六摇头叹息,“当时主人家留在朋友那,是罗锅儿自己回来的,谁想到半道会遇上兵匪作乱啊,他不敢去跟主顾说,人家一个文人估计也管不了这种事儿。” 管不了是管不了,但至少可以让对方愧疚一下,钱宝丫心道。 毕竟是主顾要出城才引起的,万一对方心软赔偿个一两百块,车子不就变相地回来了么。 然而钱宝丫也知道,作为底层老百姓的罗锅儿是不会这么做的,他不敢。 有了这事,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直到夜深大家都要睡了,王贵子拎着酒坛子一摇一晃地回来,打破小院的寂静。 钱宝丫出来倒洗脚水,瞧见罗锅儿身形萧瑟地紧跟着王贵子进了西厢房。 第二天一早,她又见罗锅儿殷勤地往西厢送了不少东西,都是他前段时间积攒下的好物。 钱宝丫看得莫名,随后从钱六那得知对方这是想通过王贵子那个做军官的便宜女婿,走他的路子通融一下把车拿回来。 对此,钱六摸着光头嘀咕,“我瞧这事不靠谱。” 第2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1 盛夏时节,双胞胎弟弟正好满七周岁。 两人过生辰那天,宝儿娘特意下厨做了两碗长寿面,用的还是精细的白面。 长长的一根面条下锅,配上水灵的青菜和葱花,碗底再窝个蛋,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了。 毕竟一年只得这一日,宝儿娘狠心用了好料。 双胞胎兄弟欢呼着坐上桌,小脸埋在碗里就抬不起来,呼噜噜地吃的喷香。 等哥俩用完青菜鸡蛋长寿面,连碗里的汤底都舔个干净,钱宝丫微微一笑,拿出了自己给他们两个准备的东西。 知道弟弟们要过生日,她特意去食品店秤了两斤粽子糖回来,就是专门给两个小家伙吃的。 以往见他们看着马尾巷子里其他的小孩吃糖时那个眼巴巴的馋样儿,钱宝丫就有心想给两人买点来吃了,这下正好趁着机会当生辰礼物送上。 “粽子糖!谢谢二姐!”双胞胎顿时雀跃。 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开心万分的劲儿,宝儿娘抿着唇笑,心里也十分高兴。 而大马金刀端坐在上首同样吃青菜无蛋面条的钱六眼睛一瞥,大手伸过去呼啦一下就抓走了一把,在两个儿子愣神的一霎那,他已经连剥两颗糖扔嘴里尝味儿了。 钱金宝钱银宝哥两个都没反应过来,眼瞅着老爹当着面夺走他们的糖果嚼吧嚼吧下肚。 回神后,俩兄弟互相看看,红着眼噙着泪差点大哭起来,想要去找二姐评理。 没等两人下桌,只见钱六虎目朝那边一瞪,兄弟俩顿时不敢动了,只双手护紧了剩下的粽子糖。 “怎么了?”钱宝丫去厨房盛了碗面条回来,见饭桌上气氛不对,不禁奇怪地问道。 “二姐……”双胞胎可怜兮兮。 “咳——”钱六猛咳一声,打断俩儿子的告状,光棍地自己先向闺女自首了,“那啥,刚才见你给他们买的糖多,我就尝了几颗,看把他们紧张的,一个个忒小气。” “你爹我小时候命苦啊,家里的田不够,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哪里还能吃得到粽子糖。” “这糖真甜,老子还是第一次……” 论卖惨,钱六的道行可比双胞胎高多了,一本正经的话语叫他说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做了什么错事都不忍心再责备与他了。 更何况他只是吃了几颗糖而已。 双胞胎哥俩听得眼泪汪汪,立马把捂在手心里的糖分出去大半,顺道还给宝儿娘和钱宝丫各分了一份。 有钱宝丫在,钱六没那么厚脸皮地全收下,只抓了一把塞进衣兜,其他都留给儿子们了。 钱宝丫抽了抽嘴角,虽说对便宜爹的做戏没眼看,但两个弟弟吃他那套,他们自己都把问题解决了,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钱玉丫那边忙完了灶上的活计,方才和宝儿娘再次回屋,上桌吃饭。 见到金宝银宝特意给她们留的粽子糖,母女俩感动的眼眶泛红,吃下一颗糖甜甜嘴儿就不再要了,剩下的全都还给了兄弟俩。 最后,双胞胎的粽子糖大部分都保留住了。 以防两人得意忘形,钱宝丫特别提醒,“一天就吃几颗啊,多了容易蛀牙。” 两兄弟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 吃过饭,趁着气氛正好,钱玉丫把她为弟弟们准备的生辰贺礼拿了出来,是两件短裤短褂,棉布的料子吸汗又透气,上头针脚细密做工不凡,显然是用心做的,正适合当下的大热天来穿。 “这是用二妹之前写文章挣的钱买来布做成的,我就凑个力气花功夫做一做。”钱玉丫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之前钱宝丫把那张稿酬的汇单拿去邮局取了两块钱,回来交给宝儿娘和钱玉丫,让她们抽空将她之前说的要给弟弟们的新衣和小木箱子做好,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成想恰好赶到两人的生辰。 看来宝儿娘是一早就考虑好的,钱宝丫心道。 果然,下一刻宝儿娘也随即起身,去他们那屋搬出两个簇新的小木箱子出来。 东西在屋里搁着,钱六想必也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能忍得住,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异样都没露出来。 得了东西,双胞胎立马顾不上粽子糖了,兴冲冲地跑上去各选了衣裳和箱子。 等两人麻溜地把装备换上,学着街头那些卖卷烟的小童走上几步,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初步形象是过关了,至于上街后要注意的地方,有钱六去叮嘱他们,钱宝丫就不再多操心。 翌日,收拾一新的钱金宝钱银宝哥俩就抱着木箱子上工了。 钱六先带他们去卖烟的铺子进点香烟,然后选了一处比较平和的街口让两人去试着吆喝开卖。 两个小家伙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刚开始还有点胆怯,等到由钱金宝带头吆喝来一个买烟的客人,幸运地挣到第一桶金,两人看着自己赚到的铜板,眼睛睁的圆溜溜,随后就像是打了鸡血,扯开嗓子一发不可收拾。 钱六一直在远处悄悄看着,为此连找上来坐车的客人都没拉。 他见那俩兄弟开头顺利,旁边的烟童在看到他们有大人庇护后也没有不长眼的上去排挤找麻烦,方才终于放下心来,接上一个坐客拉车离开。 卖卷烟一天下来挣的不多,但多少是一份进项,这对于钱家来说是喜事。 宝儿娘他们最近几天都乐滋滋的,为了庆祝还专门买了一篮鸡子回来,家里每人每天一碗鸡蛋羹,配着葱花和小磨香油,那滋味赛神仙。 相比于他们家的其乐融融,隔壁耳房的罗锅儿境遇就有些惨淡了。 罗锅儿之前被扣了车,本想通过王贵子那个便宜女婿把车找回来,但谁知找了人才发现里头的水浑的很。 为了这事儿,罗锅儿给王贵子送了礼赔了笑,做小伏低说尽了好话,最后却还被那军官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上一顿。 待到花光手里所有的积蓄,车子的影儿都没见着,罗锅儿忽然明白过来。 他这是被骗了。 王贵子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喝酒去了,拿着罗锅儿送的礼卖来的钱出去逍遥整日不回家,而他那个便宜女婿又是当官儿的惹不起,且因着王娇的关系,罗锅儿最终只能自认倒霉,找理都没处找。 这下,他不仅丢了车,手头积攒的媳妇本也没了,风光了没几月,到头一场空。 这个打击可不小,罗锅儿整个人以肉眼可见地没了精气神,躲进东耳房好几日没露面。 要不是钱六本着邻里情分过去瞧一眼,发现人躺在床上都快病糊涂了,说不定等罗锅儿醒来就烧成了傻子。 宝儿娘看人可怜,把郎中请来给对方瞧了瞧。 钱六觉得这小子还年轻,说不定过了这个坎以后就还能起来了呢,所以这次做主把药费给垫了。 也就几个铜板而已,就当先借与他的,不然人眼看着就一命呜呼了。 罗锅儿烧的昏昏沉沉中被一剂汤药灌下去,捂住发了身汗,过一夜人就清醒过来。 “你这病来的凶,也算是生死一场,还有啥看不开的,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管怎样,日子不还得过下去。”钱六苦口婆心地劝道。 罗锅儿神色凄楚,闻言感激地点头,“我晓得的,多谢六子叔了。” 有着钱家的接济,罗锅儿暂时没有断粮,每天喝着清粥把病养好,只是精神头还有些萎靡不振。 直到老刘头过来,说是给找了一个短工的活,罗锅儿要是愿意去做,一天两顿的吃喝是不用再发愁的,而且还有工钱拿,虽然少但攒攒也是份进项不是。 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罗锅儿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现在一穷二白,想去车行租辆车干回老本行都没资本,还不如先打着短工攒上一些本钱再图其他。 罗锅儿想通后立马应下短工一事,心中十分感动。 以往他发达的时候因为王娇的关系是和王家人走的近,没想到一遭落难,王家人迫不及待地将他往死里踩,而另外两家却是都帮了他大忙。 俗话说患难才见真情,老祖宗真没骗他。 罗锅儿心绪复杂地抹了把脸,挣扎着起身要给两人磕头,被钱六一力按了回去,叫他再不要多想,赶紧养好病起来干活,他家可不养闲人的。 老刘头也连忙摆着手后退,不愿接罗锅儿大礼,他受不起。 说来短工的活计其实是通过小老太寻到的。 罗锅儿有难,院里人都看在眼里,她见钱家都帮忙了,刘家作为邻居也不好干看着,所以就在平时做零活的地方给找到一个打短工的机会,算是邻里的人情往来吧。 老刘头不是会瞒着的人,而且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因此当钱六问起时就把经过说了。 钱六回屋把事情跟宝儿娘咬了咬耳朵,说道还是小老太会做人,不然就凭老刘头那木头性子,根本想不到这一茬来。 宝儿娘点头,那肯定的。 小老太没本事的话,对上杨槐叶那会儿也不会从对方嘴里咬下一块肉来,还一来就把以后能给她养老送终的刘小娃紧紧攥在手心里。 不管大家是怎么想的,罗锅儿的事算是暂时过去了。 夏日炎炎,钱宝丫又开始了自己的写文大业。 第2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2 钱宝丫这次写文章谨慎了许多。 推荐信只有一份,来之不易,让她万分珍惜,必须要拿出最好的水平来才能对得起卫斯年的指点用心。 因此下笔之前,钱宝丫先找出那家报社的报纸杂志出来,将上面刊登的所有豆腐块文字都翻看研究了好几遍,直到确定了对方总体的风格特点才开始构思。 当下文人圈最流行的是诗歌、散文、时事评说等文学范围,她在之前那波投稿里都有所尝试。 没有基础和背景的话,结果想而易见不尽如人意。 这回钱宝丫不打算那么干了,与其浪费时间做那么多无用功,不如专选一二方向集中攻略,就像卫斯年建议的那样,等到融入圈子有了点名气后再尝试其他方面。 有那封推荐信在,就相当于多了层保险。 钱宝丫于是放心地选择写小说,毕竟那家报社最近在这一类型上搞的不错,正在大肆征稿,无论是他们的报纸还是杂志上都有一定的版面刊登,过稿率应当是不错的。 决定好文体,接下来就是选择题材,构思大纲了。 写什么呢?钱宝丫望着窗外出神地思考。 当下文人圈虽然正处在新思潮的影响下,但文风还不算太开放,她若是想要用白话写出大众所能接受的东西,刚开始肯定不能太超纲,不然准会像前一次那样没有任何回音,只会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毕竟这种时候能当上主编的都不是一般人,大都是这个特殊时代的大牛,随随便便拉出一个就是文学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家学渊源,底蕴流长。 如果她想像前世一些民国小说中的主角那样,随便写篇言情或打怪升级的快餐娱乐型小说就能得到对方青睐,稀罕的跟见到宝贝一样,约稿酬劳滚滚而来什么的,那基本是妄想。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谁都不是傻子。 她要是当人家是可以愚弄的傻子,人家肯定也会把她当做傻子,应付都懒得应付。 相比后世那些玄幻、修仙、末世之类的题材,这个时候因为时代的变革更偏向于纪实寓意,由现实的故事引发深思,启迪大众,解放思想。 哪里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有人不遵守规矩莽撞地冲进去,那八成会被淘汰。 钱宝丫机会不多,不会做那个敢于冒险的先驱者,她就只想写写文章赚点钱而已。 不就编一个现实点的故事,然后末尾发表一番人生感慨意义,再和国情联系联系嘛。 钱宝丫转了转钢笔,表示自己也会写。 “罗锅儿,回来啦,今儿个咋样啊?”钱六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打断了钱宝丫的思路。 只见罗锅儿擦着汗进门,对钱六笑了笑,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精神还算愉悦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钱家今天做了红薯稀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钱六问罗锅儿要不要来吃一碗,被对方连忙摆手推拒,说是在主顾家吃了汤泡馍回来的,肚子现在饱的很,塞不下了。 钱六满意地鼓励道,“好好干,累是累点,但啥都比不上吃饱肚子实在不是。” 罗锅儿点头认同,随后就勤快地端着脸盆去洗脏衣裳,看来日子有了奔头,他又重新焕发了生活的希望。 钱宝丫坐在窗边瞧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要写纪实小说,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主人公嘛。 如果以罗锅儿为原型,前后加些艺术的设想,中间掺杂他那些堪称波折的经历,结尾再反思一下底层小人物的命运和社会的关系什么的,那么想来也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如此想着,钱宝丫几乎瞬间就在心里构思出很多情节,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不过片刻,她就顺利写出大致的提纲和要点,接下来就是把骨肉填充,丰满润笔加工一下,达到让编辑满意的程度。 等她暂时停笔,钱六的大嗓门立时从窗外传进来。 “二丫,吃饭了,出来歇歇脑子。” “嗳,来了。” 钱宝丫把稿纸收好,心情不错地走出去。 由于天气热,钱家的饭桌是摆在院里的,就离天井不远,因为水井的影响,倒是比在屋里凉快一些。 宝儿娘的肚子已经吹气般大起来,郎中隔上一段时间就被叫来看一回脉,说是预产期在冬日里。 晚饭是钱玉丫做的,红薯稀饭熬的稀烂,已经用井水放到半温,配着凉拌黄瓜辣炒豆角味道不错,能让两个小的呼噜噜连吃两碗。 “兔崽子,自从能挣铜板,他们的饭量也是大的跟猪一样。”钱六瞧着桌上两个都快跟他吃的差不多的儿子,扒拉着饭菜的空档还不忘抱怨一句。 宝儿娘听得不乐意,素手伸过去在桌子下大着胆子偷偷拧他,小声说,“他们两个都在长身子,又要出去干活,不吃多点咋行……看你说的,儿子要是兔崽子,你是啥?” 钱六被掐到痒痒肉,浑身哆嗦了下顿时不再叽歪了。 钱宝丫余光瞧着他们夫妻间的机锋,禁不住笑了笑,只当没看见,自己加快速度吃饭,准备早点回屋晚上继续构思新文剧情。 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她把大纲罗列好了。 如此一来,新的文章算是有了章程。 钱宝丫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白天在街头卖花、晚上到家写作,最终用一周的时间把一篇小说写好,又润笔查漏了两天,确定没什么常识性的错误雷点,方才和推荐信一起封好去邮局投递。 东西送出后,钱宝丫就不管了。 反正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尽力做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就看编辑那边的选择,多想无益。 或许是因为推荐信的关系,也或许是文章内容符合当下社会特色的原因,这次没叫钱宝丫等太久,一周后报社那边就给了回音。 当邮差在夕阳的余晖中骑着自行车再次上门时,最近一早就下工回家的钱六首先跳将起来,动作比谁都快,一溜蹿过去开门,瞧见邮差的军绿大包袱立马咧开嘴笑的荡漾。 “老哥,是不是来我家的信嘞?”钱六问的忐忑。 那做邮差的中年人来过几次,与住在小院里的几户人已经有些熟悉了,听此点点头,将一早分好类的信封拿出来示意了一下。 钱六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做好按手印接信的准备。 然而等到邮差拿出印泥的时候,他虎目一转改变主意了,扬声将正在屋里看报纸的钱宝丫叫出来。 “二丫,二丫,报社来信了,快出来签个名儿。”大嗓门喊得周围一片儿的邻居都能听见。 经他这么一出,估摸着不出一天,钱家出了个会写文章挣钱贴补家里的闺女这事儿就能传遍整个贫民区。 钱宝丫挠挠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差点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 做的这么直白,她哪里瞧不出便宜爹的小心思,但自家人能怎么办,无伤大雅就宠着呗。 在钱六连声的催促声中,钱宝丫只好出来给他长脸,拿着邮差提供的钢笔在签收单上写下三个端正的楷体字。 “怎么是三个字?”他的名字不应该是俩字吗?钱六在一旁看着还奇怪地发问。 钱宝丫拿到信封指了指自个儿,说道是回信是给她的,当然是三个字啦。 这次不同于上回,有推荐信在,她再用钱六的名字就不再合适。 以防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钱宝丫寄信时用了自己的真名,只不过笔名还是原来的,所以等到文章刊登在报纸上时并不会暴露她的真实信息。 钱六被她那一套套的话说服,没再纠结在这件事上,而是神色激动地让她赶紧拆信看看。 有回信好,有回信证明文章被人家相中录取了,就是不知道给了多少稿酬。 两人说话间,周旁被钱六那嗓子引出来的邻居听到父女俩谈话的内容,不禁纷纷惊讶地伸头往这边瞅着。 反而是邮差大叔比较淡定,毕竟是识字的,想必在看到信封上的寄信方后就明白了这户出了个读书人的事。 信件成功送到,邮差向两人恭喜一声就骑上车走了。 那些围观的人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情况。 众多疑惑羡慕巴结嫉妒等等的视线下,钱六挺直了腰板儿,神色间无比自豪,随着众人的询问,他张嘴就叭叭开。 “你问发生了啥事?哪有什么事啊,就是我家二丫自个儿学会读文看报了。” “这不她试着写篇文章投到报社去,人家一眼就相中给咱寄了回信过来,这是第二次嘞,里面有张汇单,能到邮局领钱哩,那是酬劳……” “哎呀,文人是吃香,但我家闺女才起步,赚的不多也就几块银圆的嚼头,不值当啥不值当啥。” 三言两语骄傲地应付过邻居,钱六急着回去看稿费数目,很快就护着钱宝丫脱身,回到小院里啪地一声把大门关严了。 就这样,钱六还嫌院里不安全,直把人拉到屋里才搓着手一脸激动地让钱宝丫开信封。 宝儿娘和钱玉丫这会儿也忍不住凑上来,两双眼亮晶晶的望着。 第2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3 看他们之前都是一副不怎么过问顺其自然的作态,钱宝丫还以为他们是不不关心这事儿了呢,原来都是为了顾及她的心情而藏着的么,到了关键时刻终于显露了出来。 钱宝丫心中微动,手上利落地把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信纸和汇单。 前者被她展开仔细阅览,后者一出现就让钱六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夺了过去。 回信写的挺简洁,大致意思就是说她的文章写的不错被录取了,编辑在信中点评了一番其中的优缺点,鼓励她以后多多投稿,写出更好的篇章来。 至于稿酬,因为是新人,报社给的不多。 初次按照千字一块五的价格,以后投中的多了会依次上涨。 钱宝丫扒拉着手指心算一下,投中的这篇小说写的不长,只有将将几万字,但要是算下来总共的稿酬也有五十多块了。 “二丫,这上面写着多少?”钱六捧着汇款单稀罕了一会儿,因为不识大写的数字,最后只好又过来问闺女。 钱宝丫心里有了底,拿过单子一看,果然上头写的数和她心算的差不多。 “爹,不多,一共五十二块。” “啥?有五十二块?五十多块还不多吗,够咱一家子好几个月的嚼谷啦。”钱六惊喜地又一把将单子拿走了,面上神气又得意,跟揣个宝贝似的。 宝儿娘和钱玉丫在一旁听了这个数后更是震惊的不得了,根本没想过写文章这么挣钱的。 之前一篇两块那次,因为钱算不上多,她们还没怎么觉得,这次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母女两个顿时被震撼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惊喜和希冀。 钱宝丫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解释说写文章确实比旁的挣钱,但这其中存在不定性,而且前期容易收入不稳,后期成效如何还得看个人天赋和努力以及运气,不是回回都能如愿的。 “没事儿没事儿,有机会就成,你慢慢来不着急,咱们有你爹养家呢。”宝儿娘柔声宽慰,和大女儿一起笑成了一朵花。 母女俩实在高兴啊。 家里出了个有大本事的,不掏力气光靠脑子就能挣的比一般人多,好好好! “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宝儿娘欣慰地抹起了眼泪。 孕期的人比较情绪多变,钱宝丫是应付不来的,赶紧交给大姐玉丫去哄,自个儿默默退下了。 娘仨说着话的空档,钱六已经揣着汇款单蹑手蹑脚地溜去外头。 钱宝丫趁机追上去,拉着胳膊不让走,光明正大道,“爹,那是我挣的钱,把单子给我。” 写文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哎,她还想攒着给家里换个地方住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呢,可不能让钱六赖去了。 钱六本还想装疯卖傻地把银圆收入兜里呢,结果被自家闺女当面直白地道出,这就没办法装糊涂了呀。 “二丫啊,爹的买车钱还不够呢……”钱六紧紧捂着口袋开始老调重弹耍赖皮。 钱宝丫对他念叨的那一套都快会背了,点头应着,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将汇款单抢了回去。 买车钱会有的,但这笔银圆不能全部给他。 “爹,钱等我领回来会给你的,别着急嘛。”钱宝丫不顾钱六装可怜的傻样,拿着单子亲了口揣进怀里,那姿势跟刚刚钱六的动作如出一辙。 钱六眼巴巴地瞅着,虎目立时一瞪为自己辩解,“我是你爹,至于没收你这点钱儿?” 说是这样说,语气硬气的不得了,但下一刻就见他嘿嘿笑着搓手手。 “嘿,那啥,单子借我一晚上呗,爹揣着出去溜达一圈。”钱六腆着脸开口。 钱宝丫秒懂他是想干嘛,顿时有些无语,便宜爹这有点好事就爱显摆的毛病也是没谁了。 “一晚上哦,明天我就去邮局把钱取出来,回来咱们分,不然……”下次可就一分不给了。 钱宝丫表明态度,最终将汇款单重新递了过去。 钱六目的达成,立即喜笑颜开地做下保证。还,明早就还,不然他拿着也取不出钱啊,他就揣着出去跟人唠唠,顺便放在身上睡一觉过过瘾沾沾喜气,说不定明儿个上工能多挣几笔赏钱嘞。 一夜过去,钱六第二天一早果真没有食言,在吃饭时把揣了一夜的单子还给了闺女,然后草草吃罢早饭兴冲冲地拉着车去上工了。 钱宝丫拿上东西,先照常去花店进花,然后没去平时常去的街头叫卖,而是脚步一转走向隔壁东华大学所在的那条街。 邮局就在那条街上。 早晨的时间,街头有许多身穿学生装或者中山装的学子,三三两两地或坐车或走路齐齐朝东华大学涌去,一个个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看得钱宝丫羡慕不已。 她也想像他们一样不用为钱财操心,无忧无虑地去上学,就如同她前世那般。 可惜现实不允许,新生命本来就是捡的,就别再讲究其他的了。 钱宝丫看了两眼转回头,心道真想再过一次当学生的日子的话,她会自己努力达成的。 眼看日头升高,行人渐渐增多,钱宝丫加快脚步走向邮局的方向。 这个时代的邮局不比前世,装修的很是简陋,但功能还算齐全,里面的工作人员态度也不错,工作效率比之后世快的多。 钱宝丫找到办业务的窗口,拿出家里的户口本和汇款单递进去,之后经过签字验证是本人,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她所领取的那笔银圆划了账。 五十二枚银圆,二十枚一捆用牛皮纸封着,一共给了两捆,余下的十二枚零散地放着。 这些合起来有些份量,钱宝丫也没让对方换成银票,直接收了全藏进花篮最底部,上面塞满了花,不扒开仔细看谁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走出邮局的时候,她都想好晚上回去这笔钱要怎么分配了。 首先,钱是她挣来的,自己肯定要占大头,毕竟以后要做的事有很多,钱财必须从现在就攒起来。 其次,钱六那边一定要给一部分安抚住,别让他心里不舒坦闹腾起来。 还有宝儿娘那里,得给点补贴家用,再提高提高家里的伙食,让一家子都吃好点,身体倍儿棒才能少病少灾不是。 钱宝丫慢悠悠地考虑着,心里美滋滋。 果然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就像卫斯年鼓励她的那样,以后她要再接再厉赚更多的银圆,到时给家里找个好点的住处,让宝儿娘和玉丫可以放心地出门逛,再送弟弟们去学堂,哦,还要给便宜爹买辆洋车,实现他做上等车夫的梦想。 “卫老师,卫老师等等我。”黄莺般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钱宝丫暗自畅想的思绪被拉回,刚想到某个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姓氏,让她不禁转头去看。 哎哟,还真叫她遇到了熟人。 只见对面的东华大学门口,卫斯年一身文人长衫长身玉立风光霁月,正要走进校门。 而在他身后有一个穿着上衣下裙学生装的女子追赶上去,嘴里娇嗲嗲地喊着卫老师,却唤不回那人一个回眸。 钱宝丫静静地望了片刻,直到两人消失在东华大学的大门内,方才恍然惊醒。 她这是在干嘛啊,不去赶紧趁着早上的人流高峰多去卖点花,在这里浪费什么美国时间。 钱宝丫甩甩头,小跑着回去开始工作。 晌午的时候,钱六十分巧合地拉车从她那儿经过,然后悄摸摸问她银圆领了没,没的话要不要他陪着去一趟之类的。 钱宝丫听他在那儿啰嗦来啰嗦去,把自己吃不完的饼子全塞给他堵嘴了,然后在他走之前扒开花篮里的花朵,让他瞧一眼里面那堆银光光亮锵锵的银圆安安心。 钱六瞄了一下眼睛睁的贼亮,布灵布灵泛着光。 “有人来坐车了,快去干活,晚上回去再分。”眼见着有人过来叫车,钱宝丫立马盖上花催着钱六离开。 钱六只觉得今天过得格外慢,特别是后晌,虽然在拉车的过程中和客人谈起自家能写文章的闺女特别开心,但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圆,以及它所代表的新洋车和上等车夫的神气身份,他就心痒痒的忍耐不住。 他有些后悔,更有点担心。 那些钱不应该让闺女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拿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咋办,丢钱事小,人要是出了啥事,他可没地儿哭去。 可闺女坚持自己带着,他也拗不过啊。 就这样忐忑地熬过半晌,终于等到下工时间,钱六拉上车就往家跑,多拉一单都不想了。 钱宝丫装着那么多钱,心里也有点不放心,所以日头刚落下她就赶紧提着篮子回去了,路过咖啡馆时往里瞧了瞧,没发现那人的身影。 之前在东华大学门口看到人,她不好上去说谢谢,本想找机会在这儿遇见以便感谢一番,没想到终究还是没碰到他。 钱宝丫暂时放过这事,提上钱匆匆回家。 到马尾巷时,摆摊的还有很多,她就顺手买下不少好菜,晚上一家人可以吃顿好的油水润润肠子。 等到开饭前,面对钱六炯炯有神看过来的视线,钱宝丫拿出准备好的一捆银圆一分为二,其中十枚上交便宜爹,资助他攒买车钱,另外十枚交给宝儿娘,好给大家都做身夏装,外带平时吃好点喝好点。 钱六没嫌少,给多少要多少,反正都是赚的。 至于钱宝丫手里剩下的那部分,他就当她在自个儿攒嫁妆了。 第2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4 钱宝丫写文章挣银圆的事情,钱六拿着往外炫了一波就过瘾了。 活了几十年,他也不傻,不会把闺女挣了多少多少钱嚷的到处都是,只自豪地对外说自家二丫是个聪慧有本事的,以后当上文化人必能光宗耀祖等等。 至于具体挣的数目他是一点都没透露出去,被人问的急了就说一个月中一篇文章,一次挣个几块银圆之类。 作为小孩子玩闹的话,这是个意外惊喜,但对于奔波讨生活的人们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半个月的养家嚼谷,于是纷纷没了多大兴趣,只嘴上仍旧应景地羡慕吹捧了一番。 毕竟人家家里出了个能攥笔杆子的人嘞,挣不了大钱也能教兄弟姐妹认认字吧,好事。 外面的人散了后,这件事被议论一两天就让新的热闹取代,没扑起多少水花。 而钱六在满足了显摆的瘾后也不再给自家没事儿找事儿,关起门来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经,太高调了小心招来小偷小贼的惦记。 钱宝丫之后一鼓作气,又陆陆续续地写出几篇人物小说投稿,专攻这一块直至把稿酬升到千字三块,录上一篇两三万字的文稿就能有小一百来块拿,除去照例分出去的那二十枚银圆,其他的都在她手里攥着。 此外为了调节思维,她还另外买了本国外童话书,偶尔翻译一篇,既能教两个弟弟认字,用完还可以一起投到报社,一举多得。 那翻译的童话小故事竟然还有受众,就是稿酬没有自己原创的多,不过连载后每月增加的收入也是一笔进项。 到了这种程度,钱六他们已经不知道她能挣多少了,只知道每个月都能从她那儿分到十块二十块的,美滋滋。 几个月过去,钱宝丫手里的钱财逐渐累积起来。 荷包鼓了,最明显的变化是钱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毕竟钱宝丫是个肯花钱的主儿,特别是花在家里人身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更别谈心疼了。 以前眼馋的鸡鸭鱼肉隔三差五可以尝尝了,那吸汗柔软的细棉布也能买来做新衣穿穿,时不时的家里还能买点零嘴儿磕牙,小酒小菜想吃也是可以的,不用再心疼那几个铜板。 有了好伙食的滋养,钱家一家人都有挺大的改变。 首先是钱六,吃的壮来穿的好,他在小院里终于撑起了腰杆儿。 算上罗锅儿院子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之前其他三家都一家家的宽裕起来,日子过的蜜里调油,钱六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内心早就自惭形秽慌得一批。 要知道在底层混日子,弱小容易被欺负,跟不上大家伙脚步也落不了好,赶不上趟儿的话早晚要被排挤出去,摔到更低贱的泥地里去。 钱六当时眼看着院里的其他几家通过不同路子都起来了,他心里慌的猫爪挠一样。 即使他努力想办法钻营、拼命干活也无济于事,最后差点都要着火入魔被王贵子诱惑骗去做下混账事。 之后罗锅儿意外出事从刚爬上去的台阶跌落下来,实话说钱六心里是松了口气的,那会儿心想这下不单单只有他一家还在原地踏步,起码有个伴儿了吧。 为着自己那点子不可对外言说的小心思和莫名的羞愧,所以钱六才在罗锅儿落难后首先上前拉他一把。 而现在,他家也终于跟上来了。 钱六有了底气,高兴得特意去理发摊重新刮了遍光头,还多花上两个铜板让理发师傅给他做个头颈按摩享受一番,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特舒坦。 回来再换上宝儿娘给他新做的夏衣,令他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头高高的,小日子滋滋润润。 其次是宝儿娘,她的身子已经笨重起来,糊纸盒早就不再做了。 有钱宝丫那十块钱贴补着,还有钱六每个月拉车挣的,家用绰绰有余,她也就不再拖着几个月的大肚子去赚那等辛苦钱,不然万一摔了碰了可是要人命的。 因为营养跟得上,她这回怀孕并没有受多少苦,反而养的白白胖胖跟富家太太似的。 钱宝丫让买了一匹碎花涤纶布,家里的女人都做了一身新衫子,宝儿娘换上碎花衫整个人都焕发着别样的女子魅力,把钱六迷得不要不要的,私下里说东不往西。 还有玉丫,她和宝儿娘都是一个类型的,宝儿娘穿新衣好看,那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更别提经过几月的伙食调养,她比之前吃胖了点,却是真正地长开了,开始一点点显露出少女的美丽风姿,差点把前来卖咸菜的货郎看愣眼。 钱宝丫瞧出情况后就暗示了钱六注意,轻易别让玉丫出门罢,不然在外面被人惦记上,他们不一定护得住。 为了这点,她还特意去咨询了一下那些治安良好区域的房价,结果瞬间被打击回来了。 太贵了,买不起。 即使她手里已经攒了三百多块,也抵不上动辄上千枚银圆的房子价格。 治安好的地儿一般都是富人区,房价贵上天,且没有人脉关系的话,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要说租吧,便宜的一个月也要十几二十几块,比得上如今他们一家子一个月的嚼用了,钱六听后果断摇头不同意,表示住在马尾巷挺好的,有那个换地方的闲钱还不如攒着买新车呢。 而且人好好待在家里,外人又瞧不着,十来年了都没发生啥事,左邻右里谁不认识谁,怕什么。 去了富人区才危险嘞,万一在门口露个脸儿就被人家贵人老爷看见,想要抢回家当个通房丫头打生打死什么的,到那时他们才没地儿后悔去。 经历过王娇那事,钱六现在对于把大女儿嫁去富贵人家暂时没了想法。 搬家没搬成,钱六说的也不无道理,钱宝丫暂时搁置计划,叮嘱大姐在家好好照顾宝儿娘。 不过晚上她睡的更晚了,点着煤油灯努力写稿,争取多攒银圆备着,同时督促双胞胎弟弟学字认字。 这两个小家伙经过钱宝丫连续几个月的投喂,发生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小孩子身子长的快,吃食一好起来,他们就跟吹了气儿的皮球一样鼓起来了,长高长壮长白胖,几乎一天一个样。 白白嫩嫩看着养眼,精气神又好,让他们上街去卖烟卷时都比其他干瘪的小孩子受欢迎。 钱宝丫在手里的银圆达到两百的数目时,曾想把他俩送去附近的私塾上课,最后因为兄弟俩基础尚且薄弱,又正沉迷于自个儿能赚钱的成就感,不乐意花那么多钱去看人脸子,且他们家又没有德高望重之人写信推荐入学,所以只能作罢。 家里的其他人都照顾到了,不知不觉中,钱宝丫自身也改变很多。 首先最明显的是她终于长高了点,身上长了肉后也红润了匀称了,浓眉大眼挺鼻小嘴儿,继承自父母南北方人的特点,五官隐隐有一两分混血儿的味道,搭配一袭简单的碎花布衫,看起来就是个青春逼人的小姑娘,不再瘦巴巴的像只丑小鸭了。 终于摆脱掉黄毛丫头的形象,钱宝丫是十分高兴的,不枉她每天顶着便宜爹的死亡视线,使劲给家里的饭桌上加餐加餐再加餐。 形象一好,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气质,钱宝丫发现自己上街卖花的时间都缩减一半。 因为现在的她也有和其他水灵灵的卖花姑娘争一争的本钱,外加小聪明和讨喜的话都有都能说,众多小姑娘里,她的花往往卖的更好更快,气的姑娘们更不想同她说话。 好在钱宝丫知道见好就收,与之前一样卖完一篮就收工,将后面的时间让出来,并不耽误其他人的生意。 这天,她又提前卖完一天的任务量,回到家却见宝儿娘在偷偷揉眼睛。 “娘,你怎么啦?”都说孕妇容易情绪激动,钱宝丫这会儿问话都刻意温柔着来。 宝儿娘细长的眼睛闪了闪,嘴上说着没事,手里的帕子却扯了又扯,上面绣的几根兰草都快被她扯变形了。 钱宝丫唔了声,明白她这是有心事,但不想说。 行叭,不说就不说,反正等晚上钱六回来让他去问问,宝儿娘拒绝谁都不会拒绝他的,夫妻俩一个被窝什么事都好讲。 钱宝丫识趣地不再刨根问底儿,转而拿出今天赚的铜板银角子来哄便宜娘开心。 有钱拿嘛,心情总是好的。 宝儿娘果然高兴了点,丢开帕子仔细收下铜板,把银角子又退还给她,让闺女自己攒着。 见她开始一枚枚地数铜板‘玩儿’,钱宝丫趁机去厨房找大姐,想问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一向温柔腼腆没脾气的宝儿娘怎么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白兔似的生起闷气来了。 看那样子,小白兔还暗戳戳地憋着气要咬人哩。 钱玉丫正在厨房忙着做午饭,案板上放着不少新鲜的食材。 秋天粮米蔬果多,花不上几个钱就能买上一些,因此他们家的伙食水平随着金秋来临更上一层楼,不仅吃的饱,还得讲究营养均衡,这样才能身体棒少病痛。 后面那些是钱宝丫说的,被十分听妹妹话的钱玉丫记在心中,认真执行。 第2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5 看见妹妹回来,钱玉丫连忙又往锅里添一把米,菜色上决定再加两道好的,至于晚上不够用的话,到时再去买。 相比起以前晌午家里只有她和娘两人时,简单地煮锅糊糊对付过去,现在有米有肉的可真是神仙日子。 “姐,咱娘怎么了,我刚看她在那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咬牙的很奇怪,问她又不说,是不是和邻居吵架闹矛盾了?”钱宝丫一进厨房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钱玉丫切菜的动作顿了下,朝外伸头左右看看。 大晌午的外面没人,然后她就拉着妹妹进去说悄悄话,把自己知道和猜测到的东西都一一说出来。 “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好说的很,哪里会跟邻里闹别扭?还不是槐叶嫂子那边……” 话说自从钱六在小院里挺直了腰板儿,整个人说话做事都硬气不少,搁在别有用心的女人眼里就是格外具有男子气概。 再加上他吃得好穿得好干活卖力,手里貌似还有两个钱儿,可不就叫人惦记上么。 而这个惦记的人就非杨槐叶莫属了。 毕竟院里除了她这个男人不在家可劲儿浪的女人,其他要么小的小要么老的老,根本不会生出这等龌龊的念头。 就说她之前暗地里和王贵子勾勾搭搭,大家不是没看到,只是因为老刘头父子俩的关系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毕竟那两人一个是死了婆娘的老鳏夫,一个是丈夫不在不甘寂寞的小媳妇,半斤对八两,勾搭就勾搭吧,别摆到明面上丢人就成。 没想到她勾了一个不算,还想染指有妇之夫。 越界越的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 当然宝儿娘也不是吃素的,看着软绵绵好欺负,一旦涉及到当家的男人,那她可是非常敏锐的。 于是杨槐叶刚起了心思,没等采取什么勾引手段,宝儿娘就敏感地察觉出一点端倪,进而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猜到对方的真实用意。 这下不得了,关乎到切身依靠,宝儿娘几乎是立即警惕起来,不禁又气又恨,对嫁了人还不安分的杨槐叶咬牙切齿不已。 好好的日子不过,抢别人的丈夫是人干事儿吗?! 听着钱玉丫小声透露的消息,钱宝丫挑起了眉头。 她是真没想到,便宜爹那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糙汉竟然还有人想抢?真当宝儿娘是泥捏的不成。 要知道小白兔惹急了也能伸爪子咬人呢。 “娘咋发现的?”钱宝丫比较好奇这个,话说她在家的时间也不少,怎么没看出来一点苗头。 说来杨槐叶最近确实在小院里的比较多,都不往外乱跑了。 之前她以为是对方和王贵子腻歪到了一起,住在院子里厮混比较方便,而且有老刘头夫妻俩吃喝伺候着,所以杨槐叶才不出鬼混。 没想到啊没想到。 人家这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酝酿大招呢,这么看还想把小院里所有的壮劳力都揽入裙下咋地。 对于钱宝丫这个问题,钱玉丫知道的最清楚,因为当时她也在场。 “早上爹因为褂子掉了颗结扣,娘给她临时缝上,就出门晚了点,结果……”钱玉丫说到这里神色略带尴尬。 那会儿她正在井边打水,准备等日头稍微升高些洗衣裳来着,结果无意间抬头就看见隔壁的槐叶嫂扭着身子娇笑着,毫不避嫌地伸手往老爹光着的膀子上拍。 虽然最后因为当事人的躲闪没拍着,但那其中流露出的意思,大男人心粗不容易看出来,她们女人可是一瞧一个准儿的。 钱玉丫察觉后立马转头朝门口一角看去,只见她娘脸色狐疑地变来变去,想必是同样看出了什么。 要说宝儿娘当时坐的位置也巧了,正好被院里的大水缸遮挡住身影,院里的人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不然杨槐叶也不敢就那么大咧咧地去撩拨她男人。 钱宝丫:“……”安生日子才过多久,又起幺蛾子。 钱宝丫:“这事儿吧,咱们不适合管,为了长辈的脸面就当不知道,先看看爹是什么反应。” 顺便瞧瞧宝儿娘是怎么应对的,是不是真的会伸爪子反击,不然一直都是软绵绵哭唧唧的话,以后可有的头疼了。 钱玉丫对这事不知道怎么办,就听妹妹的安排。 晌午饭是在院里吃,双胞胎弟弟也按时回来吃饭了,只有钱六因为工作原因是拿了干粮在外面解决的。 宝儿娘再气也得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饭还是要吃的,而且午饭做的不错,有鱼有肉,不吃亏的是自个儿。 其间,杨槐叶打着哈欠从西耳房出来觅食。 瞧见他们一桌在吃饭,她还好声好气地打了声招呼,一点都看不出来早上还在试图勾搭人家丈夫的迹象,脸皮比城墙还厚。 宝儿娘扒着饭菜不吭气,钱宝丫出声把人应付了过去。 稍后,他们就见杨槐叶从小老太那儿端走一碗饭,一边吃一边嫌弃,后面还追着刘小娃,哭着说她把碗里的肉都抢光了。 小老太随后出来把小孙子哄着抱回去,对杨槐叶瞧都没瞧上一眼。 看见这一幕的钱宝丫等人默默无语。 “真是个……喜欢抢东西的懒货!贱皮子!”一直以来被钱六保护得很好的宝儿娘,即使是骂人,也骂不出那些市井泼妇们的粗言俗语。 并且这句实在忍不住骂出来的话,她也说的十分小声,骂完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叫两个女儿别学她这样粗俗。 等到夕阳落下,院里的男人们陆续回来。 钱六到家那会儿,宝儿娘因为笨重的身子正在屋里休息,然后钱宝丫正好看了一场好戏。 钱六回来前应该刚拉过一趟客人,到家汗流浃背的衣裳都浸湿了,显露出上半身魁梧的块头,再加上他那身高,确实挺有资本吸引某些寂寞女人的注意。 而且他的妻子如今正怀着身孕,是有心人认为适合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钱六进院后把车子停好,几步跑到井边打水洗手脸降温,要不是顾忌着院里还有其他邻居,他就直接把短褂脱了倒盆水凉快凉快。 钱宝丫和钱玉丫姐妹俩猫在厨房,透过棚子缝隙瞧着外面的事态发展。 不一会儿,就见原本懒在耳房的杨槐叶跟闻着腥味的猫似的,描红画眉换了身衣裳,一步一摇地走向水井边那一心搞个人清洁的汉子。 眼瞅着她走近,眼瞅着她笑的荡漾,眼瞅着她手搭上了…… “阿嚏——” “你干啥呢?什么怪味儿,熏得我鼻子痒痒,阿嚏——”钱六被香味刺激的猛打喷嚏,之后揉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嚷嚷道,“走开走开,离我远点,啥味儿啊,呛死老子了!” 眼瞅着凑上来的这女人脸僵着不知道在干嘛,钱六自个儿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感觉鼻子才舒服点。 然后,他方有空注意对面伸着手姿势怪异的杨槐叶。 “刘力媳妇,你找我啥事?” “先说好我可没钱啊,借钱绝对不行,就是念着刘力那兔崽子的关系,我也不能借给你。” “我家那几个钱儿都给我闺女管着了,我手里是没一个子儿的。” 别人还没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已经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了一大串出来,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出师未捷身先死,所有手段操作还没施展,对方首先把最终的路子给堵死了。 杨槐叶:“……”我他娘的要不是想从你身上捞点儿,用得着这么下功夫吗? 钱宝丫:“……”亲爹六六六。 钱玉丫:“……”爹真实在,要不要告诉娘让她高兴高兴。 不用她告诉,宝儿娘自个儿出来看到了这一幕,本来无比闹腾的心气儿瞬间就被抚平了,心里畅快得很。 “当家的,洗把脸赶紧回来换身干净衣裳,秋水凉,小心冻着了。”宝儿娘细声细语地喊。 只见她扶着腰身往那门口一站,脸上的表情温温柔柔的,神态自然平和,彷如大房稳得一批。 她那声刚落下,钱六立马应了,没工夫跟怪异的杨槐叶浪费时间,当即拎上脸盆麻溜地奔向自家媳妇。 哎哟,媳妇肚子都大了还站那么久干啥,得快扶回屋歇着去。 至于别人的媳妇有什么问题管他啥事啊,老子忙着呢。 这回换成杨槐叶咬牙切齿了,气急败坏地扭着屁股回屋,暗骂钱六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蠢货,送上门的好肉都不知道享受。 然而对于这个结果,钱宝丫她们非常满意,晚饭奖励钱六加鸡腿。 钱六虽然不明所以,但孩子们愿意把两根鸡腿都给他吃,那他…当然是愉快地接受这份孝敬啊。 美滋滋地啃了。 钱玉丫挺开心的,以为家庭危机算是过去了,但是钱宝丫瞧了瞧脸色有异的宝儿娘,觉得事情还没完。 就算便宜爹过关了,但宝儿娘对于敢试图抢她男人的女人还没什么反应呢。 是就此放过,还是出手反击? 稍晚的时候,钱宝丫有了答案,她看到窗外月色下宝儿娘匆匆而过,径直走向门房位置。 老刘头那边还没睡下,小老太出来和宝儿娘站着说了会儿话,不到片刻,宝儿娘疑似擦起了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瞧着就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 小老太赶紧把人迎进屋,透过门口的油灯微光,隐约可见里面老刘头的身影。 钱宝丫莫名觉得,宝儿娘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明显是想搞事儿啊。 第2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6 宝儿娘具体去小老太那边说了什么,暂且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起来,钱宝丫见到同样在水井边洗漱的钱六,不禁悄悄问他昨天是怎么以为杨槐叶是去找他借钱的。 这事儿当时不觉得,后来一想有点奇怪啊。 钱六那会儿貌似笃定杨槐叶要借钱,所以才那么避如蛇蝎,死死捂紧小荷包,跑的比兔子还快。 难道以前杨槐叶找过钱六借钱了? 谁知钱六听到她的问题后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之前看见她从王贵子手里拿过钱,平白无故的她往我身边凑不是想借钱是想干啥?” “王贵子不用养婆娘孩子有钱借给她,老子媳妇孩子一大堆,可没一个铜板能借她的。” “幸亏当时你娘喊了我一声,老子溜得也快。”说着一脸庆幸。 钱宝丫:“……”人家那估计不是借钱是给钱,当婆娘睡的钱。 傻爹有傻福。 老祖宗说的四肢发达容易头脑简单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杨槐叶是个什么心思,钱六他根本没搭那根弦。 见她脸色奇怪,钱六吐出一口盐水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大咧咧地直接开口问,“难道她还有别的意思?爹没你脑子活络,闺女你说她啥意思?” “……” “没啥意思,爹你洗好脸就去吃饭吧,娘给你煮了鸡蛋,晚了要被弟弟吃光了。”钱宝丫咬着柳枝转移话题。 钱六一听立马嘚瑟起来,不无得意地说,“唉,你娘真是的,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昨儿晚上给我吃鸡腿,今儿早上又给我煮鸡蛋,说到底还是心疼我挣钱养家累啊。”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看看去,小兔崽子敢动我的蛋看我不打的他们屁股开花。” 尾音没落,他人已经拿上陶碗手巾蹿去厨房了。 钱宝丫好笑地摇头,经过这么一场聊天,她的心彻底放下来。 早饭的花样不多,凉拌萝卜丝,腌咸菜,掺了白面的大个儿馒头,再搭配一碗大米粥、一份鸡蛋羹,简单而实惠。 钱宝丫胃浅,早上吃的不多,不过为了营养均衡,她把每一样都捡两筷子吃了些。 大米粥熬的时间比较久,都泛出了米油,吃起来浓稠香甜。 家里以前吃的是米粮中比较便宜的高粱米,那种颗粒大能顶饱,但是比较糙,钱宝丫每次吃都要细嚼慢咽,不然急了就剌嗓子。 自从她稿费有了进项后就让宝儿娘换成了一块银圆能买三十来斤的大米。 这下不仅每天早上能喝上细腻润滑的大米粥了,三五不时还能吃上一顿实在的大米饭。 因为有大米饭吃,钱六那边对此也不叽叽歪歪的了,干脆饭菜的事他就不管了,反正有的吃就行,开销上有闺女的贴补在,比起往常并没有让他多费心。 大米粥合着鸡蛋羹,每天来那么一顿营养充足,时间一长,人就养的白胖好看了。 鸡蛋羹做的香嫩细滑,上面还滴了两滴小磨香油,香味扑鼻,是全家都喜欢的吃食。 钱宝丫解决完自己的那份米粥和蛋羹,与宝儿娘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门卖花去了。 路过门房时,正好碰上开门出来的小老太。 对方朝她瘪嘴一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钱宝丫跨过大门后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小老太去的是东耳房的方向。 杨槐叶的那点破事,钱宝丫猜测宝儿娘八成是已经在昨晚捅到老刘头二老跟前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不管他们是对儿媳妇的行为怎么看,总得给宝儿娘一个看法吧。 如果说之前老刘头因为儿子孙子的原因,把杨槐叶那些不安分的事情当没看到,那么现在杨槐叶自己作死将手伸向不该伸的人,惹得苦主找上门讨说法,老刘头作为当家人再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必须得给人家个交代才行。 钱宝丫在街头空闲时考虑着这件事,花一卖完就挎上空篮子回家去。 她担心万一杨槐叶不服公婆管教,真把事情捅破闹腾起来了,宝儿娘和钱玉丫两个软绵绵的女人在家会吃亏。 然而等到钱宝丫回去一看,院里的情形让她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杨槐叶披头散发的跟疯婆子似的,又骂又叫地正被脸色黑红窘迫又生气的老刘头举着鞋底子追撵着打。 小老太远远地旁观着看,两手将小孙子的眼睛耳朵捂得牢牢的。 好在宝儿娘被玉丫扶着学小老太一样站的地儿比较远,基本波及不到。 钱宝丫缓口气,抬头瞧了眼头顶的大太阳,心中惊讶万分。 一是老刘头为了给外人交代,竟然真的跟他儿子宝贝的媳妇、他孙子的亲娘动手了,二是从不曾缺工的老刘头,就为了教训惹下祸事的儿媳妇,竟然大白天的没出车。 也许是因为怕晚上回来再教训容易惹人非议? 钱宝丫想了想,总归不管他们什么事,现下这个情况能让宝儿娘立立威,警告别人她也不是好惹的挺好。 只希望这顿教训能给杨槐叶长长记性,叫她明白有主的男人是不能碰的。 如此思量着,等钱宝丫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到宝儿娘那边,自动自发地站在前面护着她们以防万一了。 而那边老刘头终究是追上杨槐叶给了她几鞋底子。 力道是不重,毕竟是亲儿媳妇,打坏了等儿子回来怎么说,但是那几下相当于在杨槐叶脸上狠狠闪过几巴掌,无形中把她的脸面撕下来死死踩在地上。 特别是还有小老太和宝儿娘几个在旁围观,几乎等于看杨槐叶的笑话,让对方人都丢光了。 杨槐叶骂骂咧咧,对于老刘头数落她的那些乌糟事死活不承认,挨了几下打后就瞅着机会猛地推开老刘头,转头就往西耳房跑,直到躲进屋里拴住门开始大声的骂街,将老刘家上下全问候了一遍。 老刘头不防她会反抗,被一下子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接下来,轮到小老太出手了。 在杨槐叶的破口大骂声中,小老太神色不动,手上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小铁锁,迈着三寸小脚走上前,啪嗒一声干脆利落地把西耳房的小门给在外锁了。 这下子,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在钱宝丫和宝儿娘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眼睁睁看着小老太锁了门后回头朝她们笑笑,然后扶起老刘头招来刘小娃,祖孙三个一起走到宝儿娘面前。 “宝儿娘,这事儿给你添麻烦了,现下关她上一段时间给你出出气。”小老太扫了眼宝儿娘鼓起的大肚子,神色慈和地说道。 与此同时,老刘头神色羞愧地抬不起头,唉声叹气又口拙地说不出什么求原谅的话来。 毕竟是他们家没管好儿媳妇,那些事在私底下遮盖着还能粉饰太平,一旦被捅到台面上,他也感觉丢人啊,脸皮子都要没了。 要不是顾忌着儿子孙子,他们早就把那个不安分的搅家精休回娘家了,不然也不会现在这种羞煞人的晦事。 宝儿娘侧头看了眼刚到家的闺女,身板儿下意识挺了挺,心思转开。 现在人家来了这么一出,又当面向她道歉,她要是还揪着错不放好像不太好。 “我是没啥气,就是、就是槐叶她当人媳妇那样做是不对的,你们锢着她磨磨性子也好,不然万一她要是一气走了不见影儿,等刘力投军回来也不好交代不是。”宝儿娘捏着帕子柔柔弱弱地回道。 这意思就是放过这一篇不再提了。 当然她话里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人最好好好关着,不然等哪一天心野了跑了就没法给将来回家的刘力做交代啦。 老刘头没听出来话音,小老太倒是明了地点点头保证。 处理完这事,两家人分开,该干嘛的去干嘛,过了没多久,西耳房的人像是骂累了,那些听起来脏耳朵的市井话终于在耳边消失。 稍后片刻,钱六拉着车归家,和他前后脚的还有上门送信的邮差。 因着钱宝丫写文赚稿酬的关系,现在钱家人一见邮差上门就高兴不已,纷纷朝人围上去。 这么长时间了,两方人都很熟悉,那邮差一见钱六就把熟练地找出一个信封交给他。 对于屡次寄来汇款单的那个报社名字,钱六早已记在心中,即使不认识,那几个字他却是眼熟的,所以信封拿到手后他打眼一瞧。 嘿,果真又是寄钱来的,闺女又投中一篇。 钱宝丫和宝儿娘玉丫连忙围到钱六身边争相传看,一家人喜笑颜开的乐不可支。 相比于他们这边的热闹,老刘头那里显得冷清萧瑟,望着骑上车正要走的邮差欲言又止。 “官爷,有我家的信不?”小老太出来瞧见情况,及时喊住邮差替老刘头问道。 邮差本着敬业的精神又重新停下车,问家主人叫什么名儿,然后在装信的大包里翻找了一遍没找到。 老刘头苦了苦脸,又换了个名字,再问有没有寄给杨槐叶的。 邮差耐心地把信封找遍,结果还是没有。 小老太最后送上几个铜板谢过邮差帮忙,将人客气地送走了。 老刘头站在门口望着邮差的背影远去,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儿子刘力已经接连两个月没往家寄钱了,就是不寄钱,递个信儿也行啊,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令老刘头担心的不行。 他心头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仍然抱着一点可怜的期望。 第2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7 杨槐叶被关了一个月后终于学乖了,老刘头将她放了出来。 在这个月里,邮差又来了一趟,不过只有报社寄给钱宝丫的回信和汇款单,并没有刘力的只言片语。 老刘头虽然不肯相信,但心里其实已经猜测到他儿子估摸着是出事了。 投军上了战场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不过是以命换前程罢了,要么死在人堆里,要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刘力可能运气不好,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三个多月没收到任何消息,老两口差不多都知道了结果,只是两人反应不一。 小老太照顾刘小娃更精心了,开始教导他学文认字恭顺廉耻等等,教他做人和立身的道理。 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发现,原来小老太竟然是识字的,看那样子还有几分学问,不禁叫大家私下嘀咕起来,说道对方以前的家世必定不错,最差也得是地主老爷那种层次,不然哪会让她裹小脚学国文。 只是曾经的大家小姐,在乱世变故中沦落到底层跟他们一样吃糠咽菜,让人唏嘘感叹不已。 在小老太一心教导刘小娃的时候,老刘头对于儿子的事尚且还不死心,不得到确切的消息或者见到儿子的尸身不愿意相信独子没了的事实。 可惜他人微言轻,根本没办法没门路能做什么,只能干等着。 老刘头熬了一晚想了又想,最后去将儿媳妇放了出来,拜托她去和王贵子说说,看能不能通过他那当军官的女婿打听打听刘力的具体消息。 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儿媳妇能在王贵子那儿有点情面。 在儿子的生死面前,其他事情他都可以不计较。 然而杨槐叶被关在房里那么久,心里的气儿岂是容易消的,她在得知丈夫已经连续几个月杳无音信时脸色沉了沉,随后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人都没了还找什么找,三个多月没传回信儿,说不定死在哪里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愤不满,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悲戚。 老刘头被这句话说得眼睛通红,扬起手就要打她。 “你打,你打,这一巴掌下去,你儿子更没有回来的可能!”杨槐叶有恃无恐,再也不像上次那样有所顾忌了。 如果还是公媳,那他打她即使再狠,她受了也就受了,孝道在上,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 但是现在男人都没了,那他们就算没了关系,老头子还凭什么打她? 她想过上好日子有什么错?! 杨槐叶这会儿像是脱掉枷锁的雌兽,肆无忌惮地耀武扬威,却也是在虚张声势,犹如膨胀起来的气球,外表看着强悍,内里一戳就破。 不过起码老刘头就被她的架势吓住了,喏喏地将手收了回去。 “你不是想要钱吗,大力寄回的钱家里还有点,你要是去打探些消息回来,我、我把那钱全给你。”老刘头拿出手里最后的筹码恳求。 杨槐叶一反被关押一个月的沉闷憋屈,扬眉吐气地问,“你这样做,我那便宜婆婆会同意?”言语中不无恶意。 老刘头对此沉默不言,只问她愿不愿意吧,不然他直接拿钱去找王贵子也行。 但是王贵子那人是个浑不溜的,最容易坑钱不办事,还不如把钱给儿媳妇让她来办的靠谱。 毕竟,毕竟有那层关系在。 即使老刘头心里再不想承认,王贵子和杨槐叶之间的那点子事情在这时候竟然是最起作用最让人放心的。 杨槐叶默然片刻,最终脸上似哭似笑地咯咯出声。 “愿意,有钱拿怎么不愿意,说不定这回我还能直接改嫁呢,以后吃香喝辣再不过这苦日子。” “我家大力肯定还好好的,你是他媳妇,说什么改嫁的话。” “呸!当他丢下婆娘去投军那天,老娘就已经当他死了!” 两人吵着不欢而散。 不过随后老刘头还是悄悄把小老太积攒了小半年的钱财全拿出来交给杨槐叶,而对方答应去打探消息。 当晚,钱宝丫正在煤油灯下修稿改稿,听到窗外有什么响动,不禁推开一条窗缝向外查看。 中秋节快到了,最近几天的天气都不错,白天秋高气爽,晚上月明星稀。 即便是在夜里,外面的光线也挺亮堂的。 所以,此时院里那个走向对面西厢房的女人,被钱宝丫借着月光星光瞧了个清楚。 她穿着一身半遮半露的高叉旗袍,露出光溜的手臂和脖子,头上挽着松散的发髻,胸脯鼓鼓囊囊,大腿在走动间欲露不露,整个人散发着少妇的妖娆诱惑。 只见她走到对面门口停下,抬手轻敲两下门。 钱宝丫透过窗缝瞧清了她的脸,分明就是刚被老刘头放出来的杨槐叶。 人刚出来就一副这样的打扮去敲王贵子的门,难道是想借此以示报复? 你把我关起来禁我自由,我就给你儿子戴绿帽子什么的…… 钱宝丫打了个激灵,瞬间将那些垃圾思想团吧团吧清出脑海。 下一刻,就见西厢房的门开了,王贵子醉醺醺地走出来,杨槐叶扭腰摆臀的立马贴上去。 两人就在门口厮缠一会儿,最后搂搂抱抱着进屋,那门板被啪地一声关上,随即就吱吱呀呀地颤动个不停。 钱玉丫这时忽然转醒,见到灯火下的身影心里一酸,忍不住揉着眼睛提醒。 “二妹,你咋还不睡?明儿个再写吧,别熬坏了眼睛。” “嗳,马上,就睡了。”钱宝丫轻轻关上窗户栓紧,回头应道。 钱玉丫见她真的是起身要睡觉了,方才放心地躺回去,迷迷糊糊地继续沉入梦乡。 而地上的人起身活动了几下,又转回书桌旁把刚写完的文稿整理了一遍,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去门后。 那里放着脸盆架子,盆里惯例装着半盆水,让她脑子打结的时候可以顺手洗把脸清醒清醒。 不过这一次,她需要用它洗洗眼睛了。 或许是临近中秋的原因,秋老虎突然发威,夜晚的温度不降反升。 钱宝丫夜里睡的不安生,晕晕乎乎地刚睡过去,梦境就接憧而来,什么妖精妖怪大圣猪八戒拱萝卜之类的乱七八糟,直到最后所有的景象褪去,天地间只留一片青青大草原,上万只神兽在上面吐着口水愉快地撒欢。 天明时分,不知谁家养的公鸡打出一道长长的啼鸣。 钱宝丫闻声醒来,浑身沉重疲惫,感觉像是要感冒的征兆。 思及昨夜的梦,前面那些诡异怪诞的东西都不记得了,只记住了最后那一幕:无数只草泥马在大草原上狂奔而过。 钱宝丫:“……” 她敢以人格保证,这绝对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关系。 肯定是被昨晚看到的那事污了眼睛和脑子! 钱宝丫抹了把脸,在大姐玉丫关心的询问中扯着嘴角摇头,翻身起床。 到井边洗漱的时候,她一边咬着柳枝刷牙,一边目光控制不住地望向西厢房紧闭的房门。 那一家子没一个勤快的,老子又醉又懒,儿子又懒又馋,一般不睡到大晌午日头晒屁股不起来。 但是等钱宝丫吐出柳枝条准备洗脸时,身后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钱宝丫舀水的动作顿了顿,双手无意识地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注意力却关注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嘎达嘎达,是鞋跟磕在地面的声音,沉沉的,闷闷的。 鞋主人走路的姿势一直不对,踩出的声音不像街上那些女学生和名媛贵妇们那么好听。 钱宝丫记得,那是杨槐叶拿到刘力寄回来的第一笔钱后跑去市中心的百货公司买来的,正宗的红色小牛皮鞋,穿着光鲜,看着也不便宜,平时被她宝贝的很,轻易不会穿一回。 人渐渐走进了,一阵劣质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刺激的钱宝丫当即打了个喷嚏。 小皮鞋的主人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门房,也不管里面的人起没起床,一上去就把门板拍的震天响。 钱宝丫接着洗漱,余光悄悄观望那边。 门房的门很快就被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小老太,而是老刘头。 只见杨槐叶伸手朝老刘头要什么东西,老刘头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屋拿出一个小布袋交给她,杨槐叶方才满意,之后一摇一摆地出了门。 钱宝丫不明所以,不过那是人家的事,她也不用多管,只要别惹到他们家就成。 “阿秋——阿秋——” 接连两个喷嚏打过,钱宝丫浑身一哆嗦,只感觉井边的温度太低了点,蹲这一会儿就让她头昏脑涨的不舒服,鼻子也痒痒的难受,仿佛刚才那股刺激的脂粉香还有残留。 宝儿娘心细,在饭桌上最先观察到她的异样。 她生的孩子都白她知道,但这会儿二丫脸上看起来白的有些不正常,特别是脸蛋上还窜着两团不正常的红。 这明显是生病了啊。 “二丫,你是不是冻着了?让娘看看。”宝儿娘说着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闺女跟前摸了摸她的头,仔细感受温度。 钱宝丫这会儿脑子昏昏的开始头疼,宝儿娘的手软软的很温暖,就像前世妈妈的感觉。 因着这个关系,她舍不得动弹,就坐在那儿乖巧地任她摸着额头。 桌上的其他人纷纷停下看过来。 “昨儿夜不冷啊,咋会冻着了?二丫,你是不是半夜踢毯子喝凉水啥的了?”钱六塞着大馒头不忘问道。 钱玉丫首先作证,表示没有那些,她夜里注意着呢,根本不会让二妹踢掉毯子冻着,起来喝凉水更不可能,她们那屋根本没放凉水…… “我就睡前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钱宝丫举手弱弱地回答。 就为了洗洗眼睛而已,没想到把自己弄感冒了,不科学啊。 “二姐冻着了就得喝药吧,郎中开的药好苦的,得喝好几天嘞。”双胞胎脸色悻悻地说道,俩人四只眼睛看着钱宝丫的目光又庆幸又同情。 庆幸他们没生病,同情二姐要喝苦药汤子了。 宝儿娘摸了会儿女儿的额头,最后又头碰头地贴着感受一会儿双方体温,最终把人放开。 “是有点轻烧,不过应该不严重。”她担忧地看向女儿。 钱宝丫睁开眼努力笑着做个大力士的动作,说道自己近来吃得好身体棒,估计是夜里温度变化,热气和冷水一交替,把她给热着了,过几天就好啦。 其实她猜是因为连续几个月的熬夜写稿,她的身体免疫力可能受不了了,一经天气变化,可不就热感冒了么。 这相当于身体内部给她报的警,让她以后注意点,算是一件好事儿。 钱宝丫根据前世的生活经验猜是这么猜的,但具体的真相并不打算都告诉家里人,平白让他们担心,万一以后不再让她写文章了怎么办,她的小目标还没攒够呢。 而且热感冒不算严重,靠自身免疫机制熬也能熬过去,不出意外七天后保准生龙活虎。 但是钱六他们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并且这个年代得伤寒得热伤风死的一抓一大把,不小心着怎么行。 “二丫今天就别上街了,在家叫郎中过来给你瞧瞧,早好早了,别小病拖成大病。”钱六拍板一锤定音。 宝儿娘连连点头,钱玉丫也应声道吃完饭就去叫人请郎中。 “我们去叫,我们去叫,叫完再去卖烟卷也不迟。”钱金宝钱银宝连忙举起双手抢着说道。 钱宝丫眼眶微热,觉得确实发烧了,温度好像还不低。 要不歇一天吧?就跟便宜爹说的那样,早治好才更好早点去挣钱,拖的越久损失越大。 “那好吧,今天我就在家歇着了,其实除了发点烧打喷嚏有些不舒服外没什么大碍。”钱宝丫笑着安抚道。 钱六对她的听话十分满意,几口吃完饭就准备出门了。 他打算今儿个争取多拉几单,把闺女卖花的那份也挣回来,后晌回来给她买点喜欢的零嘴吧,小孩子生病了就喜欢吃那些不顶饿的东西。 双胞胎兄弟埋头在碗里,筷子扒拉的飞快,跟他们老爹前后脚吃完,迅速跑出门找郎中。 钱玉丫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饭桌,一边还叮嘱钱宝丫先去床上躺一躺,等郎中来了就叫她。 钱宝丫摇头,她是生病了,但还没脆弱到那种程度。 宝儿娘还想凑过来瞧瞧,想再看看她的病严重不严重,被钱宝丫躲了过去,望着她的大肚子开始后怕。 刚才怎么没想到对方还怀着小宝宝呢,万一被她传染感冒了可咋办。 “娘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别把病传到你身上伤到了小弟弟。”钱宝丫连连摆手。 面对宝儿娘关怀生病孩子的母爱,她虽然很喜欢想亲近,但也不能不顾及新的小生命吧,而且这个小生命还是她这一世的亲弟弟。 宝儿娘无法,只好听话地坐远点。 等到钱玉丫把厨房收拾好,郎中也及时到了,熟练地给钱宝丫望闻问切一番,最后诊断确实是热伤风,还是初期不严重,喝上两三剂药就能好。 最近天气反常,附近的老弱妇孺病的不少。 郎中来之前心里就有点谱,诊断后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两包草药打开添添减减,最后开好剂量,让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喝两回,过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大夫,你帮我娘也看一下吧,刚才她离我很近,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还怀着孕呢。”钱宝丫趁着郎中没走赶紧把人拦住。 郎中对宝儿娘熟悉,毕竟孕期看过几次了。 他顺手给搭了下脉,说是没啥妨碍,宝儿娘现在的身体素质不错,不过之后也要注意点,毕竟热伤风还是有些传染性的。 钱宝丫这才稍稍放心,立即奉上诊金感谢。 郎中很快离开去了下一家,宝儿娘没事儿做,拿起药包正准备去煎药,被钱玉丫眼明手快地夺过自己利索地去熬了。 钱宝丫身子正懒,和宝儿娘说一声,倒了碗热水回屋躺着歇息。 宝儿娘找出针线篮子出来,坐在院里的向阳处开始纳鞋底儿,门房那边传来动静,她抬头瞧了眼。 老刘头今儿个竟然这个时候才出工,比往常可是晚了不少时间呢。 “老刘头,现在才出去啊,咋没见老嫂子出门?”宝儿娘捋着棉线随口打招呼。 话落,她忽然发觉,好像这老两口早上都没出来吃早饭吧,人都没见着一个。 都憋在屋里干啥呢,还是出了什么事了?宝儿娘心里八卦地想。 老刘头木讷地应一声,支吾着只道老婆子身上不舒坦,正在床上躺着呢,说完后神色犹豫了片刻,他又开口拜托宝儿娘晌午有空的话帮他看看人。 宝儿娘只以为小老太也是因为天气变化生出小病来了,所以满口应下。 邻里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打算到时让玉丫去瞧瞧,她自个儿就不亲自去了,闺女说怀着孩子不让接近生病的人嘞。 老刘头出门后,宝儿娘纳上半片鞋底,门房门口又有了动静。 小老太穿戴整齐地从里面出来了,手上拉着收拾得干净齐整的刘小娃,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老嫂子起来啦,刚老刘头说你身子不舒坦,咋不多躺会儿歇着?”宝儿娘掩下心头的疑惑,朝对方温柔地问道。 说来两人虽然说不到一块去,但宝儿娘其实还挺喜欢跟小老太相处的。 小老太点头应了应,脸上虽然确实没什么病色,但神情并不是多好。 宝儿娘随后也看出对方确实不舒坦,只是不是生病身子不舒坦,而是心情不好心里不舒坦吧。 这她就没办法了,默默缩回去安静地继续纳自己的鞋底,余光却不时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小老太手脚麻利地打水淘米,很快就在他们门口的露天锅灶上煮了一份粥,外加两样小菜组成祖孙俩的早饭。 只是,她把刘小娃喂得饱饱的,自己却没吃多少。 宝儿娘觉得这位老嫂子应当是有心事,至于到底是有什么心事,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这个问题,等几天后院里的某个事件爆发,宝儿娘才终于得知其中缘由。 钱宝丫这一病是病来如山倒,被一家人当成水晶娃娃照顾了几天,其实没那么严重,但就是她说破嘴皮子,该喝的汤药也是得喝的,直把她喝的脸都黄了才终于结束。 五天过去,病去如抽丝,她又很快生龙活虎起来,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这个时候,院里出事了。 杨槐叶不见了。 她消失前只见过老刘头和王贵子,见老刘头是因为要把打探出的关于刘力的消息告知他,而见王贵子则是…… “他妈的臭婊子昨夜还跟老子胡天胡地恩恩爱爱,今儿个早上就卷干老子的钱跑了,你老刘家必须得给老子个交代不可,不然老子告到警署去!”王贵子扯着老刘头的衣襟咆哮。 他一身衣裳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些斑斑驳驳的可疑液体,浑身酒气冲天臭烘烘的,肯定是昨夜又酗酒了,喝醉后一头睡到后晌日头落山。 只是这次他酒醒后不去找吃的填肚,反而暴躁的跟没毛的狮子一样叮叮哐哐折腾一圈发脾气,嘴里还不断骂着臭婊子死女人之类的污言秽语。 宝儿娘几个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不行,赶紧躲进了屋里,关上门透过门缝小心观看。 等到老刘头一回来,就见王贵子怒吼着出手,拽住对方衣裳就咆哮出之前那番话。 “还钱!还老子的酒钱!不还咱们都别好过!”王贵子红着眼珠子嘶吼。 老刘头被他拎拽着摇晃,就像是风中的干草一样飘荡着惊慌失措。 吓都快吓死了,话也说不囫囵。 “咋、咋还钱,我家没、没钱了,都给儿媳妇拿去…打听大力消息了,真真…没钱呐。”老刘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禁老泪纵横。 儿媳妇是打听回了一点消息,但她终究还是跑了,跑前还拿走了自家所有的钱财。 王贵子也被她坑了。 这可咋办啊。 第2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8 咋办?凉拌! 不管是怎么办,反正被卷走了酒钱的王贵子极其恼火,抓不到真凶就逮住老刘头出气,咆哮之后将人猛地掷到地上挥拳开揍。 老刘头年龄不小了,老胳膊老腿儿的经不起折腾,没挨上几下就疼的喊不出声来了。 钱六这时候回来,刚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出。 眼瞅着地上淌了血要出人命官司,他立马上去劝架拉人,只是王贵子现在的火气不是一般大,钱六拉架过程中也挨了他不少拳头。 由于动静颇大,周围下工回来的邻居们听到怒吼惨叫的声响纷纷过来看情况,有那相熟的赶紧上来帮忙把人拉开。 王贵子看着凶煞无比,其实内里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外强中干。 以钱六的实力,要不是顾忌着被他打个半死的老刘头,王贵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邻里几个大汉合力上去,跟架小鸡仔似的轻松将王贵子架走,留出空间让老刘头被大家伙一起抬出来,扶到一旁坐着。 老刘头被打的不轻,头上手上都是血,脸上更是脏污不堪地混合着血液泥土和泪水,神色更是哀戚绝望,瞧上去凄惨又可怜,令人心生不忍。 王贵子被人牢牢架到一边仍不消停,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上挥舞着还想动手。 老刘头瑟缩了一下,不敢多言。 汉子们可不怕他王贵子,被着恼的烦了立即罩头揍两拳,人立马能安生一会儿。 场面这才被控制了下来。 “到底咋回事啊?怎么打人了?” “老刘头年纪都多大了,还打那么凶,不是要人命吗。” “王贵子太不是东西了,自己酗酒混日子,还对人家老人家动手,什么玩意儿。” 人都喜好偏向弱者,在场的诸位同样如此,特别是看到王贵子殴打老刘头而老刘头血泪交加的样子后,大家伙更倾向于是王贵子在欺负人。 事实虽说确实如此,但王贵子表示有话说。 “你们咋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他那是该打!”王贵子听了一堆嫌弃的话顿时气恼地喷唾沫。 “为啥?为啥?” “就是有原因,一个大老爷们打一个老人家也是不对的。” “是啊,你把他打坏了,明儿个他还怎么出车挣嚼谷,你养啊。” 众人议论纷纷,对王贵子很有意见。 王贵子宿醉的脑筋直跳,却在汉子们的挟持下不得不解释清楚缘由,顺便为自己辩解。 “我呸!明明是他家儿媳妇趁我喝醉卷跑了老子的钱,我让他还他不还,你们说我不打他打谁?!”王贵子愤愤不平地喊道。 他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只不过睡了一觉,妈的藏钱的地儿就被掀了,以后的酒钱全被摸光光了。 而他只把那地方告诉过杨槐叶,还是在喝的半醉跟她胡闹的时候把不住嘴秃噜出去的。 但是现在叫王贵子仔细回想后来说,昨晚那时候分明是杨槐叶不安好心特意把他的藏钱地套出去的,然后就趁着他酒醉卷钱跑了! “……” 听到这番抱屈的话,众人默了默,不知道该说啥。 实话讲,一个杨槐叶,一个王贵子,两个人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鸟。 事实上这两人搅和到一起基本是这一片众所周知的,毕竟他俩也没刻意避讳点,大家伙都是一条巷子的谁不知道谁啊。 但是现在吧,貌似王贵子棋差一招,被人家杨槐叶给宰了? “老刘头,你怎么说?”钱六想听听老刘头的说法,不能只讲王贵子的一面之词。 老刘头这会子正被小老太收拾身上的伤口,前者浑身是伤半死不活,后者沉默不语忙着涂抹药膏,老两口从刚才就安静地过分。 老刘头呻吟一声,本来不想开口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但他看了眼身旁几天没跟他说过话的小老太,最终还是抹把脸讲事情从头到尾说上一遍,并没有太过偏向自己那一方。 大家伙也都听出来了,所以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听完后各有看法。 有人赞同王贵子把钱要回来,毕竟他是真的丢了钱,而杨槐叶是老刘家的儿媳妇,出了这事不找老刘头找谁。 有人又说王贵子占了人家儿媳妇的便宜,是他自己管不住裤裆,被拿了钱也是活该,而且他又怎么确定钱是杨槐叶所偷的,除了他自己说的那些根本没啥证据。 还有人怀疑杨槐叶是真的跑了吗,会不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回不来,或者是被某人给关起来囚禁了等等。 作为被怀疑的对象,王贵子气的差点吐血。 老刘头被钱六暗中扯了把袖子,又经过大家话头的启发,知道该说点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小老太出声。 “我家儿媳妇之前还在忙着打探大力的消息,家里为此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她了,眼看着打听出来点消息了,她怎么可能扔下丈夫孩子不管去偷你的钱?” “她是在你那里消失不见的,你还找我们要钱,我们还朝你要人呢。” “而且她一个女人,抛下丈夫孩子,她能跑去哪儿?” 小老太说的不无道理,原本倾向他们老两口的就不少,这下点头赞同的邻居更多了。 郎中这时终于被人拉来了,接过小老太的活计接着给老刘头处理伤情,而小老太也空出手来和王贵子好好掰扯掰扯。 王贵子动不了手,嘴上又说不过,最后被挤兑的浑身直哆嗦,又气又恼又恨。 “她不是在外边有个姘头吗,肯定是和他私奔去了,还卷走老子的钱!”王贵子怒火冲天地大喊,最后一句是重点,那才是他最在乎的问题。 众人听完全程,瞅瞅这个瞧瞧那个,神色游移不定。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到底该相信谁? “不然,直接报警吧?让巡捕房的人来决断。”有人看事情僵持不下,不由开口建议。 不然日头都落山了,他们难道就这儿对峙到大晚上去? 饭还吃不吃了,觉还睡不睡了,明儿个的嚼谷还赚不赚了。 王贵子脖子一梗,坚持自个儿有理,说道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别忘了他还有个当军爷的女婿。 然而小老太了解实情,知道王娇‘嫁’的那个军官不会管王家的破事儿,所以叫巡捕房的人来解决矛盾的话,她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都同意,老刘头直接被忽略过,就有那认识大檐帽的腿快之人一溜烟跑出去,趁着那边还没下班赶紧去请人。 王贵子这里也找了个人去杨槐叶姘夫那儿看看,偷偷瞧一瞧人是不是躲藏在那里的。 喊人的空档,晚上的饭点到了,各家各户家里基本都做好了饭,大家伙陆续回去蹲着碗过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谈,一边等人来。 钱玉丫早就做好了晚饭,宝儿娘要给钱六送去,被钱宝丫拦下。 钱宝丫盛上碗大米粥,夹了点菜进去,亲自给老爹送去,并悄悄把这几天自己在家观察到的王刘两家的异状告诉他。 钱六听了似有所觉,最后小幅度摇头道,“这事心里有底儿就成,跟咱家没关系,估摸着也闹将不起来了。” 即便是巡捕房的人来,也不过是和稀泥罢了。 钱六猜的不错,稍后巡捕房确实来了人,不过只有两个戴大檐帽的兵头子。 听过众人所说的事情经过后,他们去两家房里搜了搜,没搜到什么,然后就将事件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敷衍了事,并警告大家不得无故闹事,谁再打架拉谁去蹲班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眼看着都要下班了,他们也赶着回家吃饭,谁还有闲空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大家伙这会儿吃饱喝足,有了劲儿就趁机劝劝这个劝劝那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于王贵子,你说人家儿媳妇偷你钱了,但你没证据啊,人家还说你卖他家儿媳妇了嘞。 对于老刘头,你看看儿媳妇都管不住,被打一顿也算是长长记性,以后可长点心吧。 众人巴拉巴拉一通,直将王贵子的脸色说得乌漆墨黑,夹在汉子们中间万分憋屈。 直到派去杨槐叶姘夫那里查看的人回来,王贵子立马叫人进来,让他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杨槐叶是不是藏在姘夫家。 却见那人摇摇头,道是没在那一家看到杨槐叶,而且人家早就不在那里租住,据说是回老家给去世的老娘办丧去了,屋子都空了,根本没见到人影。 “肯定是那臭婊子跟姘夫一起私奔了!”王贵子张着嘴大叫,酒臭味熏得挟制他的汉子眉头直皱,恶心巴拉的。 王贵子理直气壮,但他喊的那话根本没人信。 老刘头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其实也不知道儿媳妇是不是跟外人私奔去了,毕竟她临走搜罗那么多钱财,孩子都抛下了。 小老太则挺直腰板儿,没啥可心虚的,她比王贵子还理直气壮。 要说杨槐叶不是个好的,王贵子更是个败类,他们厮混到一起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出了事也怪不到旁人头上去。 不仅她这样想,大家伙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事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大家忙活一天也累了,打着哈欠各回各家,该干嘛的干嘛去。 这下王贵子就是再有理也扑不起水花了,谁让他偷人家儿媳妇,先天就理亏呢,事情一团糊涂讲都讲不清楚。 而且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他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万一闹出人命可就要玩完,为了那点钱至于嘛。 王贵子最后终于被放开,打也不敢打了,气的摔门而去。 老刘头见此松了口气,自认逃过一劫,只是小老太脸色不太好,却也隐约松缓了几分。 事已至此,也算是因祸得福罢。 搅家精走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第2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29 杨槐叶到底是不是卷钱偷跑了,这事到最后也没个定论,大家关注没几天就过去了。 期间,王贵子又跟老刘头闹腾了两回,见他家确实拿不出钱后只能吃下闷亏,暂时作罢。 不然还能咋地,打怕打出了人命,想卖刘小娃抵债吧,小老太护崽子能弄死他。 再说搞人家儿媳妇,王贵子心里也虚,所以只能自认倒霉。 这下手头没了钱,他也没酒喝了。 进酒馆买不了单,他那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躲的躲散的散,喝酒都不再带他一起。 直到最后,该买的东西都卖了,家里折腾光了,王贵子不得不重新去车行赁车去拉客。 只是沉溺酒色那么久,他的身体早已被掏空,第一天拉车不仅把自个儿摔了个跟头,还差点把客人得罪了,最终只能把车还了头破血流地回来。 钱宝丫当时已经没再去卖花了,正在家里酝酿新文篇章。 见到王贵子一脸血地进门,她赶紧把在外头洗衣裳的大姐玉丫悄悄拉开,等到对方进屋了才敢出来,姐妹俩合力尽快把衣裳洗完晾上。 等到晚上,钱宝丫把事情透露给钱六。 钱六似乎并不奇怪,神色了然,摸着光头想了想,出门转道去了罗锅儿那里。 翌日,钱宝丫就见王娇回来了,大包小包的拿回不少东西。 钱宝丫坐在窗口构思篇幅,亲耳听见对面西厢房王贵子的训斥责骂声。 “死丫头知道老子受伤咋不早点回来!” “你这拿回的是啥破东西,光是破衣烂布有啥用,好酒好菜咋不多带点?” “家里没钱了,给老子拿钱……” 王贵子的声音之后紧跟着王家大弟小弟的吵吵,大致内容基本也都是朝王娇伸手要这要那的。 钱宝丫摇摇头,伸手把窗户关上了点。 吃晌午饭时,只见王娇从西厢房出来,眼睛通红地走了。 虽然路过钱家饭桌的时候,她是低着头的,但宝儿娘几个也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红巴掌。 “唉,作孽啊。”宝儿娘叹息一声。 最近院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的愉快,影响得钱家的氛围也是压抑的难受。 好在很快就有喜讯吹散了一家子的阴霾。 钱宝丫经过努力投中一篇连载,代表着她的写文大业终于走入初步的正轨了,成功向文学圈迈进一步。 与此同时,首要的好处就是钱家收到的汇款单,上头的数目比之以前又多了些。 而随着连载渐入佳境,钱宝丫在这一块的收入渐渐稳定下来,再加上偶尔翻译的童话小故事,她每个月的收益还算不错。 收入多了,钱宝丫把伙食上的贴补加到十五块,让宝儿娘手里不缺买米粮蔬果的家用。 这么一来,家里的生活水平更上一层楼,大米饭白面馒头也是想吃就能吃的了。 到秋末时节,经过整个秋天的滋补调养,钱宝丫终于彻底把从前营养不良的身子补回来,长成了真正十五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这时候,钱六就不想她再出去卖花了,想让她在家专心写文章就成。 但是钱宝丫知道闭门造车不行,容易灵感枯竭,而且在家宅久了比较沉闷,天天趴在书桌前连个醒脑的消遣都没有,早晚抑郁。 并且她可不想写着写着,最后得了职业病变成驼背儿近视眼。 但是出去卖花已经不现实了,天气变冷是一个方面,卖的花卉种类也少之又少,且价格贵的吓死人,哪怕中途折损一枝都能亏死,更别谈还存在卖不完的情况。 费心费力还不赚钱,这样的活,钱宝丫是不肯干的。 然而没办法,这天遇到卡文,钱宝丫只得出门放放风,顺便进了几枝比较便宜的花拎上街试买,心想卖不完的话就拿回家找个瓶子插起来装饰餐桌。 临近冬天,街上的行人比之前少了些,买花的人也不多。 钱宝丫凭借好摸样和小聪明将将把那几枝花卖掉,掐指算一算,其实挣来的钱也是少的可怜,还不够买一兜鸡子。 秋风瑟瑟,吹得人脸疼。 钱宝丫叹口气,拎上花篮回去,决定等到冬天就不卖花了吧。 路过咖啡馆的时候,她惯常地往临近窗户的那桌瞧上一眼。 那里空空的没人。 不过下一刻,贴在窗户旁边墙壁上的一则招聘启事引起钱宝丫的注意。 ‘现招聘女孩一名——她要外形姣好,言行端正;她的指甲不能乌黑,耳朵要干净,皮肤要健康,勤洗衣物,梳好头发,牙齿洁白齐整。此外,她还需要懂礼貌,手脚利落,最好声音悦耳会说话。如果能懂一些洋文更好,待遇从优。’ 钱宝丫趴上去逐条阅览,每读一条都和自己对照一下,读到最后感觉这说的就是她自己呀。 只是不知道店家招聘人是做什么的,当女侍应生? 话说钱宝丫对于当咖啡馆的侍应生还是挺能接受的,甚至有些期待。 如果她能在冬季来临前找到这样的工作,不仅有了放风的正式活计,说出去也体面,能让便宜爹没理由关着她,还可以趁机过个不错的暖冬,说不定以后家里还能不缺好吃的点心。 钱宝丫眼睛一转,当即撕下那纸招聘上门了,小心机地想给自己多增加点聘上的几率,减少对手。 “小哥,你们是招女侍应生吗?”钱宝丫首先想问清楚这个。 门童点了点头,因为变化比较大,对方并没有立刻认出她。 不过等瞧见她手上熟悉的花篮子,门童立马知道她是谁了,了解她的来意后仔细瞧了瞧变化挺大的她,人家还唏嘘了一番女大十八变之类的话。 钱宝丫微笑以对,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好的仪态。 门童带她去找领班时,对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之后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基本都过关,只是因为应聘的人多,所以一时还不能确定到底要哪一个。 “我会说英文,文学上也懂一些。”钱宝丫默默为自己加筹码。 领班神色一顿,当即让她现场说几句以验真假。 钱宝丫就把哈喽好啊呦奈斯图谜特有等一串儿日常问候语麻溜地来上一遍,甚至还和邻班简单对了几句话。 旁边的门童听得一脸羡慕,佩服身怀真本事的。 领班瞧了瞧钱宝丫姣好的外貌和不错的气质,又有洋文加成,最后拍板定下,让她不日就来上岗,待遇什么的首月先按照学徒工来,次月等工作上手熟练了再给予正式工的薪资。 其中学徒工的月薪只有十五块,相比正式工是少的多,但要养活一家几口不成问题,而正式工的月薪则是三十块,比学徒多上整整一倍。 三十块的工资在这个时候不算少了,毕竟是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侍应生,相当于后世的西餐厅服务员。 不过能成功应聘上就是极好的。 钱宝丫表面淡定稳如狗,内心拍拍胸口伸手比了个剪刀手。 Yes,搞定,猫冬的地儿有啦。 等到确定了上工的时间和提前需要准备的东西后,钱宝丫礼貌地告辞离开,很是文静地端着架子走过一段。 直到感觉走出咖啡馆的视线范围了,她猛地蹦了下,笑容满面撒了欢地往家跑。 到达马尾巷,这一次她直接买下一只肥鸭子,叫人宰杀好拎回家,顺便还提了一兜鸡子、两捆青菜萝卜、三两粉条、四颗洋葱,双手拎满带回家。 宝儿娘见她买这么多菜不禁一愣,心想大晚上的能吃这么多这么好的吗,又不是有啥喜事。 想到这儿,她就直接开口问了。 “嗯,确实有喜事,我决定以后不卖花了,重新找到一份工作。”钱宝丫故作神秘地回答。 钱玉丫听得好奇,也凑过来问,“什么工作?”其实她也想出去找份工作挣钱补贴家里,只是娘正怀着身孕,家里不能缺人,更关键的是,爹是不会同意的。 思及这一点上,钱玉丫不禁对能出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妹妹羡慕万分。 钱宝丫不知道大姐的心思,吊了两人一下胃口后,她就把自己怎么应聘咖啡馆侍应生的过程绘声绘色地给她们讲上一遍。 “原来二丫还学了洋文?”宝儿娘一脸惊奇。 毕竟在她眼里,报纸上或者外面店铺的牌子上那些洋文都跟扭曲的蝌蚪似的,她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她,看多了都眼晕,更何况去学了。 “嗯……在外头跟在洋人后头学的,听多了就学会了呗。”钱宝丫嘿嘿笑着把这事用春秋笔法应对过去。 宝儿娘和钱玉丫都没有察觉出什么,更没有多想。 毕竟通过自学认字一事,她们就对她的‘聪慧’有了深刻的认知,那么再加上一门洋文也就不算太出奇了。 钱六回来得知这件事也挺高兴的,特别是闺女能顺利当上咖啡馆侍应生,让他自觉面上增光不少,毕竟这个活儿可是他们这一片小年轻最向往的好工作,现在被他闺女摘了桃子。 再说咖啡馆冬日里可是有暖气的,是个绝佳的猫冬好去处,进里面当侍应生绝对不亏。 别说去那里伺候人会很没面子,要知道能进那地方喝咖啡吃东西的都不是一般人,多的是附近大学的文人学者学生之类的,给他们端端盘子收收杯子什么的完全不掉价。 反正钱六一家是不嫌弃的,反而为此开心不已。 于是冬至过后,钱宝丫穿着提前置办好的白衬衣黑西裤在咖啡馆正式上岗了。 此时外面的天儿已经冷下来,这一身搁在烧着锅炉的咖啡馆内正合适,但是在外头就不行了,所以为了保暖,她还另外去百货公司买了件灰呢子大衣当外套,顺带还有一双黑色小牛皮鞋。 这么一装扮,钱宝丫方才有了点后世的感觉。 咖啡馆侍应生的工作不多,也就是端端咖啡收收杯子,把来客服务好了就行。 而进店的客人一般都自持身份,不会为难到侍应生头上,即使有事也有领班出面解决,只要自个儿不作死,安全性就很有保障。 钱宝丫先跟着一个老人培训一周,很快就能上手了。 第3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0 当天空落下民国九年的第一场雪时,钱宝丫顺利转为咖啡馆的正式工。 一个月的学徒生涯结束,邻班让她去账房领取十五个大洋,临下班还有一份属于正式工才有的福利,那些客人吃剩下的糕点。 钱宝丫在后厨挑着没怎么动过的红枣糕打包两盘,准备带回去给宝儿娘他们吃。 路过卤肉铺时,她又花钱切了一斤酱牛肉让便宜爹晚上下酒。 自从家里条件变好了后,钱六三五不时地就能喝上几盅小酒,什么梨花白绍兴老窖他都是尝过的,厨房有个木架阁子现如今装满了他的小酒瓶。 好在他也只是喜欢偶尔在干活回家后喝上一点咂咂味儿,并不像王贵子那样酗酒成瘾,不然钱宝丫是肯定不会让他有碰酒瓶子的机会的。 冬天一到,有个好处就是污水巷那里终于不再是污水遍地横流了,因为还没流出来就在家户里面冻住啦,可喜可贺。 钱宝丫踩着小皮鞋走过那一段,拐上马尾巷后瞧了眼鞋面。 很好,纤尘不染。 要是那条巷子还是那么脏,她就不敢直接穿着小皮鞋回来了,非得先在咖啡馆里换双鞋子才行。 天气虽然寒冷起来,但摆在马尾巷的摊贩依旧不少,毕竟不管天气好不好,大家伙总是要买菜做饭吃饭的吧,有需求就有生意。 钱宝丫刚出现巷口,几个月下来与她早已熟悉的菜贩肉贩纷纷打起了招呼。 “姑娘,今儿个咱进了大鲤鱼,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条好的,要不要?”肉铺上的贩子哈着手殷勤地问道。 钱宝丫一听脚步立马顿住了。 宝儿娘现在到了怀孕的后期,肚子大的浑身水肿,前世听说孕妇多喝鲤鱼汤能消肿,或许可以买条炖给她喝试试。 “挺新鲜的,要了。”钱宝丫拿出荷包掏钱。 她瞧那鲤鱼确实不错,鳞片鲜亮,个头儿大,尾巴时不时动一下,明显是活的。 大冬天的,这就比较难得了。 听她果真要的,肉贩立即满脸堆笑,高声哎一声应下,手上麻利地拿小称给鱼称重,还问她要不要帮忙宰杀。 钱宝丫摇摇头,直接让他用草绳串了鱼鳃,她拎着回去。 提着鲤鱼,她继续往里走,另外又在菜摊上买下一颗大白菜和一捆菠菜。 大白菜是冬日里的常见菜,无论是酸辣还是清炒甚至凉拌都不错,而菠菜看上去是从麦地里拔出来的,根儿沾着泥土,叶子墨绿墨绿的看着就好吃。 回到家,钱玉丫立马将几样菜接过手,拿出簸箕和水盆开始摘菜做晚饭了。 钱宝丫要帮忙搭把手,被大姐摆手推拒,让她进屋去歇息。 宝儿娘腿肿的站不起来,正卧床养胎,钱宝丫索性到屋里去看看她。 钱六夫妻俩的屋子比姐妹俩的闺房大一点,被旧木板子隔成两个小间,里面各放着一张双人床,分别是夫妻俩和双胞胎的房间。 钱宝丫走进外面那一间,透过窗户上洒进来的光线,她看到宝儿娘正坐在床上低头做着小衣裳,薄被盖住她隆起的大肚子和浮肿的双腿,神色恬淡含笑。 “娘。”钱宝丫敲了下门板示意自己进来了,然后继续说道,“我买了条鲤鱼,待会儿让大姐给你煮汤喝,据说能消浮肿,要是喝了有效果,以后咱家就多买鲤鱼吃。” 宝儿娘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不好意思地柔柔笑,“不碍事的,都快生了,郎中不也来瞧过了吗,等孩子生下来很快就好了。” 钱宝丫面上点头,心里决定从明天开始让肉贩每天给弄一条鲤鱼来。 宝儿娘现在的情况让她心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怀孕怀的这么辛苦的,前世那些明星都是大着肚子还能四肢纤细到处拍戏,等到生产往医院一剖没几天人就活蹦乱跳了,感觉跟玩儿似的,哪里像现下这么严重。 虽说郎中来看过后说没什么事,属于正常情况,但钱宝丫仍旧看得心肝胆儿颤。 不比她的紧张无比,宝儿娘则是十分坦然。 又不是第一次怀胎生子了,前头生了四个都差不多这样的情况,也就最后这段时间受点罪罢了,为了孩子完全是值得的。 钱宝丫小心坐到床沿,掀开被子给宝儿娘揉捏小腿,帮她舒筋缓缓。 宝儿娘心里熨帖,拿起小衣裳接着缝,间或跟闺女说两句话,笑容一直没断过,脸上看起来有些虚肿,但起色确实不错,白白胖胖的温柔又富态。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宝儿娘看看窗外的天光,撵着闺女回屋去做自己的事情,她一个人就行,马上钱六和双胞胎也快回来了,少不了人陪她。 钱宝丫觉得房间内光线暗下来,把煤油灯给点着照亮才离开。 宝儿娘没料错,等钱宝丫刚坐在书桌前开始写稿的时候,钱六拉着车归家了,车上坐着两个怀抱小木箱嬉笑打闹的小家伙,正是双胞胎钱金宝钱银宝兄弟俩。 眼看天色不早,日头落下不久,外面街上就冷得很,钱六干脆顺道接上两个儿子回来吃热饭热菜。 爷仨停了车后先在厨房门口用热水洗了洗手脸,然后全往宝儿娘那边跑。 钱六是问婆娘孩子的情况,接过刚才钱宝丫的工作继续给宝儿娘揉腿,一个光头大汉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地不敢有一点差池。 宝儿娘忙着应对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双胞胎儿子,只柔柔地嗔了丈夫一眼,脸带幸福之色。 钱金宝钱银宝两兄弟打开装烟卷的小木箱子,里面的烟卷已经卖掉大半儿,空余的地方堆着一堆铜板,是他们今儿个一天挣来的钱。 兄弟俩把铜板捧出来一枚一枚地数着上交宝儿娘,每数一枚就说它是卖给什么客人烟卷赚来的,对方怎么怎么样等等。 宝儿娘将两堆铜板收起来,然后照例余出十枚分给双胞胎儿子一人五枚。 这是两个小家伙的奖励,算是他们每天的零花钱,无论卖零食还是攒着都可以。 双胞胎兄弟一点都不嫌给的少,拿到手后立即喜滋滋地掏出贴身的小荷包装进去,看那沉甸甸的份量,看来两人都攒下不少了。 应付过两个精力旺盛的儿子,宝儿娘神色略显疲惫。 钱六瞧见了,立马把两个臭小子一手拎一个,麻溜地赶了出去。 钱金宝钱银宝整整衣裳,哥俩头凑到一起嘀咕了一会儿,两人一起悄悄走到对面房间门口,看见他们二姐正在里面书写的认真,立马乖乖等在外面。 钱宝丫今天思路挺顺,没花多久就写完了一篇章。 双胞胎见机立即敲响门框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允许后进门别扭地问可不可以跟她换钱。 “换钱?你们要换什么?”钱宝丫放下笔好奇地问道。 钱金宝作为老大挺了挺小胸脯,小大人般故作沉稳地说,“二姐,我们攒了些铜板,想跟你换银角子,行吗?” “铜板太重了,不好带。”钱银宝直接把他们的主要目的吐露出来。 钱宝丫笑了,原来两人是打着这个主意呀,看他们别别扭扭的找上来还以为是有什么难事呢。 换钱不是问题,弟弟的小要求当然是要满足啊。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钱宝丫趁着歇脑的空闲,合着兄弟俩把他们的铜板数一数,最后一人给兑换一个银角子,让小哥俩开心不已。 等到姐弟三个弄完,玉丫那边做好了饭,在叫他们出去吃饭了。 打从宝儿娘卧床开始,钱家的饭桌就换了地方,转而摆到夫妻俩那屋,就在床前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围着吃。 今儿个饭桌上的主菜就是一大锅鲤鱼汤,特意用酸菜炖出来的,里头还放了干辣椒,酸酸辣辣的味道很好,特别是在大冬天里喝上一碗,浑身暖洋洋的舒坦。 宝儿娘挺喜欢的,接连喝下两小碗,鱼肉也吃了些,看得钱六都露了笑。 除此之外,另外两道炒白菜和拌菠菜也不错,就着米粥特别爽口,叫一家子满足地吃个肚饱。 饭后,钱宝丫洗漱完烫过脚就上床睡了。 因为上次那场热伤风,她现在注意着劳逸结合,只要完成了每天的任务量就不用再趴到书桌上熬夜写稿,以便保证足够的睡眠时间,提高自身免疫力少生病。 这样一来,让她发现她的写作效率不降反升,效果还不错就坚持下去了。 凛冽的寒冬,时间过的说快也快,转眼就到腊八那天。 腊八节要喝腊八粥,咖啡馆后厨煮了一大锅,味儿香粥浓,用料十足。 作为正式工的钱宝丫分得一份,同时又跟别的同事买来几份,放在锅炉旁温着,等到下班后一起提回家给全家喝,正好不用玉丫再专门去做了。 宝儿娘第一次喝到料头这么足的腊八粥,瞧着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不禁心头甚是欢喜。 然而下一刻腿上一热,羊水破了。 钱宝丫最先注意到宝儿娘的异样,当即就问,“娘,要生了吗?” 其实预产期也就这几天了,他们一家子最近都格外注意,唯恐耽误了生产大事。 宝儿娘感受着熟悉的濡湿,放下碗掀开被子一看,确实是要生了,只是羊水刚破,阵痛还没开始,真生还早着。 钱六立即放下了筷子,饭也不吃了,撒丫子就往外跑,迅速去叫附近那家早就打好招呼的稳婆。 钱玉丫经历过双胞胎出生那次,这回不见慌乱,起身熟练地去厨房烧水准备东西。 钱宝丫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先把双胞胎弟弟赶出屋子,一边陪着宝儿娘,一边在心里忐忑着急。 钱六很快就将稳婆叫来,人进去瞧了瞧,把玉丫叫上搭把手,然后钱宝丫也被撵了出来。 生孩子不容易,前期阵痛熬的时间更是长。 钱宝丫和钱六父子仨等在外面,从傍晚等到天黑再等到半夜,心情无比焦急磨人。 期间,稳婆让给产妇煮完鸡蛋面条,以便吃下好攒力气生孩子。 这时候玉丫在里面帮忙空不出手,钱宝丫本来是要自己下厨做的,叫钱六抢了先。 稳婆透出这个吩咐后,只见他当即一头扎进厨房,不到片刻的功夫,一碗飘着葱花菠菜叶的鸡蛋面出锅,看上去虽然没有玉丫做得好,但感觉还行。 钱宝丫也是才知道,便宜爹竟然还是会下厨做饭的人。 宝儿娘吃下丈夫亲手做的鸡蛋面,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在稳婆的指导下,拼力将肚里的孩子生了下来。 黎明时分,小院里响起哇哇两声婴啼,钱家小五来到这个世上。 他是个六斤重的男孩儿,身体健康,手脚齐全。 全家忙活一夜终于擦把汗,庆幸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第3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1 钱家小五出生后,钱六顺着前头双胞胎儿子的名字,给这个家里新添的孩子起名叫钱英宝。 其实按照起名顺序,钱小五应该叫钱铜宝。 但是这个名儿不好听,且钱六说了,铜板就是最小的钱儿,不是啥宝贝,给儿子起这样的名字不好。 将来要是被他问起,为什么两个哥哥都是金啊银啊的精贵物,就他一个铜。 钱六这个老父亲要怎么回答? 所以他直接忽略过铜字,排了个英,这字也是有讲究的,那外头叫人喜欢的除金条银圆外,不是还有英镑嘛,叫英宝也算是跟前头两个的名字一脉相承了不是。 钱宝丫:“……” 那要是宝儿娘再生一个,岂不是有可能会起名叫钱法宝? 噗,法宝……我还国宝嘞。 虽然钱宝丫对之后那不存在的弟弟妹妹的名字有点担心,但钱小五的名字就此定下了,一家子都挺满意,大名就叫那个,平时就小五小五地喊着。 孩子生下后,宝儿娘开始坐起了月子,钱玉丫开始里里外外地伺候她熬过这段不能洗头不能吹风只能窝在房间里的日子。 而这个时候,民国十年悄然来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由于宝儿娘坐月子,钱玉丫顾着她腾不开手,置办年货等诸多事宜只好由钱宝丫来办,钱六和双胞胎弟弟供她使唤跑腿。 后世过年都简化了,年味也不浓,而钱宝丫小时候过年全有父母操心,之后自己一个人过时也只是吃顿大餐应付,所以并不知道旧时候过年需要走哪些流程、做哪些准备。 好在宝儿娘只是不能出屋,又是不可以说话,再说还有钱玉丫可以请教,因此也不是没办法。 钱宝丫在行动之前,先和宝儿娘询问了一番,把她说的那些过年需要置办的东西列成一张单子,同时还叫玉丫做了补充,另外又去咖啡馆同事那儿问了问,直至将一切了解妥当方才开始准备年货。 不怪她如此重视,这可是她来到这里后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失去父母那么多年后再一次和家人过春节,必须办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从小年祭灶那天开始,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地关门过节了。 咖啡馆同样在那一天放假,钱宝丫领到自己的过节福利和工资后,回家继续往家搬年货。 若是往年这时候,钱家至多买条鱼买点菜之类的,保证年夜饭上有年年有余的好兆头就行,旁的也没钱去浪费着折腾,有那仨核桃俩枣的还不如多买些米粮。 然而现下不同了。 钱宝丫手头里攒着一笔,宝儿娘也拿了过年的家用出来,钱六那边更是抠出了一点钱来,叫她年货办实在点,叫一家人今年过个充裕年好年。 所以手里有钱,能买的想买的东西就多多了。 那些平时就能吃的鸡鸭鱼什么的,过年也得多备点,正好叫钱玉丫天天给宝儿娘炖汤喝,好给钱小五下奶。 除了这些主菜大菜,还有那什么白菜萝卜辣椒大葱等等都买上一大堆放着。 为了储存这些菜,钱宝丫直接让钱六在厨房柴火堆底下挖了一个菜窖,专门储上一窖蔬果,就是过年期间外面没人摆摊,他们家凭此也能撑到十五元宵那一天去。 还有那大米小米面粉苞谷粉,为了以防下雪,钱宝丫也每样搬回家一袋来,估计可以吃到年后二月份去。 买了这么多,虽说钱六看得心肝儿疼,但钱宝丫一把手,手里又拿着钱,她要是想买,家里谁也拦不住,再说买的都是实在的好东西,最后还不是进了全家人的肚子,没一个子儿浪费的。 东西买齐了后还不算完,年下几天还得炸油果子做花馍蒸肉菜包子等等,活儿多得是。 这些钱宝丫就不擅长了,只能玉丫出手一一做好。 当然只有一个人做的话,全部完成估计能脱层皮,而且只她一个在年前不一定能做完。 所以钱宝丫干脆花上几十个铜板请来两个邻居婶子,帮着玉丫干揉面上屉笼之类的活计。 宝儿娘坐着月子,找人来帮忙也是应有之意,邻居婶子拿着钱宝丫给的帮工费来了没几趟就把该做的东西做完了,完全不耽误大家过年。 钱六这几天带着俩儿子可谓是吃的满嘴流油。 往往灶上刚做出了什么,第一锅基本都进了他们父子三人的肚子,比如那炸的鱼头、蒸的大肉包、烙的菜饼等等,不必特地准备他们的一日三餐,光守在厨房门口都让爷仨吃个肚儿滚圆。 家里有好吃的,又正将过年,钱六没心思拉车了,索性给自己歇工,随便也把两个儿子提溜回来,三人一起放假在家。 今时不同往日,家里宽裕,不用他们冒着严寒风雪上街赚年下那俩钱儿。 让钱六说,有那个空闲时间还不如多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陪一陪婆娘孩子。 大冬天的,外面寒风刺骨,屋里却烧着炉子,算得上温暖如春。 炉子之前家里就有,只不过从前烧的是堆积的干柴,烟气太大,一不小心就把屋子熏的乌漆墨黑。 如今烧的却是钱宝丫特意买来的煤球,没有太大的烟,就是得注意通风,夜里还要有人起来看火,这个事最后是交给钱六去做的,舍他其谁。 除了煤球,钱宝丫还买来两筐木炭,宝儿娘坐月子期间点的全是炭盆,比煤球用着干净。 虽说花下的钱也不少吧,但这个冬天过的真是舒坦至极,连最有意见的钱六享受着享受着也被腐蚀了,默许闺女安排这些以前从不敢想的奢侈东西。 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钱宝丫专门去百货公司给他买了套厚实的棉裤棉褂棉鞋回来,作为送给便宜爹的新冬衣,花的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钱六换上从头到脚换上一身新衣裳,往外头一站神气的很。 然后,他得意洋洋地抓上一把瓜子花生炒豆儿揣进怀里,乐颠颠地去跟邻居们侃大山去了。 钱宝丫既然给家人买衣裳,当然不止买钱六一人的,还有宝儿娘玉丫以及双胞胎弟弟的,每个人都有一身出自百货公司的棉衣,穿上好过年。 剩下刚出生还没满月的钱小五,则是得到了一块上好的细棉布,等他大点让宝儿娘再给他做小衣裳穿,当前他一个小人儿就只能穿哥哥们的旧衣啦。 宝儿娘看到闺女买了那么多身成衣回来,不由大为心疼。 直接买成衣比买布料棉花回家自个儿动手做的要贵上不少,若不是她正好这个时候生孩儿坐月子,也许就不用白花那么多钱了。 钱宝丫不管,反正过年嘛,一人一身新衣让全家都高高兴兴的就好。 她也庆幸宝儿娘和大姐玉丫都被新出生的小五绊着,没工夫管过年的事,不然以她们一脉相承的精打细算,她还怎么买买买地让家里过个肥年。 一切准备妥当,新年来临。 大年三十那天,钱六带着俩儿子搬出书桌铺上红纸,还提前从老秀才那里花了几个铜板借来毛笔和砚墨,然后…… 让钱宝丫写对联。 钱宝丫:“……”本人书法技能残废知道不。 其实她更倾向于再花俩钱儿去老秀才那里买,毕竟人家就是靠这行吃饭的,保管给写的漂漂亮亮,何必非要自作孽呢。 但是钱六不干,非要贴自家闺女所写的联子,咋说都不行。 钱宝丫只好被赶鸭子上架,显露自己那一手毛笔狗爬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钱宝丫写不好,但她可以画好啊,于是乎她就脑袋一转想了个别的主意。 她先用钢笔在红纸上合适的位置分别画出要写的字体轮廓,然后再用毛笔蘸墨小心涂抹,完后虽然弄得没什么风骨,但看上去好看啊,一笔一划的看着就是好。 钱六满意了,比动手写的人还骄傲,自豪地请院里的其他人过来参观。 然后另外三家也想让钱宝丫给他们写一副,那样他们就不用专程去老秀才那里买了。 钱宝丫自己虚的很,而且也不想搅乱人家老先生的生意,所以只好以红纸笔墨不够决绝之。 钱六也觉得这是他们家独一份,哪有便宜外人的道理,对她的行为表示赞同。 对联写好贴上后,钱宝丫带着老爹弟弟去厨房包饺子,不管会不会,一起下手,人多力量大。 宝儿娘在屋里哄着钱小五,玉丫已经在灶上忙活着年夜饭了。 等到夜幕降下,大年夜正式来临,外面顿时响起阵阵炮竹声,这家响过那家响,连绵不绝。 钱小五在襁褓里被吓得哇哇大哭,而钱宝丫带着弟弟蹲在厨房捏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饺子哈哈大笑,气氛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月亮升起时,钱家的年夜饭终于做好了,这次轮到他们家放炮竹。 前世钱宝丫没放过鞭炮,因为过年时城里禁止放烟花,她只看过没亲手放过。 现下可没有禁放烟花炮竹的政令,她就提前买了几挂炮竹和一小捆烟花来,前者是过年用的,后者是给弟弟们放着玩的。 厨房锅里的饺子咕咚咚地煮着,钱六在院里点响了炮竹引线,不一会儿十分脆响的噼里啪啦声就在耳边炸开,震得姐弟几个躲在门口齐齐捂紧耳朵,看着地上那火花跳啊跳的闪了又闪。 紧接着就该吃年夜饭了。 年夜饭做的十分丰盛,除了过节照例吃的猪肉白菜馅儿饺子,还有炖鱼烤鸡蘑菇汤拌银耳等等好菜色,让一家人可以放开了肚皮吃。 钱六还额外贡献出他藏的好酒,除了宝儿娘和小五外每人分上一杯底,余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了,今晚可以叫他喝个过瘾。 有了酒水,饭桌的气氛更是热烈,这顿饭直吃到半夜方歇。 钱宝丫没有守夜,午夜一过就忍不住回屋睡去了。 窗外万家灯火,炮竹声声,新的一年悄然来到。 第3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2 年后等宝儿娘出了月子,她就不敢再让钱宝丫管家了。 因为后者手头太松了,看上什么东西不管贵不贵说买就买,光是过年置办年货花钱的那个劲头,就让宝儿娘不敢再把家里的事交给她。 钱宝丫:整个年过下来也就将将花掉她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不要低估这个时期银圆的购买力,三十块钱足够撑得下钱家这次过年的开销,且后续还剩下半窖的蔬菜和一些大米精面等物。 宝儿娘精打细算着,将剩下的东西充分利用起来,一直撑到过了正月才重新去买米粮青菜,直接省下一个月的家用。 最后几天荤的吃完了,只剩下青菜萝卜腌黄瓜。 钱宝丫吃的脸都快青了,方才有些后悔当初这些东西买的有些多,不然现在也不会被宝儿娘要求着非把菜窖里的东西吃完用完才能买新的。 开春后,小院里发生了件事,搞得邻里气氛有些不好。 钱宝丫时候才知道,事情与罗锅儿和王贵子有关。 据钱六所说,罗锅儿通过打短工终于攒了一笔小钱,本来打算去车行赁车回到人力车夫的队伍里,重新走之前辛勤干活攒钱买车的路子,期待重现昔日风光。 但是吧,事情也就那么巧之又巧,罗锅儿刚拿钱出去,谁知半路上就被几个大檐帽敲诈走了,手里一个子儿都没给他留。 对方拿走的是钱,但在罗锅儿看来那是他的生活希望。 经历过上一次重大打击,这回他有了经验,好歹稳住了没让自己受伤,回来后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 那些人不像是碰巧撞上的,倒像是一早等在那儿,就等着宰他这只肥羊。 只是人家怎么知道他手里有钱? 罗锅儿回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好像直把即将重新租车拉车的事跟王娇说过。 想想这次来打劫的大檐帽,再想想那回在城外扣他新洋车的兵头子,还有王娇的军爷丈夫……罗锅儿脑子纠结成一团乱麻,其中冒出一根线头,让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两天后的傍晚,钱宝丫正在和玉丫一起收拾春夏要穿的衣裳。 今儿个日头好,早上洗的晒一天就晾干了。 然后,姐妹俩就见罗锅儿一脸胡子邋遢衣裳皱巴巴地出来,走到钱家门口径直要找宝儿娘。 钱宝丫让玉丫继续收晾衣杆上的衣裳被单,自己则回屋去把哄孩子的宝儿娘叫了出来。 “罗锅儿,找婶儿啥事?”宝儿娘抱着钱小五笑着问道。 罗锅儿嘴巴咕哝了下,眼睛怔怔地望着她怀里的小奶娃几瞬,而后就听他开口想请宝儿娘帮忙。 “你说什么?”宝儿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觉得婶儿之前说的对,我这年纪也该成家了,所以想请婶儿帮忙找个媒婆,只是现在我没了洋车,身上也没几个钱儿,暂时只能打打短工,不知道有没有姑娘家会看上我。”罗锅儿再次说明来意。 他一个大小伙子,不好自己亲自去找媒人,也担心嘴笨办不成事。 宝儿娘再听一遍他说的话,确定罗锅儿这是真的想娶媳妇了,顿时惊讶的嘴巴都张开了些。 话说这小子不是一头钻进王家女儿那条死胡同出不来了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透露出想让人牵线介绍姑娘的意向? 不过,宝儿娘思及最近从丈夫嘴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觉得是找到了根由。 怕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把人的念头给彻底断掉了吧。 宝儿娘心里猜测着,面上点头应下。 “婶儿知道啦,现在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不少,给口饭吃就能找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婶儿待会儿去找后街的王媒婆说说,让她给你留意一个好的。” 完后她瞧了眼罗锅儿那一身,不由好心建议说,“你也别再多想别的,赶紧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屋子也弄干净点,到时要是有姑娘来看,好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 罗锅儿喏喏应下,走前放下一包铜板当作帮忙活动的费用。 那几乎是他现在全部的身家了。 宝儿娘心里头多少也知道点,所以收起来后并没有打算从中抽成,准备全部用来给媒婆做先头的请媒礼,好让对方在这件事上多用点心,尽快把事儿办了。 不然时间一长,万一刚转过劲儿的罗锅儿又脑筋一抽,想守着嫁了人的王家女儿不娶了什么的,那更糟心啊。 宝儿娘看了看天色,赶早不赶晚,打算现下就抱着孩子去一趟后街好了,先去跟人家说一声。 “罗锅儿这是打算成亲娶媳妇了?”听了全程的钱宝丫这时忽然出声。 “他不是一直对王娇有意思吗?人家都嫁人了他还不放弃,那如果咱帮他娶了房媳妇,他之后又跟王娇搅和到一起了咋办,不是坑人家姑娘嘛。” 心有白月光,谁知道他结婚后会不会仍旧以白月光为主啊,那样的话还找别人干什么,守着他的白月光过去吧,可别耽误其他人。 不过钱宝丫也知道,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不可能。 毕竟宝儿娘刚才就说了,他们这儿还算太平,最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不少,其中多得是可以嫁人的姑娘寡妇,男人只要不是太浑就不担心找不到媳妇。 而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给口饭吃,走投无路的她们就愿意嫁。 不然就只能沦落风尘了。 年轻体壮的罗锅儿能打短工能拉车,是不愁娶不到媳妇的。 钱宝丫考虑到这一点,心思一转。 既然宝儿娘真要帮忙,那么以防这个麻烦以后波及到他们家,罗锅儿的媳妇人选就要有点要求了。 “娘,你把里头的事稍微跟媒人提下,最好是找那种性子要强会过日子的,能管住罗锅儿。”钱宝丫眯着笑建议。 宝儿娘真没想到里边还有这等隐忧,然而她闺女说的也对,若是能找个霸道点的把罗锅儿管住,小夫妻生活精打细算些,两人的日子往后只会越过越好。 “娘知道了,娘会仔细跟王媒婆透下信儿。”说完抱上孩子匆匆出门。 生完孩子的她比以前胖了不少,几个月过去身上的肉还没减下来,现在出去基本不担心会被人打主意。 再说天还亮着,这一片的人又都认识,她还没好看到让人一见就起歹心的地步。 钱宝丫不放心,在她出门后用一把糖果叫来巷子里几个玩耍的孩童,让他们跟在宝儿娘身后。 孩童们吃着糖追上宝儿娘,跟玩儿一样追在她周围嬉戏。 宝儿娘以为他们是新奇钱小五这个小婴儿,所以也没把人赶走,就让他们跟在身边一起到了后街王媒婆的住处。 钱宝丫在家没等多久,宝儿娘很快就回了。 她其实就是个牵线人,一边把罗锅儿想娶媳妇的意向告知王媒婆,之后就看王媒婆的安排了;一边是她相当于给王媒婆拉宗生意,双方都便宜。 王媒婆给了宝儿娘几枚铜板做回扣,宝儿娘前头没拿抽成,就把这个接下了。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一天后王媒婆那边就有了回信,证明罗锅儿那包铜板没白用。 王媒婆叫小童过来传消息,让罗锅儿换上家里最好的衣裳去她那里,和人家姑娘相看相看,若是都相中的话接下来就竟等着办亲事了,妥妥的不含糊。 于是罗锅儿在家洗了澡换了自己最好的长褂裤子布鞋,顺便出门理了个头,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去了王媒婆家。 只是这一去出了点事,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王媒婆是做保媒拉纤的活计为生的,她那地方每天都人来人往的热闹,有男方去相看姑娘,反过来当然也有女方去相看小伙子的。 所以当罗锅儿略显忐忑地走到王媒婆家门口时,就和一个去相看小伙子的女方撞个正着。 两人双双还没进门见正主,人家一眼就瞧中了他。 罗锅儿没那个意思,也没看出来。 因为对方是个骨架子比较大的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还比他高比他壮比他一脸横肉,他撞到人家身上跟只弱鸡仔一样差点被反弹到地上,摔疼了都不敢说什么。 那凶悍的样子,根本不是罗锅儿喜欢的类型。 女方倒是不露声色地扶住了他,一边和他搭话一边往里走,去见他们要相看的正主。 完后,这场相看的结果对于罗锅儿来说就是一个悲剧。 人家来的姑娘在见过罗锅儿后,竟然看上了另外一个女方的相看对象,那个瞧起来比罗锅儿壮实点的卖货郎。 而本应该和卖货郎相看的那位高壮女方则表示这好办,可以双方交换相看对象,她也挺愿意和罗锅儿凑成一对儿的,等娶他回去保证以后对他好。 罗锅儿:“……” 男子汉罗锅儿不愿意,他就是娶媳妇也想娶个温柔贤淑的姑娘,而不是比他还威武雄壮的女汉子。 而且看女方的意思还不是娶,是嫁,让他嫁! 倒插门什么的不可能,这辈子打光棍都不可能倒插门。 罗锅儿又气又吓的,当场甩袖离开,但是隔几天后王媒婆竟然亲自上门游说,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 王媒婆嘴皮子十分厉害,先道是人家女方在了解了罗锅儿的情况后,决定可以自己嫁过来,不为难他一个大男人倒插门被人说闲话了。 而且人家姑娘的身份也不简单。 女方是隔壁街裁缝铺老板的独生女,要是出嫁的话嫁妆什么不必多说,肯定能陪嫁少不东西,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容貌身材的原因耽误了花期,怎么可能便宜罗锅儿一个白身。 最关键的是,人姑娘说了。 罗锅儿若是同意这门亲事,等她嫁过来就用压箱底给他买辆新洋车。 罗锅儿…… 罗锅儿起先无比抗拒,但随着王媒婆那嘴张张合合叭叭叭,他的态度开始动摇了。 直到最后那个承诺,对他会心一击。 第3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3 “她真愿意给买我新洋车?”罗锅儿缓过神后追问道。 王媒婆咧嘴一笑,说肯定买,人嫁过来就买,算作嫁妆哩,毕竟是成亲后小两口吃饭的家伙什,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看人这样,媒婆觉得有点谱了,赶紧再次劝说道,“婆子我知你不喜那姑娘的身板年纪,但她的脾性跟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一样温柔,还比她们更懂怎么疼男人……” 罗锅儿回想了一下,当时在王媒婆门口碰到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确实挺不错的,和声和气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勾头搓了会儿手,最终点头应下来。 直到成亲后,罗锅儿方才明白一个道理,媒婆的嘴那就是骗人的鬼,说的一点都不可信,不过这是后话了。 目前罗锅儿应下了亲事,王媒婆立马喜笑颜开地恭喜,然后提出女方想过来这边亲眼瞧一瞧。 罗锅儿看了看自己不大的住处,没有反对。 亲事有了结果,罗锅儿稍后跟宝儿娘说了声,道是等成亲后再来好好谢她。 宝儿娘连忙摆手,她也不在乎那点谢不谢的,让他准备妥当点好让人家女方满意,以后娶了媳妇就踏实过日子吧。 罗锅儿应下的第二天,女方就上门来了。 女方姑娘如王媒婆所说,是隔壁街裁缝铺老板的闺女,姓孟,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她孟大姐,年龄不小,却也只比罗锅儿大三岁而已。 “女大三,抱金砖,罗锅儿你娶了孟大姐绝对不亏。”王媒婆陪同着过来,话都要被她说出花儿来。 孟大姐进院看了一圈,没发表什么看法,又走到罗锅儿住的东耳房门口往里瞅了眼。 “这儿有人住吗?”最后她指着旁边那三间坐北朝南的主屋问。 罗锅儿的额筋猛地一跳,跟着的王媒婆立马和旁边抱孩子的宝儿娘搭话问情况。 “主屋没人住,里面放着主人家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租,这事儿得问孙妈,她管着这个。”宝儿娘答道。 孟大姐听后上去扒着窗户朝里望了下,拍板说就定这里当新房,至于租下来的事情都由她来办。 罗锅儿的意见……他的意见不重要,没说出来就憋回去了。 这次具体的相看过后,孟大姐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找到孙妈租下三间主屋。 钱宝丫下班回来见到院里有个穿戴还不错的婆子竟把主屋打开了,问过宝儿娘才知道对方正是孙妈,那个替主人家看房子收房租的人。 打开的主屋里面其实没放什么东西,就只有一些杂物而已。 钱六他们帮着孙妈把杂物都拖到院里,让孟大姐请来扫尘的人进去里里外外好一通打扫,待到差不多了再叫罗锅儿先从搬进去,然后将杂物堆到他原来住的东耳房里。 还没成亲就一下住到了大房,罗锅儿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子有本事,准备成亲吧,好好对人家。”钱六拍着他肩膀调侃道。 罗锅儿下意识点头,却其实用不着他特意准备什么,基本所有活都被孟大姐请来的人弄好了,他到时只要凑个人就行。 之后送嫁妆、拜天地等成亲仪式走的简单又快。 前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孟大姐就正式入主小院儿,和罗锅儿结为夫妻。 钱宝丫一家随了礼,酒席上祝福一双新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孟大姐家的人来的不多,她爹根本没到场,婚前更是全程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人家孟大姐手里嫁妆不少,腰杆儿直有底气,即使没长辈撑腰,旁人也不敢小觑了她去。 而且人家一个唾沫一个坑,说话算话,成亲后第一天就去车行给罗锅儿拉回一辆车。 那新洋车簇新簇新的,比之前那辆还漂亮,往主屋门口一停,立马吸引住院里所有人的目光。 钱六看了实名羡慕,恨不得上去替下罗锅儿试试新车把如何。 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积攒的小金库,距离目标还有一半,想买的话估计要再等几个月才行。 老刘头也是羡慕的不行,只是他手里更没钱买车,能赁车拉活儿就不错了。 而且他家情况特殊,由于之前发生那些事儿,现在他挣来的钱都交给了小老太保管,根本没机会攒买车钱。 王贵子回来时正碰到大家围着新洋车瞧,若说前头他还嘲讽罗锅儿是娶了个母老虎,一个大男人吃软饭才住上的主屋什么的,那么现在他则是嫉妒的浑身直冒酸水。 吃软饭怎么了,娶母老虎怎么了,人家照样有钱花有新车拉,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就又跟以前一样风光了。 王贵子羡慕嫉妒恨,对着那辆新洋车摸摸蹭蹭动起歪脑筋。 前晌孟大姐拉回的车,后晌王娇就回来了。 后者也是直到这会儿才知道罗锅儿已经娶妻成亲的事,只不过她一到家就被正等着人的王贵子叫了去,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孟大姐。 孟大姐在屋里瞄到人影时就把罗锅儿锁在屋里不让出来,自个儿搬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就坐在门口。 所以等王娇被她父亲一通叮嘱后出来,准备去找罗锅儿说点事的时候,才发现门口有座煞神挡着,别说跟罗锅儿说话了,连个面都见不到。 王娇明白这人是谁,见对方身板长相都不如她,不禁挺了挺胸脯,娇声喊了句罗大哥,想叫罗锅儿自己出来,然后训斥一下档门的某个母老虎。 罗锅儿…… 罗锅儿出不来。 他待在里边听到了声音,但没说什么,更没如王娇的愿,沉默如金。 “叫啥叫,叫魂儿呢,里面是我家男人,你有啥事跟老娘说,不然就滚。”孟大姐揣着手臂直接怼道。 王娇支吾着不说,跺了跺脚,又朝主屋喊了一声。 孟大姐沉下脸冷哼,大脚往地上猛地一跺,感觉那一片地面都动了,吓得王娇的小脸当即煞白,嘴里哆嗦着再喊不出声来。 “赶紧的走开,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不然老娘也去找找你家男人说道说道你信不信。” 孟大姐一边威势凛凛地说着,一边挥着蒲扇大的手,跟挥苍蝇似的嫌弃地继续赶人。 王娇被她震住,实在没想到罗锅儿会娶这样的悍妇,最后人没见着,话也没说成,更别谈王贵子的那些小道道了。 最后,她灰溜溜地跑了。 孟大姐安坐在主屋门口,听见西厢房王贵子气急败坏的怒骂,干脆站起来几步走过去,照他家门墙跺上一脚,墙灰立马扑簌簌而下,里面的人像掐住了脖颈的鸭子一样,瞬间没声了。 王贵子平时看似横的很,其实就是欺软怕硬。 曾经瘦小又是孤儿的罗锅儿他敢欺骗,没了儿子的老刘头他敢欺负,但是有儿子又身强力壮的钱六他就只会哄骗,哄不上也不敢多做什么手脚,不然钱六立马教他做人。 现在又来了一个孟大姐。 人家不仅跟个汉子似的壮实,还有裁缝铺老爹做靠山,王贵子他惹不起。 往后估计还要加个罗锅儿,他现在也是有人罩了。 把人威吓住之后,孟大姐收回脚拍了拍衣裳,然后转头朝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人点点头,随后就打开主屋的锁头进屋去了。 被逮住偷看的钱宝丫坐在窗边啧啧一声,暗暗给人伸了伸大拇指。 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没有最横只有更横,而且横是不用分性别的。 话说孟大姐的力气好大,钱宝丫实名羡慕之。 只不过不知道罗锅儿对此是怎么想滴,如果以后他敢有啥小动作,不被对方发现也就罢了,一旦孟大姐知晓他不老实,那后果……嘿嘿嘿。 钱宝丫估摸着孟大姐能看上罗锅儿的其中一个原因,应该也是他那身板儿比较短小精悍,好掌控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王娇又来过几次,但每次都被孟大姐堵住撵回去。 最后一次,孟大姐黑着脸把人赶走,转头就尾随王娇去那个军官家里,直接和人家来了场亲切交谈,然后就没见王娇再过来了。 至于罗锅儿?他不敢说啥。 他现在的身家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已经被训成妻管严,只想好好拉车挣钱过日子,哪还敢有什么旁的想法。 而且孟大姐就像是他的福星,她一来,他的运气就显而易见地好起来。 先是给买了车,让他重新当上人力车夫,之后又好吃好喝好睡地将他养的好气色,进而在遇到以前的老主顾时,人家念着旧情又让他做上了包月,风光的好生活就在眼前。 罗锅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这两口子开始磨合着磕磕绊绊过日子,小院里除了王贵子偶尔回来耍点酒疯外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这时候,钱宝丫在咖啡馆遇到个不是熟人的熟人,徐佑森,之前见过的一对野鸳鸯里面的那只鸳。 显而易见,他这次是请老情人过来叙旧的。 钱宝丫静静地侍立在一旁,看着他跟个花孔雀似的抿发胶照镜子,然后等来了他的那只鸯。 门口风铃作响时,徐佑森瞧见人过来了,立马殷勤地上前相迎。 林伊斐进门脱下外套交给侍应生,含笑接过徐佑森送上的玉兰花,然后和对方熟练地来了个贴面礼,真亲脸那种。 钱宝丫:“emmmmmmmm。” 如此大胆,如此新潮。 两人不光这点,就座后更是时不时搭个胳膊擦个嘴角,虽然外人看来没什么出格,但若是其中一方有未婚夫,而另一方也有家室的话,这事儿就很出格了。 是的,在钱宝丫知道那个姓林的小姐有未婚夫之后,她又机缘巧合地知道了另一个姓徐的其实也已经有了老婆孩子。 主要是当那两人甜甜蜜蜜约会了一下午离开后,咖啡馆又进来一位身着旧式裙衫的贵妇人,在野鸳鸯待过的卡座上呆坐片刻。 期间,钱宝丫听到了对方的呢喃。 “说什么为追求新思想破除封建糟粕,还不是有了新人想要抛妻弃子。” “徐佑森,你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第3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4 入夏之前,钱宝丫在咖啡馆多次见到徐佑森的身影。 这人每次过来,不是带着林伊斐约会,就是来喝杯咖啡再给心上人打包点心。 却极少见他提及家中的妻儿,更别提带他们到咖啡馆消磨时光。 钱宝丫从他们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只听到过一次那些似乎刻意被他们遗忘的敏感话题。 比如,徐佑森的原配妻子。 当时的情况是徐佑森准备良久,甚至出钱让咖啡馆请来拉提琴的外国人,为他打算做的事助阵。 咖啡馆的那个下午被他全包,清净的氛围里留声机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周围插满了纯洁幽香的白玉兰花,而正中的卡座上单单放着一枝火红的娇艳玫瑰。 徐佑森身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头发往后梳着,发蜡打的油光程亮,金丝眼镜反射着光芒,映衬出他激动等待的忐忑心情。 钱宝丫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数玉兰花用了多少,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接下来是想干什么。 她莫名有些预感,觉得他可能也许大概是不会成功的。 待到佳人如期而至,就见徐佑森把人迎进门,问候几句渐入佳境后忽然单膝跪地,手持那枝红玫瑰送上,言辞恳切。 “伊斐,请收下我的一颗真心吧,做我真心相爱的另一半……” 作为文学上的才子,徐佑森精心准备的表白情话说的林伊斐捂着嘴感动不已。 钱宝丫听得低下头,默默按了按胳膊上一茬又一茬冒出的鸡皮疙瘩。 实话说,她这个知道点实情的外人并不觉得感动,反而有点恶心。 以真爱的名义出轨,只会让人恶心巴拉。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她只是一个旁观的侍应生而已,只需要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行了。 不过钱宝丫仍然想知道被表白的女方的反应,不由得悄悄用眼角余光去关注着。 她心想这位姓林的小姐或许是被眼前这个有妇之夫的渣男给欺骗了,如果对方知道他已有家世,肯定不会跟他有来往。 毕竟即使是要解放思想打破封建糟粕,也得讲究人品良心不是么。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猝不及防,让钱宝丫充分明白她的想法还是太甜了。 只见林伊斐感动地红了脸颊,羞涩扭捏了一下,眼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徐佑森姿势都快僵硬,递花的胳膊忍不住颤抖,她终于清丽一笑,伸手……将表白者从地上拉了起来。 “密斯脱徐,我知道你的心意,想必我的心情你也是明白,请原谅我不能不顾及你家中的一双妻儿。” 话落,林伊斐神色悲伤,转身欲走。 徐佑森立马将人拉住,连声强调家中那人是遵父母之命,不是他真心要娶之人,他对她才是真爱,希望她能理解云云。 “我理解你,但我的原则不会变,那位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林伊斐推开他坚持离开了。 临走前,她取走了桌上一朵白玉兰,却没要徐佑森手里的那枝红玫瑰。 徐佑森失魂落魄地锤了下桌面,扔掉玫瑰花拿起外套立即追赶上去。 钱宝丫和同事看得面面相觑,同时对于刚才听到的内容震惊着。 本以为女方是被渣男欺骗的,毕竟她年纪看起来不算大,最容易被感情丰富手段高超的老男人诱惑到。 却没成想,人家本来就知道男方家里有原配发妻啊。 这就没什么好令人惋惜的,纯粹你情我愿。 至于男的知不知道女的也身具父母之命的事,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既然敢做渣男,被人骗了也算活该不是。 包场的人走了,咖啡馆布置多时的东西都没用上。 侍应生们开始忙碌起来,该回收的回收,该分掉的分掉,人家不要了,他们可一点都不会浪费。 其中装饰用的花是钱宝丫介绍之前进花的那家花铺订购来的,现在基本都算完好,干脆又叫来花铺的人回收回去,让咖啡馆小赚一笔。 钱宝丫作为牵线人,从中赚了几个银角子,另外还分得一块人家动都没动的小蛋糕。 从来到这里,她第一次吃到奶油,味道很正宗,但没有后世做的好吃。 可惜份量不多,不能拿回家让宝儿娘他们也尝尝鲜。 钱宝丫本以为经过今天这么一场告白失败,那对野鸳鸯可能会很久不再来咖啡馆这边约会,至少在徐佑森没做出选择之前,林伊斐估计是不会理他的。 但事情就是那么奇异。 告白的第二天,野鸳鸯双人组就齐齐驾临咖啡馆,亲亲密密,有说有笑。 钱宝丫表示搞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们不止隔着年岁的代沟,还有时代不同造成的巨大思想差距吧。 徐佑森和林伊斐进门后选了靠窗的卡座,恰好是之前卫斯年和梁伯文喜欢坐的那个位置。 那里临街靠窗,风景独佳,许多客人喜欢选在那里,这两人会坐那儿没什么奇怪。 然而钱宝丫眼皮子轻跳,直觉今天像是有事要发生。 对那两人的做法,她不敢恭维,因此也不想凑近去服务,本打算和同事换张桌来着,但对方那一桌是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一看就是会赏小费的肥羊,人家可不愿意跟她换呢。 钱宝丫只好拿着饮品单上前,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两人照常点了喜欢的咖啡和甜点,并没有多做为难,或者说是直接无视了她,除了点单之外当她跟空气没两样。 对此,钱宝丫乐意之至,自己还不想跟他们有啥交集嘞。 她就侍立在一边的角落,尽量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看着桌上那两人说笑之间比以前还甜蜜,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心情禁不住沉了些。 民国的男人啊,越是有名有才,越是打着破除封建的幌子抛妻弃子。 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就在她沉浸在个人的思绪中时,门口的风铃作响,咖啡馆又有客人光临。 钱宝丫醒了醒神,继续做自己的木头桩子,却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梁兄,我们的好位置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熟人。”熟悉的男子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 钱宝丫猛地转过头,果然看到那个久未见过的人。 对方依然身着长袍,风采依旧,头发却是剪短了些许,眉目更显俊挺有神。 “卫先生。”钱宝丫杏眼弯弯,首先打了声招呼。 卫斯年望着她目光一顿,眼睛微微眯了下,很快就温和地开口问道,“你这丫头变化真大,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穿着,那明显不是进来卖花的穿戴,而是咖啡馆侍应生的统一着装。 “我换了工作呀,所以……”钱宝丫笑了笑,后面不用说就都懂了。 两人的谈话声引得桌上的两人转头看过来,那些亲密的小动作立马收起来了,看他们面对卫斯年一副拘谨的模样,想必两方是认识的。 下一刻,卫斯年刚才口中的梁兄跟了上来,刚一露面就让徐林二人脸色一变。 钱宝丫留意到这些,心中突生等着看好戏的趣味。 眼下几人齐聚一堂,这场面可不就是现成的修罗场本场嘛,就看梁先生是如何打算的了,是继续装作看不见,还是揭破其中的隐秘,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解决。 “伊斐也在啊,这位是?”梁先生神态自然地上前询问,仿若什么都没发现。 他端的住,另外两人也恢复了正常,林伊斐顺势介绍徐佑森,说他是她游历欧洲时遇上的师兄,文采极好,值得一交。 卡座是四人座的,介绍过后,梁伯文和卫斯年坐到了另外两个座位上。 钱宝丫听到林伊斐和徐佑森都喊卫斯年老师,那想必林伊斐目前是在东华大学念书。 然而从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中,她又得知徐佑森其实还是梁伯文父亲的挂名弟子,只不过从前没怎么见过,所以刚刚才没认出来。 钱宝丫:“……” 这关系可够乱的,几乎算是绿到‘自家人’头上了。 怪不得梁先生不把事情挑开,进而撕破脸面。 等他们叙过旧,钱宝丫伺机上前问卫斯年和梁伯文需要点些什么。 “老规矩……原来是你呀。”梁伯文这时才恍然发觉,服务他们这一桌的人竟然就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天才小姑娘。 钱宝丫将自己在这里做侍应生的事简略地提了下,期间感觉到有异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人莫名浑身发凉。 等她抬头去看,发现是林伊斐在看她。 对方眼中含有高高在上的审视和冷意,转瞬即逝,仿若错觉。 “林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钱宝丫干脆地问道。 林伊斐微微一笑宛如玉兰花开,十分清新脱俗,特别吸引异性的注意。 “侍者,你同伯文认识?”她说着看向对面含笑注视着她们的温雅男子。 钱宝丫顺着看过,明白林伊斐口中的伯文就是她的未婚夫梁先生了,原来他叫梁伯文啊。 只是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准确地说,是他们关系比较错乱的徐、林、梁三人的姓合在一起,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熟悉。 只不过这点异样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对于林伊斐的问话,钱宝丫点头之后立马解释说两人其实不算认识,只是之前见过一两面罢了。 有卫斯年作证,林伊斐最后没再多提什么。 钱宝丫立即退下去给他们准备东西,以防留在那里太久,不小心掺和进那三人之间的狗血破事中去。 原本再次见到卫斯年,她还挺高兴的,想要谢谢他之前的指导和那封推荐信,现在只能先作罢,以后再寻机会。 由于那桌上有三个品貌不错的男子,且都穿着文人长衫,这回同事们都抢着要去了。 钱宝丫的工作被分担去大半,只给卫斯年端上杯咖啡就退下远远地观望着。 日头渐渐西斜,傍晚之时,卫斯年和梁伯文起身离开,林伊斐也跟他们一起走了,剩下徐佑森一个人坐在那里,朝钱宝丫招了招手。 钱宝丫以为他是要买单了,取了账单过去后却被对方问会不会做家务。 没等她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徐佑森又接着自说自话起来。 “我在沪市的住处正缺一名佣人,你既然会收拾家务,又手脚麻利,不如去那里做工罢,绝对比待这边当侍应生有前途,我那是高级寓所,你可要细心照顾。”语气中包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施舍意味。 他嘴里说着,手上同时扯了张餐纸,取下钢笔就要给她写下地址,似乎笃定她不会拒绝。 钱宝丫一脸懵:“……” 他说啥,他在干什么,他有猫病吧? 她做侍应生做得好好的,干嘛去当那劳什子的女佣! 第3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5 “抱歉,我恐怕不合适。” 当钱宝丫明白徐佑森是想做什么之后,当机立断地推辞掉对方所谓的‘好意’。 徐佑森写字的动作停下,疑惑不懈地看向她,似乎不理解这么好的事降临到她头上,她怎么可能拒绝。 “你要知道当今这世道可不太平,能到大户人家当佣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他像是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当即皱起眉头开始说教。 钱宝丫内心呵呵,这就是他态度倨傲语气施舍的原因? 可是姑奶奶并不想要呢。 钱宝丫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做家务,也不想去当佣人。 但是对方明显是不相信,态度坚持地继续把地址写完整,然后和着几枚银圆扔到桌面上,锵锵的碰撞响声中,看他那架势似乎以为自己有多潇洒大方一般。 徐佑森:“你会改变主意的,到时按照地址去找我。” 钱宝丫不再作声,依照消费记录结算账单。 既然人家听不懂人话,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留纸条就让他留,收不收下、去不去就是她的事情了。 徐佑森自觉脸面有失,以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目光嫌弃地看过一眼就想要转身离开。 “客人。”钱宝丫突然把人叫住。 徐佑森往前继续走了两步才停下回头,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那意思是等着她反悔,这次或许会为难她一下才能承认刚才的许诺。 然而,钱宝丫想说的是…… “您给的钱数不够,还差两块三,请补足了再走不迟。” “……” 徐佑森的架势僵了一瞬,脸色眼见着黑沉下来。 下一刻,三枚银圆被扔了过来,落在地板上发出锵锵的脆响,随后是咕噜噜的滚动声,直到最后停止。 “不用找了!”徐佑森黑着脸说道,而后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钱宝丫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银圆,两指捏着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听声响确定是真洋钿才放心。 不然她可不保证下来再见到人,会不会当着人家小情人的面直接要账。 结算完,钱宝丫自己把其中一枚银圆用零钱破开,照数把收的帐上交,余下的几钱银角子被她和领班对半分了。 至于那张写着一行地址的餐纸,钱宝丫拿起它瞧了一眼,嗤笑一声打算扔进垃圾桶。 “这是刚才那位大才子留的?是什么?”同事眼尖地问道。 钱宝丫转转念头,把徐佑森缺女佣收拾住处的事情和她说了。 同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盯着钱宝丫手里的纸条眼睛放光,“这世道去富贵人家当佣人多好,以后有保障又有靠山,比在这儿辛苦做侍应生靠谱多啦,你咋不想去呢?” 钱宝丫微笑表示,“我觉得做侍应生也挺好的。”比去寄人篱下伺候人来的强。 起码现在她挣钱挣的堂堂正正,不必看人脸色、受人鸟气。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代思想的守旧和局限性,且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自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了,不用刻意去改变旁人如何作为。 “你不要,那能给我吗?我家还有一个妹妹,因为长得不白净,没能应聘上这里做工,若是可以……”同事厚着脸皮请求。 钱宝丫直接把东西给她了。 反正也是要扔掉的,既然她想要就拿去试试呗,能成的话或许对于她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 同事欣喜不已,作为感谢,下班后她把她那一份福利点心送给钱宝丫了。 钱宝丫提着两份绿豆糕回去,初夏的季节,一家人饭后吃点这个很是爽利。 晚上睡觉前,她照例写了篇连载的文稿,完后上床睡觉时刚躺下就突觉头疼欲裂,骤然的刺痛中一团白光在脑海里炸开,陌生的剧情和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钱宝丫昏了过去。 睡梦中,这个世界的真相缓缓向她展开,同时也解开了她之前的一些疑问。 她穿的其实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本民国言情文的中,并且结局是bad ending。 剧情主要讲的是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成亲后邂逅真正的白马王子,两人在新旧思想的影响下冲破封建的牢笼走到一起的故事。 然而结婚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们从风花雪月到柴米油盐,期间夹杂着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同操守的冲突……最后终于双双出轨,达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孤独终老的悲惨结局。 而原本的钱宝丫只是里面的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色,算是女配。 她出身不好,长的又瘦瘦小小不起眼,出场就是男主寓所里的勤劳女佣,暗中喜欢着主人,为他洗衣、为他做饭、为他操持内务、为他奉献一切,却得不来半分青眼,临了被女主察觉撵了出去,最终撞死在街头一角。 在‘钱宝丫’的那份记忆中,原本的钱宝丫在那场重病中也被钱六拉去医院救回来了。 然而因为家中花光了积蓄没钱买好东西调养,她的身子伤到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变得敏感又自卑。 之后为了贴补家用,‘钱宝丫’也上街卖花。 但她穿着破旧瘦弱不堪,嘴又笨说不来好听话,基本挣不到什么钱。 有次,她被其他卖花姑娘欺负时正好被男女主碰到,男主为了在女主面前逞英雄就将‘钱宝丫’救了下来,还安排她去他寓所当佣人,给他打扫浆洗处理好内务,以便不让他分心。 ‘钱宝丫’感恩又珍惜,一做就是几年,期间慢慢地对救命恩人上了心。 直到男主娶女主进门换到公馆去住,她被女主轻易看出异常心思,直接被赶了出去。 她去向男主人求助时,对方光顾着哄新婚娇妻,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别提念着几年的伺候之情了。 之后,‘钱宝丫’是想回家找父母的,但是在半路就被地痞流氓堵住。 为了不被玷污,不让家人蒙羞,她在拉扯中一头碰死了。 …… 钱宝丫从睡梦中醒来,眼角控制不住地流下一串泪花,恍然还能感受到最后原主碰死前那绝望又悔恨的心情。 原主是绝望的,在原剧情中到最后那一幕,没人能够帮她,只想一死。 然而死的那一刻她又是悔恨的,后悔自己竟然只顾着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却把家人遗忘在一边几年不闻不问,最终还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不孝。 被悲伤的情绪影响着,钱宝丫不知不觉中又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再被原主的前世记忆所左右。 不过突如其来的剧情倒是让她明白了许多,比如之前她为什么会对徐、林、梁三人的姓有那么一丝熟悉。 那是因为真实世界的历史上就有这三人,而作者是按照他们为原型才写出的剧情故事。 显而易见,徐佑森就是男主。 但是林伊斐却不是女主,她是男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女主另有其人。 而梁伯文则是白月光林伊斐门当户对的丈夫,无论徐、林二人现在如何你侬我侬,以后林必定还是会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进梁家,而不是商户徐氏。 至于徐佑森情殇之中遇到浪漫多情的女主,最后恩爱一段时间又精神出轨白月光导致英年早逝什么的,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钱宝丫思考着这些,突然发现其中奇怪的一点。 原剧情和‘钱宝丫’的记忆中,竟然都没有卫斯年的存在! 钱宝丫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更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就穿到一本书中了呢,而且是在书中世界生活了一年多才发现。 脑海中的剧情和记忆又是哪路神仙给她传的? “系统?穿越大神?仙人?齐天大圣?如来佛祖?哈利路亚?” 她在心里把能想到的人选全默念过一遍,脑海中的剧情和记忆已经褪去,并没有因此而给予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因为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舒服。 钱宝丫:“……”好吧,看来只能淡定了。 不管什么剧情记忆的,她既然生活在这里,那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是她捡了一条命继续活下去的地方。 她不是原主,也没有沦落到卖花还被人欺负的地步,对于那些剧情人物更是敬谢不敏,相信以后不会产生什么交集,更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当女佣伺候人。 原主最后后悔没有好好和家人在一起,那么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让钱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一家子其乐融融不分开。 但对于男女主,抱歉,她会尽量离远一点。 反正原主最后那一刻也看开了,而那对间接造成她惨死的男女最终的结局也不怎么样,没什么可报仇的。 至于地痞流氓,以后能遇到的话就解决一下,遇不到就算了,总可不能让她大海捞针地去找人吧。 钱宝丫这般想着,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这时,钱六的大嗓门突然在院里响起。 “二丫,吃饭啦,你姐给你做的鸡蛋饼你还吃不吃?不吃老子就吃喽。” 钱宝丫扬声应了一下,快速地穿上衣裳翻身下床。 何必纠结那么多,她是前世的钱宝宝,也是今生的钱宝丫,却不是剧情中那个奉献型女配。 她已经在努力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只要不断奋发向上,未来只会越过越好。 什么男主女主真爱假爱的,跟她没关系好不啦。 …… “爹,有人想叫我去他家做女佣,貌似还是个富商老财哩,咱去吗?”钱宝丫在饭桌上咬着鸡蛋饼问道。 钱六眉头当即皱的能夹死蚊子,张口就开始嚷嚷。 “啥?叫你去做佣人?” “咱好好一个文化人儿,攥笔杆子的书生,他竟然有脸叫咱去伺候他?!” “他咋不上天嘞,不准去!!” 滚滚滚,美的他! 第3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6 在钱宝丫保证自己不会自降身价去给人当佣人后,钱六炸起来的火气才消了点。 “要是在你没识字写文章之前,以咱家那情况,你去大户当女佣确实是条好出路,现在嘛,不成不成。”钱六罕见地跟闺女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他以为是钱宝丫动了心思,想去那富户老财家做工来着。 钱宝丫连忙摇头,说只是白天遇到这事儿了,她自个儿当场就拒绝了,然后就和钱六提前说一声,别以后有人拿这事跟家里说道。 钱六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大手一挥说他知道了,看谁敢到他面前碎嘴。 早饭的鸡蛋饼和大米粥吃完,钱宝丫收拾收拾准备去上班了,走前听见钱六在院里跟其他人显摆他闺女有本事。 “那家据说是个地主老财嘞,在咖啡馆看我家二丫手脚麻利就想找她去做帮佣。” “我闺女现在那是会说叽里咕噜洋文的文化人儿,那手是用来写文章滴,咋能去卖身去做下人的活计,你们说是不是?” “……” 被拉到一块听他絮叨的罗锅儿和老刘头齐齐点头,非常赞同钱六这一观点。 “爹,别侃了,日头高升,隔壁都出车啦。”钱宝丫当即高喊一声。 这一下,那三人顾不上搁院里闲聊了,赶紧拉上车出门,早点上街早点开工,不能让旁人抢了生意。 钱宝丫摇摇头,和宝儿娘他们打了招呼,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了。 几日之后,徐佑森带着一帮子身穿中山装的同学朋友出现在咖啡馆,点了一点东西就开始在那里高谈阔论起来。 钱宝丫一开始避着他们没出现,就在角落处听着那群年轻学生意气风发地谈古论今、褒贬时政等等,全然一副纸上谈兵的热血模样,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 稍后因为他们人多,需要上的饮品杯也多,负责那两桌的同事顾不过来,钱宝丫也被拉去帮忙。 当她低着头去上饮料时,即使打算放下东西立即退开,还是被某人认了出来。 “哎,你这人怎么还在这里,没去我那寓所做工吗?怎么不知好歹呢。”徐佑森指着她高声叱责。 其他侍应生见此立即退了下去,没一个敢留下陪她承受贵人怒火的。 和徐佑森在一块的那些同学见此立马询问里面有什么事,徐大才子怎么和一个小小的咖啡馆侍应生扯上了关系。 徐佑森就向他们解释说是自己见她做事不错,怜悯小人物生活不易,所以想帮她让她去他寓所当女佣云云。 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所有的理都被他占了。 钱宝丫作为他们口中的小小侍应生,根本不被这群不知人间疾苦的资本少爷们看在眼里,所以在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也插不进什么话。 她只能干看着徐佑森在那使劲往他自己脸上抹光,却让他的同学义愤填膺地随意批判她的不识抬举。 钱宝丫:“……”MMP! 她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拒绝一个神经病莫名其妙的招揽吗?难道对方是觉得她瞧出了他和白月光以及白月光未婚夫之间的纠纠缠缠,所以这是决意封口? 封口不成就想借众人之口打压她,想把她从这里赶出去吗? 钱宝丫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她目前实在不想让渣男轻易如愿。 不管她以后的打算如何,现在被恶心到了,难道还不能恶心回去吗。 等到大少爷们发表完了看法,纷纷看向被他们斥责批判思想守旧不开通不开明的主人公,等着她痛哭流涕地忏悔错误,然后欣然接受他们的帮助和安排,证明他们的这番教育能够达到开化民众的大作用,从而空虚的内心得到满足。 然而众目睽睽下,却见钱宝丫脖子一梗眼泪一抹,委屈又不忿地对着他们开喷。 “我不!做侍应生是我打小的梦想,你们不能磨灭我的梦想!” “你们闻闻这里milk的香浓、coffee的醇厚,还有bread的甜蜜味道,在这里工作是多么enjoy的一件事啊,怎么让你们一说就像在受罪呢?” “新思想不都说人人平等,尊重每个人的辛劳付出吗,你们这是在侮辱我的工作、侮辱我的人格!” “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不该是这样的,我要密斯脱徐跟我道歉!” 一番话说得中二气十足,还特别理直气壮,巴拉巴拉跟机关炮似的,喷的那群有志青年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后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那什么,你会说洋文啊?”其中一个年龄小点的男学生打破沉默,首先摸着鼻子讪讪问道。 这群人脑袋里的想法不一般,关注点自然与旁人不同。 不过这正是钱宝丫想要的,所以她挺直了腰身,自矜地点点头,说自己会说英文和一些简单的日文,来咖啡馆当侍应生是体验生活的等等半真半假瞎几把扯一通,顺便还和他们交谈几句白话诗歌文学,确认自己说的没错。 往往处在同一个阶层的人才更好沟通,当前听她说了后就有几个人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密斯脱徐,这位小姐同样接受过上等教育,你怎么能让她去给你当佣人呢。” “她的洋文口语说的比学校大多数女同学都要好,当佣人太屈才了,是大材小用。” “你那样做确实侮辱了女士的人格,更曲解了她做这份工作的本意,密斯脱徐,赶紧道歉吧。” “……” 徐佑森,徐佑森脸色又僵又臭,想必也尝到了被人用言语围攻赶鸭子上架的恶心滋味。 本来是随手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谁知对方轻易就让他的同学朋友反水转过来对付他了。 钱宝丫呵呵,面上保持傲然的姿态,看上去真跟被惹到的千金小姐没啥两样。 幸好她和之前卖花那会儿差别巨大,不然估计也骗不了这群人,徐佑森那家伙若是认出来铁定会揭穿她的。 然而他没那机会了,被其他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同学催促着跟女士道歉。 看着钱宝丫那强硬的架势,让徐佑森真以为自己碰到了硬茬子,不小心‘侮辱’到了人家贵小姐的工作和人格。 正在他犹豫是不是顺着朋友给的台阶向人道歉时,门口风铃响动,又有客来。 钱宝丫眼睛一扫看到打头进来的那人,立即放下姿态状似大度道,“算了,我朋友来了,不跟你们计较啦。” “卫先生,你来了。” 钱宝丫欢喜地朝刚进门的卫斯年走去,将徐佑森那伙人抛在脑后。 她没听见,那群人里因此而起的小声议论。 “哎,那是卫老师、梁老师,还有大才女林学姐。” “徐师哥,她跟两位老师都认识,看样子刚才说的不假,你以后还是莫提那事了。” 让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新潮女士去为他打扫房屋洗衣做饭,他想的可真美,太异想天开也太侮辱人了。 这次若不是人小姐大度,说不得真把人给得罪了,以后他们还怎么有脸来这里聚会啊。 徐佑森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那些好意提醒了,因为他看到了林伊斐,对方正是和卫梁二人一起进来,看那情况还是同行。 这边,钱宝丫情绪外露地跟卫斯年打过招呼,之后又客气地问候梁伯文,连对林伊斐,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略带敬重,就像前世敬重老师那样。 在知道了剧情之后,再看林伊斐和梁伯文他们,就不能只以看风花雪月风流韵事的印象来看待他们了。 其中是非功过如何,不是她这个外人能够随意评判的。 钱宝丫这般做的没什么差错,不过林伊斐似乎看出了别的。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钱宝丫和卫斯年的身上扫过一圈,再看看梁伯文的反应,眼中下意识升起的冷意渐渐消散。 钱宝丫引着他们坐入老位置,敏感地发现林伊斐对她的态度貌似起了变化,没有那丝隐隐的敌意和排斥了,只是平淡而漠然地当她是个无关之人。 对此,钱宝丫乐意之至。 她也没想去人家大小姐面前找存在感,就这样无视她最好,毕竟不是一个圈层的人,还能非得让人自降身段跟她一个小人物做朋友不成。 若说真的,林伊斐就是那官户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阳春白雪,而她这个做侍应生的小丫头在上层人眼中就是个下里巴人,不堪为伍。 话说的不好听,但是当今社会存在的现实。 钱宝丫理解这个时代,自己也想得开,并不在意这一点。 “卫先生、梁先生还是老规矩吗?林小姐要来点什么,后厨新出了一道西点要不要试试?” 钱宝丫微笑询问的话刚说完,徐佑森那边终于按耐不住凑了上来。 “密斯林,你也来了?怎么与两位老师一块?”徐佑森一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林伊斐应声,随即就开始向钱宝丫问那款新式西点的具体事宜,仿佛对其十分感兴趣。 梁伯文翻看着饮品单笑而不言,和徐佑森颔首打过招呼。 卫斯年瞥了眼那边一群聚集的学生,而徐佑森明显是他们领头的,不禁问他他们是在做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转头朝空出手来的钱宝丫道,“刚才进来见你和他们似是起了争执,是有什么事吗?”话里话外像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徐佑森神情一紧,悄悄看向林伊斐,唯恐她听到了刚才的事而责怪他。 毕竟她也是位女士,如果知道他用言语侮辱了另一位女士的品格,怕是更不想理他了,最近他们本就有一些分歧,上次和好后又被她发现他是骗她的,若是这次再…… 担忧之下,他就要辩解,钱宝丫已经出声回答卫斯年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刚才听到他们在讨论创办诗社,就忍不住辩驳了一些观点,不值一提。” 钱宝丫三言两语把事情揭过去了,没有仔细讲明经过,不然她刚才说的那些八成也要露馅。 徐佑森顿时放下一颗忐忑的心,顺着钱宝丫提起的话头顺着说起自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建立诗社的事,就同他和林伊斐在欧洲那会儿组建的诗社类似,然后极力邀请林伊斐这次同样参与进去,让他们一起为新时代文学的发展做出努力。 林伊斐稍显意动,最后答应帮忙把诗社创办起来。 钱宝丫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先去后厨给卫斯年端上一杯他常喝的苦咖啡,而后又把他们点的东西一一送上。 等她忙完退下,同事们纷纷围上来问刚才是怎么脱身的。 他们躲得远不敢上去触霉头,所以基本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钱宝丫挺直腰板站在那里跟那群大少爷说了会儿话就被被放过了。 钱宝丫怎么可能跟他们讲里面的道道,只简单几句应付了过去。 之后,徐佑森不再揪着女佣的事不放了,他正忙着组建新诗社,也没时间顾及别的闲杂事,往往都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呼啦啦过来呼啦啦而去,看样子是完全把咖啡馆当成他们聚会的地点了。 林伊斐有时会跟他们一起。 她和徐佑森的关系明显疏离了起来,那股甜蜜的爱恋气息消失,他们看起来就和那些关系亲切的知己好友没什么两样。 这些变化,钱宝丫隐约记得是梁伯文有次在咖啡馆里对林伊斐说家父想见她一面后开始的。 梁伯文自那之后就很少过来了,一般都是和林伊斐一道,而卫斯年再没来过。 钱宝丫私以为是因为徐佑森那群人打扰了人家的清净,所以她对那些人没什么好脸色,一般都和同事换桌,不耐烦伺候他们。 因着她之前暗示立下的人设,对方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反而每次都有人喜欢拉上她探讨一些诗社的问题,看那意思估计是想将来把她也发展成诗社成员。 钱宝丫麻爪。 眼看这群人占据了咖啡馆,似乎想要将这里当成诗社的聚会根据地,她开始心生危机。 麻蛋,之前脑袋一冲立了千金小姐的人设,这下接触时间长了掉马怎么办。 万一到时徐佑森还脑抽着要让她做女佣,去给他当牛做马贡献人生,那她岂不是又要沾上这个大麻烦了? 不成不成。 几次下来,钱宝丫动了辞职的心思。 咖啡馆现在被主角们时常光顾,已经变成传说中的事故多发地,她要是想远离主角剧情,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妥当。 不过,卫斯年那里…… 等到梁伯文和林伊斐再一次现身咖啡馆,钱宝丫在他们最后走的时候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追上去。 “梁先生等等。” 已经走到门外准备坐上人力车的两人听到声音,停下来双双回头望去。 “梁先生,您能把这个交给卫斯年先生吗?” “之前有幸得他几次教导,一直没机会感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作为答谢他的礼物。” “最近都没见到他,请梁先生帮我转交一下,可以吗?” 钱宝丫喘着气期待地问道,眼巴巴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小丫头是打算不做这个了?”梁伯文敏锐地察觉出一点个中关系,应下前先问了句。 钱宝丫笑了笑默认,却听林伊斐说既然如此,不如他们帮忙传递一下,竟是帮她说起了好话。 梁伯文本就没打算拒绝,将东西接过去后瞄了眼盒面,瞧出是一款钢笔的牌子,点点头说保证会把东西送到。 钱宝丫感激地谢过,站在那里目送两人上车离开。 这段插曲过后,钱宝丫继续在咖啡馆上班,虽说已经决定要辞工,但这个月刚过半,领班知道她的打算后,让她先把月底做完好拿这个月的薪水,另外也方便他们再重新找个合适的人来。 钱宝丫不急在一时,于是同意了这个安排。 咖啡馆的其他人得知消息,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打起以后空出的侍应生位置。 直到这时,钱宝丫才切身明白,她当初能得到这项工作是多么的幸运啊,可惜现在干不成了。 这么好的工作,若不是钱玉丫的性子太过绵软,出来容易受人欺负,她都想把侍应生的岗位推给她来做了。 不然,怎么可能让肥水流到外人田。 这天天热,都傍晚了,知了还在树上不停地叫着,盛夏的天气令人感到闷热又烦躁。 钱宝丫手里拎着一包刚称的凉糕回家,在门口碰到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王娇。 对方挎着一个干瘪的小包袱,露在外面的手脸上遍布青紫色的伤痕,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跨过门槛,一步一瘸地往西厢房挪去。 钱宝丫奇怪地瞅了她几眼,回屋把凉糕交给大姐玉丫,顺便和宝儿娘说起刚才看到的事。 “不会是真被她那婆家赶回来了吧?”宝儿娘惊了一瞬后却没什么意外,似乎对此早有所料。 钱宝丫不禁问她到底咋回事,不是说买去做通房丫头了吗,王贵子之前还说等他女儿生下孩子做了那家的功臣就升做姨娘嘞。 “关键是她过去都这么久了,肚皮一点消息都没有,人家怎么会满意,赶人回来估摸着是不想养她那张嘴了吧。”宝儿娘说道。 钱玉丫在旁用盘子正装着凉糕,听了也忍不住插一嘴,“她平时往家里送东西大包小包的不断,婆家那边肯定有意见。” 然后重点是王娇又没生下一儿半女的,一朝被嫌弃可不就直接被当玩意儿舍弃了么。 母女三人小声说了一阵,不禁庆幸钱六还算有良心,当初没跟着王贵子胡来。 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一会儿,钱六就拉着车子和双胞胎回来了,当爷仨看到堂屋桌上的凉糕时,三双挺像的大眼睛立马biu地一下亮起来,当即哇哇叫着扑上去。 钱宝丫死死把人拦住,叫玉丫给他们倒水洗手,不然没得吃。 趁着他们吃凉糕的功夫,玉丫开始做晚饭。 钱宝丫自告奋勇要帮忙,端着水盆去井边洗黄瓜,屋里热待不住,反而井边凉快一点。 因为天儿燥的关系,家里今晚准备做凉面吃,到时把擀出来的细面条过滚水捞出,再将切成丝的黄瓜加进去,最后淋上调好的酱汁,那味道绝对爽。 钱宝丫光想想就止不住口水泛滥,觉得到时候自己能连吃两碗! 美滋滋。 这时候,对面的西厢房乒乒乓乓地闹的动静挺大,打断了她的跑神,同时也吸引了院里其他人的注意。 钱宝丫慢下洗菜的动作,支棱着耳朵听他们在吵什么。 “…废物…回来吃白饭……没钱拿…老子买酒……” 王贵子在屋里骂骂咧咧的,通过只言片语就能猜出他是什么意思,左不过是王娇被人家撵回来,以后就不能拿钱回家了,王贵子没钱继续买酒喝之类的。 与此同时,王娇的哭泣哀求声也不断地跟着传出来。 最后不知道王贵子骂了什么,王娇突然尖叫着哭喊不去她不去,然后冲出来想跑,却被王贵子紧跟着抓住头发扯了进去,西厢房的门随即被啪地关上,隔绝住众人探究的视线。 钱宝丫虽然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地端着洗好的黄瓜尽快回屋了。 等吃过饭,大家饭后出来在院里乘凉唠嗑,就见西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王娇鼻青脸肿地出来,刚才估计被她爹打了一顿。 当时罗锅儿也在,穿着他媳妇给他新做的棉布短褂,重新做上上等车夫的日子让他恢复了曾经风光时的精神头,看起来很是光鲜照人。 王娇出来第一眼就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只是才朝他那走了两步,孟大姐忽然蹿出来拧着罗锅儿的耳朵就走。 “轻点轻点,我又做错啥了,你跟我说说,我改还不行吗……” 罗锅儿小声痛呼着,都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就这么被家里的悍婆娘拖走了之。 乘凉的众人看得哄然一笑,都不知道王娇是什么时候又躲回了屋去。 翌日早起,玉丫悄悄跟钱宝丫说刚刚去上茅厕时,看见王娇把罗锅儿截住不知道说了啥,要是这事儿被孟大姐知道了,肯定少不了罗锅儿一顿揍。 事实上,孟大姐防的很,罗锅儿马上就被胖揍了,小身板打着摆子出门的,可见揍的不轻。 要不是还需要去给主顾家拉车,估计他也要跟王娇一样鼻青脸肿了。 让钱宝丫没想到的是,王娇在找了罗锅儿之后竟然来找她,想要之前钱六显摆时说出去的那个给富商老财当女佣的机会。 “你不愿去做我去,要是不能找到其他活命的路子,我爹会把我卖到白房子的。”王娇哽咽着祈求。 第3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7 钱宝丫被拦在大门口一脸懵然。 虽然她不知道王娇说的白房子是干什么的,但想必对于姑娘家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听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后,她又有些无语,心道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竟然被王娇扒拉出来当救命稻草,她也真是醉了。 钱宝丫见她扒着门不放,不由扶额皱眉,问她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是,是罗锅儿给我支的招。”王娇抽泣着毫不犹豫地将罗锅儿给卖了。 钱宝丫:“……”看来还是打的太轻。 等到下次,她就跟孟大姐建议下手可以重点,而且光打不行,再饿上几顿才老实。 “过去这么久了,机会估计早就没了,你想指望着我这儿怕是……”不成的。 钱宝丫话没说完,那边王娇就已经激动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把地方告诉我,我就去哭去求,让老爷们发发善心救我一命。” 钱宝丫听到她这番话,再看看她那犹如风中小白花一般颤抖的身子,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眉毛不由得挑了挑,本来要拒绝的话音一转。 “也行吧……”钱宝丫决定送给渣男一个礼物,以慰藉她的辞工之痛。 “幸好我当时扫了那人留下的纸条一眼,现在还记得上面写的地址,我把它告诉你,你记住了就去那里找人吧。” “不过当时因为我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人家已经恼了我,所以你去了后可千万别提起我,不然我担心人家会迁怒到你头上为难你。” “你就说你在咖啡馆外碰到过他们家大少爷,知道他是个心善的,现在走投无路了过去投奔,家务什么的都会做。” 钱宝丫费心叮嘱一番,直到确认王娇记住重点了才把地址告诉她,让她记牢到时自己去找地方。 王娇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肯让开位置让她走。 钱宝丫见她念着地址无限欢喜的模样,临走时又额外提醒了一句。 “真能成了就少说多做,手脚麻利点,记得以后的事都跟我没关系啦。” 到此,她自觉仁至义尽了。 王娇敷衍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钱宝丫摇摇头离开,心想真要让她弄成了也好,起码人不用留在小院里祸害罗锅儿乱搅和了。 至于徐佑森将来会不会被祸害到,那就不是钱宝丫能管的啦。 等到钱宝丫从同事口中打听出所谓的‘白房子’是指什么后,她对王贵子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一跌再跌。 白房子,名字喊着挺好听,其实就是最下等最肮脏的窑子。 那种地方,女人进去了就别想再能活着出来,是真真吃人的地儿。 钱宝丫心头沉重,晚上回家将事情跟宝儿娘他们说了声,提醒她们以后都离王贵子远点,不然他这回想卖亲女儿,下次是不是就想卖别的人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脑子发昏,不顾钱六的震慑而去打他们家女人的主意。 宝儿娘和玉丫被她吓得脸色煞白,齐齐保证以后一定躲着那人走,尽量不让他看到她们。 在娘仨说过这事儿后,王娇直接就不见了,唬的宝儿娘真以为王贵子畜牲不如把亲闺女卖去白房子了。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让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王娇不见后,最先发难的竟然是王贵子。 他在家里气急败坏地又骂又砸,说是女儿跑了,怀疑是罗锅儿搞的鬼,还想找他要人或者赔钱来着,结果被孟大姐一脚吓回去了。 钱宝丫在此期间没吭一点声,那件事除了她估计也就罗锅儿猜到点真相。 罗锅儿嘴巴比她还紧,没透露出丝毫风声,最后被婆娘饿了几顿,诅咒发誓才摆脱嫌疑。 王贵子这下是真的没了钱财来源,又出去混过两次之后就不再往外跑。 因为他手里没钱了。 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钱宝丫有次回来看到王贵子邋里邋遢衣衫不整地蹲在西厢房门口,浑浊的眼睛却盯着在井边洗衣裳的身影,竟是贪婪算计之色。 “姐,别洗了,先回屋吧。”钱宝丫立刻上前把人挡住,然后朝王贵子狠狠瞪去一眼。 她长得眉眼像钱六,王贵子有点发憷才收敛一点,不过明显贼心不死。 钱宝丫让玉丫进屋,自己一脸凶相地快速把衣裳洗完晾上,等到便宜爹回来后马上告状。 “你不知道王贵子是怎么拿眼看大姐的,肯定是不怀好意。” “王娇跑了,他没钱去喝酒,不会是想打大姐的主意吧?以前他可是有前科的!” 钱宝丫不惜以最大的恶意给对方上眼药,外加宝儿娘和玉丫在一旁抹眼泪,成功将钱六激怒了。 “他娘的,敢打主意到咱们家头上,老子要让他知道花儿为啥那样红!” 钱六放下话后呸呸往手里唾了口唾沫,摩拳擦掌一番,气势汹汹地径直去找那王贵子去了。 钱宝丫这时有些后悔把王娇送去渣男那儿了,不然王贵子可能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保不准。 即使王娇真被卖了给他换酒钱,等这钱花光了,对方早晚也会因为缺钱而动歪心思。 钱宝丫听着西厢房传来的惨叫和求饶声,自己回屋悄悄数了数手里攒下的银钱,心中那个搬家的念头再次冒出来。 西厢房的惨叫持续了许久,直到里面没了声才见钱六神清气爽地出来,脸上的狠意直回到家还没消散。 “你不会、不会是把他打死了吧?”宝儿娘惊恐地小声问。 钱六不在乎地摆手,说道自己手下有分寸,只把人往半死里狠揍一顿,中间折了他一条胳膊,最后把人打昏过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不躺个几月起不来。 “实话说我都没用全力,那家伙身子都被酒掏空了,根本不顶事儿,所以你们不用怕他,那就是个花架子。” 钱六把人鄙视一通,混然不在乎对方会报复。 就王贵子那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怂货,他不敢。 这一顿打就是警告他以后招子放亮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宝儿娘他们顿时被安抚住了。 但钱宝丫还有些担心,小人难缠,万一真叫对方逮住空子了咋办,到时候真出事了可没地儿后悔。 “要不咱们搬家吧,去租个独门独院的,不住这里了。”钱宝丫趁着机会试探地提议。 其他人面上一顿,都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 “不成。”钱六首先反对,理由说得锵锵有声,“明明是别人的问题,咱们搬个啥,搬了就跟咱心虚了似的,不干不干,人我都教训过了,不会再有今天的苗头,不然老子废了他!” 宝儿娘一向是在大事上紧随丈夫脚步的,这次也是。 “不搬了吧,咱们家都住这里十几年了,早就习惯了,邻里都认识,行事也方便。”早就跟家一样,离了就心慌。 钱玉丫跟着点头,小声发表意见,“住这里都熟悉,搬去别的地方,我、我怕会处不来。” 显然,母女两个也不赞同搬家,且对于去陌生的地方,性子里的怯懦让她们下意识十分排斥。 而钱六差不多也有这层原因在,别看他面上说的多么倔多么犟,其实心里也是对搬去陌生的底盘心生畏怯。 钱六觉得,在这里起码他的拳头还能起作用,但等到了条件更好的地方,一旦出事,蛮力就不一定有用了,多的是可以欺压他们的有权有势之人。 双胞胎光顾着数他们今天赚到的铜板,两人没什么看法。 钱小五还是个吃奶的娃娃,正躺在宝儿娘怀里睡的香,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钱宝丫以一对三,出场即败退。 前世经常换城市居住的她,其实并不理解钱家人如此安土重迁害怕改变的心理,但不妨碍她尊重他们的意见,暂时对此妥协。 反正王贵子算是被钱六半废了,起码几个月想打坏主意也打不成,那他们家就先住着。 钱宝丫决定等辞了侍应生的工作有空闲时间了,就去再寻摸一下合适的房子,一旦时机成熟,搬家是势在必行的。 过两天,钱家人发现一件事。 王贵子被打了,他那两个儿子却欢呼的跟过年一样。 本来两人还在外面瞎混不回家,等知道他们爹被打伤在床上起不来后,两兄弟立马欢欢喜喜地跑回来了,不知从哪儿拿到的钱买吃买喝,哥俩吃的比养伤的王贵子还好,只给他留一点确保饿不死,其他啥都没有。 钱宝丫:可真是亲儿子啊,熊的连爹都坑。 不过王贵子也是活该,如此一来,他的伤好的慢,对钱家倒是一件好事了。 钱宝丫放下心,不再关注这个人。 月底眼看着快到,她在咖啡馆的工作就要结束了,有人找了上来。 “你说拿门童的工作和我换侍应生的推荐机会?”钱宝丫看着眼前的小门童确认。 门童点点头,强调说,“是二换一,两个门童的位置换你向领班推荐我姐姐。” 钱宝丫立即想到了家里那两个,为了赚铜板而风雨无阻地上街卖烟卷的弟弟。 如果能把他们两个介绍来做门童的话,不说收入增加多少,起码不会再在街头风吹日晒,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双胞胎长的社会见识也够了,不如让他们再来这里开阔一下眼界。 心思电转间,钱宝丫心思已经动了,有想要交换的意思。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向领班推荐时,对方会不会真用那人,不然他们就是私下商定了也没什么用。 门童却说了,钱宝丫自己或许不觉得,但就看她跟那几个常来咖啡馆的老师学生熟悉,领班也会看重她走之前的意见的。 而他姐姐条件也不赖,若是经过钱宝丫推荐上去,那肯定比其他人更有赢面,绝对能成。 “好吧,那成了咱就换。”钱宝丫抚掌道,转而又问,“你和你兄弟把差事交出来了,你们之后咋办?” 只见那小孩骄傲地一昂头说,他们找到一处可以学手艺的地方,以后就去当学徒学本事了,当然不需要再在这里充当门童。 钱宝丫点头,在这个年代,当学徒学手艺确实比当门童有前途。 要不是以后想把双胞胎送去学堂接受系统教育,她可能也会让他们去学门手艺。 两人说定之后,为了确保这桩交易能成,钱宝丫要求先见一下门童那个姐姐,然后见到真人观察一番,帮人家重新换了套穿着再提点几句,最后将人带到领班面前。 后来的事走的就很顺利了,邻班考了那姑娘几句还算满意,不知道有没有看在钱宝丫的面子上,反正最后人被留下录用了。 而等到钱宝丫做完剩下几天,领到自己当月的薪资后就准备走人让那姑娘上了。 不过在此之前,门童遵守约定辞工,钱宝丫随即把自家那两个弟弟打扮打扮,带着两人和门童一起去跟领班说这事。 双胞胎被钱宝丫整天投喂,再加上先天基因不错,哥俩长的虎头虎脑,结实又耐看,穿上体面的衣服后十分养眼。 而且两人还长的差不多,几乎一模一样,且都识点字,看起来还懂事知礼,这就有点难得了。 “既然合适,那就先按照规矩试用一个月吧,行就上,不行我可是要辞退的。”领班最后拍板,丑话先说在前头。 钱宝丫他们当然是无不应的,能给个机会就成,接下来就看个人本事。 回去的路上,双胞胎兄弟两个非常高兴,一会儿围着他们二姐蹦蹦跳跳,一会儿互相摸一摸对方新做的短褂子,分外开心。 “二姐二姐,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带好吃的点心回家啦?”小四钱银宝性子比较天真,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钱金宝作为大哥相对比较稳重,这会儿没等钱宝丫回答什么,他就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警告,“咱们是去做工赚钱的,怎么能竟想着吃嘞?” 钱银宝顿时委屈巴巴,哥俩争执两句就望向钱宝丫,看她怎么说。 “等上工了好好干活,有机会的话会让你们带点心回来的,如果没有就自己花钱买呗,你们在我这里换去的银角子还少吗?”钱宝丫好笑地说。 两个小家伙下意识捂住口袋,均是一脸的肉痛。 钱宝丫见此忍不住笑起来,拉上两人一起去买菜,家里有了喜事,得好好吃一顿才行。 宝儿娘他们知道事情成了,不由合手拜拜菩萨,满是喜色。 钱六更是在饭桌上小酌两杯,然后拍着钱宝丫的肩膀说不愧是他的种,自己有本事了还不忘拉拔弟弟等等,叭叭叭地说到最后说的他自己两眼泪汪汪。 钱宝丫嘴角抽抽,肯定便宜爹这是喝醉了。 也许喜事都是连着的,当钱家的双胞胎刚当上门童不久,罗锅儿那里也传出喜讯。 孟大姐怀上了! 罗锅儿看着倒是挺欢喜的,毕竟是要做爹的人了,想必对第一个孩子很是期待。 一连两家喜事,小院里的气氛立时欢悦了起来。 但世事无常,最易乐极生悲。 大家伙还没高兴几天,南北即将开战的消息突然冒出来,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大街小巷。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件事,无论是商人政客还是贩夫走卒都在或议论或担忧。 一时间仗还没打起来,沪市就闹的人心惶惶,城里城外都不太平,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时候,钱宝丫要等的搬家时机终于到了。 第3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8 因为南北开战的消息,沪市犹如水滴落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城里城外,各行各业,都在讨论这件时事。 有人赞同,歌功颂德,有人反对,口诛笔伐,两方人马天天在报纸上你来我往争锋相对,比街上的泼妇对骂还精彩。 然而这些都与平民百姓相距甚远,几乎没什么关系,或者说有关系受到影响了也是有心无力。 无论打仗不打仗、动荡不动荡,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该往前走还是往前走着。 就比如钱六他们做人力车夫的,即使形势愈加紧张,仍旧每天出车拉客,挣钱糊口,偶尔空闲了才有功夫唠两句开战的事磕牙,抱怨抱怨上面的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等等。 小老百姓其实不懂得什么南北割据、全国统一之类的道理,只想过安稳日子。 这天早饭过后,钱六和邻居感叹了一番世道不太平,到点该出门干活还是照样没得偷懒的。 “爹,别往城外走啊。”钱宝丫叮嘱一声。 钱六摆摆手表示晓得了,不会拉去城外的客人。 城外现在乱的很,军匪兵头子到处都是,一不小心遇见心思坏趁机拦路打劫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连伸冤都没人跟你讲理。 等他离开了一会儿,钱宝丫换上一身比较体面的衣裳,也准备出去了。 双胞胎弟弟跟她一起,三人在咖啡馆门口分开,金宝银宝去上班,而钱宝丫则打算去租界转一圈看看。 在当下这个动荡的时候,相比沪市其他区域,还是租界相对安稳一些。 既然要搬家,那就尽量搬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钱宝丫想先去租界那里参观一下,顺便瞧瞧能不能捡漏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时间尚早,街上的有轨电车还没来,路上行人寥寥。 钱宝丫拎着自制的小手包走过曾经卖花的那条街,看到那群以前与她争抢生意的卖花姑娘仍在卖力地推销着红玫瑰。 里面多了几个新人,少了几张熟面孔。 她从她们面前走过,并没有被认出来,毕竟当初的关系不算多好,大家都是讨生活的陌生人。 即将走过去时,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抓住机会拦住去路,小心翼翼地举着花篮询问。 “小姐,买花吗?新鲜好看的玫瑰花,买一朵吧。” 钱宝丫看着对方期待又忐忑的样子,蓦然想起当时的自己,都是一样的卖花姑娘,一样小心又努力地赚取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 她从包包里摸出那五枚用来坐电车的铜板,递过去说道,“那给我包一束吧。” 小姑娘欢快地哎了一声,当即手脚麻利地把一捧红玫瑰用白色的长纸段仔细包裹好,花枝上的刺早已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枝头花朵红艳似火。 钱宝丫接过花低头嗅了嗅,幽香扑鼻,令人心情舒畅。 看了眼花枝上特意打的蝴蝶结,她笑着离开了。 日头徐徐升起,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轨电车终于开班,拉起鸣笛从路尽头缓缓驶过来。 钱宝丫走过一段路后突然停下,自己拍了拍额头有点懊恼。 刚才不应该一时心软就把坐电车的钱花掉的,现在她又不想重新掏一份出来,只能靠双腿双脚走了。 心里说着后悔,钱宝丫脚下却诚实地错过电车门,继续朝前走去。 据她提前打探的消息可知,距离这里最近的租界边缘就在东华大学后面不远,再走过两条街就可以看见,走走也就到了是吧。 钱宝丫抱着花穿梭在街巷中,很快拐入东华大学所在的那条街。 这里比别处热闹很多,因为有不少学生正在搞活动,有人在门口搭台子激情演讲,有人组织热血同学到街上游行呐喊,抗议战争,渴望和平等等,热火朝天,气氛高昂。 钱宝丫一边伸长脖子往人堆里瞧,一边谨慎地从旁边贴墙穿过去。 一段不长的路走得她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听着那些声嘶力竭的口号宣誓,她的脑袋十分清明,心口却砰砰砰地跳的飞快。 穿过人群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到一处高地往校门口逡巡片刻,没找到那个长身玉立的熟悉身影,最后略带失望地转身走了。 不知道送的谢礼,卫斯年收到没。 钱宝丫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面进入这片租界的外围区域。 这里明显比贫民区那边干净多了,也比东华大学那里安静,到处都显露出西化的痕迹。 街上偶尔走过的人穿着非常体面,有的乘着小汽车,有的坐着人力车,个个看起来矜持又优雅,很有素质的模样。 他们都是当今社会的上等人,看着好亲近,但那只是表面的。 对于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来说,他们的态度大都十分冷淡,全然漠视的作风。 另外,除了这些处于金字塔尖的老爷太太们,路上出现最多的还是拉客的车夫。 他们身上都打扮的齐齐整整,长裤长褂白手巾短头发,整齐干净的样子不是贫民区那些衣着随便的车夫可比的,精神头更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人拉着车匆匆而过时,将鞋底儿踩得噔噔作响,风光又有牌面 甚至还有一些路过的车夫,在用简单的英文口语和主顾进行简单的早间问候。 钱宝丫观察过后心想,这就是钱六口中一直称赞有加又羡慕不已的上等车夫了吧。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 举目望去,周围的建筑风格一般都是西式的。 用铁条或栅栏围成的院墙,姹紫嫣红的小花园,还有白墙灰顶的小洋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吸引人的视线控制不住地看了又看。 更远处还能见到尖尖的塔顶,隐约听到钟声,那里应该是由传教士开设的教堂。 钱宝丫瞧得目不暇接,置身其中恍然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不讲什么国家大义屈辱不屈辱的,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其他地方来的安全可靠。 而且比起和几户人家一起住逼仄而拥挤的小四合院,每天还要经过一条污水横流的臭巷子什么的,曾经作为现代人的她更喜欢这边干净的氛围,更希望住进漂亮的小洋楼。 钱宝丫默默参观一会儿,觉得还是住小洋楼舒服,到时她就可以自己住一间房,能有私人空间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她就开始顺着边缘那几排房子走,重点查看那些门口贴了卖房或租房信息的,希望能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买下或租下。 到时一家人搬过来,即使外面开战打仗,他们躲在这里也不用怕轻易就被炮灰了。 之所以选在租界边缘,钱宝丫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方面是这边距离贫民区不远,让宝儿娘他们不会有太多走出舒适区的恐慌感,又靠东华大学近,钱六若是继续拉车,绝对不愁客源。 另一个方面是因为钱宝丫知道的那点剧情走向,战争早晚是要打起来的,到时混乱一起,如果这里也不安生,那他们家住在边缘地带跑也能跑的及时。 钱宝丫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根本没人贴卖房租房的告示。 她逛了一晌午,把外围那片都跑遍了,也没看到有哪家要卖房子出租房屋的。 最后她不得不用铜板贿赂了一个在主顾家门口停车歇脚的车夫,向他问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租卖房子的,或者专门做这类事的中介牙行也行啊。 不然什么内幕都不晓得就到处找,只能浪费时间白做无用功。 就如同她之前那样,凭借着前世的一点经验就跟个傻子一样闯进来了,累个半死才反应过来。 那歇脚的车夫收了问路费,嘴巴却劳的很,没说这一片有哪家要卖房子,只给她指了条去牙行的路。 牙行好找,就在出去的一条路口的街边,贴着租界开着,门头高耸,窗明几亮,分外气派。 钱宝丫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只是扫一眼就忽略过去了。 她找上门时,行里立马有牙人过来负责,问她想要做哪一方面的生意,是需要找房子还是需要找佣人还是委托事宜等等,业务广泛,听得钱宝丫差点都要头晕了。 “我想要买房子,那边的。”钱宝丫赶紧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抬手指了指租界的方向,并提前限定好范围。 牙人没有丝毫意外地请她稍等,然后找出一本花名册飞快翻动。 等了一会儿,对方告知钱宝丫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租界的房源紧缺,现在没有人家卖房子,而且一旦有了这方面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其他早就物色好的人拿下,想从那些人口中夺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有租的吗?”钱宝丫再问。 牙人又翻出另一本花名册查看,随即摇头,表示出租的也没有。 钱宝丫:“……再往里呢?这一片地方不小,整个租界都没卖房租房的吗?”别以为她读书少就驴她啊。 难道是她来的不巧? 下一刻,牙人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不假。 “您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早一点还有那么一两家搬走空出来的房屋。” “但是现在外面乱乱糟糟的,有点能力的老爷们都想住进租界保障安全,可房子就那么多哪里够分,没有重金没有关系都搞不来的。” “我这给你透的都是实心话,要不你再看看租界外面平民一块的屋子,那里也挺好的嘛。” 钱宝丫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她找不来租界里的房子是真的。 “我能看看你手上的花名册吗?”为了不被糊弄,她提出这个要求。 本以为涉及商业机密,对方不会同意,谁知牙人感叹一声把两本都推给她了。 “看吧看吧,里头上勾的都是有主的地儿,也没啥能瞒客人你的。” 钱宝丫坐在那儿低头把两本花名册翻阅一遍,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写满了,的确如牙人所说那样,租界的房源此时正值紧俏时期,无论是租还是卖都没漏可捡。 至于租界外的平民房屋……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牙人见她意动,转手又拉出一本册子,上头记录的都是绕着这一片租界圈外的一溜普通老百姓屋子。 钱宝丫看了一遍,矮子里拔将军,从中选出几处位置还算不错的独门小院,让牙人先带她去实地瞧上一瞧,具体行不行还得看情况。 牙人带上册子就跟她出来了。 以防孤男寡女的让她不放心不自在而丢掉这一宗生意,牙人还特意叫上一个在行里伺候茶水的小丫头,随行他们一起去。 钱宝丫来之前就打听过这边的治安挺好,而第一个去看的位置就在距离很近的对面街边,所以她决定先去瞧瞧这一处,之后再做打算。 但是等三人到了地方,街边那处房屋已经有人在相看。 而且人家都口头商定了,那他们就不能再夺人所爱破坏规矩。 “那咱们再看看下一处?另一个像这样独门独院的在里头,除了不临街其他都差不多嘞。”牙行卖力推荐。 钱宝丫看了看现下这处被人捷足先登的屋子,发现里头只有三间一大两小的房间,院子小的很,外面看着还算好点,里面的屋子和墙壁却破败的还不如小四合院呢。 起码那还是板正程亮的青砖黑瓦。 屋子旁边是一条光线昏暗往里延伸的小巷子,地面墙角残留着污水流过的痕迹,随着热风刮过,鼻尖能闻到丝丝缕缕的异味。 钱宝丫顺着牙人的话往里伸头瞧上一眼,心里顿时打起退堂鼓。 别说这些房子和居住环境看起来还比不上小四合院那边,就说眼前这条昏暗幽深的巷子,她这会儿也不愿意往里走了。 “咳,先这样吧。”她抬头望了望升到头顶的日头,说自己要回去用中饭了,有空再来看。 牙人明白她这是不满意了,毕竟以他经验来看,一上来就想要买租界小洋楼的人,往往一般也看不上普通老百姓的小破房子。 他也只是因为不想丢掉生意试一试罢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牙人没有多做纠缠,只说下次再来行里找他就行,保准事情都给办的漂漂亮亮。 钱宝丫没有再回牙行,付了几个银角子的茶水费给他们后就离开了。 这趟租界之行虽然太过冒失,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起码现在知道了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是住不进那里去的,捡漏都没机会捡,趁早死心吧。 租界外的路口就有电车的班次经过,钱宝丫这回花上五个铜板,终于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有轨电车坐着是什么感觉。 等路过东华大学那条街的时候,那里的游行和演讲都没有了,大学正门口学生稀稀落落的没几个,进进出出的人都脚步匆忙,像是刻意在避着什么。 街面上出现了很多荷枪实弹的巡警在排查,仿佛有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弥漫开来。 电车行到中途被拦下,一队身穿制服的大檐帽上车来对车里的人挨个检查。 钱宝丫看到那些人禁不住心头一跳,随即又想到自己就是个小老百姓,自问没什么可让人盘查的疑点,怕什么。 这种情况,她就当是前世在地铁里被警察蜀黍逮住查看身份证了。 于是接下来钱宝丫面色如常地回答了对方盘问的几个问题,小手包也打开给人看了,里面没什么可疑的物品。 她身上穿的衣裳上没啥口袋,也藏不了什么东西。 一直随手拿着的玫瑰花束有点遭殃,本来就被大中午的日头晒得有点蔫儿,如今又被大檐帽毫不留情地蹂躏翻看过一遍,惨兮兮的花瓣都掉落不少片。 对方检查过后看到这么一副画面,或许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见她确实没什么疑点很快就给放过了。 等人走过,钱宝丫默默把花束整理了一下,无意间瞥到车窗外有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在街边孑然而立的卫斯年。 那人仍旧一袭文人长衫,眉眼俊挺,气质斐然。 钱宝丫眼睛一亮,身体先于脑子行动。 冲动之下,她立刻走下电车朝他跑过去,直至看见有两个大檐帽正堵在他跟前,她方才回过神来。 理智瞬间回归,脑海中转过几道弯儿。 她这么急冲冲地过来,已然引起巡警的注意,退是不可能退了。 “卫先生。”钱宝丫扬声打了声招呼,脚步不见停顿地继续走上去,态度十分自然道,“我让梁先生转交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对峙的三人齐齐转头看过来。 钱宝丫迎着两个大檐帽审视的视线歉意一笑,好似是在不好意思贸然打断他们的谈话一般,转过脸正对上卫斯年幽深的目光。 “收到了,我很喜欢。”他轻声回答。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里面仿佛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让人迷惑。 钱宝丫看不明白。 不过在她上前打过招呼后,就见那两个巡警在她和卫斯年两人之间看了看,又瞧了眼她手上的那束玫瑰,最后露出了然的神色,满脸趣味地放行让他们走人了。 走远了点后,钱宝丫回头往后望了下,然后朝身旁沉默的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出了什么大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不用怕,只是游行的队伍和来阻拦的警察起冲突,不少学生被抓去巡捕房了。”卫斯年转头朝她笑了笑,转而眉头微皱地说道。 这样啊…… 钱宝丫挠挠脸,对于这种问题,她不好发表什么看法,更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避过去吧。 “看你不怎么高兴,要不把花送给你愉悦一下心情?”钱宝丫开玩笑地把手上的玫瑰奉上。 卫斯年没接,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问,“哪儿来的?” “街边随手买的,还很好看呢。”说着,她又将花束往前递了递。 卫斯年终于笑了,单手一推就把那捧热情的红色推回钱宝丫怀里,无奈道,“这花可不能随便送人,小丫头自己拿回去玩吧。” 钱宝丫哦了一声,莫名失落,感觉自己的花儿被对方嫌弃了。 两人结伴走出巡警控制的范围,卫斯年将人护送到咖啡馆所在的街上,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钱宝丫肚子咕噜噜的轰鸣声。 “没吃午饭吗?”卫斯年两眼含笑地问道。 钱宝丫揉了揉肚子,脸颊微红地点点头,从早上出来一直忙活到晌午,哪里还有时间吃东西,再说她原本打算回家吃的。 正好他们就站在一家面馆旁边,卫斯年看里面还算整洁干净,邀请钱宝丫进去吃碗面再走,感谢她送的那支钢笔。 钱宝丫欣然应下。 不过她强调送钢笔只是想要答谢他之前帮忙写推荐信,不然她的写文之路只会走更多的弯路,哪里会有现在这么顺利。 吃面过程中,卫斯年突然开口问钱宝丫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去租界找房子搬家啊……”钱宝丫将自己的打算说了,顺带讲了讲找房子过程中犯的蠢和作的难,自我调侃说腿都快跑断了,结果发现做的都是无用功,真是好气啊。 “租界的房子…”卫斯年沉吟一声,若有所思。 等到吃完饭,钱宝丫正在漱口擦嘴,却听卫斯年说他有一个同事倒是在租界有座房子,对方正准备出国进修,不知道房子会不会卖。 钱宝丫听了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我手上已经攒下不少钱了,如果人家愿意卖的话,我应该可以拿下来。” 以租界的房子价格,只要对方的房屋不是太大面积的那种,她差不多就没问题。 卫斯年既然透出口信,就代表他打算帮这个忙了,于是饭后他们又原路返回去。 经过一个中午的时间,那里的巡警已经撤去了,学生们正在陆陆续续地回来。 钱宝丫一路欢悦地跟着卫斯年走到东华大学门口,却被门卫拦住了,只因为她没穿学生装,不是学生不能进校。 而教师家属的话是该走其他门的。 虽然同行的是位老师,但学校有学校的规矩。 钱宝丫不想麻烦卫斯年再把她领到其他能够进的门,而且她本就不是什么家属,所以干脆就先等在外面,让卫斯年进去和朋友问问情况。 希望这次可以顺利入手小洋楼。 第3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39 钱宝丫在东华大学门口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男女学生,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吧,人就出来了。 “卫先生,事情怎么样?”她迎上去期待地问道。 卫斯年含笑颔首,侧过身露出后面跟着的一位。 那人同样穿着文人的长袍,戴着圆溜溜的眼镜,个头上比卫斯年低一点,人看起来有点瘦,所以刚才才被遮挡住了身影。 这位,想必就是卫斯年口中有意向卖房子的同事了。 果然下一刻,卫斯年向她介绍了一下对方,两人确实是一块在学校当老师的同事,也是朋友。 “老师,您好。”钱宝丫立马礼貌地喊人,同时半鞠躬致意,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那人看了眼站在一旁笑的卫斯年,摆手说不用客气,都是熟人,有事好说。 “是你想买房子吗?虽然我确实将出国进修,但那套房屋是我喜爱之物,怕是不能卖给你。”因为受过西式教育,他也不来国人含蓄的那一套,当即就开门见山地表明态度。 钱宝丫听到后失望不已,心想不卖就不卖嘛,那你干嘛还特意出来一趟告之,搞得她都以为事情能成呢。 “不过……”那人突然话头一转,吊足了人胃口方才继续道,“不过我那房子虽说不卖,但可以租与你,只要你们能够好好爱护它,租住期间不搞破坏,房租我倒是可以便宜些。” 钱宝丫听他说着,越听越高兴,到最后眼睛亮晶晶的直发光。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保证到时租下后会做到他所提的那几点的。 虽然他们家人不多,但家里没熊孩子啊,造不成什么破坏,等住过去小心养护房屋和家具就是了。 那人见此笑了下,转头看向旁观的卫斯年,眼神打趣。 “你就别逗她了,趁着这会儿天色还早,咱们就先看看你的那座住所吧,租不租的等看过才知道。” 卫斯年看他们说完,出声提醒。 接下来,三人从东华大学外围绕过去,直至绕到学校后门,从钱宝丫晌午进租界的那个入口进去。 “我之前基本都是从后门走,正好距离住处不远。”那人边走边介绍。 钱宝丫从他话中推测出,他的那座住所估摸着就处在租界边缘位置,正符合她之前期望的条件。 果不其然,三人顺着入口拐入一条道,走了不久就到达目的地了,十分方便。 看着眼前精致小巧的洋楼和花园,钱宝丫惊喜得激动不已,仰头后退着查看全貌时还因为太激动差点往后磕了一脚,被走在后面的卫斯年及时上前扶住。 那位屋主老师忍不住笑开,一边拿钥匙开大门,一边不无自豪地介绍自己这所房子。 “你别看它小,但处处有意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着再是舒适不过……” 钱宝丫跟着他进去参观,首先被满院的鲜花惊艳住,不大的小花园里,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还有那座耸立在院中雅致精美的二层小洋楼。 小洋楼占地面积不大,但进去后发现里面的空间还挺开阔,大约是因为设计布局合理的关系,空间利用率很高。 一楼客厅占的地方最大,是和小餐厅合并紧挨着的,一厅两用。 钱宝丫特意看了下,餐桌是六人座的,目前正好够他们一家人坐,至于钱小五就暂时先待宝儿娘怀里吧,等大了再在最后面给他添把椅子。 另外一楼还有厨房和洗漱间,这两个地方都比较小,不过对他们家来说完全够用。 毕竟在小四合院,钱家的厨房也只是一个乱搭的小棚子,两个人在里面都有点转不开身,而茅厕更是共用的蹲坑,相比那里,这边的条件已经好的没话说了。 还有二楼,二楼一共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外加一间小客房和一间书房,都带着窗户,通风极好。 钱宝丫转过一圈,对此十分满意。 若是他们家能从贫民区搬到这里,那简直就是直接从地上飞到天堂了啊有没有。 “怎么样?”看到最后,卫斯年突然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 钱宝丫立即开心地点头,这地方不错,小洋楼也很好,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只不过…… “我看这里像是还有人在住,什么时候方便整个租出呢?”她刚在主卧室看到上面放的锦被了,明显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如果要租的话,钱宝丫是想把这处小洋楼完整地租下来,不然等他们家搬进来,有外人在的话,他们一家子住的不自在,估计对方也不会多舒服了。 对于这个问题,卫斯年挑眉看向同事兼屋主的朋友。 对方甩了甩钥匙,说道自己出国的手续还没办完,估计得等上几个月,否则他就得搬回学校住,可是学校那职工宿舍太简陋了些,他住不习惯。 卫斯年皱眉,让他好歹给个准确的时间。 “那就三个月吧,三个月应该能把我那事办妥了,万一不成,大不了我搬去学校给她腾位置嘛。”那人笑道,态度不错地调侃。 钱宝丫考虑到机会难得,而且只是再等三个月而已,差不多到冬天,到时候搬过来正好全家收拾一下猫冬,等到过年新年新气象。 小四合院那边王贵子正养着伤,三个月时间不一定能爬的起来,在此期间他作不了什么妖。 心思电转地把一切琢磨好,钱宝丫欣然点头应下此事。 双方点头后,卫斯年就说那要不签个字据吧,把租下的时间期限租金什么的都写清楚了签字画押,事情摆到明面上,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也有据可寻,如此两方都安心。 钱宝丫无不应的,这就跟租房签合同一样,她完全没意见。 另一方也不反对,于是三人转道他的书房去起草字据。 租下的时间就从三个月后的今天开始,到时钱宝丫一家就可以往这里搬了。 租期暂定一年,因为一年后屋主会回国探亲,到时会顺道过来看看房屋被照料的怎么样。 租金的话,因为对方也不指望这个挣钱,为了让钱家更好的对待房子,租金他象征性地收一半,所以每月只收一百块大洋。 钱宝丫:“……” 卧槽,只收一半每月还一百块。 果然不愧是租界底盘,连租金都这么上档次的。 “那个,我问一下,如果要想买您这么一座花园小洋房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宝丫面带微笑地询问。 她觉得自己之前应该错估了什么,变得自大而不自知。 只见对方推了下眼镜,不以为意地道出。 “你也看到了,我这所比较小,所以当时只花两三万块,像其他大点的花园洋楼一般都在四五万朝上,七八万的也不少。” “当然这只是租界内的价格,物以稀为贵,炒的比较虚高,若是外面其他地方,总价上应不会这般。” “……” 钱宝丫听完觉得现在自己比较虚,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卫斯年。 想她当时是怎么对他说来着,好像是拍着胸脯讲自己攒下了不少钱,只要房子不是太大的话,她应该就可以拿下…… 拿下个锤子! 就她手里那点连零头都达不到的小钱儿,别说买租界的洋楼,就是租这处友情便宜了一半租金的地方,也只将将能撑一年罢了。 好在她还有每个月赚到的稿酬支撑,不用担心住了好房子以后全家吃土。 她能拿下的估计也就租界圈外那些又小又破的普通民居吧,枉她当时还那么自信,果然是赚到点钱后人就开始飘了,不好不好。 也不知道卫斯年因此是怎么看待她的。 “我当时不知道这个的。”钱宝丫窘迫地小声向他解释,同时懊恼那会儿怎么就忘了跟牙行的牙人咨询一下了,凭打听来的那点消息,完全够不上台面啊。 这不,丢人丢大发了。 卫斯年包容地说道没关系,说她小小年纪能未雨绸缪为一家人考虑,已经是很不错了,不用为一些小事妄自菲薄,眼界和见识以后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慢慢提高的。 钱宝丫吐出一口气,感觉听君一席话,不说胜读十年书,起码她觉得她的思想得到了升华! 所以,就让她厚脸皮地把那事默默揭过去吧。 屋主同事这时已经起草好租房字据,把约定好的事宜逐条写上了,末尾再落上他的印章,他那一部分就完成了。 剩下的轮到钱宝丫。 她没有印章可用,不过可以直接签字,然后在自个儿签下的名字上按一个手印。 还有卫斯年,他作为见证人,也要在下面落上姓名印章,然后这份契书就生效啦。 等到三个月时间一过,钱宝丫就能带着家人搬家住这边了。 “房租怎么给你?” 钱宝丫想到屋主人以后一年都不在国内,总不可能搬过来那天一气儿交给他一年的租金吧?那可是一千多银圆呢,想想就肉痛的不能扶息。 她更希望是一月一交,或者一季度一交也行啊,总得给她缓缓的余地。 屋主人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 他紧跟着在契书下方、自己盖的印章下面写上一个花旗银行的账户,到时钱宝丫只需要每月按时把租金打到这个账户里,他在国外也能收到。 这下钱宝丫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只不过等到拿着契约书离开的时候,她环顾着漂亮的小花园,忍不住对这位老师能够拥有这样的住所,并且几万几万的银圆在他口中都好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衷心表达了一番羡慕之情。 果然在哪儿都少不了土豪啊。 我等小民跟他们完全不能比,谁比谁尴尬。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第4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0 事情办成后,钱宝丫谢过卫斯年和他同事,在东华大学门口和两人分别。 那捧没送出去已经变得蔫巴的红玫瑰,被她拿回家洒点水装点了书桌。 房子已然看好且定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怎么跟家里其他人说,说服他们同意搬家。 对于这件事,钱宝丫在回来的路上心里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决定晚上开一场家庭会议。 当她提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钱六还嘟囔说开什么家庭会议,又不是什么洋人富户,搞啥洋气嘞。 而且他是一家之主,有什么事要说的跟他讲就可以了嘛。 不过钱宝丫坚持到时有事情要商量,所以钱六虽然不咋地乐意,但也只是嘴上不满几句罢了。 等全家吃罢饭,钱宝丫让一家人集合的时候,他首先就搬着凳子坐到小客厅上首去了,一面嚼着花生米抿着小酒,一面想听听钱宝丫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想做啥。 之前由于钱宝丫在家里提过搬家一事,大家分别给了看法。 这次她也就不再重复那些问题,干脆直截了当地一上来就把白天先斩后奏的事情说了。 “我让全家人聚齐主要是想说,我今儿个好运瞅到个机会,在租界租到一处不错的房子,爹娘,咱们搬到那边去吧。” 钱宝丫的话刚落,钱六宝儿娘包括玉丫双胞胎全都一脸茫然地懵了。 “你说啥,二丫,你再给爹说一遍?”钱六脑子懵的晕晕乎乎,咋地都听不明白闺女那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想搬家想疯了?说梦话呢? 那租界是什么地盘?都是带花园的洋房洋楼,寸金寸土的地儿。 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估计也顶不上人家一个屋角子,多少车夫做梦都想去那里拉车当上等车夫,现在他闺女竟然说她在那里租房子了? 钱六懵着脸表示自己得先喝两杯缓缓,闺女给他开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诓他的吧。 宝儿娘倒是对二女儿的话很是信服,所以钱宝丫一说她就相信了。 毕竟比起钱六大男人心粗,宝儿娘心思细腻,隐约知道宝丫手里攒下的稿酬应该有不少,本以为是她用来以后出嫁做嫁妆的,没想到最后花在租房子上,租的房子不一般,那花费肯定不小。 而且……宝儿娘脸色纠结。 实话说,就像上次她顾虑的那样,相比于去住不知道怎样又贵的要死的租界屋子,她其实更愿意待在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地方,不想离开。 钱玉丫则是半信半疑。 一方面相信她妹妹有这个本事,既然都当上文化人写文章赚大钱了,那跑去租界租所房子想必也是能够的,没什么奇怪。 但另一个方面,她也同样畏怯于换个新地方生活,担心离开了熟悉的人和事,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故,到时可能连现在平静的日子都要没了。 母女俩都是因为性子柔弱而害怕骤然的改变,害怕走出舒适区,如果有条件恨不得在一个地方待到老死的那种。 对于她们两个,钱宝丫就说房子已经租下来了,花了钱不去住的话,亏得还是他们家。 更何况,即使是在小四合院,两人也是基本天天待家里很少出去的,那为什么不能到租界的小洋楼去宅着,起码后者独门独院又精致漂亮风景好,住起来比跟几户人家挤在一块干净舒适多了。 宝儿娘和玉丫一听不住要亏钱就有些意动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辛苦挣来的铜板是一个子儿都不能浪费掉的。 这两人都不是意志多么坚定的,钱宝丫只要稍微强势一点,她们不想搬家的念头就动摇了,到时就是再发怵胆怯,也只会壮着胆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轮到双胞胎时,哥俩先问了一个问题。 “二姐,等搬家后我们还能继续在咖啡馆做工吗?” 租界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见识过世面开阔了眼界的兄弟二人对其好奇又向往,毕竟那是城里那些老爷太太住的底盘,听说特别繁华气派,没想到他们现下也有了踏入的机会。 但是能赚零花钱的工作更重要,如果两者二选一的话,哥两个铁定选住在这边继续当门童。 “当然,我特意找的租界边缘的屋子,距离咖啡馆不远,完全不耽误你们早起过去上工。”钱宝丫如是说道。 她没讲的是,等住进租界后就该找机会把这两个小家伙送进学堂了。 听说租界里面有一所教会学校,不知道收不收小孩子,到时候把双胞胎全都扔进去学习知识。 双胞胎并不知道二姐对他们的安排,将来八成是没机会再愉快地赚铜板的,这会儿哥俩听到不耽误上工就立马拍掌欢呼起来,看起来对搬家没什么排斥,反而十分开心。 两个人还小,哪里有什么念旧留恋的情怀,只会期待又好奇新家是什么样的。 这么一来,四个一连串就被搞定了。 最小的钱小五连话都还不会说呢,直接略过。 钱宝丫满意地点点头,吸口气转而看向主位最难说通的那个。 钱六回过神后一直在面上装迷瞪,实际上暗地里悄默默偷听着钱宝丫是怎么劝服家里婆娘孩子的。 他一边笑话那娘儿几个意志不坚定,被闺女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一边他又忍不住把钱宝丫话里那意思听了个通透,听着听着自己都产生动摇了还不自知。 等到钱宝丫看向他时,他脸一撇,开始叭叭叭发表意见。 “咳,看我干啥,老子不同意啊。” “别说去租界住小洋楼干净舒服什么的,光想想那开销我心都要歇菜了,要是搬过去住不了几天就把钱花光了,咱们不还得被人赶出来,到时候就不一定还能回在这里了。” “你爹我就是个拉车的,没本事住上那什么花园洋房,咱就踏实留在这儿成不?” 钱六这一番话说的是掏心掏肺煞费苦心了。 然而若是之前时局还算稳定的时候,他说的这些没什么错,非常具有生活的睿智,他不想搬家,钱宝丫也就随他的意。 但现在局势开始动荡,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再留下的话全家的安全性一点保障都没有,且旁边还有一条叫王贵子的毒蛇在朝他们家吐着信子,一时不慎就可能对缠上狠咬一口。 而租界那边有洋人镇着,不仅在安全性上有保证,另外生活上也比较方便,还有那边富人多学生多,那挣钱的机会肯定也多,不怕没生意上门。 所以,搬家是上上之选。 钱宝丫耐着性子,把自己担忧和考虑的各方面掰开了揉碎了跟钱六一一解释清楚,最后又透露出一个让钱六放心的意思。 既然是她要求搬的,那以后那边房子的租金就由她来负担了。 并且搬过去后如果能把两个弟弟送去学校,学费之类的也由她来出。 而钱六只需要努力把一家子每月的嚼谷挣回来就成。 当然如果她能赚到更多的稿酬,手头宽裕的话,偶尔还会继续贴补一下家用的,毕竟这也关乎到她的生活水平问题,不升反降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说完了这些,钱宝丫喝杯水喘口气,看着老爹皱巴住一张糙脸暗自思索,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谁知下一刻,钱六却说不成。 “娘的,差点被你这丫头忽悠过去了。” “爹才是一家之主,租房子付学费那都是养家的大事,合该由我来做才是,你捣什么乱啊。” “之前你贴补家里吃喝、贴补我攒买车钱也就算了,以后要是连养家大事也管了,那还要老子干啥?” 涉及到作为大家长的尊严问题,钱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死活不答应。 “那要不咱俩对半分?没人要夺你的当家大权,就是一家人谁行谁上嘛。”钱宝丫赶紧顺毛捋,又接着讲道理,“你看我现在有点本事,正好可以拉拔一下家里,等将来弟弟们有本事了,到时叫他们也拉拔拉拔我啊,这样咱们家才能芝麻开花节节高过上好日子不是。” “你说的也对…不对啊,老子还没答应搬家呢,说啥花销对半分,你竟是忽悠我!”钱六半路反应过来,虎目立马瞪得溜圆地喷道。 “哼,别说老子不答应,就是答应了,老子一个月就挣那么点,你让咋对半分?” “那要不给你买辆新车?到那边后正好收拾齐整做上等车夫,到时挣钱不就多了。” 钱六:“……”娘呀,这诱惑也太太太大了。 钱宝丫:“话说爹你一直在攒买车的钱,到底攒多少了?也没见你去买是还没攒够吗?” 钱六怒瞪的神情一噎,表情变得讪讪。 没去买车当然是没攒够钱啊,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每月就挣那十几块,大部分都交给宝儿娘做家用了,自己留的少之又少,即使偶尔有闺女资助个十块八块的,也不能在将将一年的时间里就把两百多块的买车钱攒全乎了啊。 那不是为难他钱六嘛。 钱六不说,钱宝丫也大致能猜出里头的原因。 之前她是因为要攒钱搬家且顾及着对方的面子,所以才没有挑破帮忙,现在却正是一个时机,干脆一起把车钱凑够了拿下新车。 所以此刻,她就继续试探着提建议了。 “等搬家后我再给你凑点把车买了吧,你不是羡慕罗锅儿能去做包月吗?到时咱也去做,主顾家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在租界拉拉那些小姐太太之类的散客,一个月下来光赏钱估计都能得不少嘞。” 如此一来,对半分担家用开销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 钱六不蠢,听明白了话里暗含的意思,考虑了片刻,觉得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把啥事都考虑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可反对的。”他最后妥协地气哼哼道。 完后又示弱般地补充说,“那你现在就多为家里操点心,等金宝银宝他们长大了让他们孝顺…啊呸,让他们帮衬你,将来若是敢当白眼狼不记得你这个姐姐的好,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钱六说着虎目一瞪,警告的凶光立即瞪向在场的两个儿子。 双胞胎呜哇一声散开,分别躲进他们母亲姐姐的身后,状似吓得不轻,嘴里却嘻嘻哈哈笑着。 大家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 钱宝丫最后总结一下,说道是等明天下工后趁着一家人都有时间,到时她带他们先去租界那边看看地方,保准看过不后悔。 等到这场家庭会议散场,其他人离开各去做别的,钱六私底下拉住钱宝丫,再次确认地问是不是真的要乱起来要打仗了。 钱宝丫点头,将在租界听到看到的那些,城里许多上层人物纷纷开始往租界或者国外跑的事情提了提。 “娘的,老子听其他人说上头两帮子人天天吵来吵去,还以为只是作势吓唬人的,没想到真要打啊?” “打打打,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咱小老百姓。” “这样的话,咱家能搬去你说的那地方也好,唉!” 钱六摇头叹气,一边嘀咕一边背着手走出去,声音渐渐小的听不见了。 等堂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钱宝丫抬手擦了把汗,心道终于把一家子人都劝通了,不然到时要是强硬地搬过去不情不愿的,那还不如留在这儿等着受苦受难呢,起码齐心协力。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安心地回屋写稿子去了。 以后的开销会更大,以钱宝丫现在平均每月一两百圆的稿酬收入,总感觉还得加把劲儿。 战争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谁知道落下的那天会有多严重,她得趁着平稳时期多挣点钱备着,以防万一。 钱宝丫打定主意后抛开那些隐虑忧思,坐到桌前开始专心构思新的小说篇章。 之前在报纸上连载的那部小说完结了,她需要再开一本争取一击必中,顺利的话之后几个月的收入就稳妥了。 钱宝丫通过写前两部小说发现,相比于这个时代文人所擅长的那些诗歌散文等等的文体,她写的最顺最好的还是小说。 毕竟脑子那么多梗那么多想表述的想法在那儿,不愁没有灵感来源。 而且她对白话最是熟悉不过,用白话文写出来的东西通俗易懂,容易被大众接受,发表后反响也不错。 既然如此,她就决定扬长避短,以后专攻小说这一道了,偶尔用白话文翻译点国外的童话诗文。 夏末的夜晚,煤油灯噼啪地燃烧着光亮,飞蛾带着风从窗外迎光扑来。 钱宝丫灵感一来思如泉涌,不到片刻就写下满满一草稿纸的人物设定和初步的大纲梗概。 待她停下笔歇息时,院里钱六的声音随风传来,飘在耳边隐隐约约的,想也知道他又在跟邻居炫耀显摆开了。 钱宝丫站起身,拿着喝完水的杯子去厨房倒水,亲耳听到钱六具体在说些什么内容。 “现在闹的人心惶惶的,说不得世道又要乱起来哟。” “我家二丫孝顺呐,花光手上写文章挣来的钱到租界那边租了套好房子,让我和她娘几个去享福嘞。” “我本来还不愿意走哩,毕竟住了十几年,邻里邻居的都是熟人,但我闺女担心将来要是乱起来,一家子在这边不安全,非得让搬去洋人的地盘住。” “还说啥要给我买新车做上等车夫,到时候我再拾掇拾掇,说不定能升等儿做上等车夫,看罗锅儿就知道,那日子肯定不赖。” “……” 整个院子巴拉巴拉的都是钱六叭叭叭的大嗓门,炫耀显摆已经不能满足他了,隐形的吹嘘才是他现在的追求。 钱宝丫:“……” 枉她刚才还绞尽脑汁苦心孤诣地劝说来着。 原本瞧着他那么不甘不愿的样子,想着即使被讲道理劝服了,想必心里也是不怎么舒坦的。 谁知道转过脸人家就接受的不能再接受,还因此到外面嘚瑟的不行呢。 什么是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她爹钱六子! 第4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1 钱家的人要搬走了。 这条消息第二天就传遍小院。 通过钱六的口,大家伙多少了解了点其中的情况,不禁对此羡慕不已。 他们也察觉到世道要不太平了,局势眼看着要混乱起来,估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了。 神仙打架,他们小老百姓遭殃,这个道理是自古不变的。 但是他们身单力薄身份低微,即使意识到了危险的处境,也没能力改变什么。 钱家能搬到安全的地方,那是因为祖坟冒青烟出了个有本事的文化人,他们有什么呢,没贵人拉拔提携,只能困守原地,将来尽量保全自身了。 钱宝丫说通家人后的第二日,钱六一早就下班回来,特意让宝儿娘把他的新褂子找出来,整个人不仅穿戴一新,还自个儿重新洗了头刮了胡子,收拾的齐齐整整。 完后,他凑到钱宝丫写字的窗前来回走过几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爹,你有什么事啊?”钱宝丫索性抬起头顺着他的意问道。 钱六咳嗽一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问,“你看我这身儿怎么样?” 钱宝丫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棉布短褂加黑色宽裤子,大脚上踩着双新做的千层底老布鞋,因为天热露着脚脖子,但绑腿把肥裤腿扎的牢牢的,整体看起来整洁又板正。 除了人有点黑…… 不过那是一夏下来天天出去干活晒的,黑些也没什么关系,黑黑更健康。 “不错,挺好的。”钱宝丫在老爹隐隐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还给他伸了个大拇指。 钱六立即咧开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花子,神色中带着小得意。 确保了自个儿形象可以,他就不打扰闺女写文章了,转而去催促宝儿娘她们也去换上最好的衣裳来,待会儿可是要去租界看房子的,咋能不收拾一番嘞。 宝儿娘抱着钱小五听话地进屋翻箱子找衣裳去了。 钱玉丫手上拿着两棵小葱,还端着一个水盆,正准备去井边洗菜呢,这会儿听到她爹的话有点忧郁起来。 “爹,饭还做呢,等我做完饭再换衣裳吧,不然烧锅切菜容易弄脏。” 没等钱六说啥,钱宝丫从窗户里伸出头说道,“饭就别做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待会儿看过房子咱们一家下馆子去。” 钱六:“……”这臭丫头,又要破财啊! 钱宝丫不用看都明白他脸上那是什么意思,给他一个眼神自行理解:大财都破了,还在乎这么一点吗? “据说那家小店的酱牛肉做的不错,烧刀子也够劲儿。”钱宝丫缩回头悠悠补充了一句。 钱六顿时没什么意见了。 钱玉丫看向妹妹,得到其点头后立马欢喜地将小葱和盆子都放回厨房去了,进屋开始扒拉看看自己穿哪件衣裳合适。 如果说以前他们一家是补丁落补丁的,有的穿就不错了,那么经过一年多的改善,现在每个人基本都有几身没一点补丁的好衣裳。 夏天的衣裳又好做不费料,钱玉丫的小衣箱子里添的不少。 等母女两个换好,双胞胎也下工回来了。 他们两个本就穿的门童小制服,不用换就能出门。 钱六一个个看过,满意地点头,然后又催着剩下的那个赶紧和大家统一行动啊,磨蹭什么呐。 钱宝丫无奈地起身,随便找身干净的衣裳去换。 趁着这个功夫,宝儿娘把钱小五的小肚兜小裤衩也给换了身新的,搞得都跟过年似的新鲜。 一家子出门的时候,邻居眼尖地看出来,问他们是去做什么,不光全家出动,还个个收拾的倍儿有精神,问是不是有啥好事儿啊。 只见钱六当即胸膛一挺,骄傲又自豪地顺嘴道。 “那可不,我家二丫带全家去看新房子,顺便下个馆子,天天在家吃,嘴里都淡出鸟来,不说了不说了,咱走了啊,回见。” 不管那邻居一头雾水摸不着北的疑惑表情,钱六叫上闺女儿子拉上车颠颠地走了。 他这回是拉着车子出来的,车上帘厢里坐着宝儿娘和钱玉丫,宝儿娘怀里还抱着吃饱奶呼呼大睡的钱小五。 本来出门前,以钱宝丫的打算,他们一家人都坐有轨电车去。 还是那句话,前后多少钱都花了,以后挣的肯定也不再是那点子,现下又何必抠着那几个铜板的坐车费。 但是钱六瞧了瞧自家如花似玉的婆娘和闺女,表示不乐意。 坐啥电车啊,坐他的黄包车吧。 然而钱六的车子就那么大,最多并排坐下两个人,再多是不行的,于是钱宝丫和他商量,各退一步,由他拉着宝儿娘和玉丫、钱小五过去,而钱宝丫则带着双胞胎弟弟去坐有轨电车,到时在东华大学后门会合。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钱六拉着宝儿娘娘仨在前头走,钱宝丫带着俩弟弟走在后头跟,一起出了贫民区的小巷子。 到了街上,钱六吆喝一声就拉着车先走,钱宝丫和双胞胎站在路边等了会儿,坐上有轨电车。 钱金宝钱银宝还是第一次坐电车,两人在车厢里东瞧瞧西看看,十分新奇。 不过好在他们知事懂礼貌,乖巧地没大声嚷嚷打扰到别的乘客,其他人也只当是两个比较活泼好动的小家伙。 钱宝丫掏出几颗粽子糖,让他们安生地坐下分着吃。 电车开的不快,慢悠悠地往前走,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感觉速度还没钱六风风火火地拉车的架势快。 果不其然,等姐弟仨下车走到会合地点的时候,钱六他们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钱宝丫没让宝儿娘三个下来,直接叫钱六拉上车子进入租界,走边上的那条道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直到那座面积不大的花园洋房门前,钱六放下车把,看着眼前闺女指的地方,禁不住咽咽口水,眼睛瞪着直发愣。 钱宝丫可不管他如何惊呆的,先去把宝儿娘扶下车,玉丫紧跟其后都下来了。 双胞胎兄弟早就跑去门口,扒着小铁门伸长脖子往里瞅,看着里面好看的小花园惊呼连连。 “爹,这里好漂亮啊,又干净又好看。” “娘,院子里有好多花儿,快来看啊。” 两个小家伙憋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可以叽叽喳喳地说话了,一个扯住爹,一个招呼娘,欢呼雀跃的不行。 “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里呀?”两人齐声问钱宝丫,四只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盼之色。 钱宝丫点头,让钱六和宝儿娘他们都过来瞧瞧。 虽然因为钥匙还没到手,不能像她上次那样进去详细查看,但院墙是铁栅栏围成的,透过缝隙也能将里头的花园和小洋楼大致看个清楚明白。 “好看吧,说了看过不会后悔,它虽然有点小,但里面的东西都齐全着呢,有电灯、马桶……” 钱宝丫一边让他们趴在外面仔细瞧,一面把关于这处住所的信息简单地讲上一遍。 钱六宝儿娘他们听的张口结舌,双胞胎拍着手兴高采烈。 “这地方不小了,比咱那儿现在四家住一个院的宽敞多了。”宝儿娘笑的一脸满足。 钱玉丫赞同地点点头,看过这里后,感觉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又亮堂又美观。 “二丫,你实话跟爹说,这带花园的房子你到底花多少租下的?”钱六反应过来后不禁虎着脸开始发问。 宝儿娘扯了扯他的袖子也不管用,他是铁了心要知道内情的。 钱宝丫摸摸鼻尖,将凑巧认识了位东华大学的老师,进而通过对方的同事以友情价租下这处房屋的事情提前交代一下。 “人家不缺钱花,就想找个能看护好房子的人,别空着久了没什么人气,所以……” “以后咱们每月付一百块的房租就行,便宜吧?” 月收入从来没超过二十块的钱六:“……”便宜你个锤子! 每个月都要花一百块啊一百块,只要想到这个数目,钱六的心都揪疼揪疼的,肉痛死他了都。 这地方是漂亮,住着铁定又舒坦又体面,但是它吞钱呐。 一百块!连续两个月就能买一辆新车了。 要他老命。 这时候钱宝丫又默默从手包里拿出契约书,表示契书都已经签了,反悔不得,既然昨晚都同意了,时间一到肯定是要搬过来的,现在提前做好准备也不错。 钱六一脸心痛,煞得宝儿娘和玉丫都有点忐忑不安了。 钱宝丫一挥手,双胞胎弟弟立马围上去,一边一个拉着老爹的手开始撒娇卖乖。 等到钱六的纸老虎皮被戳破,她笑着出声安慰。 “租金我先垫上一季度的,等买了新车搬来这里了,爹你就好好拉车挣钱呗,早晚能对半分的,别灰心啊。” 钱六还能咋地,事已至此,只好面上勉勉强强地接受了,并且还向钱宝丫讲明待会儿下馆子得让他多吃一盘酱牛肉、多喝一杯烧刀子,作为他被欺瞒的赔礼。 钱宝丫当然是满足他了。 看过房子,除了租金贵的让人肉痛外,其他地方都再是满意不过,一家子转而欢欢喜喜地原路返回,去了位于咖啡馆那条街上的一家小饭馆。 钱宝丫爽快地点上几分小菜,其中就有钱六喜欢吃的酱牛肉,还有一小壶烧刀子。 吃着肉喝着酒,钱六心里那点子不爽立马就随风消散了,心情转而好的不得了,恨不得当场哼几声小调出来。 等到天快黑时,他们一家从外面回来,此时周围邻居基本都知道他们要搬走的事情了。 当一家人走到家门口,左邻右里见到人纷纷围了上来,有真诚恭喜祝贺的,有说酸话羡慕的,还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搬,到时他们可以帮帮忙之类的。 什么时候搬…… 钱六猛地拍了下光头,话说他还没问闺女啥时间搬家呢,他也好提前做点准备。 起码走前请客酒是得办一桌的,也好答谢邻里这些年的帮衬照顾不是。 等他应付过一群人回到院里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钱宝丫才想起她貌似还没跟他们提过这一点。 “三个月后啊,人家屋主还在住着呢,等三个月后才能腾出来。” “到那时搬家,正好不耽误咱们在新家过年呢,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钱六:“……”咋不早点说嘞。 大话都放出去了,结果不是最近搬,万一这仨月有人眼红给他们家捣乱咋办? 钱宝丫摊手,不是有他的嘛。 谁敢乱来就关门放……哦不,关门让钱六胖揍一顿,一顿不行就揍两顿,然后扭送巡捕房吃牢饭。 以那些兵头子的尿性,到时对方不舍得一身剐就别想重见天日。 等人出来,他们早就搬走了。 再说他们家眼看着就要高升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帮忙的时候,一般人谁会上来得罪。 王贵子是这一片心思最坏的了,又跟他们家有点仇,最需要防他。 可他现在已经被他那俩熊儿子折腾的半死不活,还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个问题。 说实话,钱宝丫一直警惕着呢,毕竟就凭钱六那点小爱好,他们搬家的事情瞒都瞒不住。 所以她提前就将方方面面考虑好了。 经过钱宝丫一番解释,钱六想明白后摸着脑袋嘿嘿一乐,放心了。 第4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2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在此期间,钱家一边忙生活,一边整理家中的东西,为搬家做准备。 那些往年积攒下的东西,还有用的就留着慢慢打包起来,无用的东西收拾一下,该变卖的变卖,该送人的送人。 管小院租赁一事的孙妈在得知消息后过来了一趟,问钱六准备住到什么时候,在他们走前,她得给即将腾出来的东厢房再找一户租客。 钱六赶紧说了个时间,将孙妈好生送走了。 宝儿娘有些伤心,毕竟住了这么多年,租金从没敢断过缺过,自认为和人家也有点交情了,结果他们这还没走呢,对方就开始急着找下家接盘了。 然而世情如此,宝儿娘难过一会儿,很快就被钱小五转移走了注意力。 不过孙妈那边倒是没有在知道情况后就带人来看房子,后面一两个月都没再现身。 宝儿娘这才松口气,心里舒服了点,不然总感觉是被紧迫着撵出去的,总归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那样也太不近人情了。 等到冬天来临,时间剩下半个月的时候,钱家的东西基本都整理归置好了。 而孙妈那边也开始带人来小四合院看房,陆陆续续的来过没几波就把房子租出去了,只到钱家人一搬走,新的租户就会住进来。 “北边儿乱的很嘞,往咱们这里跑的人特别多,只要房子差不多就不怕租不出去。”孙妈走前唠叨着说。 她这样搞得钱六有点慌,忙不着地去问钱宝丫,“二丫,你确定那边没问题吧?”别到时候他们搬不过去,原来这个又搬不回来,如今城里房子又紧张,一家子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没问题,爹你放心吧,万一真出问题了,我还有后手呢。”钱宝丫安抚道。 真不成的话,他们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去上次牙人带她去的那片地方租住。 只不过那里的环境还不如小四合院这边方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让家人去住那一片的。 在钱六的忐忑之中,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终于到了他们搬家的日期。 就在那前一天晚上,钱六在小四合院里摆下一桌酒席跟众人告别。 因为以后不住在一起,大多数人估计往后就难得一见了,所以这次的席面置办的比较丰盛,男人们在酒桌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誓要不醉不归。 王贵子那边,钱六没请,请他他也起不来,甚至不敢来。 不过等到开席,王家大弟小弟仗着人小蹭席吃的时候,钱六倒也没赶他们。 两个小子没人管,一个个邋里邋遢跟饿狼似的,看着桌上的酒菜就两眼放青光,要不是在座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大人镇着,估计那两人能把整桌席面都给霍霍了。 钱六想到自家的双胞胎,两相对比一下,不由得庆幸闺女当初的安排,先是把俩儿子送去街头卖烟卷长了见识,在家里也教他们认字,后来去当门童又学懂了礼貌……这些让两个小家伙变得明显和巷子里光记得吃和耍的孩童不一样。 钱六喝着酒,脑子里琢磨过一番,心头渐渐有了点明悟。 “来来来,今儿个高兴,咱走一杯,六子我谢过大家伙这些年的帮衬,咱们有缘再聚……” 男人们在院里又热热闹闹地喝起来了,女人们则在屋里吃的比较安静。 相比于之前办酒席不让女人上桌的俗规,钱宝丫这回直接让宝儿娘和玉丫在他们小客厅里另外弄了一桌席面,除了没酒,菜色和外面男人的一模一样。 现在桌上都坐满了,基本都是往常和宝儿娘走的近的婆子媳妇,还有隔壁的罗锅儿家属,孟大姐。 早前她怀孕,如今已经显怀了,即使穿着棉袄,也能看出肚子尖尖的。 “这胎肯定是儿子,你可得注意着点。”有个大娘拍着孟大姐凸起一点的肚子叮嘱。 孟大姐随即点头,说她年龄比较大了,能有这一胎都是老天爷可怜赏的,平时一直小心着呢。 “其实是闺女也不赖,不是都说先开花后结果吗。”孟大姐说着眼睛往钱宝丫那里瞅。 钱宝丫一脸莫名,直接开口问,“大嫂子有事?” “没嘞,只是老人家都说怀孩子的时候多看看谁,等到生出来就仿谁,让嫂子现在多瞧瞧你,将来生出个聪明又好看的闺女。” 钱宝丫:“……”槽多无口。 旁边的婆子一边吃着桌上的肉菜,一边听得直乐呵。 “嗳呀呀,罗锅儿家的这是着急了吧,一胎还没生下就想着要怀第二胎嘞,要孩子咱得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 随着婆子的调侃,桌上的人纷纷笑开来,气氛一时十分活络。 这场席面直吃到夜深时分方才结束,男人们在桌上醉的东倒西歪,酒菜都喝光吃干净了。 宝儿娘带着婆子媳妇去抬各家男人时,就看到这么一幕,人都喝趴下了,地上躺了一片,站着的只有王家那俩孩子,两人正争抢着舔盘底子,活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女人们摇摇头,感叹嘀咕着分别把自家男人扶回家去了。 等到将其他人都送走,关上院门,宝儿娘也准备把钱六扶回屋里躺着,再去灶上给他煮碗醒酒汤。 不然明儿个还有大事要做,不醒醒酒到时有的他难受。 却不想待她走到跟前去的时候,钱六自个儿睁开眼皮子醒了,那双虎虎的眼睛里哪里还有一点醉意。 “你没醉啊?”宝儿娘弯下去的腰又挺直了,看着丈夫那精神样儿嗔道。 钱六嘿嘿一笑,一个鸽子翻身麻溜地爬了起来,看上去生龙活虎,根本没喝醉。 “明儿个还要搬家嘞,我是那不懂事的人吗,喝醉了咋干活。”钱六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语气中不无得意。 毕竟能把一桌人都干趴下了,自己却清清醒醒的实际上没喝进肚多少,也算是本事不是。 宝儿娘仔细给他拍了拍沾灰的后背,说那也不用装醉吧,喝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大家应当会体谅的。 钱六道那可不行,他要是真那么做,大家伙非得真把他灌醉不可。 说来他能搬去租界,周围谁不羡慕? 但是眼气是眼气不上的,那还不能趁着机会在酒桌上把人狠狠灌一回出气了? 钱六也是同道中人,心里知道点情况,所以在开席前就想好了应对的手段,吃酒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下,果然没让那些人得逞。 “小样儿,想看我钱六的笑话,没门。” 洋洋得意的话刚落,他就被宝儿娘笑着赶去洗漱,没喝醉也是一身的酒味儿,臭死人了。 知道丈夫没醉,宝儿娘就不再去厨房熬醒酒汤,转而开始收拾碗盘残局。 钱宝丫姐妹俩先是把堂屋里的那桌收拾好了,接着又出来帮宝儿娘,结果就看到王家那俩孩子正霸着盘子不给,大的那个还想推宝儿娘。 钱玉丫赶紧小跑过去扶住,不然宝儿娘被那猛不防地一推,说不定就得跌一跤。 钱宝丫见此黑了黑脸,上去把那两个熊孩子强硬地扯到一边,一人手上拍一巴掌,将他们手里的盘子拿了回来。 “没吃的了,回你们家去。”她说的声音很冷,夹杂着冬天夜晚的冰渣子。 或许是意识到她不好惹,王家两兄弟并没有敢闹起来,他们往桌上扫了扫,见真没啥能吃的了,方才转头撒丫子跑回了西厢房。 随后,西厢房就传出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怒吼责骂声。 这就不关钱家人的事了。 宝儿娘她们趁着月亮露出脸来,赶紧利索地把东西收拾齐整,稍后回屋烫了烫脚尽早睡下,为明天搬家的事养精蓄锐。 第二天天刚亮,钱家一家子就陆续起来了。 说要忙,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的。 东西早就打包收拾好,剩下的只是一家人正在用的铺盖炉子锅碗瓢盆等等,这些都需要当天整理好,当天拉过去,搬过去就要用的,最后再弄走,不急。 不过在正式开始搬之前,钱宝丫需要先去租界一趟,把房子钥匙和屋主交接过来。 钱宝丫吃罢早饭后,自己一个人去了。 钱六今天没上工,打算花上一天时间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完,至于工具,当然是他那辆赁来的半旧人力车了,新车他准备去新家后再买不迟。 不然要是现在就把新车买回来,他可是不舍得用它来拉杂七杂八的东西的。 双胞胎本来也想在家帮忙,但一个是请假不好请,另一个是钱六嫌他们人小力不大,跟着也帮不上多大忙,还不如好好去上工挣点铜板。 钱宝丫那边坐电车到达租界的小洋楼,见到那里院门大开,同样在收拾东西忙成一片。 只不过他们家是自己动手,人家大少爷有佣人使唤。 房主一早就等着了,见她过来爽快地先把钥匙给她,然后指着那两个忙活的佣人说,小楼里面他个人的东西就都打包带走了,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等他们搬进来后看着用,没用的扔掉就行。 还有楼里的摆设什么的尽量不要动,花园里的花根别铲了,等到来年春天还会开…… 交待了一番,最后,那人带着佣人和几包东西上车离开。 钱宝丫看着那冒着白烟的汽车屁股远去,重新锁上门,自己很快返回小四合院。 钱六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见到她回来虎目顿时一亮,等再看到她手上拿出的一串钥匙,立马一拍大腿蹿身而起。 “搬搬搬,开始搬!” 第4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3 搬家过程中,钱六没让别人插手。 他自己一个人用那辆半新不旧的人力车,来回一趟一趟地把家里的物件儿拉过去的。 期间,就连宝儿娘几个也只是留在小四合院帮忙整理琐碎东西。 钱宝丫一回来就把钥匙给他了,提前说好送去的东西可以先放在小洋楼一楼的客厅里,不要堆在外面的小花园里等等。 钱六拿着钥匙拉上满载货物的车子就兴冲冲地开始了,中午也没消停,只简单啃几个馒头垫肚,直干到夕阳西下,邻居们陆陆续续下工回来了,才将将拉的差不多,再有最后一趟就整个搬完了。 有人看到钱六呼哧呼哧的拉着车从巷口回来,忍不住凑上去问他租界那地儿好不好、花园洋房啥样的、他们新家在哪儿等等,一个个问题多多,看上去比猫还好奇。 钱六喘着气摆手,没看正忙着呐,闲话就不多说了。 邻里们趁机提出要不哥几个帮忙搭把手搬点,正好可以一起去租界看看,顺便再进那花园洋房里瞧上一瞧,说不得回来能吹上个一年半载。 钱六连忙摇头,推迟谢过一番没答应,只说东西已经快搬完了,只差最后一趟,不比再劳烦大家伙。 众人跟着他进院,见东厢房门里门外确实已然空荡荡的没啥东西了,方才遗憾地作罢。 接下来就剩下一些厨房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咸菜坛子等等之物,这些东西不方便和其他物件打包,索性弄到一块搁在最后一趟带过去。 钱六先把其中比较笨重的堆到人力车帘厢里,小的零碎的就放在篮子里挂到两边车把上,最后装不下的就分别装在竹篮里,由宝儿娘她们一人提着一个,顺手就能带走了。 全都装完后,孙妈也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 两方一起看了看屋子情况以及家具损耗之类的情况,最后将当初租房时签下的契约书一撕,东厢房算是彻底跟钱家人没关系了。 之后,钱六把车暂时留在小院里,准备先把宝儿娘他们护送到电车上,自己再拉上车垫后。 路上,他们把下工的双胞胎接上,由钱宝丫带着去坐电车。 双胞胎之前坐过电车了,这回不再新奇的跟个乡下土包子一样,而且他们俩这次有任务在身。 钱宝丫一人给他们分一个人陪着宝儿娘和钱玉丫,两个小家伙挺挺胸脯,自觉是个可以保护家人的小男子汉了,做事当然马虎不得。 电车中间停靠站点,车上上来一个卖报的报童,吆喝着最后几份报纸便宜甩卖之类的。 坐车无聊,钱宝丫随手买下一份,刚展开就在头版头条上看见一个加粗的大标题。 ‘徐家大才子今登报离婚,勇于冲破封建婚姻牢笼,当为我辈楷模!’ 钱宝丫翻报纸的动作一顿,接着往下看。 原来徐佑森今天一大早就在报纸上通报了他和发妻原佩雯离婚的事情,可以说震惊了不少人,紧跟着各种赞扬的批判的评说就见诸报端,引发新派和旧式两方人马的激烈争论,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流言四起。 钱宝丫一整天都在家里帮忙,而且附近的邻居们也基本不关心这种事,所以才没听到一点风声。 现在,她将报纸逐页翻看下去,最后找到最初的那篇离婚启事。 ‘…初受父母之命,无奈娶之……实乃封建糟粕,须有人现身打破…今徐某敢于人先……正式公告,徐佑森先生与原佩雯女士解除婚姻关系,此后再无瓜葛。’ 钱宝丫:“……人渣。”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骂语声音不小,被旁边座位上穿戴不差的妇人听到了,人家往她报面上打眼一瞅,撇嘴应和。 “可不就是人渣吗,据说家里儿子都多大了,妻子肚里还揣着一个呢,你说他为何如此着急登报离婚撇清关系?” 那妇人卖了个关子,引得钱宝丫和周围其他乘客都纷纷往她那儿看去。 众多目光之下,妇人这才接着透露。 “听说呀,人家大才子看上了一个年纪小的女学生,说什么追求真爱自由,想离婚去追女学生哩,你们看看,多像那戏文中为了新欢就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呐?” 看妇人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样子,估计也是有故事的人,很能感同身受个中滋味。 车里的人因为这个话题渐渐议论起来。 钱宝丫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默默把报纸收起来,淡淡地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 忽然,她的衣裳袖子被扯了一下。 钱宝丫转头看去,发现是宝儿娘,正一脸慌张无措地望着她,手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娘,怎么了?”钱宝丫看了眼跟在后面摇头的二弟银宝,直接向宝儿娘询问。 宝儿娘背对着儿子,凑近闺女耳边小声说,“我听他们说现在世道变了,男人有些本事有点钱财就想抛弃糟糠之妻,再娶年轻好看的小姑娘,咱家如今越过越好了,你爹他会不会……” 宝儿娘说到最后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让钱宝丫听的清楚明白。 钱宝丫:“……”无言以对。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就钱六那五大三粗的糙样儿,估计也就宝儿娘对他稀罕的不得了。 往外面一放,他就根本不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人家小姑娘喜欢的是长相俊俏的白面书生,不稀罕长得跟熊似的糙汉子。 想是这般想,人还是要及时安抚住的。 “娘,你想什么呢,爹是那种人吗,他脑袋里根本就没那根弦儿。”上次杨槐叶勾搭失败那事不是明摆着呢么。 “再说还有我们姐弟几个在,你怕啥。”钱宝丫说的振振有声,很有信服力。 宝儿娘听完犹如吃下颗定心丸,对着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钱六这边送完婆娘孩子回到小四合院,却陡然发现王家那俩小子正鬼鬼祟祟地扒在他的车边乱翻东西,看那样子分明是想趁机偷拿。 “好你们两个小毛贼,敢动你六爷爷的家伙什!” 钱六当即大吼一声,进门三两步上去把两个小崽子拽下来,提脚提溜着扔到西厢房门口。 王家大弟小弟跟他们爹一个熊样儿,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刚才还那么肆无忌惮地想偷东西,这会儿面对钱六的怒火就被吓得吱哇乱叫,鼻涕眼泪一把哭爹喊娘了。 可惜哥两个哭的再惨,西厢房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更别提来自王贵子的维护了,他闷声不吭地躲得跟孙子似的。 钱六正高兴着,也懒得和他们一家子怂货歪缠,狠狠冷哼了一句转身就走。 以后都不是一个牌面的人了,他都不稀得再跟王贵子浪费口舌,掉价儿。 接下来,他又挨个去跟邻里们道个别,这次是彻底要走了。 大家无论是心里怎么想的,但面上均是好声好气地恭贺一番,最后轮到小四合院的时候,罗锅儿和老刘头还对刚才的事道歉。 他们之前在屋里吃饭,没注意到王家那俩孩子竟然敢去扒车,让钱六差点损失了东西,作为邻居,他们对此都有些不好意思,没帮忙把车好好看住。 钱六完全没放在心上,左右没丢什么,而且也是他走前忘了叫人看一下了,谁知道就那么点东西,搁在小院里头还被人惦记着偷上了。 他也不怪谁,和大家伙打过招呼,拉上一车子东西就离开了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待到钱六把最后一趟拉到小洋楼,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钱宝丫去给他开门,稍后一起把东西卸下来,到此为止,这个家算是搬完了,接下来就是慢慢收拾。 钱六擦把汗准备到客厅歇会儿时,因为没适应光线变化,差点被地上放着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跘一跤。 “咋不点灯?这个时候还省个啥。”钱六嘀咕着就要去把家里的煤油灯找出来。 下一刻,只听吧嗒一声响,房子里顿时光线大亮,彷如白昼。 原来是钱宝丫摸到开关,及时把客厅里的电灯打开了。 “哎哟。”钱六眼睛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了下,反应过来后不禁揉着眼新奇,“这就是人家说的那啥不用烧油的灯?” “电灯,不用煤油,用的是电。”钱宝丫笑着解释。 宝儿娘他们也都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听着,听完一脸茫然地不知道那是啥,不过不耽误他们为用上电灯而高兴。 “那我就把咱们以前用的煤油灯收起来啦。”宝儿娘说着,将钱六刚才扒开的那个包袱又重新系好。 一家子人在明亮的电灯下拾掇了一会儿,双胞胎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钱小五也开始哇哇叫着要吃奶。 钱宝丫看客厅里堆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是一时半会能整理完的,索性就叫大姐玉丫先去做饭,宝儿娘赶紧喂孩子,不急这一晚上。 剩下的人就趁着空闲把暂时用不到的一些东西搬放到楼梯下的杂物间去。 从搬到小洋楼的那一刻,家里就隐隐以钱宝丫为首。 此刻她发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听话照做,就连钱六也没什么犹豫的,平时不知不觉都被吩咐习惯了,这会儿根本没意见,让做啥就做啥。 咱没个聪明的脑子,但咱有大把的力气。 而且钱宝丫不是光说不干,她也跟着一起干活,让钱六压根没意识到,他的管家权其实无形中已经被闺女悄默默夺了去。 钱玉丫这时在厨房发现了锅炉和煤炭,招手叫妹妹过去看。 她本来是想用他们带过来的炉子和煤球烧饭来着,但到厨房一看却发现里头的东西很齐全,光煤炉就有两个,且还另外有一个大锅炉,锅炉下堆着一堆黑乎乎的煤炭,让人很是奇怪。 “二妹,你看这是做什么用的?”钱玉丫觉得肯定有大用。 不然主人家不会在小厨房里装一个这么大的锅炉子占地方,可惜她见识少认不出来。 钱宝丫提前看过了,当然知道那东西是干嘛用的。 她让玉丫打开水龙头多接几桶水倒进锅炉里,自己则找出铁铲铲了两簸箕的煤炭,将锅炉子点上烧起来。 “这是取暖的,咱们之前是直接烧煤球,人家是烧煤炭把水烧成暖气传到房里,比咱弄的干净方便,还能省煤呢……” 钱宝丫一边和玉丫解释,一边操作着让锅炉很快运转起来。 钱玉丫听的眼睛发亮,抚摸着锅炉外壁觉得稀奇又新鲜,待到锅炉热起来,那炉子顶端也跟着热了,以后可以顺带烧壶热水温个饭或者烤烤湿衣裳什么的,总之特别实用。 弄完了这个,钱宝丫就帮忙选了一个炉子点着,姐妹俩一起开始着手做晚饭。 因为今儿个都忙着,没空去买什么菜,所以她们只是简单地煮上一锅大米粥,另外贴几张白面饼子,再把咸菜和一颗大白菜剁吧剁吧上锅炒一炒,到时卷饼子吃,就着大米粥绝对不差。 而且厨房里以前原本就有的那些米面调料什么的,屋主走时一点没带,都给他们留下了。 钱宝丫翻出几扎冬天吃的粉条和一块腊肉,合着自家带过来的两根大萝卜一起炖了炖,出锅就是一道好菜。 饭菜做好,钱六和宝儿娘那边也差不多了。 钱六做事大男人心态,不想一点点磨磨蹭蹭地收拾,但看到本来亮堂好看的客厅被物件堆满很是不舒坦,他又想尽快把东西收拾好,索性就将那些包袱包裹等等一股脑全塞进杂物间去,把一个小小的楼梯空间塞的满满当当。 幸好当时宝儿娘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将晚上睡觉要用的铺盖和洗漱用的东西留下来了。 钱玉丫过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问爹娘有没有感觉到屋里暖和一点。 钱六禁不住擦把汗,这才发现屋子里确实比刚才暖和不少。 宝儿娘没干活,自己不怎么觉得,只是她摸了下钱小五的额头,感觉有点烫了,赶紧给他脱下一件衣裳,以免让孩子热过头生病了。 “是二妹把厨房的锅炉烧起来了,这叫什么暖气。”钱玉丫开心地同夫妻俩解释。 钱六起初皱紧了眉头,并没见多高兴,之后听到不费煤省钱什么的,他就没啥意见了,附和地点头说是个好东西。 宝儿娘也说好,以后冬天孩子在屋里玩闹,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冻着了。 吃饭时是在紧邻客厅的小餐厅吃的,六人座的桌子将将够他们一家坐下。 刚开始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好的家具,钱六宝儿娘他们还小心翼翼的不敢乱动,唯恐将人家的东西碰坏了,等到肚子实在太饿,饭菜又好吃,大口吃起来时也顾不上别的了。 一番风残云卷,桌上的菜很快被他们解决的干干净净。 这一天太累,饭后睡意上头,夜也深了,大家都想去睡,剩下没收拾好的等明天再收拾不迟。 二楼的房间统共有四间,分配也好分配。 其中主卧当然是给钱六和宝儿娘住的,钱小五还小,有幸可以进去跟着父母住上一段时日。 次卧只比主卧小一点,空间还算大,就让双胞胎去住,里面那张大床足够他们哥俩睡的。 相比起主卧次卧,客房显得略小,里头搁的是张单人床,可以作为钱玉丫的闺房用,一个人住足够了。 至于钱宝丫,她选了小书房。 那里面有一面墙的书架,上面装的全是书,都是契约书上特别指明不能动的,钱宝丫觉得与其让其他人住进来出个万一什么的,还不如她来亲自看管着。 而且书房里还有一套用着十分舒服的桌椅,正好方便她好好写作,偶尔还能看看书。 不过书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贵妃榻,还算宽敞,就在书架后隔出的小空间里,正适合她用来睡觉。 钱宝丫看过后决定目前就先这么着,等以后贵妃榻睡的不舒服了再去打一张小床来。 房间安排好,累了一天的几人简单洗漱过后,纷纷抱上自己的铺盖进屋去睡觉。 钱宝丫下楼检查了一遍大门和楼下的门窗,又去厨房给锅炉加了不少煤炭后,自己也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 经过一夜,屋子里竟然还是暖融融的,估计是钱六起来看火了,半道加了煤炭进去,所以暖气才能持续到早上。 以前在小四合院,煤炉子就是他半夜起来通风换煤球的,昨夜约摸是习惯使然。 钱宝丫在被窝里伸了伸懒腰,大冬天的早上待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说来这贵妃榻睡着还不错,她也没有认床的习惯,以后就这样睡着吧,小床都不用特意去打了。 磨蹭了一会儿,钱宝丫听到外面房间外有了动静,应该是家里其他人起来了,她干脆也跟着起床。 窗外的鸟儿叫的挺欢,钱宝丫穿好棉衣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湿冷的空气杂夹着雨丝随即吹进来,外面的树枝上停留着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鹊。 搬家到小洋楼的第一天,下雨了。 钱宝丫关上窗出门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飘满了大米粥的清甜,还有宝儿娘最拿手的鸡蛋饼的香味。 早饭的饭桌上,双胞胎兄弟俩因为刚搬到新家兴奋过头,还要学着人家老爷太太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被钱六罩头一人给了一甜枣,哥俩顿时老实下来吃饭,不敢乱作妖。 “爹,外面下雨了,你今天不出工吧?”钱宝丫出声转移走钱六的注意力。 钱六瞧了眼院里的雨滴子,本想说这雨不大,穿件蓑衣他照样能去拉车干活,但钱宝丫紧接着的下一句让他把话麻溜地憋了回去。 只听钱宝丫又道,“之前说好搬家后就给你买新车,今儿个恰好下雨,你不如把那辆旧车退了,趁着有空就把新车拉回来吧。” 钱六再无不应的,高高兴兴地点头,嘴里吃着饭,心里已经开始想到时要选辆什么样的好车子。 “咱们还要不要办乔迁酒了?”宝儿娘随后问道。 乔迁酒是习俗,一般搬家后不管有没有能力都会办上一场,富的人家富办,穷的人家穷办,用以贺喜和祈福。 钱宝丫对此没说话,全看钱六的意思。 “不办了吧,前天在那边的告别酒就当是在办乔迁酒了,咱们这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办也办不了,周围邻居离的远,又都是老爷太太样的贵人,咱就是请,人家也不会来嘛。” 而且他们家初来乍到,还是低调点过日子比较好。 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何必强要凑上去让人家瞧不起甚至欺负来着。 宝儿娘神情郑重地点头,表示记着了。 钱宝丫这时提议。 “这一片治安不错,等雨停下来你们可以出去转转看看,找找菜市场在哪儿,多买些好菜回来,晚上咱们自己办一桌好的庆祝一下,就当是乔迁酒了。” 宝儿娘和玉丫连忙高兴地应下,瞅了瞅钱六,对方看上去没什么不满,母女俩顿时欢欣鼓舞。 吃罢饭,钱宝丫看着钱六将他攒的买车钱宝贝似的拿出来,一个一个数完,零头不算,总共有一百五十六块。 其中有一半多是钱宝丫收到稿酬取钱后贴补他的,有一部分是钱六好运得到的贵人打赏,剩下的一点就是他每月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这些钱看着不少,距离买辆新洋车的费用却还差着一截。 “只有这么多。”钱六摸着光头脸色讪讪。 钱宝丫让他等等,自己上楼很快拿下来一只小布包,里面装着五十枚银圆,和钱六攒的那些凑成二百来块。 两百多枚银圆可不轻,放到大布袋里拎起来有十斤多重。 附近就有钱庄,钱宝丫问钱六是先去钱庄把银圆换成钞票,还是直接带着钱去买车。 钱六表示他就喜欢听响儿,拿着银圆去心里头实在,换成钞票轻飘飘的总感觉没底。 “我拉着旧车去,钱袋就放帘厢里,到了车行退旧车买新车,两件事儿一起办。” 以后有了自己的新车,他就不用再被车行老板扒皮刮油了。 钱六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当即走到那老板面前选车,然后十分气派地排出一堆大钱儿,叫对方也朝着他点头哈腰一回。 想想那场面就十分快意,心里美滋滋。 第4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4 钱六拿到钱,很快就兴高采烈地披上蓑衣,拉着他那辆旧车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双胞胎吃完早饭听话地去漱口刷牙,而后经过钱宝丫检查后才放他们去上工。 他们两个是有两件小雨披的,是咖啡馆收了钱统一给买的,就为了下雨天不耽误去做工。 由于这边距离咖啡馆确实有点远,而且外面还下着雨,钱宝丫给了哥俩一把钱,让他们坐电车去,中午就在那条街上找个地方买午饭吃,可以不用来回跑。 两个小家伙乖乖地应了,收下钱就跑入了雨幕中。 宝儿娘和玉丫她们开始一个归置昨晚没收拾完的东西,一个到厨房洗刷锅碗盘筷,都没闲着的。 钱宝丫见没自己什么事,索性上楼回房间去写文章。 那套看起来十分摩登的桌椅,她还没去试,等到坐上去后发现果然很舒服,而且有了靠背,之后写的时间长了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腰酸背痛了,起码可以靠着软软的椅背歇上片刻。 钱宝丫坐在那儿感受了一会儿,环顾过小书房一圈,很快又精神抖擞地拿出纸笔开始自己的写稿大业。 上次准备的那部新文顺利过稿了,稿费已经提升到千字六块五,再努力努力就可以凑成一个整数,动力十足。 钱宝丫高兴地笑了下,然后沉静下来,让自己全身心沉入到文学的创作中去。 中午时分,宝儿娘上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 双胞胎今天没有回来吃午饭,宝儿娘在知道钱宝丫给了他们饭钱后也就不再过多地担心。 她和玉丫母女两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把昨天搬过来的所有东西都归置妥当了,接下来就该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你不是还要在家哄小五的吗?”钱宝丫扒着饭菜问道。 并且家里变大了,相应的家务活也多了,光是打扫收拾楼上楼下,每天都得费些功夫。 钱宝丫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给她们请个帮佣老妈子回来,结果对方却说那些都不是问题,她们完全做得来,且还想找个能在家赚点零花的活计。 比如之前在小四合院糊纸盒那种。 当然现在因为有钱小五在,糊纸盒就不怎么合适了。 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压塌一堆糊好的纸盒堆,往往得不偿失,得换一个别的做做。 “大姐也是这么想的?”钱宝丫想听听玉丫的意见。 钱玉丫放下筷子抿嘴笑了下,说道家里本就干净,好打扫的很,其实不用宝儿娘下场,她自己一个人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把家里洒扫一遍。 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做做针线,另外还想找点手工活计挣些钱来,不然感觉自己在家都没什么用处。 毕竟老爹和妹妹甚至两个弟弟都在为家里挣嚼谷,就她们母女俩天天在家吃白食,十天半月的还好,长久下去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最后这一点说到了钱宝丫顾及的点上,让她不再反对。 “好吧,等下午雨停了你们就去外面看看吧,寻摸不到的话可以去路口那家牙行问问,给几个钱儿当茶水费,牙人不会介意告知一些消息的。” 本来想让她们享享福的,但玉丫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她们想为家里贡献一份力,钱宝丫当然不会阻止,反而鼓掌欢迎。 人多力量大,小溪多了也能汇成河流,全家人齐心协力,他们才能向上攀登,越过越好。 等到下午雨停,宝儿娘抱上钱小五,眉开眼笑地和玉丫一起出门了。 钱宝丫站在二楼望着走远,而后回到书桌旁继续写稿子。 比起关在家里许久想出去放放风的那两人来说,现在的她更喜欢宅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把她能挣银圆的小说写完。 小书房的环境就很好,窗明几净,光线明亮,窗户玻璃隔着外界的纷扰,房间内弥漫着书香气息,令人沉浸在其中乐不思蜀。 钱宝丫花上大半下午的时间写好一篇稿子,顺带看完书架上的一本文学类书籍,等她把书本合上放回原位的时候,窗外出现了宝儿娘他们的身影,手上除了抱着钱小五外,貌似还抱了不少其他东西。 她拿起水杯下去倒热水,顺便问起刚进屋的两人。 看她们高兴的模样,肯定是找到合适的活了,只是不知道找的是什么活计。 “我们就在外面那条街逛了一会儿,没走多远找不到人问,就去你说的那家牙行找个牙人,花了十个小钱儿,人家就给我们介绍了这个活儿。” 钱玉丫摊开手上的那包东西让妹妹看,同时笑着解释。 “这些都是给那些当兵的人做的棉衣啥的,也算是个手工活,因为需要点手艺,所以做好一件交上去过关了就能拿到一块银角子的手工费,比糊纸盒强多了。” “像这样一件大袄,我抽空做两三天就能做好,手再快点连棉裤都能缝妥当,这么一算,一个月下来能挣一两块钱嘞。” “若是布和棉花有余下的,可以给自家人做点什么,还能省钱呢。” 钱玉丫捧着那包布料和棉花喜滋滋,罕见地变身小话痨,嘚吧嘚吧说个没完。 钱宝丫到这会儿确定大姐是钱六的亲闺女无疑,都是一样的话痨属性,只不过一个是显性的,一个是隐性的。 “他们就这么直接把原材料让你们拿回来了?没垫个押金什么的?”钱宝丫问道。 同时她心里捉摸了一下,想到现在的时局,做棉衣这事儿八成是那些大厂子接到了上头的大单吃不下,散出来一部分零头,所以才找民间的妇人来赶制。 对于普通老百姓家的妇女来说,缝制棉衣棉裤不是问题,更何况军服有版制,简单易缝,只要肯下功夫就能挣到钱。 这是个好活计,但不长久。 那边钱玉丫听了妹妹的问话点点头,说道是压了一块银角子,所以她们才拿回这么点材料。 等下次去交成品时,如果真的能拿到钱,她们就用银圆压,然后领回更多的棉布棉花来做,到时候才能挣更多的钱。 “咱也知道这不是个长久的活,所以趁着机会能做多久就做多久吧,争取多做几套多赚点。”宝儿娘在一旁补充道。 反正听那牙人所说,外面的活计其实不少,只要愿意就不缺做活的机会,只是挣多挣少罢了。 她们这回也是运气好,碰巧赶上做棉衣的。 钱宝丫见她们自己心里有谱,自己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们注意劳逸结合,别熬夜别累着别用坏了眼睛等等的话念叨了一大堆。 “你还说我们,你自己也得注意点,不然真得像那些文化人一样戴副圆溜溜的眼镜,到时可就不好看啦。”宝儿娘笑道。 钱宝丫摸了摸鼻子,发现从搬到小洋楼才一天,宝儿娘的腰板儿就挺直溜了,现在又顺利找到活计,不愁挣钱的路子,她的笑容就变得多起来,人也相应的硬气不少。 这是好事,太软面的话,出去总归会受人欺负。 不过两人接下来都在家做事的话,钱小五就成个问题了。 “我看小弟快一岁了,爬也早就会爬了,不如买辆小摇车放他进去扶着玩?”钱宝丫建议。 这样一来,只要把小车带人放在附近看着点就行,随便他怎么走来走去地晃悠,不用宝儿娘特意看顾着去哄了,可以腾出一个人手。 宝儿娘和玉丫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比起多做几件棉衣挣到的钱来说,买摇车那点花费还是值得的,而且摇车买了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在那儿,以后不用了还可以再卖掉的,完全不浪费。 宝儿娘打算等到丈夫回来,就和他好好说说这件事。 有些人就经不住念叨,宝儿娘她们刚想起钱六,钱六稍后没多久就回家了。 他是拉着一辆崭新的洋车进大门的,整个人抬头挺胸意气风光,神气的不得了,连走路都噔噔作响,倍儿有排面。 “来,都出来看看,以后这就是咱们家的新成员,我钱六自个儿买的洋车!” 钱六把车停到小楼前的石板道上,招呼婆娘闺女都出来瞧瞧,看那样子自豪又骄傲啊。 宝儿娘小声噗嗤一笑,一边给面子地起身出去,一边嘀咕着什么是你自己买的,明明是闺女给贴了钱的,买回来就都成你的了,看把你能的,搁谁不会挣钱一样。 相比于宝儿娘还顾及着丈夫的脸面没有说破,钱玉丫则是十分傻白甜地直接开了口。 “爹,这车二妹也出钱了啊,应该说两人一起买的车嘞。” 钱六:“……”傻闺女,会不会说话,能不能让老子高兴一会儿? 钱宝丫适时出来打圆场,拍着手道,“是咱爹亲自买回来的车,以后这车也只有他能拉,不是他的是谁的。来,咱们鼓掌欢迎新成员,往后咱家的嚼谷就靠爹和它了。” 钱玉丫一想也是,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被妹妹偷换了。 钱六被这番话捧的分外舒坦,抬起下巴重新洋洋得意起来,那副喜笑颜开的样子,看来买新车确实让他高兴到了心里头。 等到稍后双胞胎下工回来,见到新洋车也挺开心,围着它转悠了好几圈,被钱六驱赶着不让碰一点。 他宝贝稀罕的紧。 哥俩今天一人带回了一包糕点,是冬天常有的红枣糕,被他们揣在怀里一路带回来,拆开时摸着尚且有点余温。 有了这些,钱玉丫又去厨房整治出两盘小炒一盆鸡蛋汤,外加一锅小米糊糊,组成他们家今晚的晚饭。 双胞胎像是饿狠了,上桌开饭后就埋头苦吃,光是糊糊就连喝两碗垫肚子,而后才正常地吃起馍馍和饭菜。 “你们回来没坐车?”钱宝丫突然出声问。 那哥俩听到这个齐齐呛了一口,咳嗽着连连摆手说坐了,就是坐车回来的,一脸真诚说的跟真的一样。 钱宝丫瞄了眼桌子下,看到他们鞋底沾着一层泥,心想这两个八成是跑回来的。 不过她也没继续多提,小孩子火气足,精力旺盛,想跑就跑着呗,权当锻炼了。 金宝银宝松了口气,互相挤了挤眼,摸着身上装小荷包的位置双双暗自发乐。 没等乐多久,钱宝丫就说让他们吃完饭去书房,她给他们上晚课。 “上课?上次布置的大字还没写完啊,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双胞胎齐声问。 钱宝丫斜眼,慢悠悠道,“那是国文,这回再开一门外语,从今晚开始,我要教你们学英文。” 钱金宝:“……” 钱银宝:“……” 钱六&宝儿娘&钱玉丫:“O(∩_∩)O” 第4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5 钱宝丫另外给弟弟增加英文学科,主要是想为以后送他们去教会学校学习打基础。 她还问了家里其他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学,不学英文学读书认字也可以。 钱六和宝儿娘首先连连摆手,表示那些东西,他们年纪大的心思多,手上的事儿也多,已经学不进去了。 “娘不学就不学了,爹,你不是还说要当上上等车夫的吗?咋就没有一点积极性呢,好歹把字学认一遍吧?”钱宝丫放过宝儿娘,直接朝钱六开怼。 钱六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说道是上等车夫里面也不全都是能读书看报会说洋文的,有的大户人家就喜欢不识字嘴巴严话少活漂亮的车夫,咋地了。 他要做的话,到时候肯定就做后一种。 钱宝丫:“……好吧,你高兴就好。” “老子高兴着呢,还要你说。”钱六洋洋自得。 钱宝丫随后又看向大姐玉丫,玉丫赶忙摇头,说她现在一门心思要把家里打扫干净、做饭洗衣、缝制棉衣赚银角子等等,一天下来时间都占满了,哪里还有功夫再去学习什么。 那些文文字字的对她来说太难记了,看得她头疼,学的艰难就不想学了。 “学字头疼……那我以后教你学会看账算账吧,不然就是挣了银角子,不会看账被人家昧了钱去怎么办?”钱宝丫转而提议。 钱玉丫这回倒是利落地点头答应。 稍后,钱宝丫带着双胞胎上楼,回到房间先制定了一张教课表,时间一般都排在晚上,一三五教两个弟弟,二四六教大姐,周末大家都休息休息。 至于白天的时间,全是她自己的。 半天用来专心写作,半天看书充实自己,全部安排的满满当当。 翌日早起时,钱宝丫下楼看见钱六今儿个穿了身新衣裳,上白下黑的色儿,猛一看跟外面那些跑租界的上等车夫差不离,就是皮肤比人家黑了好几度。 这个没办法,得慢慢养回来。 然而钱六若是拉车的话就得时常在大日头底下跑来跑去,晒黑是难免的事,白是估计白不回来了。 “听说晚上用鸡蛋清敷脸能养白一点,还能去皱纹哦……”钱宝丫看着老爹对着墙上的水银镜子唉声叹气,忍不住默默插了句嘴。 钱六头也不回地反对,“哦你个头,鸡蛋吃都来不及,还想用来敷脸?咱家可不能这么折腾,消耗不起。估摸着人家也是乱说的,就你小女孩子家家的才会信那些。” 钱宝丫:“哦” 她也就随口一提,相信他们也不会信呐。 但是等到晚上,宝儿娘忽然下厨做起了鸡蛋饼,以前这道吃食基本都是早上做的,因为钱宝丫说早上吃有营养补身子。 现在,宝儿娘在晚上就做起来了。 钱宝丫出来倒水,闻到味儿还奇怪来着,找到厨房一看,哦草,正看到宝儿娘和玉丫在抠着空鸡蛋壳里残留的那点蛋清往脸上抹。 母女仨照面,两个瞬间僵住,一个懵然愣住。 宝儿娘&钱玉丫:“……” 钱宝丫:“……” 钱宝丫:“……娘,大姐,你们在用蛋清护肤啊。”除了淡定地装作若无其事,自家人还能怎么着。 宝儿娘和玉丫顺坡下驴,连忙点头,扭捏着不好意思地说只是趁着**蛋饼,见空鸡蛋壳里面还剩一点蛋清,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就本着不浪费的心思试了试。 钱宝丫点点头,心道你们不用解释,殊不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用点鸡蛋清罢了,而且还是可怜巴巴地抠空鸡蛋壳里的用。 “这个抹眼角,坚持久了效果会比较好,不容易长皱纹,不过干了后要记得洗掉。”钱宝丫紧跟着提醒。 等她倒了水出去,宝儿娘和玉丫娘俩对视一眼,不禁松了口气,而后齐齐笑开。 “嗳,对了。”钱宝丫去而复还,杀了个回马枪,伸长脖子扒住门框继续道,“现在不是有那个雪花膏的么,比抹鸡蛋清好用多了,外面百货公司估计就有卖,要不啥时候我去给你们买一套回来?” 她是突然想起有这回事的,也想给自己买点回来用。 不然现在年轻还不显,洗把脸擦擦猪油膏就行,但等到年纪大些,她也要担心自己的青春小脸蛋了。 却见宝儿娘两个连忙摇头说不用,现在用着猪油膏还好,等她们交上活计赚了钱,自己会去买的,到时用起来才更有底气。 钱宝丫耸耸肩,没有强求。 她倒是想去买点回来,不过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而家里烧着锅炉温暖如春,二选一的情况下,她还是宅在家里继续用着猪油膏写稿子看书吧,一切等开春暖和了再说。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着又是一年了。 钱六拉上新车在租界里晃悠了许多天,结果没被贵人赏识到从而做上体面的包月车夫,反而散客拉了不少,老爷太太们给的赏钱加起来也挺可观。 钱六失落。 钱六满足了。 他觉得现在挣的已经比以前多多了,而且无论是拉车的地方还是拉车的客人都体体面面的,甚至连同他自己都变得慢慢体面起来,那还有啥强求的。 有机会来的话,他就抓住,没机会就安分守己、知足常乐呗。 想明白后,他也不着急了。 因为有钱挣,他就像从前在小四合院那样早出晚归,干劲十足,每天回到家就在晚饭桌上显摆他挣了多少车资、得了多少赏钱,然后迎来婆娘孩子羡慕崇拜的眼神,好一番自得其乐。 宝儿娘和玉丫做的针线活在年前都交过不少次了,手里也攒了些银钱,终于在有次出去拿棉布棉花材料时,顺路将钱宝丫说的雪花膏买了回来。 她们一人买一盒,还特别给钱宝丫捎回来一盒。 钱宝丫收到还挺惊喜的,想要给她们钱却被推了不要,她也就干脆收下了,等着天暖后出去给她们买其他的东西。 进入寒冬腊月后,随着新年的临近,家里家外的年味渐渐变得浓厚。 腊八那天,钱家不仅好好熬上了一锅腊八粥,还顺便给钱小五办了场简单的抓周仪式。 宝儿娘把小儿子从摇车里抱出来,放到铺着毯子的桌面上,上头放着一些吃食、衣裳、钢笔、书本、石头、木头玩具等等物件,就看他抓哪个。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钱小五吭哧吭哧地爬啊爬,最后抓到锤子样的木头小玩意。 那是钱六闲暇时亲自动手给儿子削的玩具,双胞胎都嫌弃太幼稚太粗糙,拿着玩都不愿意。 但是从这次看来,钱小五倒是很给他爹面子。 “好儿子!像你爹我!”钱六抱起儿子狠亲一口,然后哈哈大笑地给他抛高高。 钱小五一点不怕,但他也没哭,这孩子一贯安静。 性子上么,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淡定,说难听点那就是温温吞吞、磨磨唧唧,用钱六的话说不像个男子汉大老爷们。 然而现在,钱六估计是不记得说过那话的。 他这会儿正通过夸儿子变相夸他自己呢,一点都不脸红。 钱六:脸红是啥东西?俺没有。 腊八祭灶,年下来到,腊八一过,宝儿娘就开始置办年货了。 本着上一年的肉痛教训,这回她不敢让钱宝丫帮忙,只叫她好好写文章,有空出去转转,别在家里待久憋坏了。 钱宝丫也没有那个非要管事的心思,任凭他们安排,钱不够跟她要就成。 冬季她比较懒散,家里舒服又温暖,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至多穿上棉袄大衣裹成一颗球到院子里转悠一圈散散步。 她觉得照这样下去,这个冬天可以养出一身膘,等到来年三四月一定要多跑跑跳跳减减肥。 不然等天热了,她还怎么穿上那些早已心水良久的旗袍小洋装啊。 之前是不舍得花钱买,现在大事已经办成,能买了却不能把自己塞进去的话,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在钱宝丫继续宅在家里的空档,宝儿娘带着玉丫每天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忙着办年货。 这是搬进新家过的第一个年,年货马虎不得。 她们就像两只小仓鼠一样,一点点地把外面看中的东西提溜回窝里,把厨房的小地窖都快堆满了,厨房里也变得更为拥挤。 不过这么满坑满谷的画面,倒是能给予人心灵上的巨大满足感。 毕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大年三十那天,钱六拿着宝儿娘买回来的几刀红纸,又要钱宝丫写对联。 钱宝丫这次死活不愿意,以前在小四合院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睁眼瞎,她画的好看糊弄过去就成,但是现在可不一样。 这租界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文化人,懂书法的可不少呢。 她要是写了贴了,万一有人路过他们家门前,看到上面弄虚作假的对联,还不知道要怎么鄙夷可笑呢。 万一再有那较真的非要进来把写的人找到批评一顿…… 她才不想丢脸嘞。 反正外面街上的店铺门前又不是没有摆摊写对联的,花不了多少钱儿。 钱六无法,只好拿着红纸到街上请人写,回来气哼哼地刷了浆糊贴到家里各个门上。 等到之后宝儿娘拿出用她自己挣的钱扯布给钱六做的新棉衣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钱宝丫知道他心大不记仇,趁着他高兴就凑上去说了两句好话,对方立马笑逐颜开,啥事都不计较了,美滋滋地等着吃年夜饭。 钱玉丫已经在厨房将饺子煮好了,今年的年夜饭比之去年俭省了一些,花样却一个不少。 一家子在鞭炮声中过了一个欢乐祥和的大年,气氛其乐融融。 等到年后开春,钱宝丫在小洋楼里的猫冬时间终于结束,开始出去放风了。 她打算先去东华大学后门溜达一下。 第4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6 初春乍暖还寒,虽然不太冷,但还需要保暖。 钱宝丫出门前换了一件长身的对襟薄袄,穿上可以直接到膝盖上几寸位置,下面搭配一条直筒的涤纶裤,里面还穿了贴身暖和的线裤,再踩上一双夹棉的千层底就装备齐全了。 冬天过去,出来活动放风的不仅是动物,还有猫完冬的人们。 租界里不再像冬日里那么冷清,路上行人不少,来来往往飞奔而过的大都是拉人力车的车夫,偶尔会有一辆小汽车嘀嘀地驶过。 有些人家的门前院里柳枝抽出新绿,桃花始盛开,粉红初绽,一片欣欣向荣。 钱宝丫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观看,望着眼前安定平和的场景,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感叹。 不知内情的人,恐怕如何也想不到去年这里还是一副惶惶之象。 过了几个月,之前被传的铺天盖地的开战消息已经淡下去,又经过新年的冲刷,那种紧张的形势已然缓和下来,城里百姓恢复到往日平静的生活秩序。 毕竟虽然确实开战了,仗也打起来了,但不是还没打到这里的吗? 不到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无论北方战场如今打的多么如火如荼,身在南方距离千里之遥的沪市民众对其却感触不深的,至多抱怨一下逃难进城的人又多了,或者看看报纸上的时评文章感触一番。 钱宝丫从租界出来,沿着街边的人行道朝不远处的东华大学后门走去。 就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她在半路上就见到有两波衣衫褴褛的乞丐分别试图进入租界和学校乞讨。 前者被巡逻的大檐帽和路口的店家伙计赶走了,后者则让学校门口的门卫撵开,随后同样被叫来的大檐帽拖走。 钱宝丫看的心情复杂。 世道如此,她也没办法改变什么,除了一些不必要的怜悯,甚至连上去给一点钱财都不敢。 因为她不知道,在她因为怜悯而施舍给对方之后,会不会被缠上或者被其他乞讨的人看到而朝她一拥而上。 城里进了那么多难民,生计问题总会逼得一部分人铤而走险的。 钱宝丫自觉身上还挑着一家人的重担,不能随意妄为,只好冷眼旁观了。 好在这条街位置特殊,一边是租界的一个入口,一边是东华大学的后门,执勤的巡警并不敢偷懒松懈。 那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人还没接触到这边就被驱赶开了,偶有混进来的也被很快驱离。 这里都如此了,想也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人一多是非就多,治安状况相应的也会打个折扣。 钱宝丫暗自庆幸他们家搬的及时。 不然谁知道等贫民区涌进一波逃难而来的难民时,那里的生活还会不会和从前一样平静祥和。 贫民区那边现在祥不祥和,钱宝丫不知道,但她远远望到东华大学后门倒是挺祥和的。 因为后门是和前门一样时常开着的,所以也有一些学生喜欢从后门走,这会儿正值上课期间,后门处出入的人挺多。 不过钱宝丫也发现了一个现象。 大部分女学生来去基本都坐的车,有的是小汽车,有的是人力车,没一个像去年看到的那样翩跹漫步,现在路上走得差不多都是穿中山装的男学生。 嗯,还有身穿长衫的先生老师。 他们应当是不惧的,一身正气外加文人的身份,足以让鹑衣百结的逃难者畏怯,叫一些宵小望而却步。 “卫先生?”钱宝丫看到前头一个熟悉的背影,连忙快步追上去。 走在前面的卫斯年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果然是熟识的人后展眉轻轻一笑,让看到的人犹如春风扑面,看到千树万树桃花开。 钱宝丫捕捉到了那一霎那的风情,心口突然怦然跳动。 密封严实的门墙破了口,流出涓涓细流。 只是她自己尚且不自知,只当刚才那一时的异样是因为懒散了一整个冬日,猛然跑动起来时引起的心悸。 这代表身体素质变差了,看来稍后不光要顾着写文教课,还得运动起来才行。 钱宝丫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人已经快速赶到了长身玉立原地等待的那人跟前。 “卫先生好啊,你这是要去学校上课吗?”钱宝丫见到人没话找话地问道。 卫斯年颔首应了声,而后望了一眼钱宝丫来的方向,声音和悦道,“搬过来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怎么样?” 钱宝丫点头说好,小跑着紧跟上他的步伐。 卫斯年察觉到后放满了速度,侧头看着她努力迈着小步子追上来,眉眼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些许。 钱宝丫也很无奈,人家一双大长腿,她虽然腿也不短,奈何被长袄的窄口限制住了步幅,想要追赶上只能尽量加快频率倒腾自个儿的小腿。 幸好卫斯年的绅士风度发扬的不错,让她有了喘气的机会。 两人最后肩并肩,一起顺着马路牙子慢慢地继续往东华大学的后门方向走。 卫斯年问起居住的情况如何,钱宝丫就向他说了下近况,顺带代表他们一家子感谢对方当初的帮忙,不然他们不会寻到这么一处隔绝纷扰麻烦的安身之地。 “写作如何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卫斯年笑着摇摇头,转而关心她写文章的事情。 钱宝丫道还成,已经投中几篇稿子刊登了,稿酬升到可以养活一家子的水平。 “上次报社回信将我的小说稿酬提到千字六块五,先生觉得怎么样?”反正她感觉还行。 看着是很少,但想想这个时候的物价以及银钱的购买力,总的下来,她现在比前世那些在网络上辛苦码字的大部分写手赚的多。 虽然是因为现下手上这一部连载的效果不错,报社为了激励她多产出才提这么高,下次不一定再有这样的好事,但是钱宝丫也很满意了。 多少能赚一笔不是。 卫斯年挑了下眉,看向钱宝丫的目光似是赞赏。 “那你写的应当是不错的,这个稿费水平在行业内也算得上上等,毕竟小说文体篇幅较长,不比时评散文给的高,能达到六七块的不多,你写出的文章水准该是极好的,不错。” “哪里,我就是比较擅长白话文,脑袋里又喜欢天马行空,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比较能被大众接受,厚脸皮说个通俗易懂吧,想必是卖出的份数多了,报社给的稿酬也就上来了。”钱宝丫脸热谦虚。 卫斯年点点头,显然认同了这个说法。 眼看着脚程再慢,他们也快到东华大学后门了,钱宝丫看了看身侧的人,内心蠢蠢欲动。 “那先生呢,先生写文章吗?”她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总感觉卫斯年要是写的话,肯定是位大神级人物,不知道能不能问到他的笔名作品什么的,稍后也好找来拜读一番。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距离后门口十几米的位置了。 卫斯年听到这个问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唔了一声道,“我写的一般都是散文时评之类,没有涉及小说文体。” “润笔费……报纸杂志那边给的是版税,折算的话大概千字十几块?” “好像是这个数目,不确定,我也没算过,基本上隔几天就收到一笔,多了也就烦了。” 卫斯年说的风轻云淡,看上去还挺为此烦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钱宝丫:“……”感觉跟人家一比,她这就是渣渣啊。 终归她这次是超常发挥,所以才侥幸达到六块五的高度,说不得下回还会跌回原来的两三块。 而人家呢,瞧着像是随手写写就能达到那么高,且中稿率不一般,没看收汇款单都要收到手软了么。 人比人气死人,告辞! 钱宝丫现在望着卫斯年就如同望着一座巍峨高山,心里先是不是滋味,随后而来的就是一大片觉悟的字体飘过。 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骄傲自满要不得,谦虚谨慎才是真…… 心思电转间想了一大串警示名言,钱宝丫面上保持微笑,内心已然转过圈来,心中的小人朝自己握拳呐喊,加油加油!努力努力! 卫斯年随后就告辞了,因为他已经到了地方。 钱宝丫看着他转身离开,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最后门卫大叔都要瞧她不对劲了,她也赶紧扭头走人。 虽然她挺想跟着进去的,但不急在一时。 比如,她可以先去街上走走,看看附近有没有店铺卖学生装之类的。 或者找到布庄买些料子,回家让宝儿娘她们做一身也行啊。 到时,她也像别的女生那样穿上学生装,再换双白袜子和小牛皮鞋,剪个学生头,妥妥也是一枚女学生形象,不信混不进学校里头去。 钱宝丫美滋滋地想着,默默为自己的好想法点六六六个赞。 稍后的时间,她在转悠的时候就有目的的逛了。 花上一些功夫后,终于叫她在街尾的一条巷子转角处找到一家裁缝铺,里面就有卖现成的学生装,还可以多花点钱订做。 原本学校在收了学生的着装费之后也会发衣服,但有的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需要重做。 于是这家铺子就随之诞生,据说已经存在不少年了,虽然位置有点偏僻,但生意还是不错的。 钱宝丫进去时里面正忙的热火朝天,好像是在赶制某些小姐太太的旗袍礼服。 她也不要人招待,打发学徒自去忙,自己在店里慢慢转着看。 学生装只是这里生意的一部分,主打的还是成人的服饰,另外还卖一些常用的布料。 钱宝丫就在柜台一角发现了一匹比较适合宝儿娘她们做春衫的料子,还挺好看的。 她决定等买了合适的学生装,走前正好把这匹料子也带走。 第4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7 钱宝丫离开裁缝铺时是直接穿着学生装走的。 她没多花钱另做,只选了一套合适的成款,在试衣间换上就没脱下来。 上衣浅蓝,下裙深蓝,再把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除了脚上的鞋子略显不搭外,猛地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钱宝丫高高兴兴地付了钱,顺便把早就相中好的那匹布也买下带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想着现在学生装有了,小牛皮鞋家里有一双,就剩头发没剪成学生头。 只是当路过理发店的时候,钱宝丫犹豫一番,摸了摸自己那一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长发,终究没有进去。 不舍得是其一,主要是担心一旦真剪掉的话,回去叫钱六看到了八成会跟她跳脚。 在他们老一辈的观念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有损。 而且说实话,西瓜头的造型确实不在钱宝丫的审美范围内,没觉得那样有多好看。 当然了,当下顶着学生头也很养眼的女学生也有不少,主要看颜值。 但钱宝丫可不打算拿自个儿冒险,万一不好看可不抓瞎了,估计得猫在屋里好几个月不能出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钱宝丫最后从理发店门口路过,继续扎着自己的长辫子。 回到家,宝儿娘和玉丫先是惊奇地瞧了瞧她身上的学生装,而后看到她带回的布料很是高兴,并且直接猜到她是从哪儿买来的。 “那家裁缝铺手艺好,做的衣裳也好看,我和你姐去逛过几趟。”宝儿娘一边比划着布料一边解释道。 玉丫那边也跟着讲,“本来我们还想看看能不能跟裁缝师傅学一学,但是人家靠手艺吃饭,轻易不教外人的,就是学徒也得给他们前后伺候着熬上几年才能摸到点门道。” 钱宝丫了然,手艺人肯定在意自己的手艺了,不然到时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可咋办。 不过人家不教,她们可以去那里花钱做衣裳嘛,回来拿着琢磨一下再穿也行的。 “那得花多少钱,他家的料子还算实惠,其他成衣可不是咱们能吃得消的,还是算了吧。”宝儿娘摇头不同意。 钱宝丫随她们的意,将料子交给两人。 她转而上楼去换白袜子和小牛皮鞋,又把两根辫子重新梳成一根搭在脑后,然后下楼来走到宝儿娘面前,问她们怎么样。 宝儿娘连连点头,一面做针线活一面看着她笑。 钱玉丫十分给力,不仅给面子地拍了巴掌,还伸出大拇指说道很好看。 “就是我见别人都剪短了头发,要么卷成卷儿,你这还是又长又直的。”夸赞后,玉丫紧跟着实话实说地提建议。 钱宝丫踩着小皮鞋转悠了一个圈,上衣的宽袖子和下裙的裙摆随风舞动,身后的辩尾跟着甩起一抹轻柔的弧度,整个人青春又靓丽。 “你觉得咱爹会乐意看到我剪成那样的学生头吗?” “那肯定不乐意吧,好了,这样就挺好看的,辫子就别剪了吧。” 一提到老爹钱六,钱玉丫立马就从心地换了种说法,十分识时务。 等到晚上双胞胎回来,看到他们二姐穿着跟街上那些学生的衣裳一样,禁不住围上去问这问那。 “二姐,你穿这身真好看,嗯……比我见过的女学生都好看。” 这是想讨好她以便减轻作业负担的二弟钱银宝。 “二姐,你是要去隔壁那所学校上课了吗?” 这是心思敏锐小大人风范的大弟钱金宝。 钱宝丫点点头,然后赏他们一把糖果,作业什么的是不可能减少的,至于去东华上课嘛…… 其实从她专门去做套学生装来说,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心思。 如果单单只是想跟着卫斯年混进学校里面瞧瞧,那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 毕竟她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且大学的校园前世看的还不少吗,即使是隔了一个时代的时空差距,也不会有多么令人大开眼界的,左不过是一些建筑雕塑假山石碑之类的东西。 钱宝丫是想去上学的,也想借此给自己弄张文凭镀镀金,进而打入这个时代的文人圈子。 别看她现在的稿酬不低,但其实一直被隔绝在那些学者大拿的圈层之外,摸不到里面的一点边边。 如果能进入东华大学就读,接触到更多的文人,有师生和同学的一层身份关系在,还有那么一点可能。 但大学不是那么好进的,更何况对于草根民众来说,想进大学读书苦难重重。 这个时代的教育模式虽然已经比封建那会儿开放了不少,但仍旧存在一定的阶层封锁性。 其中从小学到大学就分为好几层等级,一层一层上去,会逐渐把没钱上学的贫苦子弟剔除下来,贫苦人家的孩子根本连接触到学堂的机会都没有。 而能从学堂毕业、顺利升入中学的那些人,家里要么小有资产,要么是地主,要么是商户,要么是当官的。 大学更是所谓的上层社会了,是大地主、金融资本家、工业资本阶级的专属地盘,有这样出身的青年才有机会和实力上到大学阶段。 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读书花费不菲,养一个学生出来不容易,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 所以当初钱六得知闺女能自学时才那么意外和欢喜。 别的先不说,自学能省下一大笔钱嘞,虽然光是可以自学成才就够让人惊喜交加的了。 钱宝丫花了一个晚上考虑,深思出其中的门道,对于自己去上大学的事并不抱多大期望。 虽然在学费上她可以努力一下,也不一定挣不到,但到时可能会危及家里的开销资金链,且她并没有学籍,也没有半途插学的法子,所以对此也只是稍微想想而已。 上不上大学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还是不强求吧。 不过她可以去学校蹭课啊。 找机会去听那些名师的讲课,到时学到的东西是自己的。 只要自身优秀到一定程度了,写出更好的作品,在文学界创出一番名头,到那时不信文人圈不递来橄榄枝。 两个法子殊途同归,前路暂时不通,那就走后路呗。 钱宝丫打定了主意,心情立即开朗起来,很快就高高兴兴地跑去东华大学找课蹭去了。 她就穿着准备好的那身学生装,走到后门口时和其他进去的女学生看上去没什么区别,顺利地被门卫放行。 钱宝丫就这么淡定地混进去了,没去急着找教室,先撒欢地到处逛了逛。 东华大学的校园不大,里面的景致虽然不错,但比起后世来说还差了点,可能也是审美不同。 外面的地方逛完,小半天的时间也过去了。 钱宝丫趁着下课的间隙,跟在一群出来上厕所的女生身后,一路摸到她们的教学区,开始一间一间教室地参观。 不知不觉,上午的第二节 课开始。 有一间教室里面,满头白发的老师正在讲文学方面的东西,钱宝丫路过时听到比较感兴趣,于是就蹲在外头仔细听着。 中间,那位老教授出来了一趟,见到蹲墙角的某人很是奇怪。 “你这小姑娘蹲这里做甚,还不赶紧进去,下次记得千万不要迟到了。”老教授抚了抚自己的眼镜,说的语重心长。 钱宝丫:“……嗳,好的,老师,我记得了,老师我这就进去。” 感谢老教授的眼睛度数,估计没看出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学生,就这么让她进去听课了。 钱宝丫没走前门,走那个太危险,不仅要接受一班上人围观,说不定还会被认出来赶走。 她顶着老教授恨铁不成钢的视线,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悄悄溜进去选了一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旁边有女同学在那儿,对方看到她疑惑地瞧了两眼,见老教授跟在她身后也进门了,随即赶紧转过头去,不再多说什么。 钱宝丫没想到老教授居然还跟着她走的后门,并且经过她座位还特意提醒,让她认真听讲。 钱宝丫:“……”第一次蹭课就被老师误当成问题学生了肿么破。 幸好钱宝丫脸皮厚,缩头耷脑装作受教地应了。 老教授满意于学生的乖觉,放过她后背着手走去讲台继续上课,枯燥的国内外文学史都让他讲的绘声绘色妙趣横生。 不然钱宝丫也不会被他讲课的内容深深吸引到,即使蹲墙角也想听上一会儿,这才被逮到了。 好在因祸得福,结果不错。 生动的课程往往时间会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这堂课就结束了,然后…… 老教授布置了作业! 钱宝丫看着上面那一大溜的板书十分无语,原来繁重的作业是自古有之的啊。 本着尊师重道的原则,她向旁边的女同学借了纸笔,将老教授的作业认真抄写下来,准备回家写写看。 写完交是不可能交上去的,让老师看到她的名字估计就要露馅了。 下课后,钱宝丫揣着作业纸顺着人流跟着往外走,本想要不要趁机去找一下卫斯年,但随即又想到这么贸贸然找上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说起来,他们除了认识之外,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认识期间,都是卫斯年在帮助她,她帮到对方的却很少,反而像是一直在索取,长久下去会让人感到厌烦的,本就稀薄的交情迟早会耗光。 钱宝丫自省了一下,又换位思考若是搁到自己身上,有人不停地上赶着凑来凑去,好像是挺烦的呀。 意识到这一点,她没再去刻意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顺着人群走出校门回了家。 下半晌她没再来学校,而是在家专心写文稿。 这一次的蹭课成功让钱宝丫心情颇好,进而将自己的一天的时间给重新规划了下,重新制作出一张日程表。 前半天就去东华蹭课,增加自我学识,提高文学素养。 后半天用来专门写连载稿子,保证收入来源,确保一家子不吃土。 晚上嘛,当然是给玉丫和双胞胎他们上课了,算是放松心神的时间。 如此一来,每天要做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第4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8 自从钱宝丫在老教授那里成功蹭课开始,她就时不时地混进东华大学各个教室的课堂上,对于喜欢的知识和内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 次数多了,她偶尔也会碰到卫斯年。 不过往往这种情况都是对方在课堂上讲课,而钱宝丫在教室外偷偷瞧上一眼,而后悄悄离开。 意识到自己的认知误区后,她就不再冒然打扰他了,只在心里默默感激。 如果有一天卫斯年需要帮忙,钱宝丫想她会义不容辞的。 这天晌午,钱宝丫一身学生装从东华大学出来,碰到几个跑来学校门口逆着人流卖力吆喝的报童。 ‘北方战局再次升级,政府如何表态,国家前路在何方……’ ‘百货公司新进多款香水,货品多样介绍……’ “徐家大才子情深似海,亲手写下情诗送与心仪女士,感天动地……” 听到最后那句,钱宝丫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顿了下,随后过去买了一份翻看。 关于徐佑森写情诗一事,上面确实刊登的有,不过不是头版头条了,但在第一幅版面上占的地方也不小。 那些女学生最爱这个,纷纷跑到报童跟前买来看,边看边议论纷纷,几乎人手一份,甚至还有男同学买去看了后为此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不过诗文是一方面,大家更多还是关注当事两人的关系而窃窃私语,可见大众对于这些事也是挺八卦的。 钱宝丫看过那首所谓的真爱情诗后,感觉文采确实不错,不愧是被人称作大才子的人。 然而想想对方的人品问题,她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钱宝丫到家后,大姐玉丫已经做好饭了,但是吃饭的时候,宝儿娘的脸色是煞白的,眼眶也有些微红。 “发生什么事了?”钱宝丫收敛了笑容。 宝儿娘勉强笑着摇头,说没什么,然后慌乱地掩饰着给两个女儿夹菜。 钱宝丫也算了解她的性子,看出这是受委屈了,不禁转头看向大姐。 钱玉丫看了看宝儿娘,神色上犹豫着将上午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妹妹。 早上钱宝丫走后,宝儿娘和玉丫在家收拾了一会儿也挎着大包袱出了门。 包袱里是母女俩这段时间接的针线活计,现在完成了要去中人那里交差领工钱,不然她们也不会出门。 只是当两人走到租界出入口时,被人瞧着她们身上穿的戴的都很朴素,而且还挎着粗布大包袱,对方还以为是从哪儿来这里打秋风的穷亲戚,就一副十分瞧不起的嘴脸朝她们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满嘴喷粪说的可难听了。 宝儿娘和玉丫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当了一回出气筒,最后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还特别鄙夷了她们一番,让母女俩耿耿于怀。 钱玉丫还好,被母亲护的很好。 宝儿娘直面这场无妄之灾,办完事回来后怎么想怎么憋屈难受,却也不敢叫家里其他人发现,不想因为这点事给全家招祸。 毕竟那人穿着光鲜,坐着人力车高高在上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惹不起的。 钱宝丫听大姐说完,看宝儿娘脸色的变化,心中慎重起来。 虽然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如果这次处理不好的话,宝儿娘她们刚培养起来的硬气或许就要被打散,不消多久就会重新怯懦地缩回自己的壳子里,那不是钱宝丫想看到的结果。 “我们是不是给你惹事了?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就看不惯我们了,过后会不会因为这个报复咱们?看她那时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大度的。”宝儿娘忧心忡忡。 钱宝丫摇头,“别慌,是对方平白无故地拿人发火,咱们行的正坐得端,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听过全程,她猜测那人应该是从别处受了气,看宝儿娘她们没权没势的好欺负,于是就顺手撒气了。 而且此人背后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权势,不然以她那飞张跋扈的样子也不会坐人力车了。 真正有权有势之人,出入这里都是小汽车代步,并且在外多注重形象爱惜羽毛,遇到看不上瞧不起的人也只会漠视之,根本不会亲身下场跟泼妇骂街一样让人看笑话。 钱宝丫思量一番,推测对方或许只是个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暂且不足为惧。 不过,这飞来横祸遭的确实让人憋屈,也怪不得宝儿娘委屈难受。 钱宝丫一边想着稍后去出去打听一下情况,以防万一,一边看了看她们母女三个的穿着,心下有了决定。 自古多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们既然住进了这里,最好也置办几身上得台面的衣裳,以便出门的时候换上。 不指望麻雀非得装凤凰,起码能唬住一些惯于眼高手低的家伙,比如之前那女人,让他们不敢随意招惹上来。 有了这个打算,钱宝丫在后晌抓紧时间写完了当天的任务量,然后带着宝儿娘和玉丫一起出门。 宝儿娘虽然对出门有点排斥,特别是晌午那事让她刚有了点阴影,但钱宝丫说这次出去就是准备解决办法的,她犹豫了一下咬牙跟上了。 钱宝丫直接带着二人去街尾的裁缝铺,指了店里挂着的几身料子款式都不错的旗袍衣裙让她们去试。 宝儿娘和玉丫连忙摆手说不要,道是家里的衣裳还够穿,不用另买新的。 钱宝丫就跟她们稍稍解释了自己的用意,然后不容拒绝地让她们去选喜欢的款式去试,不然她就要亲自给她们选了。 这俩人无法,只得不好意思地各选了衣裳去试衣间换上。 母女两个观念保守,选的类型基本一个样儿,全都是上衣下裙的旧式样,不过衣裳料子是真的好,均是用手感极好的缎子做出来的,上身后的效果和棉布粗衣几乎是天差地别。 用料这么好,价格肯定也不一般,但尚在钱宝丫的承受范围内。 宝儿娘和玉丫最后各选了一身合适的,多的不再肯要,就怕多花钱。 钱宝丫瞧了瞧两人,又一人给选了身样式保守大方的旗袍,外加搭配的披肩和外套一起包了起来。 当然她自己也顺手买了两件,一身旗袍,一身洋装,旧式的衣裙倒是没有买。 买买买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有点刹不住脚了。 眼看着钱宝丫意犹未尽,貌似还有继续的意思,宝儿娘赶紧心疼地制止,说买两身做样板就够了,还想要的话,她们完全可以买布回去自己做,能省不少钱嘞。 钱宝丫这才剁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最后结账,全部的衣裳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离开时裁缝铺老板都出来亲身相送了。 宝儿娘和玉丫抱着东西出来好一会儿了,还在那儿唏嘘着肉痛。 但钱宝丫觉得钱赚来就是花的,而且买的是正经东西,又没有超出预算,算不上奢侈浪费。 不等宝儿娘两个肉痛完,钱宝丫又带她们去街上别的店里长见识,期间顺便又买了搭配新衣裳的鞋子长袜提包等物,另外还有几件银制金制的首饰,用来装点门面。 到最后钱宝丫认为差不多了的时候,宝儿娘和钱玉丫已经双双肉痛麻木了。 劝也劝不了,买就买吧,反正都是为了她们好,大不了以后她们多做些针线活。 钱宝丫买的很欢乐,觉得来到这里那么久,一直绷紧皮子在挣钱糊口,花钱却是第一次花的这么爽快,完后什么憋屈难受都没了。 临出街时,宝儿娘忽然一拍额头,说道是她们娘仨都买了新衣,家里那爷几个还没份儿呢,如果回去被他们知道了,肯定要闹别扭。 “那,咱们回去再给他们挑几身?”钱宝丫提议。 “不用不用。”宝儿娘摇头,“哪儿那么麻烦,咱去买匹好布回去给他们挨个做两身就行了。” 钱宝丫:“……行叭。” 于是三人又回了一趟裁缝铺,从布匹堆里挑了一匹好的料子出来,然后就大包小包地往家赶。 走到租界入口时,钱宝丫让宝儿娘她们先回去,自己另外去买点笔墨稿纸再回。 宝儿娘不疑有他,还问钱宝丫身上的钱够不够,要把自己带的那点掏给她。 钱宝丫没要,给玉丫使眼色,让她拉着宝儿娘回去了。 等两人走的身影不见后,钱宝丫没去笔墨店,而是转身到路口的几家铺子去了,招来伙计花上几个钱儿跟他们打听晌午发生在这里的那件事,特别是无理取闹之人的身份和身家背景。 当得知对方只是百乐门的夜莺,也是住在租界的某位官员的小情儿时,钱宝丫眉头一皱,觉得有些麻烦了。 不过…… “据说她以前倒是挺受宠的,但最近好像因为太过猖狂得罪人当家太太了,他们老爷又寻到了新欢,这个昨日黄花可不就急了呗,只会拿咱们普通老百姓出气。”伙计捏着钱儿透露内幕,语气中也是十分不屑的。 钱宝丫听完后谢过,一圈下来大家讲的内容都差不多,想来距离真相**不离十。 既然如此,那她并不介意痛打落水狗,给人雪上加霜一回。 几日后,一家花边八卦小报刊登了一篇文章,引起民众不小的震动,之后一连串的雪崩效应更是许多人没有想到的。 第4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49 钱宝丫无权无势没有依仗,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人教训,为宝儿娘讨回公道。 但不要忘了,她手里还攥着一根笔杆子。 诗文有云,莫笑书生无用处,文人自有笔如刀。 钱宝丫没想做什么,只是用手上的这把‘刀’以戏谑调侃的口吻,将百乐门某位夜莺奢侈狂妄的生活八卦了一通,顺带把给与她如此奢靡享受的金主也提了几句。 然后明面上八卦沪市高官和歌女的风流韵事,暗地里隐喻对方尸位素餐、纵容情妇胡作非为等等,结尾再叹一下如此国难当头,竟有人这般行径,令人心忧。 心忧什么? 当然是以小见大知微见著,怀疑是不是当局那些人也是这种货色啊。 全篇几千字,几乎都是描写人家小情儿过的好日子的,最后那一点只是三两句隐晦地点了点,但有点脑子的人基本都能看出来其中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 钱宝丫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思维高度活跃,拿起笔几乎是一蹴而就。 写完之后感觉还可以,接下来就是怎样投递的问题了。 钱宝丫当然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笔名,更不能投到她现在连载小说的那家报社。 暴不暴露是一个问题,人家也不收这种桃色文稿。 那是末流的八卦小报才会做的事情。 以防万一,在投出这篇文章之前,钱宝丫需要想办法先把自己摘干净,保证到时如果真成了,让对方想揪出背后黑手都查无可查。 为此,她首先买来最普通的空白信纸将那篇文章装了,然后只写上邮寄的目的地址,再乔装一番搭乘电车专门跑到另一个地方的邮局投递。 投递的目标是沪市里一家最喜欢八卦名流私密韵事的小报。 完后,钱宝丫没有停下,又接连投出几封,内容全都一样,只有寄信地点和收信人不同。 这么大的覆盖率,就不信没有一家不刊登出来。 毕竟对于那些八卦小报来说,窥探意淫上层人物的桃色绯闻事件本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所以当他们发现能有赚钱的投稿时,不管会不会得罪当事人,只要能借此捞上一笔,无论是什么,他们都是敢用的。 即使事后被人清算,大不了他们挪窝换个地方再来就是。 所以在钱宝丫投稿几天后,某家小报纸就把她那篇娱乐调侃式的文章发出来了,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起初大家只是当做很平常的小道八卦来看,但当时间过去,买的人一多,慢慢看出不对劲来了。 一部分义愤填膺的文人开始写时评抨击官员饱食终日、狗占马槽等等,随着更多有心人的推动,事态渐渐蔓延,直至牵连到对当局文恬武嬉、一无所能的讨伐上。 众多推手之下,一场文政大戏粉墨登场。 随后短短几天内,各种牛鬼蛇神陆续被掀开遮羞布露出丑陋的面貌,最终引得民众愤怒,舆论哗然。 最终,政府那边终于被惊动了。 因为影响太过恶劣,而且正值北伐关键时刻,如果当局失去民心的话,后院起火可不是一件令人多么愉快的事情。 为了平息事态稳定大后方,有些人终究是要被舍弃的,顺带杀鸡儆猴。 所以当政府调查到事件起因只是一篇文娱性质的小报文章时,那名在文章中作为夜莺金主的官员理所当然地倒霉了,不仅叫上级训斥一通,还被免职在家闭门谢客,以后能不能起复都是个问题。 上头的人不是没想过把写文章的‘罪魁祸首’也给拖出来以儆效尤,但查来查去都没发现背后是谁搞的鬼。 况且人家小报社只是发表了一篇写歌女的文章赚点小钱糊口而已,又没犯什么法,时值风口浪尖的,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然容易犯众怒。 但估计等到事情过去再想教训的话,人家早就熟练地换枪转移地方了。 事实上,小报社还有帮派背景并不好惹,人家又赖皮脸不配合。 且这时候也没有摄像头什么的监视设备,即使查到了文稿来源的邮局,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寄的,最后这一块只能不了了之。 因此,感觉被下了面子污了形象的政府当局,只能拿引起这一波舆论大讨伐的游行发泄怒火了。 然后,那名被免职的官员又被拉出来作为典型被批判指摘了一通,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至于导致他如此狼狈的祸首小情儿,下场当然也不会多好了。 随着风波散去,隐藏在最后面的钱宝丫虽然没想到她只是投下一颗小石子,竟然就在平静的湖面上引起这么大的波澜,但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就好。 毕竟她只是随手写了一篇文章而已,最多起了个头。 后面都是各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因各方利益而下场推波助澜起来的,可以说完全不关她什么事呀。 钱宝丫心里对此毫无负担,并且很快就亲眼看到了这场教训的结果。 这天她从东华大学蹭课回来,走到租界入口的时候却见宝儿娘和钱玉丫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快意。 路边还有其他人在围观着,两旁店铺中的伙计纷纷伸长了脖子瞧,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钱宝丫心中奇怪,快步朝宝儿娘走过去。 出门在外,她身上还是那身能混进校园的学生服。 而宝儿娘两个则已经换上了她之前特意给她们置办下的鲜亮稠衣缎服,头上盘着发髻戴着金银首饰,脚上踩着新鞋子,再加上肤白气色好,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哪家出来的夫人小姐,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这正是钱宝丫本来的意图。 宝儿娘和玉丫明白了她的用意后,再出门就穿戴一新,挺直腰杆儿抬起下巴,果然比从前少了不少麻烦,有时还能因此而得到一些便利。 此时,她们刚去了一趟裁缝铺回来,恰好没错过入口处的一出闹剧。 钱宝丫走到近前时也很快看到了。 围观的人群中心,主人公正是那位之前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的夜莺小姐。 如今的她,状况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以往用锦衣华服伪装起来的傲慢凤凰,经历一场风雨,立马变回了落汤拔毛的母鸡,再没有狂妄的资本。 金主的倒台让此人没了靠山,理所必然地又被对方迁怒上头,再加上她之前得罪了人家家中的大妇太太,最后被赶出来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这样的祸头子,当然是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然而,人家夜莺好不容易攀上一棵大树,成功从泥淖里爬上来,还没享上几天福,怎么可能甘愿回去,于是两拨人拉扯争执着从家门口一路闹腾到租界出入口,让众人看尽了笑话。 “我不走,太太她的心好毒,竟然趁着老爷不在家想要赶走我!” “我要见老爷,老爷最疼我,你们这么对我,等老爷回来我……” 夜莺朝一群驱赶她的家丁连番叫嚣的时候,从外面驶过来一辆小汽车,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斜顶油腻的中年男人,沉着脸无声地走到趾高气昂的女人身后。 “老爷我现在回来了,你个扫把星就赶紧给我滚!”怒吼中夹杂着一股子气急败坏。 夜莺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僵转过头去。 只见昔日金主对她一脸的怒火冲天,气的脸红脖子粗双眼通红简直要吓死个人。 她那刚才还猖狂的气焰立马就蔫了,在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的怒瞪下浑身哆嗦个不停。 对于这个毁了他前途的小贱人,男人恨不得将她撕成八瓣儿碾在泥地里。 但是大家都看着,外界不消停的人也都看着,他不能再留人话柄让死对头攻歼,只能咬落牙齿和血吞,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夜莺被她的金主送走了。 撒娇耍赖不愿意?强制抬走扔回百乐门,下半辈子都别想再脱身出来。 闹剧结束,那秃顶男人还端着一张亲善的笑脸拱手朝围观的众人赔罪,说是家门不幸小人作祟,让大家看笑话了云云。 大家面上应承着他,等人背过身去立马议论开来,声音都不用刻意放低的。 之前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大家伙谁不知道他是谁啊。 本就是品德败坏的国之蛀虫、心思乌糟的大尾巴狼,在他们老百姓面前装什么小绵羊。 想骗谁呢,他们可不吃这一套。 大家不买账,中年男人坐上车悻悻离去。 钱宝丫看了眼那个急速蹿走的车屁股,再转头瞧一瞧被压着拖上人力车送走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走到这样的下场,也别怪她心狠。 毕竟对方可不是个善茬,据那些知情的伙计们透露,宝儿娘那次被殃及池鱼已经不是第一次,她那也是比较轻的。 之前夜莺小姐还在街头做过更多的恶,甚至踩破过一个孩子的头,都被金主包庇了。 如今算是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 “娘,大姐,看见了么,她以后再也不会在这边猖狂地欺负人了。”钱宝丫走到宝儿娘身旁低声说道。 宝儿娘和玉丫齐齐点头,望着对方狼狈不堪地被撵走的样子,两人仿佛出了一口闷气,之前压在心底的那股憋屈难受瞬间消散敞亮了。 “恶人自有天收,这句话果然不错。” 宝儿娘感叹着,脊背下意识挺直了些,刚升起一点就被打击下去的自信又重回到她们脸上。 钱宝丫微微一笑,不再多提。 第二日再去东华大学,钱宝丫又是蹭的老教授的文学课。 感觉学校里所有讲这一块的老师中,就数他教的最轻松易懂,大多时候都像平时那样用白话,而不是如同有些老师似的,动不动就喜欢拽上大段大段的文言,听的让人头晕眼花。 老教授在上头妙语连珠地讲着,钱宝丫在下面拿着纸笔做些笔记,一副认真听讲好学生的模样。 这在老教授眼里就是学习的好态度,于是兴致一起就想叫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了。 “后排那个扎长辫子的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老师板书的这个问题。” 钱宝丫:“……” 一脸懵逼,应该不是她吧。 第5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0 随着老教授单手一指,教室内众人的目光纷纷往他示意的地方望去,然后聚集到后排某个位置上。 钱宝丫慢半拍地左右看看,貌似好像坐在后排又扎长辫子的就她一个…… “老师叫我?”众多视线之下,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老教授推着往下掉的眼镜点头,状似欣慰地说道,“对,就是你,老师见你听的认真又努力记着笔记,想必对我刚才讲的内容心有所得,不如你来说说这个问题……” 钱宝丫:“……” 早知道应该划水的,不然也不会被当堂点名。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晚矣,只能先尽量应付过眼前这关了。 大概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在课堂上叫学生回答问题吧。 钱宝丫一面这么想着,一面针对问题快速构思了一下答案,而后有条不紊地讲出。 期间,她不仅把老教授之前所教过的内容回答了出来,还把自己的理解与后世所知的东西融合在一起道出,答案不可谓不精彩。 随着解答不知不觉的深入,老教授和蔼的神情不禁慢慢地变了。 当钱宝丫反应过来不对时,立马三言两语结束了答案,不再继续说下去。 大概是答的太过投入,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心里所想的都吐露出来了,这可不好。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更何况她是个外来蹭课的。 不是她太过自夸厚脸皮,万一回答问题太出格或者太优秀,引起老教授注意了,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钱宝丫的担心不无道理。 在她赶忙刹住嘴的下一刻,老教授连说三声好,然后翻开学生花名册,问起她的学号姓名。 钱宝丫瞬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学号?她没有,母鸡啊。 姓名?课堂上大庭广众什么的,她不想说呀,说了估计就完蛋了。 最终,迎着老教授赞许和蔼的目光,钱宝丫咳了声,老老实实地说,“老师,我只是慕名前来听您的课程,并不是您的学生……” 所以,学号姓名还是别问了吧,花名册上不会有的。 老教授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潜在意思,之后对她瞅了瞅又看了看,最后摆摆手让她坐下了,放过她继续讲课。 钱宝丫摊在位置上情不自禁地喘了口气,感觉跟躲过一场大劫似的。 无论长多么大,她都比较怕老师,特别是课堂上喜欢提问的老教师,比如老教授这样的,更何况她现在本就心虚的很。 好在终于应付过一关了,没被当场揭穿。 事实证明,钱宝丫想的还是太甜了。 下课后,没等她要溜走,老教授当着大家的面就叫她晚走一会儿,说有问题要问她。 钱宝丫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等到教室的学生们走完,老教授还在收拾课桌上的教案,钱宝丫瞧了一会儿,内心忐忑不已,不禁上去讨好地帮他一起整理。 完后,老教授带她一起回办公室,路上边走边说。 钱宝丫老实地跟在后面,一时间安静如鸡,暂时不想提什么话头,心里还在琢磨眼下要怎么着才能脱身,不被拆穿。 “我看你几次过来上课都没带书本,原来不是中文系的学生,那你是哪个科系的?”走过半路,老教授歇过了嗓子,首先开口发问。 钱宝丫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照实说自己其实不是东华大学的学生,因此并不属于什么科系,只是来蹭课的。 交代完,然后再真诚无比地……拍个马屁。 “我是实在想听您讲的文学课题,所以每次都忍不住跑过来蹭一下。” “如有冒犯到您,还请见谅……” 恭维一番之后,钱宝丫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站住向老教授深深鞠了一躬。 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她先把该做的都做了。 礼多人不怪,只希望对方不会认为被冒犯到,毕竟算来她不是交了束脩的正经学生,却悄悄进去蹭人家的课,本就是一种偷学的无赖行径。 老教授诧异的都怔住了,所以接下来这猝不及防的一礼,他没来得及躲过去。 既然受了礼,他再怪罪起来就不怎么合适了,而他也并没打算责怪,好好的一个具有向学之心的聪慧小姑娘,他责怪她做甚。 至于不是东华大学的学生、没交学费什么的,反而不是他在意的重点了。 老教授在意的是钱宝丫在课堂上的表现,以及谈吐之间她所表达出的文学知识和素养,让他难得起了爱才之心。 钱宝丫本以为讲明了情况,然后对方不计较,她就可以走人了。 结果老教授听她解释过之后并没有放她离开,反而逮住她继续仔细询问事情缘由,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等到钱宝丫解释完其中因果,她已经被老教授一路拐带回办公室,想跑也跑不成辽。 “老师,我都解释清楚啦,能让我回去了不,我保证以后不敢了。”钱宝丫一脸真诚地说道,那架势就差举手发誓了。 不过她当时心想的是,不敢再蹭对方的课了,但可以转去蹭别人的课嘛。 老教授并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了解了她的情况后表示了他对此的看法。 “你有向学之心是好的,只是这偷师一道终究不可取,最好还是入学正经地上课学习才行。” 他说的也是用心良苦,但钱宝丫自身有短板和难处,想正儿八经地进入东华大学学习是几乎不可能的。 这份好意,她只能心领了。 面对老教授惜才的眼神,钱宝丫叹口气,再次把当初给钱六他们的那套说辞拿出来说一遍。 “没有学籍…全靠自学…如此……”老教授听后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闭目沉吟起来。 他不像钱六宝儿娘他们那样,对于钱宝丫能够自学成才的事那么讶异。 人生几十载,老教授什么大风大浪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钱宝丫的聪慧只会让他升起更强烈的爱才之意,却不会太过震惊,毕竟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不能通过正门入学,那你可以先借读的嘛。”老教授很快想出了个法子。 如今学校里不是没有从国外回来在东华借读的学生,那钱宝丫也可以走这条路子,先在学校借读一年,到时找机会办了学籍转正,不就能正式成为东华大学的学生了么。 钱宝丫听得发愣,没想到还能这么办,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期待。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老师?”她确认般问道。 老教授当即拍板,“怎么不可以,有我给你推荐,在我这里挂个名,学校那边是不会有意见的,咱们借读一年后再图其他。” 说做就做,话落后他就拉出一张白纸,准备写推荐信了。 钱宝丫感激不已,赶紧殷勤地上前端茶递水伺候笔墨,提前做起为人弟子的事情。 老教授心中甚为满意,一面说教让她以后定要努力学习文化,不要丢了他做老师的颜面,一面含笑拿笔蘸足了墨水,笔走龙蛇地开始书写起来。 写完晾干墨迹之时,老教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家里境况可还好,我才记起学校借读的费用仿佛比正式学生多上不少。” 这个问题……钱宝丫只能自爆马甲了。 对方是个大佬,她这马甲估计在人家眼里都不算回事儿,所以她也就不瞒着了。 毕竟这可是位好人啊,只因为惜才就对几面之缘的她帮忙运筹,古道心肠,让人感觉受之有愧。 “其实我自己平常有写点东西发表,目前稿酬应该能应付学费……” 钱宝丫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在报社连载小说事情说了,然后自爆马甲。 老教授意外又不意外,对于她能够自食其力很是赞赏。 借读一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稍后并不需要钱宝丫多做什么,老教授作为她的推荐老师,到时会拿着推荐信亲自去找校长敲定事宜。 作为记名弟子,以后钱宝丫就能光明正大地上老教授在学校的所有课程了。 钱宝丫欣喜不已,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深深鞠躬谢过恩师。 同时她心里决定了,等回去一定要准备几份大礼,好好感谢一番老师的栽培。 正当师生两个有说有笑很是相合的时候,办公室里又进来三人。 钱宝丫当时背对着门口没看见,不过她随即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许老,这是闲暇时间还不忘教导学生?”来人含笑揶揄。 老教授连忙摆手,笑言只是新收了一个比较聪颖的小姑娘罢了,打算先记在名下教一教。 话语说的十分谦虚,但那语气中的骄傲自得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哦?能让许老看中,让我瞧瞧是哪位同学。”又一道略微熟悉的男声紧跟着传来。 声音落下之时,进门三人的脚步声已然临近。 钱宝丫在老师的示意下,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笑对面前的三位熟人。 “卫先生,梁先生,林小姐,你们好。” “是你啊。”梁伯文首先惊讶出声。 卫斯年看上去没什么意外,朝钱宝丫点头致意,眉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些许。 林伊斐紧随在梁伯文身旁,对于竟然能在这里看到钱宝丫倒是最惊异的一个,过后竟不像以前那样淡然漠视,反而朝她点点头并露出一抹宛如白玉兰的浅笑。 对方这般忽然的转变,钱宝丫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她拜了许老为师,以后算得上同一圈层的人,所以才能被人家同等待之。 不过钱宝丫并不打算和主角相关人物再有过多的交集,所以也只是应承了下就退到自家老师身后站着去了,将场面让给几人。 卫斯年、梁伯文都是刚下课,回来办公室休息片刻,林伊斐是随梁伯文一块来的。 钱宝丫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再加上她刻意弱化自己,另外几人朝她贺喜几句,而后开始谈论其他的事情。 最后,话题不知怎么转到最近发生的那件舆论大讨伐事件上了。 各人对此发表一番看法之后,不禁推度幕后到底是何方势力在插手,最初引起这一场文政大戏的那篇文章是何人所写,出手就一鸣惊人,用意高深云云。 钱宝丫低下头,默默往角落里再缩了缩,深藏功与名。 实话跟你们嗦,那其实就是个意外,不晓得你们信不信。 ……反正我自己是信的。 第5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1 一行人在办公室休息片刻,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以钱宝丫的意思,她自然是回家去吃的,宝儿娘她们肯定已经在家烧好了饭菜。 不过老教授说新收了学生是喜事,他要请客,请大家一起去学校食堂搓一顿。 卫斯年和梁伯文林伊斐三人都表示捧场,钱宝丫也就说不出告辞的话来了,只好跟着一块过去。 东华大学的食堂面积不大,主要是为住校老师准备的,学生们一般都是出去或回家吃饭的。 地方虽然小,但厨师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色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虽说是老教授请客,但随行的大家都比较敬重他,肯定不会单让他掏饭钱。 钱宝丫见其他三人凑份子,自己也默默随了一份。 饭桌上,老教授心情不错,看到跟随在梁伯文身边的林伊斐,问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我和伊斐正打算先举行一场订婚仪式,届时还请许老赏脸来喝杯喜酒。”梁伯文透露。 钱宝丫支棱着的耳朵动了动,扒饭的动作禁不住停下了。 话说前头徐佑森还在报纸上大写情书,追求的攻势堪称轰轰烈烈,结果后头人家正儿八经的对象已经准备迈入婚姻的门槛了。 忍不住为徐某人默哀几秒钟,叫他抛妻弃子当渣渣,该啊。 “多吃些菜,看你最近又长了个头儿,记得要增加营养。”卫斯年这时推过来一盘菜说道。 钱宝丫就坐在他旁边,回过神瞄了瞄那盘油汪汪的炒胡萝卜,道了声谢。 而后在他们说话闲聊期间,她把那盘菜慢慢地吃完了。 饭后,老教授下午没课,准备回住处午休,跟大家挥了下手就自个儿悠哉地离去了。 走前,他叮嘱钱宝丫下次上课别忘了去他那儿领课本,另外千万别迟到。 钱宝丫汗颜,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保证,恭敬地送走这位大佬。 梁伯文和林伊斐还有其他的事情,在老教授走后,他们也紧跟着相携离开。 钱宝丫自己是打算回家去的,不知道宝儿娘她们没见她回去吃,是不是还在等着她开饭。 只不过卫斯年还在,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两人站在食堂外,已经引起过路的老师学生们的注意了。 “卫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最终开口告别。 卫斯年颔首,抬步就走,走过两步回头看她,示意跟上道,“不是回去吗?我送你。” 钱宝丫微愣,下意识嗳了一声,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卫斯年放慢步伐,等到近前时低头看了看她,目光停留在那身女式的学生装上转一圈,不由得眉眼舒展地笑了。 “我说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原来是进来去上许老的课了,感觉如何?” 他没问钱宝丫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认识的许老,只关心了下她现在的学习情况,比之以前有没有进步,就好像是师长在照顾关怀晚辈。 “还不错,许老的教学很有意思,我听过几节受益匪浅……” 钱宝丫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如实将自己的近况说了说,其中不仅包括学习的进度,还有乔装打扮混进学校蹭课,结果被许老发现,进而因祸得福的事情。 以她来看,反正老教授那边都知道实情了,那她在卫斯年这里也没必要瞒着。 与人相交重在真诚、诚实,何况这人对她很好,又帮她良多。 聊着这个话题,两人并肩走出东华大学的后门,沿着去租界的街道压马路牙子。 春末的阳光带着初夏的暖热,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带来栀子花的清香。 钱宝丫轻吸一口香气,走在暖洋洋的日光下,转头瞄了眼身侧的人。 总感觉一段时间没见,在暖阳的照耀下,这人更加好看了,帅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只小妖精。 “怎么了,偷看我做什么?”卫斯年极其敏锐。 她仅偷瞧上一眼,就被他当场抓住了。 “额……”钱宝丫挠挠脸,不怎么要说什么。 总不能讲自个儿刚才是被对方的美色所惑吧?真那样‘坦诚’的话,估计他会跟她绝交的。 “梁先生是真的要和林小姐订婚了吗?”钱宝丫最后只能没话找话地转移重点。 卫斯年点头,说道他们本就是有婚约的一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门当户对,是众多长辈师长们一致认同的天造地设的夫妻姻缘,不论如何最终都是要走到一起的。 钱宝丫听出他话里的解释,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次为徐渣男默哀三秒钟,折腾了那么久,闹的沸沸扬扬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啧啧。 钱宝丫心里唏嘘感叹着,面上故作深沉的样子,令身侧的人看到后眉头忽然皱起。 “你…是倾慕伯文?”卫斯年突然停下脚步骤然问道,神色中显而易见地涌现出不赞同之色。 这个问题问的很轻,却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炸的钱宝丫一口口水呛在喉咙眼,差点咳岔气。 “没有没有,我们才见过几面啊,最多当他是老师,怎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呢。”钱宝丫咳嗽的满脸通红,却不忘急忙摆着手为自己伸冤。 卫斯年这才满意,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语重心长地说,“如此甚好,你还小,与他不合适。” “现在有许老提携,你要专注在学业上,不要被旁的事分心。” “等你长大了……再考虑那些事不迟。” 钱宝丫心道我都周岁十七虚岁十**了,不算小了吧。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对对方的好意,她面上仍是受教一般诚恳地说知道了。 本来就没那回事,听他一讲,好像她真的对梁伯文倾慕了似的。 天地良心,梁先生那一挂的真不是她的菜。 才学情操什么的再高也达不到让她倾慕的程度,说实话她俗气的很,本质就是只颜狗好不啦。 思索间,租界入口到了,卫斯年出声打断钱宝丫的跑神。 “到了,回家好好休息,好好学习。” “知道啦,卫老师。” 钱宝丫感觉对方这般殷殷叮嘱不放心的劲头,要么是把她当做闺女照顾了,要么是当成了学生帮衬。 相比于叫爸爸,她还是倾向于喊他一声老师。 这么喊的同时,她还鞠了一躬,把礼数做全乎了,感谢照拂。 卫斯年却被这声称呼的改变怔了一下,转身走之前说了句。 “比起喊老师,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先生。” 钱宝丫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顶。 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暗自咂摸他话里的意思。 不让喊老师,难道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学生,而是许老的弟子? 钱宝丫疑惑着往家走,到家发现宝儿娘她们果然是在等着她,饭菜都摆上了桌,母女两个却是坐到客厅里一面做针线活,一面时不时往大门口张望着。 “娘,大姐,以后我中午不回来的话,你们就先吃嘛,不用等我。”钱宝丫招呼洗手开饭。 虽然在学校食堂吃过一碗米饭和一盘炒胡萝卜,但她觉得自个儿正在长身体,还能再吃一碗。 宝儿娘和玉丫见她终于回家了,不禁松了口气。 因为天气暖和,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的,不用重新热过就能直接吃。 钱宝丫舀了碗鸡蛋汤喝,边喝边解释回来晚的原因,拜师上学的事情听得宝儿娘喜笑颜开,合手连呼菩萨保佑,送给女儿一桩好前程。 钱玉丫同样高兴的很,说道正好家里还有好食材,不如晚上加菜,全家一起乐呵乐呵,庆祝妹妹当上女学生。 钱宝丫觉得没那个必要,毕竟目前只是个借读生而已,等到有了学籍正式成为女学生再庆祝也不迟。 宝儿娘两人坚持。 那都要一年后了,现在是现在的,她们也不搞大场面,只是晚饭多烧几个菜罢了。 让全家人都沾沾喜气,顺便给肚子过过油水,这可是他们家一向的传统不是。 “行叭,家用还够吗?”钱宝丫松口问。 宝儿娘连说够够够,她们现在手里也有了挣钱的手艺,不缺钱花。 这件事说来还跟街尾的那家裁缝铺有关。 前几天家里的针头线脑用完了,宝儿娘就带着玉丫去裁缝铺买点布头和零碎东西,结果被人家老板一眼瞧出了端倪。 原来她们身上穿的是他家铺子里的仿版衣裳,这可不就眼熟嘛。 裁缝铺孟老板发现后,得知是她们自己做的,见衣裳做的不错就以铺子生意量大缺人手为由,招揽宝儿娘两人成了编外的女裁缝,平时帮着做一些店里简单的衣裳单子。 虽说不是正式工,拿的银钱没有店里的裁缝多,但宝儿娘她们可以把活计带回家做,且同样是计件的,做一身衣裳给一身的工钱,学样板的时候还能跟人家老裁缝偷偷师,母女两个再是乐意不过。 甚至比起从中人那里接活还要被扣除一笔茶水费,裁缝铺的活计相对来说量大又比较稳定,还比前者赚的多。 一样是做针线活,她们当然是选后者了。 有了这份收入,宝儿娘手里的银钱肉眼可见地增多起来,所以在吃喝家用上自然而然也就大方了许多,更不用钱宝丫再辛辛苦苦地时常贴补。 两人敢于出门,又自己寻到机会做到这份上,钱宝丫满意地给她们伸出大拇指,挨个表扬一番,感觉自己之前的心血总算没白费。 以后宝儿娘能凭本事挣大钱,在家里家外完全可以挺直腰板儿,顺带也不用再自卑地对钱六患得患失了。 而钱玉丫今年已经十八了,花期将至,她挣了钱正好给她自己攒嫁妆,将来嫁人的时候更有底气,如果能因此而硬气起来,那就更好了。 钱宝丫方方面面地考虑着,吃罢饭就撑着了,只好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步消食。 第5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2 正值春光烂漫,花园里如同去年那时一样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一片,煞是好看。 其实开春时,宝儿娘本来是想在花园里种点菜来着,被钱宝丫及时阻止了。 屋主之前可是明白地提过,不能动花园里的花。 有那种菜的功夫,还不如多做几样针线活,挣来的工钱都够买许多菜的了,想吃什么买什么,不比自己种的强吗。 宝儿娘一想也是,索性放弃了种菜吃的打算,做针线活的劲头倒是更猛了。 钱宝丫在小花园里转悠了大半个小时,都快把一丛丛的花朵数遍了,才终于把撑起来的肚子消下去。 之后,她灌上一杯水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每天的写稿任务。 沉浸在创作中时,时间是过的很快的,等到大姐上楼敲门的时候,钱宝丫醒过神方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漫天霞光。 钱玉丫是上来叫妹妹吃饭的,不然她也不会来贸然打扰。 钱宝丫应了一声,让大姐先下去,她自己则在屋里抻了抻懒腰,活动过一圈才拎着空杯子下楼。 双胞胎恰好下工回来,哥俩叽叽喳喳地跑进客厅,肚子饿的咕咕叫,一进门就想往餐桌上伸手,被大姐玉丫一把拦住,叫他们去洗手洗脸。 钱宝丫走过去顺手一手拎一只,姐弟仨一起到厨房洗爪子去。 等他们打理好了自己再出来,宝儿娘和玉丫已经把余下的几盘菜都端上了桌。 “哇,今天好吃的真多,咱家有啥好事了?”双胞胎欢呼着坐上各自的位置。 钱宝丫跟着坐过去,嗯哼一声指了指自己。 钱玉丫就笑着将妹妹拜了老师能到东华大学上学的事情解释过一遍,引得钱金宝钱银宝哥两个呱唧呱唧地一阵拍巴掌,十分给面子。 “放心,不用羡慕我,等到了秋天,姐也送你们俩去学校。”钱宝丫在两小只开心的神色中慢悠悠地说出打算。 她自己是有基础,又有老教授作保,半路插班学没问题。 但对于双胞胎来说,还是在秋季招新那会儿,按照流程入学更妥当。 现在提前知会两兄弟一声,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文化课可别懈怠了。 钱宝丫的话落下,不说宝儿娘和钱玉丫的反应如何,双胞胎两个人首先以肉眼可见地变了脸。 “二姐,去上学是不是就不能去咖啡馆做工了?”x2 钱宝丫点头,当然不能再去。 让他们去咖啡馆做门童主要就是见世面和学礼貌的,现在基本达到目的了,等到今年秋季开学,就该把这哥俩送去学校接受系统教育了。 这是一早就打算好的。 “那岂不是没零花钱可赚了?以后我和哥哥又要苦巴巴。”钱银宝皱巴着小脸装可怜,顺带把他哥钱金宝也拖下水。 钱金宝严肃着脸蛋点头,小大人般和钱宝丫商量道,“二姐,据说上学要花的学费可贵了,你看要不然就送四弟去好了,我还继续在咖啡馆做工,给他赚零花钱。” “这么行?我也不要去,我要和哥哥一起做工。”钱银宝连忙摇头不干。 钱宝丫扶额,听哥俩张口闭口零花钱的,他们想的什么她就知道,左不过是不想放弃那份挣铜板的机会。 这两个家伙还没长大,人就跟掉进钱眼里似的,更得丢进学校教育教育不可。 “零花钱以后我会给你们的,学也要得上,还有大约两个月时间,你们不如想想怎么把手头的这份工找人卖一个好价钱。” 钱宝丫看着双胞胎变换的脸色,说到最后提点了一下,那哥俩耷拉下去的耳朵和呆毛顿时又支棱起来。 上学是大事,宝儿娘和钱玉丫在此过程中都没发表什么看法,全凭钱宝丫做主。 不过对于双胞胎马上就能去学校上课一事,母女俩很是高兴,觉得今晚这一顿丰盛的饭菜做的值,让两小只也沾到了喜气。 娘几个坐在餐桌旁说了会儿话,都到吃饭的点了,却一直不见钱六回来。 “今儿个咋这么晚还没回,不会出什么事吧?”宝儿娘望眼欲穿,神色担忧道。 钱宝丫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先安慰家人应该没事。 钱六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之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哪回出去拉车有事了,可能只是在外面耽搁了吧。 然而等到双胞胎饿的去厨房啃萝卜,等到天色擦黑路灯亮起,还没见到的钱六的身影。 “不行,我得去门口看看。”宝儿娘最后担忧地站起身,要去门口等一等。 钱宝丫心里也没底,看到玉丫也神色惶惶的,干脆他们都去外面瞧瞧。 租界通电,是有路灯的。 钱宝丫打开大门,只听宝儿娘惊呼一声,就看到门外的路灯下躺着一个人,旁边停着辆人力车,那熟悉的样子,可不正是钱六宝贝的那个么。 车是他们家的,那地上的人……胸口看起来好像都没起伏了! “六哥——”宝儿娘见此差点崩溃,慌了神地哽咽着急忙跑过去。 与此同时,屋里的钱小五像是听到了亲娘的嘶喊,开始哇哇地哭着找娘。 钱宝丫脸色一变,立马让眼眶已开始泛红的钱玉丫拉着两个弟弟回去,顺带把独自留在屋里的钱小五照顾好。 她自己则快步走上去,扶住几乎要瘫在地上的宝儿娘。 看着钱六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儿,在宝儿娘惊慌的推搡下竟然丝毫没有反应,她的心情一时间沉重无比。 正当母女两个真以为某人无故去了,伤心无比时,地上忽然传来一串呼噜呼噜声,外加一两句呓语。 “喝…喝…喝酒……” “哥高兴……咱们接着喝啊……” 钱宝丫:“……”我特么…眼眶白红了! “娘,先别哭,爹只是喝醉了,不信你去探探他口鼻,我觉得拧耳朵更利索。”钱宝丫推推顾自伤心的宝儿娘没好气道。 “啊?”宝儿娘抹眼泪的动作一顿,眼泪汪汪地被闺女的话懵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狂喜和满腔的庆幸,欣喜得连呼两声菩萨保佑。 知道人没事,宝儿娘就连忙去把丈夫叫醒。 至于闺女说的拧耳朵什么是不可能的,她也就敢探探鼻息,确定人真是喝醉了,就开始推啊搡啊,想把人推醒。 不然这么大个人她们可抬不进去,在外面躺着也不是回事啊。 “你说说你,不会喝酒就别喝那么多嘛,家里又没缺你的酒水,平时也知道分寸不喝多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喝的能醉倒在家门口,也不怕你心爱的车子被人偷了……” 宝儿娘一边推搡一边念叨,语气略带埋怨,更多的是心疼。 钱宝丫听的翻白眼,她算是看明白了。 宝儿娘就是腰杆子撑直溜了,也只敢在这个时候对钱六抱怨几句,旁的就别指望了。 眼看着宝儿娘连下重手都不愿,钱六呼呼大睡的没反应,要搁这么个轻轻柔柔的叫法,什么时候才能把醉汉叫醒啊。 钱宝丫叹口气,决定还是自己来吧。 “娘,你让开一下,我来叫爹起来。”她开口让宝儿娘往旁边站站,方便她施展。 宝儿娘一脸莫名,不过好在她听钱宝丫的话,让去一边就立马往旁边挪了挪。 “爹?”钱宝丫先喊了声,果然没见回应后就啪地一声朝钱六的胳膊上拍下一巴掌,力道狠的那一片立马泛红了。 宝儿娘心疼的着急,但人叫不醒的话,在外面躺着更受罪。 所以她干脆转过身去不看了,就让闺女随意办吧,打也就打了,她没看见。 钱宝丫这边见拍一巴掌没用,瞄了眼那在路灯下程光瓦亮的大光头,双手蠢蠢欲动。 下一刻,啪啪啪的击打声接连响起,然而地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着摸了把略疼的光头,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钱宝丫:“……”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让宝儿娘去把旁边的车子拉回院子藏起来。 宝儿娘听话地去拉,然而钱宝丫高估了她的体力,宝儿娘根本拉不动笨重的人力车。 这时,双胞胎突然从大门内红着眼睛跑出来,后面还跟着抱着钱小五轻哄的钱玉丫,脸色煞白的不是多好,看来都被吓着了。 “咱爹没事,大姐先去把小弟哄睡,三弟四弟帮娘把车拉回去,我这就把爹叫醒。”钱宝丫利落地给各人安排好活干,不让他们闲着胡思乱想。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自己吓自己。 再说即使钱六真的出了意外,不是还有她呢么,慌什么。 宝儿娘他们迅速忙活了起来。 钱宝丫这里也开始了,她首先狠狠掐着钱六的人中位置,然后趁机朝对方说了句话。 “爹,你的新洋车被人偷走啦!!!” 钱六那双虎眼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红彤彤地泛着血丝,跟双兔子眼似的。 钱宝丫随即放手,他人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一边左右四顾着找东西,一边大嗓门地嚷嚷。 “啥?啥?!老子的车嘞,哪个龟孙子敢偷老子的车?!” 钱宝丫见人站起来了,顿时上去把他往家推,顺便嘴里还说谁让他喝多了醉在大马路牙子上,车子早就不知被哪个偷儿摸去了呢,八成是找不回的。 钱六不敢置信,眼睛通红地胡乱叫嚷了一阵,等进院见到藏好车迎上来的宝儿娘时,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吱哇一嗓子哭出来。 “媳妇,媳妇,我把车子弄丢了,呜呜呜,车丢了,哇哇哇——” 眼泪鼻涕一大把,委屈的如同两百斤的胖子。 人明显是还醉的不轻,特好骗,相信车是真的丢了。 钱宝丫呲着牙根揉耳朵,另外给宝儿娘使眼色让她赶紧去哄人,但是不能把车子还在的事告诉钱六。 这次得让他吃个教训长长记性才行。 不然要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还要让一家子苦等他一个人吗? 万一真发生了意外怎么办,他自个儿两腿一翘逍遥快活去了,留下一堆老婆孩子全靠她养吗? 绝对不行! 让他伤心去吧,最好伤心一夜把记性长住了。 第5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3 若不是这回,钱宝丫如何也不会知道,老爹不醉酒则已,一醉酒竟然是这幅德行。 只见钱六一个糙汉子对着媳妇哭唧唧地嚎了许久,才被宝儿娘哄好,然后喝下临时煮好的醒酒汤就被扶上楼去睡了,连晚饭都没吃上。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气都气不起来。 宝儿娘几个到了这会儿都饿过头了,而且夜也已深,他们只好草草地吃罢饭,各自洗洗去睡了。 第二天,钱六一反常态地晚起了,估计酒还没醒过来。 钱宝丫早起下楼洗漱时,宝儿娘和玉丫已经在厨房忙活开,大米粥的清香飘满整片空间。 等到钱宝丫收拾好后也到厨房帮忙,顺便向宝儿娘问问情况。 “昨晚问清楚怎么回事了吗?”她直接问道。 昨天去睡前,钱宝丫有给宝儿娘布置任务,让她借着钱六喝醉问问他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喝的醉醺醺的那么晚才回家,白让家里人担忧许久。 还在家门口躺的跟死狗似的,吓死个人。 宝儿娘擦了擦湿手,回说只套出来他昨晚下工后是跟同行下馆子喝酒去了,所以才回的晚。 而且……宝儿娘神色犹豫,最后眼一闭把套的话全吐露出来。 不仅是喝酒,好像那起子人还要去赌场和大烟管,不过钱六只去吃喝一顿,没敢参与后面那两个。 为此,昨儿在屋里他还醉懵懵地朝她讨夸呢。 钱宝丫听后心里有了点谱,正要离开见宝儿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貌似还有没说的。 宝儿娘好像难以启齿,钱宝丫只能自己开口问了。 “怎么?他还做了什么事?” “没…就、就是娘昨儿夜里给你爹换衣裳时,闻到了脂粉味……” 宝儿娘小声说完就低下头去,揉着手指的动作代表她的心里并不好受,远不止外表这般平静。 咣当一声,玉丫手上的锅铲掉地上了。 显然她也听到了宝儿娘这番话,且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脂粉味…… 她们在家里都习惯清爽,基本不涂脂抹粉,最多擦个雪花膏,哪里来的脂粉味? 只可能是钱六从外面沾上带回来的。 能浓烈到人回到家后身上还有那味道,就不可能是沾染客人的,只有亲密接触过才会残留那么久。 钱宝丫挑了下眉头,想想老爹一贯的脾性,没先给他判刑,而是问宝儿娘是否确定真闻到了他衣裳上有脂粉味。 毕竟昨晚钱六喝的醉成那样,酒气冲天的臭熏熏,宝儿娘能从中闻出细微的脂粉气也是人才。 而且人都醉的一塌糊涂,别说他没那根弦儿,就是想做什么估计也有心无力,保不准是有人想趁他喝醉做点什么。 至于做没做成,暂且不可而知。 不过钱宝丫前世曾在网上听说过一件事,那就是男人如果真喝醉了的话,其实他是起不来办不成事的。 所谓的酒后乱性,其实只是有心人借酒耍流氓而已。 却见宝儿娘点头,确定丈夫的衣裳上真粘了脂粉香,作为一个妻子,女人的敏锐性在她这里一点不缺。 她担心丈夫来到这边,手头宽裕后跟着别人学坏了,瞒着家里跑去干那什么坏事。 “应该不会,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钱宝丫首先安抚住宝儿娘和大姐。 为了让她们放心,紧跟着她又说道,“先别急着下定论,说不定是个误会,等爹醒了,我直接去问他试试。” 直接问当事人比较方便,当然后面她也会找人查一查,以防万一有事,他们被瞒在鼓里。 宝儿娘应下了,只是人显得比以往沉默,整个人都像是染上了哀愁之色。 钱玉丫对此插不上话,也不敢随意评判父亲什么,只默默接过了宝儿娘的活计,尽快把一家子的早饭做好。 因为这事,家里的气氛变得有点沉闷。 曾经在贫民区,那些因为拉车挣到钱就跑去吃喝嫖赌抽的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有不少。 王贵子当初就是这样的,最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旦堕落下去,之后再想拉车好好干活就不可能了。 等到双胞胎起床,哥俩得到钱宝丫的眼色,齐齐跑去围着宝儿娘叽叽喳喳,方才稍微冲淡了她脸上的郁郁。 钱六下楼的时候,餐桌上的早饭已经摆好,就等他一个了。 宝儿娘即便心情不好,也起身去给他弄洗脸水,伺候着洗漱好直到人坐上桌。 钱六全程怂耷耷的,缩头勾腰,没有一点精神头,跟霜打的茄子差不多。 看着饭桌上的大米粥和小炒肉,他哀叹一声,更没人气儿了。 “吃吧吃吧,以后咱家就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都怪我,一犯浑就多喝了几杯猫尿,把新洋车给丢了,唉!都怪我!” 说着这话,钱六的眼睛忍不住泛红。 只不过在孩子们面前,他强行忍住了,好歹保持住了一家之主的颜面。 他貌似不记得昨晚醉酒哭嚎的事了,不然一定知道他的颜面早就丢光光。 桌上的其他人都没说话,他们被钱宝丫特意嘱咐过,暂时不能告诉钱六真相,只好默默扒饭,顺便听钱六在那儿痛心疾首地悔悟。 本来按照宝儿娘的性子,说不定不忍看他难受就悄悄跟他说实话了。 但谁让她现在有心事呢,且钱六现在还属于犯下某错的嫌疑犯,宝儿娘不想理他。 所以这顿饭最后在钱六的唉声叹气中吃完,气氛沉默的有些压抑。 钱六没吃多少就搁下筷子,失魂落魄地去院子里继续忏悔。 钱宝丫很快解决完自己那份,完后上楼去整理东西,待会儿还要去学校报道。 不过片刻,她就听见楼下钱六的跳脚声,应当是发现了。 “二丫,二丫!”钱六跑到钱宝丫房间的窗户下怒喊。 钱宝丫推开窗朝下望去,只见钱六正在下面蹦跶,指着昨晚被仓促间藏在花园小道上的洋车又喜又气。 “死丫头,你竟吓唬爹!车子明明还在,为啥你昨儿个告诉我车子丢了?!”钱六叉着腰说的气急败坏。 钱宝丫扯扯嘴角,干脆抬起胳膊趴在窗棂上慢悠悠的问他。 “爹你还记得啊,那你记得昨晚是干什么去了吗,记得怎么回来那么晚让家里担心吗?” 一听这一连串的问题,钱六的气焰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biu一下就没了。 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像是有些心虚,最后不知想到什么,人又抬头挺胸硬气起来。 没等他回答,钱宝丫摆手让他等一等,她关上窗户下去具体跟他谈谈。 等到父女两个在小花园会面时,钱六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而钱宝丫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爹,晚归的事我就不说了,以后长点记性别再酗酒,以前王贵子的教训看的还不够吗,你也想变成他那样的醉鬼?” 钱六连忙摆手,说只是被同行强行拉去酒馆的,躲不过才多喝了点,下次绝对不敢再这么干了。 不然,万一车子真丢了咋办? 那种丢车的心痛有一次就够了,钱六可不想再体会一回。 “还有一个问题。”钱宝丫不再揪着喝酒的事不放,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昨晚扶你进院时有闻到你身上一股呛鼻的脂粉气,爹,这个你咋说,是不是做对不起娘的事了?” 话落,钱宝丫的表情莫测,环抱着双臂淡定地等着他的答案。 钱六的脸色一慌,连忙扭头往小楼里看看,发现宝儿娘没在门口,应当听不到这事才松了口气。 完后,他急着为自己分辨一二。 “闺女唉,你可别瞎说,爹是那种人吗?除了喝酒不小心被那伙子人灌多了,其他可什么都没干!” “嗯哼,继续说。”钱宝丫不置可否地点头。 “就是,就是喝酒的时候他们叫了两个唱曲儿的,其中一个妮子不知道咋回事,老是想往爹身上歪,被爹好不容易才撵开,肯定是那个时候沾上的粉儿。”钱六自觉理亏,这会子期期艾艾地跟个小媳妇似的老实交待。 交待完了,他还特别强调让闺女保密,千万别把这事跟家里其他人说,不然他老脸往哪儿搁。 “除了这些,还有吗?”钱宝丫神色淡淡地继续问。 钱六摸了下光头,又瞄了瞄闺女的脸色,最后又把被人哄着去赌场大烟馆,但他凭着尚存的一点神智坚决拒绝了的事透露了下,语气中不无求表扬的意味。 看在他这么老实交待的份上,钱宝丫最后说道做的还不错,另外让他以后注意点,保持以前的良好作风,好好拉车挣钱养家,那些不安好心的同行朋友就远着点吧。 “等到秋天,我准备把金宝银宝送去租界的学校读书,而我也找到机会快要成为东华大学的女学生了。” “以后咱们家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吧,爹你可要把持住了,别被歹人外物腐蚀给咱家门楣上抹黑。” “你是想做受人尊敬的书香老爷,还是要做像王贵子那样的醉鬼烂泥?” 钱宝丫也不训他说他,就语气平淡地跟他摆明车马讲道理,把事情摊开来说。 钱六又不傻,当然选将来做书香老爷。 他见闺女没吵他做错事,还好声好气的劝说,心情顿时亮堂地拍着胸脯保证将她讲的那几条都牢牢记下。 以后不在外面喝酒!不晚回家!好好拉车!远着点那群居心不良的同行! 经过这次谈话,钱宝丫明面上放过了他,暗地里却找了几个混街头的小童,帮她查探钱六在外面的情况。 之后的结果确实如钱六交待的那般,是外面的一群车夫见钱六住租界、有新车、赚的还比他们多,犯了红眼病,想怂恿他堕落,顺便花他的钱享受一番。 这种情况,钱宝丫不可能时时盯着。 她索性拿出一笔钱来布置一番,准备让老爹看出好戏,防微杜渐。 第5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4 盛夏时分,宝儿娘从裁缝铺淘来一匹细棉布。 料子挺好的,薄薄的很透气,正好可以做夏衫。 钱玉丫自告奋勇地接手,要把它用上,给全家一人赶制出一身短衣出来,好过今天特别炎热的三伏天。 钱宝丫想起之前要给老教授送感谢大礼的决定,也想给他做上一身衣裳,聊表弟子心意。 但她的针线活没有大姐的好,后者经过宝儿娘的教导和跟裁缝铺师傅的偷师,水平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钱宝丫想做也没时间,所以她就去另外买来一匹藏蓝的布料,拜托钱玉丫帮忙做一身给老人穿的夏衫,剩下的布随便玉丫怎么处理,她还付帮工钱。 “都是一家人,姐怎么能要你的钱,再说这是为你老师做的孝敬,本就应该是家里准备的,你就放心吧,要不了多少功夫我就能给你先把它赶出来。” 钱玉丫答应帮做,钱却是不肯收下的。 钱宝丫干脆花钱买了些小首饰小玩意儿回来,送到她和宝儿娘面前,让她们喜欢哪个挑哪个,戴着玩儿。 钱六见到后也偷偷摸摸地买东西回来讨好宝儿娘,然后问妻子有没有给他做新衣,得知大女儿正在给他做时才满意了。 自从上次钱宝丫与他谈过后,钱六就恢复了以前的做派,早出早归,努力拉车挣嚼谷,不敢在外边沾一点酒等等,谨守他答应的那几条。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至于之后他会不会再犯还不知道。 钱宝丫不会给他那个机会,花钱找人做的戏已经布置下去了,到时让他再没有想犯错的苗头。 钱宝丫相信,无论外面有多少诱惑,旁人怎么不安好心,只要钱六自己能守住底线和原则,那就不会有陷入堕落境地的一日。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钱宝丫把重心拉回到学业上。 在成为东华大学的借读生后,她的日常计划不变,仍旧是上半天去上课,下半天回家写文章,晚上教导双胞胎和玉丫。 这些都是和老教授提前打过报告的,正好对方教授的课程一般都在前半晌,所以也耽误不了什么。 老教授还是很好说话的。 只要钱宝丫不缺他的堂,他并不管她其他时间是去蹭别的老师的课,还是回家去干嘛了。 钱宝丫当然不会这么没心没肺,有时候也会帮他整理整理教案,有空就去教师办公室替他端茶递水研研磨跑跑腿什么的。 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虽然她还是个记名的,但人重在要有感恩之心不是。 尊师重道总归出不了什么差错。 七月七那天,上完课的钱宝丫要帮老教授去给另一位老先生送稿件。 话说老教授真是才华横溢,不仅对国文学史很有研究,还会几门外语呢,所以他有时还会帮人翻译一些国外文献书籍之类的,挺时髦不是。 钱宝丫猜他应该是早年留过洋的那一波,肚子里肯定喝过洋墨水。 因为是七夕节,这个民族文化中比较特殊的日子,所以这一天校园里比起往日来热闹许多。 毕竟是正当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借着乞巧节送个花告个白什么的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反而很赶潮流,是被学生们认为思想新潮的上进行为。 钱宝丫抱着一沓文稿从教室办公室一路走来,就看到了好几起男追女或女追男的告白场景。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观起哄,到处洋溢着荷尔蒙的活泼气息。 钱宝丫有的直接绕路,有的驻足观看几眼,大都一笑而过,兴趣不大。 直至走到校园中心位置,那里有座西式的喷泉雕塑,钱宝丫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前面围了不少人,中间好像也有人在告白,周边四面八方还有不少学生往这边赶,全都神情兴奋地朝喷泉雕塑下聚拢。 不到一会儿,那个十字路口就被堵住了。 钱宝丫要是想去找老先生,这里是必经之路,且绕路的话需要绕半个校园了,很不划算。 而现在,前面被众人堵住,她暂时过不去了。 看大家一个个激动振奋的模样,钱宝丫好奇心起,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位风云人物的告白场面,让大家伙雀跃成这般。 至于送稿件的事,老先生那里不着急,她这里暂且也没什么事,索性和同学们一起瞧瞧热闹。 不知民国时期的表白场景有没有后世的那么五花八门多姿多彩,应该没有罢,起码这时候不兴摆心形蜡烛送广场标语之类的。 钱宝丫一边饶有兴趣地想着,一边跟随人流往雕塑下面走去,最后挤到人堆外围垫着脚往里看。 这一看,她就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哟呵了一声。 人群中心那两位可不正是熟人嘛。 一个是前段时间刚一起和老教授同桌吃过饭的林伊斐,另一个则是久未露过面的徐佑森了。 钱宝丫听说后者去国外继续未完成的学业,不晓得这会儿怎么又跑回国内来了。 在她诧异不已的空档,只见人群中心的徐佑森当着大家伙的面,情意深深地拿出一本册子样的东西,珍惜地一面抚摸着,一面说着一些感人肺腑的动情话。 不得不说他不愧是大才子,连情话都说的那么有文采,引得围观的男女学生掌声雷鸣,时不时响起一阵叫好声。 大家感动着起哄着,鼓掌叫着好,一致而同地认为接下来会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果。 钱宝丫往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人群里远远观看,心中持有不同的看法。 罗敷已有夫,好结果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下一刻当徐佑森罗里吧嗦地讲完一番情深似海的表白话,把自己手上的那本册子,也即是他口中特意写下的情书珍重地递给心上人,让对方再给他一次机会时,人家并没有接。 林伊斐没有接那本所谓的情书,反而劝诫徐佑森不要在国内浪费时光,早点回去完成学业等等。 重点是,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柔,却再没了徐佑森想要确认的绵绵情意。 说完,人家就转身走了,同学们自动自发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看着那个逐渐走远的纤细身影,徐佑森愣在当场,围观的人也愣住了。 好半会儿过去,众人才反应过来,明白人家这是委婉地拒绝,大才子告白失败了啊。 这样的结局,让万分期待的大家伙有点失望。 不过看着女方离开,徒留男方一个人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的,众人唏嘘了一番各自散去了。 钱宝丫见事情没出所料,心道让你抛妻弃子,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两头都没落着,好一个惨惨戚戚,真是大快人心啊。 腹诽完毕,她也不想看徐佑森那渣男故作情深的受伤样儿,索性如同来时那样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准备磨蹭过这段拥挤的路口,她就赶紧把文稿给老先生送去。 谁知没走几步,徐佑森不知怎么认出她来了,上来就拦路让帮忙。 “帮什么忙,我不认识你呀。”钱宝丫抱紧稿件装陌生人。 话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这人凭着背影还能认出她呢,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把大手想将她往男主身边凑,不发挥价值不罢休,令人好生着恼。 钱宝丫面上装着不认识,同时心里懊悔着刚才就不该留下看热闹,就是绕路走过半个校园的路程也比再和原剧情男主牵扯上好得多。 徐佑森却没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堵住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这位…同学,之前在咖啡馆冒犯到你是我不对,现在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等钱宝丫再说什么,他又不容拒绝地巴拉巴拉道,“我记得你和伊斐的关系不错,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份情书转交给她,这是我几日几夜来书写的心血,代表了我想对她倾述的情丝……” 钱宝丫听得脑子里嗡嗡叫,抬手打断他,再次声明自己不认识他,而且和林伊斐也不熟,帮不了他转交什么情书不情书的。 “那是你的情书,你自己去给啊。”逮着她不放算什么。 钱宝丫语气很不好,心里因为此事烦的要命。 眼看着周围还没走完的同学因为这个插曲又要聚拢过来了,她急着脱身,都想趁渣男不备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跑路了。 恰此时,卫斯年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身后响起。 “钱同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卫斯年路过看到对峙的一幕,脚步一转就过来询问道。 钱宝丫看到他眼睛一亮,立马扭头跑到卫斯年身后,那副终于找到靠山的小模样让卫斯年看的禁不住莞尔一笑。 “先生,那人不知道谁,硬说跟我认识,还让我帮他传递情书嘞。” “可我和他不熟哇,而且我正在帮老师去给一位老先生送资料,哪有时间做其他的。” “特别是人家都拒绝他了,他还缠着不放,真是好讨厌呀。” 钱宝丫藏在卫斯年身后,揪着他的袖子一角,小嘴叭叭叭地就开始告状,一连串的话说的又急又快。 徐佑森认出卫斯年,反应过来后还没分辨就没了插嘴的余地。 何况钱宝丫虽然是在告状,但她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最后那一句还一语双关地嘲讽他一通,让徐佑森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他也只是一时情场失意,因为不甘心而想抓住根稻草想再尝试一次罢了。 不成想还没达成目的,就在钱宝丫这里触碰铁板。 卫斯年了解情况后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挑着眉头露出了然的神色,顺便将钱宝丫往身后塞了塞,然后态度温和而不失强硬地对上徐佑森。 第5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5 面对徐佑森,卫斯年没多说什么,只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徐同学,这丫头还有老师布置的任务没完成,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老师觉得,同学你的事情还是亲自去做比较好,我就先把人带走了,再会。” 徐佑森听此张嘴想说什么,被卫斯年抬手制止,别的什么事都不提,只说他们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徐佑森再有动作,卫斯年强势地拉着钱宝丫往前走去。 路过徐佑森时,他自动让了路,毕竟有老师在场,他不敢再拦着女同学不放。 钱宝丫颠颠地跟在卫斯年身后,感觉心情倍儿爽。 徐佑森那个小渣渣好自以为是,就该让他受受教训才对。 钱宝丫幸灾乐祸地想着,猛不防前面一步之遥的人突然停下,她差点撞了上去。 好在卫斯年转过身,及时扶了她一把。 “先生?”钱宝丫缓过神,借着对方大手的力道站稳,疑惑不解。 卫斯年的手还停留在那处单薄的肩头,随后顺势帮她捋了下跑乱的发丝才撤离。 “不是说帮许老送资料吗,怎么和他走到一块去了?”下一刻,只听他问道。 钱宝丫讪讪地低头,摸着鼻子老实交待说自己只是一时好奇,碰巧路过看场热闹。 谁知好奇害死猫,热闹的当事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逮住她不放非要她帮忙什么的,忒讨厌了。 经过这次,钱宝丫以后再不敢往主角身边凑了。 就是看热闹也不行,再碰到非躲得远远的。 谁知道剧情大手会不会忽然拉那么一下,让她不得不掺和到他们那一摊子事中牺牲自我无私奉献之类的。 惹不起,咱躲得起。 钱宝丫顾自想着,还下定决心般点点头,下一秒头顶就被一只大手呼噜了一把。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送资料?”卫斯年轻笑着收回了手。 钱宝丫顾不得心口那点异样的感觉,听此猛地拍了下脑门。 磨蹭了这么久,老先生那边估计不急也等急了,别的先不操心,得把东西赶紧给人送去。 “那我先走了,卫…先生再见。”钱宝丫告别卫斯年,撒丫子就开跑。 卫斯年笑着摇摇头,等到人跑的没影了,他方才不慌不忙地举步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钱宝丫忙着送资料,接下来一路上就不再关注学生扎堆告白的热闹了。 她匆忙跑到目的地,又爬了几层教学楼,气喘吁吁地终于将老先生下午讲课要用到的东西送到位。 老先生不在,钱宝丫把资料交给他的助手就告辞了。 只不过下楼后,前面梧桐树下那道身影倒是十分熟悉,特别像刚刚分开的某个人。 钱宝丫疑惑着慢下脚步,缓口气的同时也想看看树下是谁在那儿。 等她走进时,对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笑问,“事情办完了?” “……办、办完了。”钱宝丫愣住,没想到真是正主,回话都有点磕巴起来。 “那就走吧,我有点事要跟你说。”卫斯年像是专程等在楼下的,说着就示意钱宝丫跟上。 钱宝丫满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她听话地紧随其后。 “先生,你刚才不是走了吗,这是专门来找我的?是有什么事呀?”问着这些略蠢的话题,她的心情不知为何蓦然变得轻松又愉悦。 好似春天吃了捧软软的棉花糖,丝丝缕缕的都泛着不知不觉的甜。 卫斯年放慢脚步在前面走着,偶尔转头回答钱宝丫的问题。 他来找她有什么事呢。 据他所说是看国外文献时遇到了点问题,因为知道钱宝丫洋文不错,所以想叫她去翻译看看。 钱宝丫听后莫名觉得虚,感觉对此心有余而力不足。 实话讲,就她那点英文水平,让她翻译童话故事可以,翻译文献的话还差点火候,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她建议卫斯年找许老帮忙,却被对方以许老没空且问题不大的原因驳回了。 钱宝丫无奈,而且自己还欠着人家不少人情债没还,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不行的话再说吧。 两人说着话穿过校园,很快又回到办公室。 许老下午没课,已经离开了,其他人也不在,卫斯年带她进去,属于他的那张桌子上确实正放着一本外文书籍。 钱宝丫被赶鸭子上架,帮忙把标出的那几处翻译出适宜的国语。 就在她抓耳挠腮勤勤恳恳当小蜜蜂的时候,卫斯年拜托隔壁去食堂的人帮他们打了两份饭菜。 这下,想借口去吃午饭逃掉都不行了呢。 接下来的半下午,钱宝丫哪儿也没去,就待在办公室里跟那些眼熟的专业词汇较劲儿,憋着气要把它们全翻译出来。 等到她好不容易搞定,从蝌蚪文里抬起头来,已然头晕眼花心累的真不行了。 卫斯年就坐在旁边批改着学生作业,见此轻笑一声,转手递过去一杯温水。 钱宝丫像刚打了一场仗似的口干舌燥,抱住水杯就咕嘟咕嘟喝一气,喝完才反应过来,杯子大概好像貌似是卫斯年的……吧? 意识到这点,她心里尴尬的一批,面上强行维持着淡定连忙请辞。 “卫先生,你看有问题的几处都译的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今天的稿量还没写完……”所以放过她这只菜鸟吧。 从这件事,钱宝丫悟出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凡事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啊。 她现在可不就是相当于被‘雷劈’了么。 卫斯年接过杯子,然后拿起她大半下午的劳动成果,看过后笑着点头说不错,听到她说要回家去写稿,终于大人大量地挥手放行了。 钱宝丫得到允许,赶紧溜了溜了。 回到家,时间已经下午四五点,宝儿娘和玉丫正在客厅里做针线活,见到钱宝丫这时候回来还关心地问了问,得知她是去帮老师的忙了,中午饭也没饿着才放心。 钱宝丫和她们唠了两句,又去厨房扒拉点零食磕牙,歇够了赶忙上楼写稿子。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若不想耽误晚上的教课,她得在晚饭前把目标量写出来。 之后她一心沉浸在文学创作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把稿量写完,出门透透气时,才发现钱六和双胞胎都已经回到家,外面的晚霞洒满天,已是夕阳西下。 宝儿娘、钱玉丫母女俩都在厨房做晚饭,看她下来不禁加快了动作,说是很快就能吃了。 钱宝丫吃零食塞了个肚饱,暂时还不饿,忙摆手说不急。 双胞胎两兄弟正帮忙哄着小弟弟钱小五,一个咿咿两个呀呀的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啥。 钱宝丫喝着水凑过去一瞧,好嘛,两个臭小子竟然摘了院里的花朵,将钱小五打扮成了一个小花姑娘,还和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的特别欢乐。 “你们很好的嘛,敢动院里主人家的花儿?”她上去一手一只小耳朵,拧一圈问一句。 双胞胎很识时务,连忙捂着耳朵告饶,直说下次不敢了。 但随后他们又紧跟着嘀咕开,说花朵年年开,只要不动花根就行,花朵倒是能偶尔摘点玩的嘛。 钱宝丫不准,又拽着小耳朵拧了几圈才放过他们,作为惩罚,以后照顾花园的事就交给他们了,松土施肥拔草浇水什么的有空就去干,别想偷懒。 双胞胎无敢不应,被他们二姐的淫威镇压着,直到钱六过来解围,他们才拍拍小胸脯做了个鬼脸,抬起钱小五就跑,嘻嘻哈哈的闹个不停。 没等钱宝丫追上去教训弟弟,钱六拉住她让给点意见。 “二丫,你看爹穿这身咋样?是不是特有上等车夫的范儿?”钱六穿着新衣裳显摆地问道。 他身上那衣裳是钱玉丫刚赶出的新夏衫,特意按照外面那些上等车夫的穿着类比着做的,只要穿的人不是特寒颤,乍一看都有那种范儿。 钱宝丫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而是朝钱六点点头再伸伸大拇指,以示肯定。 钱六立马眉飞色舞起来,说道是明天就穿这样去上工,保证是车夫里最亮眼的那个,到时有贵客肯定一眼就选他,少不了的赏钱拿。 “那你可得记着跟之前那群狐朋狗友远点,别他们见你衣裳好,想摸摸蹭蹭的将你衣裳弄脏了,到时候看你还咋赚赏钱?”钱宝丫变相地警告,顺便给他打预防针。 按照计划,她安排的那事,预计明天也是时候了。 钱六无知无觉地摆摆手,表示记下了,还说闺女小小年纪怎么变得跟婆子妈似的啰里啰嗦。 钱宝丫:“……” 行叭,她不说了还不行,就做给你看咯。 第二天一早,钱六吃完饭照常去上工,因为换了身新衣裳,他自己把自己还打理了一番,所以看上去又干净又精神,刚出门没走多远就有生意上门了。 等他拉过贵客得到一笔赏钱,他擦擦汗回到以往车夫聚集的地方,一边歇息一边等客。 这时候,之前往他身边凑的那几个下等车夫又围过来了。 一群人先是舔着脸恭维钱六一番,然后就开始怂恿他晚上一起去哪哪哪,想把他往沟里带,顺便让他拿出点钱来花花。 他们离的近,身上浓重的汗臭味都要熏着个人。 钱六嫌弃的很,又记起闺女三番五次的念叨,下意识想远离这群人,不论他们如何说,他都摆手说不干。 眼看一伙人不高兴,想要像以往那样找个法子架着他不得不去时,意外突如其来。 原来正当他们刚才扯皮的时候,一群光膀子大汉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第5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6 来人有一二十,个个五大三粗带纹身,看起来凶煞无比,目测不是赌场打手就是帮派人员。 聚拢在一起等客的车夫们见此都有些骚动,不知道对方找上门来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两方要打起来,却见领头的纹身大汉过来只是扫过一眼,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就冲进车夫堆里把一面黄肌瘦眼底青黑的家伙拖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那人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最终像只小鸡仔似的被拎出去。 “干什么?老子专门来干你的。”纹身大汉呵呵一笑,照着扑倒在他跟前的瘦巴车夫就是一脚。 下一刻,只听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手折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凄惨的哀嚎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伙都还没回过神呢,人就动手了。 车夫们这下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聚拢过来,不管和地上那人有没有关系,作为同一个阵营的人,他们都有责任把敢上门冒犯的人赶走。 然而纹身大汉见此并没有被威慑到,反而摆摆手很是和气地开始讲道理。 “你们知道我为啥找他麻烦不?这人就是个狗娘养的孬种。” “他娘的没钱还想去赌去嫖抽大烟,咱们爷的账是好赖的吗?折一只手是给你个教训,不老实还钱接下来带回场子还有的你受。” “说吧,小子唉,咋还钱?” 众人听过这番话,得知缘由后相互看看,不想惹麻烦的都陆续退开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而且你有本事去赌去嫖抽大烟,那你就得有本事应对后果,自己做的孽自己偿还,谁也帮不上忙。 地上那人身子早被掏空,是众所周知的弱鸡儿,拉车都挣不了几个钱儿,吃都吃不饱了,哪里有什么钱还债。 但纹身大汉逼得紧,一上来就废他一只手,下一步就要废他胳膊了。 在这群人虎视眈眈之下,瘦巴车夫哀嚎不止,却也不得不想法子给自己挣命。 就见他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眼泪鼻涕一把地指着钱六那边,说当时赌嫖抽时大家都是一伙的,要是还钱的话,他们也有份。 钱六猛地睁大眼,身边围着那几人更是骇得差点屁滚尿流,忙不停地一边辩驳着一边往钱六身后躲。 那纹身大汉见瘦巴车夫一身破烂,车子也不是他自己的,确实榨不出一点钱来了,于是就朝钱六这边走来。 来者不善。 钱六咕咚咽了下口水,从没见过这阵仗,都快吓懵了。 纹身大汉瞅了瞅几人,手势一打,后头的手下就一拥而上,将钱六他们挨个狠狠制住,动弹不能。 “等等,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别抓我啊!”钱六这时才反应过来,赶忙挣扎着喊开。 相对单个来说,他看起来比领头的纹身大汉还要身强力壮,一两个小兵根本制不住他,所以挣了几下就被他成功挣脱了去。 钱六挣开立即后退几步,指着租界方向说自己是从那里来的,跟地上这些人根本不是一起的,看穿着就知道。 但是被捆住的那几个车夫可不这么说,连声嚷嚷着说道钱六就是跟他们一伙的。 纹身大汉嫌吵的烦,他的手下立即很有眼色地下手,将地上几人胖揍一顿,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个不停了。 钱六瘆的又后退几步。 如果是一对一打,他百分百能赢的过,但要是这么多人一起上,他也不敢逞强。 再说地上那些人都不是啥好鸟,他犯不着为他们舍出命去。 “你真跟他们没关系?”纹身大汉狐疑地看着钱六。 钱六赶忙摇头,说自己从来没赌嫖抽过,对那些没兴趣,和这伙人就是因为拉车认识而已。 这时,旁观的车夫中有跟钱六相熟的站出来作证,证明他确实是租界那边的人。 纹身大汉这才没再揪着他不放,大手一挥让小弟们带上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回去。 至于他们的车子也被对方拉走了,到时估计得叫扯行老板去赎回才行。 但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被抓走的人即使出来了也不会落的好,非得被刮下一层皮不可,说不得就一蹶不振下半辈子都起不来了。 等人离开,钱六才狠狠松口气,缓过神后又好好感谢了一番站出来为他作证的那两人,中午特意请他们吃了顿好饭。 饭桌上,钱六打听起晌午发生的那事,想知道是什么个情况,自己还差点被牵连遭到无妄之灾。 另外两人就摇着头开讲,算是提醒他引以为戒。 那瘦巴的家伙早前也是个能拉车挣嚼谷挺风光的一个人,眼看着再努力下都能升等儿做上等车夫了,但他一个没把持住就走上了邪路。 起初是因为拉车手里有了钱,他就忍不住那几人的怂恿去赌去嫖了,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成了大烟鬼。 之后旁人见势不对也劝过,但他自己老是有俩钱就去鬼混,最终酿下苦果,造成这般下场,可悲可叹。 要知道那纹身大汉的场子进去容易出来难,不是破财消灾就得缺胳膊少腿儿,别想囫囵着出来。 钱六听得后怕不已,若是当初他没坚持到底,怕是今儿个他也是被捆走的其中一个了。 要是他因此没了,那他那一家子以后可咋办哟。 钱六此刻由衷庆幸,看来以后就得按照闺女说的办,有的东西确实碰不得,有的人也接触不得。 等稍后几天,钱六果然没见被抓走的那几人出现,而且还隐隐听到他们已经被打断胳膊腿儿扔去乞丐窝的传闻。 他顿时被吓怕了,捂紧荷包再不敢有那不该有的心思。 这时候,钱宝丫适时提出建议,让他别往外跑了,专注在租界里干活吧。 说来租界地方也不小,钱六以往只在家附近拉客,现在就往里深入点,专门在租界里面跑着拉散客,试着和人家上等车夫打打交情,看能不能融入他们的圈子。 钱六吸取教训,深入租界尝试着和上等车夫接触,没过两天就碰到个熟人。 也不是谁,就是罗锅儿。 他主顾搬来租界住了,只不过位置距离另一个门近,所以过来一段时间了,也没和钱六碰过面。 这回两人重逢,倍感亲切,趁着空闲就相约去下馆子搓一顿。 “咱就吃点饭,酒就别喝了,我闺女不让我在外面喝酒。”钱六提前声明。 罗锅儿理解地拍拍他的肩,对此很有感触地说自家婆娘管的更严,别说喝酒,在外面多花俩钱回去都要被她审问花去哪儿了,一点男人面子都不给。 钱六知道他说的是孟大姐,恍然想起去年搬家前对方刚怀孕来着,现在快生了吧。 “没呢,还差一个月,早着嘞。”罗锅儿摇头道。 钱六手指一扒拉,那也八九个月不小了,应该要生了,但他看罗锅儿对此没什么兴趣就不再多提了,转而问起包月的事情。 在钱六现在能接触的车夫里面,也就罗锅儿是做包月的,总比其他拉散客的有经验。 他想向他取取经,找个路子争取也能做上包月。 这是闺女一早就为他打算好的,只是他自己没本事,一直是个门外汉摸不透里面的门道,还差点跟歹人混到一起去。 罗锅儿得知钱六也买了新车,且自身又收拾的利利索索算得上体面,若是真引荐成功的话,也少不得他的好处。 “六子叔,你放心,这事儿我注意着,找着机会就立马跟你说。”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钱六满意他的上道,自己也很上道地连请了他好几顿饭,没让他花一个子儿。 有这些情分打基础,罗锅儿随后对牵线的事很是重视,不过几天就打听出一个内幕消息。 租界里有个大户人家主人回来住,想雇个包月车夫做工。 罗锅儿得知消息后立马通知钱六,让他收拾齐整点去上门自荐。 没确认能成前,钱六都瞒着没跟家里人说,想通过后确定成了再告诉全家,免得到时白高兴一场。 所以临到头那天,他是自己偷偷摸摸做准备的。 钱玉丫给他做的新衣裳就在那儿,宝儿娘洗干净后早就熨烫的平平整整,他换上后还特地刮了胡子洗了光头,将自己捯饬的体体面面才出门。 “看你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门相亲嘞。”宝儿娘在他走后还泛酸来着。 钱宝丫失笑,心里头倒是略微有点猜测。 钱六没去相亲,但上门自荐跟相亲也差不多了,他把自己和车子都拾掇的漂漂亮亮,就看对方能不能相中他了。 事实证明,凭钱六那身强力壮的体格,还有打理得比较体面的着装和洋车,他在一众上门的车夫中脱颖而出。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没有抓不住的份儿。 他不识字不讨巧不会说洋文,但人家就需要个嘴巴严会干活的车夫就行。 只要他的活漂亮,再老实听话点,这事也就定下了。 钱六表示自己一看就很老实,而且特别有安全感,能一个打仨,拉车的时候保护主顾都没问题。 而且他还有另一家包月车夫——罗锅儿的推荐担保!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钱六最后是迈着八字步鼻孔朝天地回家的。 宝儿娘她们看得愣愣的,钱宝丫但笑不语,就等着他憋不住自己显摆出来。 “爹,你干嘛呢,走的跟螃蟹似的。”双胞胎一如既往地坑爹不解释。 钱六霸气的姿势一僵,两眼喷着火去逮小兔崽子,“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钱宝丫看着他们折腾,想的是最近螃蟹好像是要下来了,要不瞅着哪天去买几只回来尝尝鲜。 最终钱六如钱宝丫所料那般没有憋住,教训了儿子后自己得意洋洋地把好消息说出来。 “老子做包月升等了!!” 第5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7 钱六做上包月车夫这个好消息,全家人得知后都很开心。 宝儿娘知道罗锅儿从中帮了大忙,十分感激,就想让丈夫把人请回家来吃顿便饭。 钱六对此很是乐意,既有想感谢罗锅儿帮忙的心思,也想让对方瞧一瞧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在曾经的小伙伴面前挺胸抬头长长脸面。 钱宝丫也没意见,请人来家吃饭就请呗。 毕竟这回的事,罗锅儿在里面出了大力,不然没他提供的内幕消息和担保,说不得钱六还没机会做上包月。 以后两人都在租界活动,就是混同一圈子的人了,走近一些互相照顾着也好。 于是趁着去大户人家正式上工的前几天,钱六就把罗锅儿请了,宝儿娘和钱玉丫特意去买回一堆食材,备下一桌好酒好菜招待。 傍晚时分,大家都空闲的时间点,罗锅儿穿着一身新衣裳登门,手上还提了拜访的礼品,一罐香油和两包糕点。 钱六心情很好,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直接人来就好了嘛。 但宝儿娘几个却知道罗锅儿估计想不到这份上的,八成是孟大姐知道情况后特地给他准备好带过来的。 罗锅儿到钱家后虽说有些惊讶六子叔一家竟然能住这样好的花园洋楼,但也不算太震撼,因为他家主顾住的地方比这大多好多了,小巫见大巫而已。 只是相比起小四合院的那三大间主屋来说,这里确实挺好的,罗锅儿看过一圈不禁羡慕不已。 钱六挺直了腰板儿,嘴上却谦虚的很。 他把功劳都归功于上了大学当了文化人的闺女,说他自己也只是沾福气罢了。 等到了饭桌上,宝儿娘准备的待客菜色十分丰富。 什么炖鸡炸鱼老鸭汤大荤的主菜往桌中间一摆,香气直往鼻尖蹿,还有醋溜白菜炒芦笋拌黄瓜等等的素菜小菜搭配,再来一道飘花的鸡蛋汤,和着大白米饭绝对能让客人吃个痛快。 罗锅儿见此笑容更真诚了些,自觉受到了重视,心中哪有不高兴的。 钱六特爽快地把自己藏着的好酒拿出来,叔侄两个打算就着菜好好喝一场。 因为是在家里,钱宝丫默许地没有反对,只让大姐先准备好醒酒的汤水,等那两人喝够了就端上去。 而罗锅儿虽说家里家外都被孟大姐管的严,但在正事上孟大姐是允许他喝的。 所以这次上门拜访,罗锅儿不光是应钱六的邀请,和昔日邻居走动走动,还打着能喝两杯解馋的主意。 好在钱六在男人心思这方面比较上道,这不一上桌立马就把好酒拿来分享了。 两人开局吃点菜就开始哥俩好啊八匹马啊地喊着喝起来,光他们俩就能把饭桌上的气氛炒起来,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这回宝儿娘几个都上了桌,没有以前在小院里女人孩子不能上桌的那种旧规矩。 罗锅儿见到也没说什么,看来被孟大姐调教的很好。 这顿饭吃的宾主皆欢。 钱六难得喝的这么畅快,脸红脖子粗的整个人都大舌头地高兴着。 罗锅儿也一甩来时的闷气,通体舒畅,精神焕发,结束时说以后在租界他们叔侄俩就互相帮衬着,把包月这活好好做起来。 期间,宝儿娘问起雇佣钱六做包月的那家大户的情况。 钱六对此没什么了解,毕竟才被录用,还没正式上岗呢,对于主顾家的事情打听不了什么。 罗锅儿倒是知道点,说那家是商门豪富,主家姓原,据说家学渊源,品行操守都是有名的,不用担心打骂虐待下人拿下人出气什么的乌糟事。 钱宝丫听此心神一动。 原这个姓氏在原剧情的高门大户中可不多见,其中男主的原配发妻家就是姓原。 不知道老爹去的那一家是不是原佩雯的娘家。 客人临走前,钱宝丫暗示宝儿娘把他们家钱小五的一些婴儿小衣裳和适合孕妇的吃食,收拾一个包袱叫罗锅儿带走当回礼。 不管罗锅儿之前如何,起码他现在还不错,而且孟大姐是个明理人。 这次请客过去没几天,钱六就走马上任了,正式成了高门大户家的一名包月车夫。 他每天勤勤恳恳地上工下工,接触的人不是主顾家的其他佣人就是同行的包月车夫,再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和以前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往来。 而且主顾家福利好要求也高,让钱六时刻时刻注意着自身的仪容仪表是否得体体面,一些会带异味的食物都尽量少吃不吃,更别提触碰某些容易引人堕落的东西了。 他要是敢有堕落的迹象,人家就能立马辞退他,到时才丢尽工作和脸面,只会得不偿失。 这么蠢的事,钱六才不会去干。 钱宝丫到此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之后有次钱六走的急忘记带汗巾,钱宝丫正好有空,打算先给他把东西送去。 原家的公馆是在租界的另一面,和钱家的小洋楼距离比较远,倒是与罗锅儿的主顾离的近些。 钱宝丫出门时时间尚早,日头刚升起还不到出汗的时候。 所以她就没叫车,自己直接走路找过去的。 原家在这一片也挺有名,钱宝丫随便问个人就能找到地方。 远远看去,那处公馆的占地面积远远不是小洋楼能比的,更别说其他配置方面,就是小巫见大巫。 听说他们的本家不在这里,租界这处洋房只是人家家里的一座房产,偶尔会有人来住。 这次来住的据说是原家的大小姐。 钱宝丫走到人家门口时,就见到钱六的车子正停在外边,他人坐在车头吃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悠闲又体面。 就像她当初第一次来租界找房子时,偶然碰到的大户人家门口的车夫那般。 想到此,钱宝丫会心一笑。 “爹,你汗巾忘拿了,我给你送来喽。”她直接上前说道。 钱六悠哉的姿势惊了下,反应过来是闺女时立马咧嘴笑开,听到她的话一摸脖子果然没戴汗巾。 “我说咋感觉缺了点什么,原来是没拿汗巾,来来,给你老爹戴上。”钱六伸长脖子示意。 钱宝丫摇摇头,走过去把那条被宝儿娘洗的宣软刷白的棉布汗巾给他搭上了。 钱六满意地抬起身,转头往她手里塞了把糖果,说是主顾家里发的薄荷糖,解暑用的,他吃着不错,让闺女也尝尝。 钱宝丫瞧了眼手里的薄荷糖,觉得这感情好。 这代表原家对待佣人不错啊,不怕老爹在他们家做工会受委屈了。 “我就尝一颗好了,剩下的你拿着,解暑是一方面,吃这个还能除口臭,说不定人家嫌你有口气嘞。”钱宝丫一边调侃一边把糖果又塞了回去。 钱六不依,夺过薄荷糖哼道,“哪有,你爹我现在把自个儿打理的可干净了,早晚都勤快地刷遍牙,连你娘做的韭菜盒子都不敢吃……” 钱宝丫不听他念念叨叨的没完,摆摆手就要离开,回去还得上课呢。 恰逢此时,旁边的大门开了。 一行人走出来,打头的是一位穿着雍容面色大气的女子,其后跟着一位中年男人和几个佣人,簇拥着她走出门。 中年男人朝钱六摆手,那意思是主家要用车了。 钱六立马跳身而起,动作利落地拉起车子,迅速停到那位雍容女子的面前。 钱宝丫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不禁识趣地往后退,看着对方上了车,准备等她离开后自己再走。 然而等到钱六拉上人将车调了个头路过时,车上的女子却忽然叫停,目光看向站在路边让路的钱宝丫。 “大小姐,这是我家二丫,来给我送汗巾的。”钱六以为哪里得罪了贵人,慌忙解释道。 迎着对方打量的视线,钱宝丫也很疑惑,不禁出声问道,“女士有事吗?” 这位徐佑森曾经的原配夫人,如今离异的原家大小姐,不知道盯着她这个小人物是个什么状况。 只见原佩雯宛然一笑,开口说道,“小姑娘我记得你,之前是在隔壁街的那家咖啡馆做侍应生是吧?” “是的,女士。”钱宝丫点头承认,自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 既然人家认出来了,那她就大方的承认,只不过不知对方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找她。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原佩雯女士紧接着就解释了。 “早前偶然得知我之前那位先生无故纠缠于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碰上也算是缘分。”她说着朝不远处送别的中年男人招呼了下,“管家,这孩子的父亲既然在咱家做工,以后就多少看顾着点罢。” 就当是她为前夫的无理之处做些补偿。 “好的,大小姐。”管家恭敬应下,随后朝钱六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钱六受宠若惊,知道这是好事,但涉及闺女的事,他可做不了主,不由得看向钱宝丫。 说实话,钱宝丫诧异万分,没想到男主那么渣,原配夫人却是这么好的吗,那他离婚可是亏大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再说人家原佩雯女士长的也不赖啊,浓眉大眼的,长相端庄又大气,再加上一身气质,无论搁现在还是后世都属于美人范畴,而且是特能得长辈喜欢的那种。 若说徐佑森想追求新潮破除封建糟粕,可人家据说也读了国外名校,思想一点不落后。 左不过是男人的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罢了,还打着光明正大的理由,简直令人作呕。 言归正传,当下钱宝丫心思电转后朝对方说道,“女士,那并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不用为此自责。不过家父能碰巧遇到女士家这么好的主顾,以后就请费心指教了。” 说到最后,钱宝丫厚着脸皮应承下来对方的好意,并给她鞠了一躬感谢。 钱六十分知机地紧跟着连声道谢,喜笑颜开,整个人看着更有精气神,拉车的劲儿足足的。 原佩雯摆摆手让车离开,对此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钱宝丫目送她走远,回头微笑着朝管家点头致意,而后也转身离去。 当晚,钱六就带了一盒子薄荷糖和一兜子瓜果回家,说是主家赏的,前者买的多就多给了他一份回来让孩子甜甜嘴儿,后者是主人家吃剩分给佣人的。 有当家大小姐的那句吩咐,钱六得意不少。 虽然包月工钱上已经定了没得涨,但日常福利提了可不止一个档次,让钱六已是满足不已。 “既然主家这么大方,那你可得把车活拉好了。”宝儿娘经过女儿的提点,已经能熟练地适时说些对丈夫勉励的话。 钱六当即把胸膛锤的咚咚响,表示就为了主顾家的好福利,他也得尽心尽力把这份工抓牢。 只希望能做长久些,他就如愿了。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就到入秋了,租界里的那所教会学校开始招新。 钱宝丫提前跟双胞胎说了声,哥俩就把他们在咖啡馆门童的工作找机会给卖了,得来的钱财和他们攒下的零花钱一起正好置办入学前的装备。 首先因为教会学校是西式教学模式,所以两个小家伙的日常穿的西装小皮鞋是必不可少的。 其次还有书包练习册钢笔墨水之类的,都得提前备下,另外还有小手帕运动服等等。 如果不是钱宝丫往里添了一笔,以哥两个手里那点钱估计还应付不了这么多的开销。 本来那些都是需要报上名后才开始准备的,但钱宝丫教导了他们那么久,不担心他们会连入学测试都过不了,而且完后再准备东西的话,时间比较紧怕是来不及。 报名前一天,钱玉丫烧了一大锅热水,让宝儿娘好好给双胞胎洗了通澡,洗的粉扑扑红彤彤,差点搓下一层皮来。 然后两个小家伙换上小西装、打上小领结,再踩上小皮鞋,整个焕然一新。 钱宝丫又带这哥俩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一剪,出来拿着小帕子走在街上就是具有英伦范的小绅士,街上最靓的小崽子。 等到报名的时间一到,钱宝丫就把两小只推进了教会学校的大门。 入学面试什么的大人不能参与,全程是洋人老师和小学生一对一面谈,过了就入学,通不过那就只能抱歉了。 好在双胞胎在社会上历练了那么久,面对洋人起码不会胆怯,又经过钱宝丫的一番中英文摧残,过关是相对来说很容易达成的事情。 钱宝丫在外面等待了没多久,进去的两小只就出来了,看他们小脸上自信的笑容就知道一切顺利。 的确,稍后公布的入学名单中就有他们哥俩。 钱宝丫松了口气,接下来,她只需要支付每学期六十块银圆的学费就行了。 一个六十块,两人就是一百二十块,一年两学期就是两百四十块,再加上平时要发的零花钱和七七八八的额外开销,尚在钱宝丫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还有钱六分担去一半,不用担心应付不来。 其实本来是一人一百块的,但因为他们就在租界住,可以回家吃饭睡觉,校服什么的也自备了,所以才因此在费用上减免不少。 不过减免后也比外面的公立学校甚至私塾贵,但教会学校的教学质量高,多花点钱也花的值。 钱宝丫在回来的路上就和双胞胎算了笔账,把个中事由给他们一一解释清楚,好让两个小家伙知道机会来之不易,记得努力学习知识、发愤图强。 两小只严肃着脸,慎重地点点头。 正式开学那天,钱金宝钱银宝一早准备好要去上学,全家却都出动了。 宝儿娘几个都穿上新衣裳,打扮一新地送双胞胎入学,跟过节一样开心。 钱六更重视,特地请了半天假回来,特意换上钱玉丫给他新做的长衫去送。 当时他高兴的咧嘴能笑出牙花子,回来却哭的稀里哗啦,还要让宝儿娘置办供品纸钱,说他要拿这件喜事告慰祖宗。 钱宝丫嘴角抽动,觉得不至于这么着吧。 然而宝儿娘却很是认同,立马飞快地将香烛纸钱买回来了,还做上一锅白馍馍和几样水果之类的当成祭拜的供品,让钱六在小楼门口好好拜祭了一番。 眼瞅着家里其他人都跪拜着磕了头,钱宝丫最后也无奈地随大流跪下给所谓的祖宗磕磕头。 此后,双胞胎入学成为小学生,慢慢适应在学校学习的生活。 第5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8 从双胞胎上学一事中要数改变最大的,当属钱六无疑了。 自从两个儿子进学,他就特别注意起来。 言行举止什么的,他开始学着人家的大管家来,觉得自家已经有了三个上学的学生,与以前不在一个水平了,理所当然得在言谈举止上跟上趟,不能落伍给孩子们丢脸不是。 当然他也没忘记罗锅儿当初的帮衬,所以空闲时两人都会跑一块聚聚。 钱六的包月做稳定之后,钱宝丫就把他在外面的禁酒令解除了,让他自己掂量着,闲时小酌几杯无所谓,为主顾家做工时可千万别碰就行。 不然万一搞砸了工作,他就只能自作自受了。 钱六时刻谨记着,和罗锅儿聚一块的时候也只是就近找家小馆子叫点小菜小酒,边吃边唠。 男人总有些男人之间才能说的东西。 然后唠着唠着,钱六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跟王娇还有来往?”听到从罗锅儿嘴里透露出的这件事,钱六惊讶得手上的花生米都掉了。 罗锅儿闷头喝着酒,嗯了一声回应。 钱六嘴一秃噜就嘀咕道,“她不是跑了……不是不见了吗?怎么还跟你有联络?” 自从王娇被她那军官丈夫赶回家,没几天就不见人影了,当初小院的大多数人私底下都猜测是跟人跑了。 但看罗锅儿现在的意思,好像不是那回事啊。 而让钱六更震惊的是,罗锅儿这家伙家里都有母老虎管着了,竟然还敢跟以前纠缠的对象牵扯不清,这万一两人要是把持不住再进一步啥的被孟大姐发现…… 钱六想到孟大姐那只比他弱一点点的威猛大个儿,还有那把子力气,禁不住浑身抖了抖。 罗锅儿不知他心里已经联想到那么深的程度,自己吃着酒菜含糊着说王娇没跟人跑,只是去富贵人家当女佣去了,现在生活的还不错。 “在富贵人家当女佣?”钱六听到这个摸了摸光头,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嘞。 钱宝丫曾经被富商老财看中,想让她去当佣人伺候着那事,早就不知被钱六丢到哪个爪哇国去了,此时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上。 罗锅儿也没重提的意思,只说对方生活的挺好,并不是水性杨花地跟人跑了。 既然人家生活的很好,那你咋又跟她暗中来往上了? 这句话在钱六嘴里转悠了一圈,最终没有当面提出来,只言语中不乏暗示。 “你现在孩子就要出生了,婆娘对你也是掏心掏肺,以后好日子长久着呢,可别脑子拎不清做下啥后悔的事。” “邪路不好走,不用叔说你也知道,落魄得连饭都省着吃的日子太难过了,咱们都得悠着点,别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 “听叔的,该断的就断了吧,老实过日子才是正经。” 米酒度数不大,罗锅儿却喝的双眼通红,最终在钱六连番劝诫的话中狠狠点了点头。 钱六下工后回家和宝儿娘就此唏嘘了一番,“没想到罗锅儿看着没啥,当初对王娇却是动了真情的。” “那王家大闺女可不是这样想的,当时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就是贪小便宜才把人拢过去的,最后弄成那样,可惜罗锅儿那个扭性子。”宝儿娘摇头感叹。 同时她心里又庆幸,幸好之后来了个孟大姐。 钱宝丫听了路过主卧,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听了一耳朵,从中倒是听出了另外一个信息。 王娇貌似真的成功在徐佑森那里当上女佣了,看来做的还不错。 不过那姑娘无论是好是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钱宝丫稍微掂量了下就把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抛之脑后,继续自己的日程安排。 中秋节的前一周,钱宝丫从东华大学下课出来,在后门口又碰到一幕男追女的戏码。 还是熟人。 当事人的女方坐上人力车就走,男方苦苦挽留却无济于事。 最后人力车很快远去,车上的人没有回头。 “伊斐,伊斐——”徐佑森匆匆追在车后呐喊,抹了头油的发型散开,跑的狼狈不已。 周围不少男女学生停下观看这一幕,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浪漫、罗曼蒂克。 钱宝丫没有多看,察觉是他们后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立马转身回家了。 没过几天,她被老教授叫去帮忙整理文件,却在办公室吃到了那天当事人之一的喜糖。 新婚夫妇正是梁伯文和林伊斐,他们俩已然结婚了。 林伊斐看起来一脸幸福,喜糖都是她在办公室里发的,给钱宝丫抓了好几把。 梁伯文瞧着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新郎官模样,看上去对此也是挺满意的。 钱宝丫看不懂,索性只做个简单的吃糖群众,向两位新人恭贺过新婚之喜后就退场默默剥糖吃。 别说,味道还不错,像是进口的糖果。 不愧是高门大户,连结婚的喜糖都这么有讲究。 钱宝丫私底下感叹着,猛不防被人塞了一怀的糖,抬头发现‘罪魁祸首’是卫斯年。 对方眉眼舒展地笑道,“看你喜欢吃,这些都给你,拿去吃罢。” “……多谢先生。”她还能说啥,真把她当小孩哄了? 这还没完,老教授见此也来掺一脚,把他那份也送给自家小弟子,反正老头子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钱宝丫只好收下了,决定稍后带回家让一家子都尝尝,保证消灭的干干净净。 等到离开办公室时,卫斯年跟着她一起往外走,看来是要回教师宿舍了。 趁着下楼同路的功夫,钱宝丫向他打听徐佑森的去向,得知对方已经回国外继续留学去了,估计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吧。 钱宝丫恍然,怪不得心上人都跟人结婚了,男主那边还没个动静,原来是不在啊。 等他回来,黄花菜早就凉了,然后就是情殇大发,再偶遇多情奔放的女主被治愈巴拉巴拉的小说剧情。 特么的原来都是套路。 钱宝丫心里啧啧两声,预感到小说女主就要出现了,剧情也快开始了。 “你打听他做什么?”卫斯年极其敏锐地眯着眼问道。 钱宝丫回神,忙说只是好奇而已,没什么别的心思,毕竟之前对方不是还朝梦中女神告白来着,结果一转眼女神嫁人了,他却不见了踪影。 卫斯年最后拍了下她的头,说小孩子家家的乱操心别人做甚,有那个闲功夫不如好好专注学业,不然帮他翻译一些东西也行啊。 钱宝丫当即想起之前被那些专业词汇折磨的痛苦,立马摆手婉拒,随后就赶忙撒腿溜了。 等到她溜回家,钱六竟然也在,正好把她拿回来的喜糖分一分,都沾沾喜气。 中午的饭桌上,大概是近来家里人最齐的一次。 “爹,今儿个中午怎么回来吃饭啦?”钱宝丫扒拉着一碗肉丝面奇怪地问道。 钱六神色纠结,似有为难之事,最后在婆娘孩子们的盯视下老实交待。 “晌午遇到罗锅儿,听他那意思小孟怀的肚子老大,又拖着时间不生,怕是有些不好。” “我给提了两句,建议送医院瞧瞧,但看罗锅儿那样子根本没放在心上,肯定不打算花那个钱儿。” “人命关天的事,我担心出啥问题,回来跟你们商量一下。” 钱六说着看向的是宝儿娘和钱宝丫。 宝儿娘以前和孟大姐交好,这事肯定得知会她一声。 而钱宝丫则是这次能商量的对象了,看她能不能拿出个妥当的法子帮下忙。 毕竟曾经是同院住了那么久的邻居,现在两个当家的男人又在一个圈层里做工,情分总是有的。 况且罗锅儿前头刚帮过钱六的忙,现下家里明显是有了危机的苗头,钱六察觉出后总想做点什么,以免真的发生不可挽回的惨祸。 但是吧,那终究是人家的家事,他就是有心帮忙也不好插手去管啊。 钱六想不出适当的法子,只能纠结着回来找人商量了。 宝儿娘听了也跟着担忧,女人生孩子相当于闯鬼门关,一个不好大人小孩都危险,况且孟大姐还是头胎。 钱宝丫想到孟大姐则突然眼前一亮,问宝儿娘裁缝铺那个孟老板跟孟大姐是什么关系,两人可是同一个姓,仔细回想面容上还有几分相像呢。 生活中的巧合来的让人猝不及防啊。 “应该就是小孟她爹吧。”宝儿娘也不确定,不过她顺着闺女的意思想到了一个法子。 罗锅儿家的事,既然他们外人不好管,那就交给能管的人啊,比如罗锅儿的老岳丈、孟大姐她爹。 可是以前听孟大姐说,她和她爹之间有矛盾来着,结婚后就不再往来,就是不知道对方得知女儿生孩子有危险后会不会伸出援手了。 应该会的吧,毕竟是唯一的闺女。 为了确保万一,钱宝丫给想了个周全的法子。 “爹你说孟大姐的肚子大的不像话,那可能怀的是双胎,孟老板不是膝下无人承继吗……” 若是到时把双胎的其中一个过继给孟家继承香火,孟老板还会对女儿不管不问吗? 而罗锅儿那边,如果知道自己只需要一个孩子跟妻子的姓就能继承老岳丈的铺子财产,他还能对婆娘孩子不上心吗? 当亲情爱情不管用的时候,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更何况,孟老板和罗锅儿也不一定就放任孟大姐到时难产不管,只是现在一个还不知道情况,另一个对女人生产的危险没啥意识,等到时候真出现意外情况再着急的话,早就为时已晚了。 而这正是钱六看出来后想伸手帮一下的原因,毕竟他也是当爹的人。 钱宝丫说出办法后,宝儿娘和钱六想想都觉得可行。 前者饭后就立马去裁缝铺拜访孟老板去了,事情应当是**不离十能办成的。 后者则准备找个机会和罗锅儿‘出谋划策’一番,让他去跟老岳丈碰碰头。 这么一番努力,如果孟大姐到时真能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罗锅儿以后的日子绝对寒掺不了。 那样的话,钱六也算报答了对方的引荐之恩了。 第5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9 钱宝丫出完主意就看着宝儿娘和钱六为此奔跑,她自己也默默关注着事情发展。 没等多久,她就从宝儿娘那里得知到一点消息。 街尾裁缝铺的孟老板确实是孟大姐她爹,之前父女两个因为招赘还是嫁娶一事起了龌龉,很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次有宝儿娘通风报信,孟老板知道闺女生产有危险且怀的是双胎时立马放下了心结,从宝儿娘那里拿到地址,很快就带人冲去了小四合院。 而罗锅儿那边,钱六找到他将闺女提议的那法子跟他说了。 财帛动人心,罗锅儿也不例外。 更何况那毕竟是他的婆娘孩子,万一真像钱六说的那么严重,他岂不是又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钱六此时也朝他发出直击心底隐秘的质问和劝说。 “要是婆娘没了,谁给你洗衣做饭,谁给你铺床暖被,谁给你生孩子?” “你可别想着没了一个能再找一个,好歹现在这个把你护的跟护崽子一样,要别人来能护着你不被王贵子欺负吗?” “好歹人家小孟没啥对不起你,反而有个现成的老岳丈能让你更进一步,别人呢?非得拖着一家子趴你身上吸血不成,以前的教训还不够?你仔细想想吧,看叔说的对不对。” 钱六嘴里的那个‘别人’虽然没明说,但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罗锅儿被他连说带训的喏喏点头,同意了钱六的建议,道是回去就带孟大姐看大夫去,如果老岳丈过来找人的话,他肯定也不会拦着。 “六子叔,娇姐儿跟我是不可能的,人家眼光高着呢,再说我是那种不顾婆娘孩子的人吗?”说到最后,罗锅儿不忘为自己辩白。 钱六见他终于把他所说的事儿记在心上了,也不跟他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好奇地问罗锅儿说王娇眼光高是咋回事。 “她看上她家少爷了。”罗锅儿闷头喝了杯酒,向钱六保证以后不会跟对方多来往了。 毕竟等孟大姐生下孩子,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眼看钱六把家里的小子送进学校做上等人,他也得早早准备着,努力干活多挣点钱。 他自己也就这样了,只希望能沾沾儿子的光,将来捞个书香老爷当当。 “你能转过弯就好咯,不负老子帮你忙活一回。”钱六看他真想通了,顿时心情敞亮起来。 这边罗锅儿被钱六说通,那方孟老板找到孟大姐后,父女俩经过宝儿娘的劝和解开心结,相对泪眼。 也不知道是时候到了,还是心气通畅了的原因,哭过一通的孟大姐当即出现了生产的征兆。 孟老板被吓的不轻,当年孟大姐她娘就是因为生子而亡的,他对这事恐慌的很。 孟大姐也不是没准备的,早早找好了稳婆,一出现状况,同院的小老太就立即帮忙将稳婆叫来了。 但是对方看过后很是为难,说是头胎,又一下怀两个,怕是不好接生,中间万一出了问题要他们考虑好保大还是保小。 郎中也很快被找来,诊看过也不能保证,建议送医院,在那里生产真出问题的话,起码西医还可以剖腹取子。 孟大姐还计算着去医院生的花费,以及见黄头发绿眼睛的洋大夫,颇多犹豫。 孟老板却不用多想花销的问题,更不顾忌洋人,所以当即就叫人把女儿抬上车送去医院。 宝儿娘和小老太帮忙收拾了一些生孩子需要的东西,紧随其后也跟过去了。 罗锅儿请假回来时,人都已经走了,他又赶紧往附近的医院赶。 稍后,宝儿娘回到家透露最终结果。 孟大姐送医及时,在医院生下一对双生子,母子平安,只是因为差点难产也遭了大罪,肚子是没剖,就是下面挨了一剪刀,生完孩子得躺医院一段时间养伤口,等拆了线才能回家坐月子。 而孟老板则表示女儿住院坐月子调养什么的花销,他全包了。 但是他有个要求,想让小的那个姓孟做他孙子,三岁之后他接走亲手教养,以后继承孟家家财,相应的他会额外分给女儿一座房子住,比挤在小四合院强的多,而且之后每月还会接济女婿家一笔银钱。 罗锅儿已经想通没啥意见,孟大姐最终答应下来,据说出月子就要搬家了。 这么一来,以后有孟老板这个精明的长辈看着,孟大姐有孩子傍身又管的严,不怕罗锅儿再起什么歪心思,估摸着这辈子他就别想逃出家里母老虎的虎爪了。 “真是皆大欢喜啊。”钱宝丫抚掌庆幸道。 钱六和宝儿娘纷纷赞同的点头,可不是皆大欢喜嘛,不枉他们夫妻俩忙活这一场。 “接下来就交给孟老板吧,咱们别再掺和了。”钱六摸了把光头说道。 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外人本着情分帮一把就行,插手多了不好。 钱宝丫也是这个意思,而宝儿娘则准备等孟大姐孩子满月时再去送个满月礼,往后就偶尔来往来往。 一个月后,宝儿娘带着一身小衣裳和两块钱去孟大姐的新家,参加双生子的满月礼,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伙计,手上捧着几匹布。 那是孟老板为了感谢钱家夫妻俩之前的帮忙,特意送的好料子做谢礼。 除了这个,人孟老板还说了,以后他们家可以送个人进裁缝店当学徒工,虽然没有工钱啥的,但能够跟着里头的老裁缝学上几手也是旁人求不来的好机会啊。 钱六听到这个消息挺高兴的。 他瞅瞅上学的二女儿和双胞胎儿子,以及牙牙学语的钱小五,再瞅瞅旁边已经是大闺女可以嫁人的大女儿,晚上就和宝儿娘在屋里商量把机会给玉丫。 宝儿娘本来也没想自己去,家里还有小五牵绊着她,还不如让玉丫去学上一手。 而家里做的上针线活的就她们母女俩,不是宝儿娘就是钱玉丫。 钱玉丫于是乎就在秋末时节正式当上了街尾裁缝铺的学徒,摸上了店里她心水已久的缝纫机,整个人都因此而自信不少,天天想着要给全家人做啥衣裳,一家子的新冬衣都被她包了。 钱宝丫担心她在外的安全,有时候会去接她上下工,看着对方越来越灿烂的笑脸,自己也开心不已。 重阳节那日,报纸上突然刊登了一则消息,闹的满城风雨。 原来是关于徐佑森的桃色八卦。 据报上所说,徐家大才子半途中止学业回国,为疗情伤搭上有夫之妇李芝眉,二人一见如故,正一起追求感情自由等等事迹。 这件事之所以闹开,还是因为徐家老爷子被儿子气到了,登报扬言徐佑森一日不和有夫之妇划清界限,他就一日不认这个儿子。 而徐佑森在这个关头还给新欢李芝眉各种写情诗,一下就闹起来了。 报上对此赞扬者有之,称呼徐大才子为新时代先驱,崇尚婚姻自由之类的把人吹得天花乱坠,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与此同时,对于徐佑森这种堪称不孝不悌的行为,当然也少不了批判的人士,将他扒过一遍再踩到泥地里。 但无论外界怎么说,徐佑森依然坚挺地每日一首情诗,向李芝眉诉说着缠绵情意。 女方那边也有回应,两人一时间打的火热,流言蜚语都止不住他们结合的脚步。 钱宝丫旁观着这场大戏,不得不感慨小说男女主不愧是男女主,谈个恋爱都辣么轰轰烈烈举世皆惊。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不是吗。 现在剧情开始了,男主女主已经顺利勾搭到一起。 而她这个女N配早就走出剧情的命运线,不再为他们的情爱故事添砖加瓦。 毕竟相比于陷在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等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里,钱宝丫更愿意努力写文,多赚点钱养家糊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铺天盖地的关于大才子谈情说爱的事情刺激了,钱六这时候突然想起要给大女儿找婆家。 “大丫翻过年都十九了,到出门子的时候了。”钱六不无感慨地提道。 钱玉丫的年龄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算不上小,跟她同龄的人有的结婚早孩子都有了,那些爹娘想多养几年而晚嫁的最迟也迟不过二十。 钱六之前家里家外的忙活着,一时没顾及上。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他想起来要给大女儿找个好婆家,不能到最后留来留去留成仇是吧。 这本是好事一件。 但钱宝丫发现,大姐玉丫对此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羞怯开心。 从钱六表达了那个意思之后,钱玉丫羞涩的没发表什么看法,一副全凭父母做主的柔顺样子,让钱六和宝儿娘欣慰不已。 然而钱宝丫当天晚上起夜时经过小客房门口,分明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伤心啜泣声。 白天她试探着问大姐情况,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说是没意见,人却以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 很快,宝儿娘也心细地察觉出了不同,还以为大女儿做活太累了,为此多分担去不少家务活,好让玉丫腾出时间用心学手艺。 但随着钱六开始在能力范围内物色起大女婿的人选,钱玉丫的精气神越来越散。 她那个人渐渐地就像失水的花儿一样,不知不觉就变得蔫了吧唧的,平时做着简单的活计都能走神,更别提时不时还把缝衣针往手上扎了。 这么明显的异样,宝儿娘不可能看不出来。 相对于钱宝丫的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宝儿娘经的事儿多,显然更了解大女儿这番反应下潜藏的东西。 “大丫,你跟娘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宝儿娘就在玉丫出神时猛不防地问出这句话的。 “嘶——”钱玉丫又扎到了手。 这反应不用多说,什么问题显而易见。 第6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0 钱宝丫觉得大姐这性子得改一改,有啥问题咱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你不说,家里人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呢。 当事人都不发表什么看法,钱六当然是按照他的要求找女婿啊。 就像钱宝丫她自己,也是在一步步的反驳抗议中加大了自个儿在家里的话语权,不然她还和原主一样,是个被父母忽视的小透明。 俗话怎么说来着,是包子就别怪被拿捏。 钱玉丫就是包子性格,有什么事都憋心里不说,即使不满意钱六的安排也不敢提。 不过好在她有一个好妹妹和一个细心的娘,两人看出问题后就一起把人堵住问个清楚明白。 “你有心上人咋不跟爹娘说呢,合适的话,咱也不会棒打鸳鸯不是。”宝儿娘略带埋怨。 钱宝丫看大姐那副羞涩为难的样子,倒是想到了一点。 莫非男方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八成会叫钱六看不上,所以玉丫才这么瞒着,自己再伤心也不敢说? “大姐,你看中的人是谁啊,说出来我和娘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能劝爹松口呢。”钱宝丫转着眼珠诱哄道。 钱玉丫被她说的眼里泛出希冀的光,犹豫了一会儿,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坦白,“就、就是小孟,上次来咱家送布料的那个。” “啊?”宝儿娘一脸茫然。 钱宝丫反应快,顿时回想了一下,立马想到来他们家送过布料的小伙子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娘,大姐说的应该是上次你从孟大姐那边参加满月宴回来,孟老板派人帮你送谢礼,抱布匹的那小子……”她这提醒的够明显了吧。 实话讲,当时钱宝丫都没注意到那人什么长相,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貌似挺瘦的一小伙儿,个子也不算太高,起码没钱六高大。 宝儿娘倒是对那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印象比较深,但她不明白的是大女儿什么时候跟人家牵扯到一起了。 明明之前都没有接触的机会,钱玉丫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去裁缝铺当学徒的,就这么快? 而且…… “那不是裁缝铺的小伙计吗?”宝儿娘反应过来惊呼。 以他们家现在的水平,找个小伙计当女婿的话,首先当家人钱六那一关就过不去。 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啊。 钱玉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连提都没敢多提,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伤心的不行。 “他不是小伙计,跟我一样也是老裁缝的学徒,能学手艺的。”她还不忘为心上人说好话。 钱宝丫抚着下巴奇怪,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而且看情况好像老早之前就开始了,但他们一直没发现苗头,瞒的可真严实。 钱玉丫见事情败露,还指望妹妹和娘能多在爹那里美言,索性就把一切都坦白出来。 她和那人是在他们搬来后,宝儿娘时不时去裁缝铺买针头线脑开始的,从相识到一点点熟悉起来,然后随着接触的增多,双方默默地都知晓了各自的心意。 上次小伙子来送谢礼,也是抢着机会过来的,就想先在她家人面前露露脸,以后好徐徐图之。 或许等他学艺有成当上正式的裁缝那天,就能上门提亲,抱得佳人归。 等到钱玉丫之后去裁缝铺当学徒,两人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不禁悄悄捅破了窗户纸,约定为未来的生活共同努力。 只是没等他们有所准备,钱六就突然想起要给大闺女说亲,并立马行动了起来。 钱玉丫自知心上人过不了父亲的眼,所以也不敢反抗,独自暗暗神伤,可不是越来越失落憔悴么。 等她完整地把事情讲完,宝儿娘的眼泪都快落下来,被其中的故事感动唏嘘的。 钱宝丫:“……”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对方是裁缝铺学徒,将来肯定能学成手艺。 说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大姐为什么会以为老爹会看不上? 他们家之前还在贫民巷子里挤着吃糠咽菜呢,那时候外面铺子的伙计对他们家来说都是需要仰望的人物,怎么现在就看不上了。 等到钱六回来,钱宝丫就去找他说道这件事。 “小孟?小孟不是在家养孩子的吗,听罗锅儿说他那俩小子平时可皮了……”钱六疑惑地把话题越拐越弯。 钱宝丫赶忙给他纠正,解释她说的不是孟大姐,而是裁缝铺的学徒工小孟,大姐玉丫和人家看对眼了。 虽然都姓孟,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现在人家和孟老板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钱六听后瞬间炸毛了,当即扯着大嗓门嚷嚷开。 “学徒小孟?她和人家好上了?” “老子累死累活挣嚼谷,你辛辛苦苦带着一家子往上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日子,就为了让她看上个小学徒?!” “老子已经不指望她能嫁个富户高门提携弟弟妹妹,结果她看上一个还不如咱家的裁缝铺学徒,以后岂不是咱家还要接济他们?!!”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钱六的反应超乎钱宝丫所想的剧烈,暴怒着誓要棒打鸳鸯,不同意大闺女嫁给一个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的学徒小子。 想娶个金闺女就啥都有了?想占他们家的便宜?没门! 钱宝丫没想到老爹对此事的排斥那么大,看起来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还没等她多做调解,事情就演变成钱玉丫绝食抗议,宝儿娘怎么劝说都没用,伤心的抹眼泪,钱小五跟着哇哇大哭,家里一时间闹腾的堪比鸡飞狗跳,连双胞胎的学习都要影响到了。 “……” 钱宝丫无奈,其实以她看来都不是事儿,干嘛非把平静的家搞成这样子。 大姐既然喜欢人家,难得这么强硬一回,对方又不是什么不可造就的小混混烂泥之流,有手艺就不怕将来养不起妻儿没饭吃,做什么一定要棒打鸳鸯。 钱宝丫让宝儿娘继续去劝玉丫,她自己则把钱六拉到外面,再来一场父女间的友好交流。 然而钱六这次跟个棒槌似的,死倔死倔的就是不同意。 “想让我把闺女嫁给那小子,根本不可能!”钱六梗着脖子不松口。 钱宝丫大致能明白他的心结,约摸就是好不容易养大一颗好白菜,还没卖个好价格,结果就要被外边的猪给拱了,心里能舒坦才有鬼嘞。 钱玉丫怎么说也是被钱六娇养长大的,相貌性子都算不错,本来之前他还有点想攀高门的小心思,之后家里起来了,他又知道攀高不容易,这才放下心思,想找个和他们家现在差不多的做亲戚,方便扶持着互帮互助不是。 但是谁知道钱玉丫竟然自己看上一个要啥没啥的小学徒,别说为家里做贡献,真跟人家成亲不拉家里的后腿就不错了。 这是钱六私心里考虑到到的种种,最后被钱宝丫陆续套话套了出来。 既然不想把闺女白白舍出去…… “那要不然让人家入赘好了,大姐不用出门子,你得个半子,咱家也多份劳力,怎么样?”钱宝丫出其不意地建议道。 反正那两人都有手艺,等人进了门,通过努力再加上家里贴补一点,总能开上一间裁缝店吧。 到时即使达不到孟老板生意兴隆的那种,多少也可以为家里挣份收入,挺好的呀。 这次轮到钱六噎住了。 “……你说的顺溜,人家能愿意吗?”原谅他真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别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呀,你先说你愿意不愿意,爹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啊?” 钱宝丫话赶话地跟他绕,最后成功把钱六绕晕了。 只见他迷瞪着虎眼顺话呛道,“愿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呛错词儿了,他愿意个毛啊。 不管是嫁闺女还是入赘女婿,他都不想要那小子的好吧。 但是说出口的话,砸地上就是一个坑,不容更改了。 “哪有,我说啥了,大风刮跑了!”钱六别着头想耍赖。 结果宝儿娘几个这时候齐齐站了出来,表示他们刚才都听到了。 玉丫更是欢喜莫名,小声又清晰地说她听的真真的。 钱六:“……”啊呸,都跟老子作对是吧! “呵呵,老子愿意了又咋地,人家小子能愿意做赘婿?他要真敢来,那我钱六也没啥意见!”钱六最后大马金刀地一坐,昂头十分光棍地说道。 左右都不是他吃亏就是,谁怕谁啊。 钱宝丫一拍巴掌,朝宝儿娘和玉丫使眼色。 好了,事情成一半,她能帮的就这么多啦,剩下的男方那边就看大姐的份量如何了。 如果对方愿意,那估计是真心和玉丫好,是想和她一起过日子的。 人品好的话,他们家热烈欢迎,即使看走了眼,以后有全家人看着,也不怕玉丫会被欺负。 若是对方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就不值得再为此多做努力啦。 正好让玉丫看看,别为了一个外人就要死要活的伤父母心。 世上五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更好的。 “大姐,你真的就想嫁给他了?”钱宝丫在放人之前最后确认道。 钱玉丫红着脸坚定地点头,神色中是从未有过的倔强。 钱六和宝儿娘都看出来了,最终叹着气答应放她出去,去找那个小孟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入赘,如果真能愿意,那他们也没啥好反对的。 钱玉丫在被关了半个月之后,如愿地踏出大门去找心上人。 钱宝丫摆手让双胞胎在后面跟着,以防万一。 钱六气哼哼地就在家等,宝儿娘哄着给他沏茶消气,他们都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得到回音,谁知钱玉丫出去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回的,除了保驾护航的双胞胎兄弟外,身边还跟着那个引起钱六好大怒火的学徒小孟。 人家红着脸进门,见到坐在院里的钱六时眼睛一亮,上去就噗通跪下砰砰砰磕仨头。 “爹!以后我就是您儿子了!!” 钱六:“……” 实话跟你讲,老子一点都不缺儿子! 第6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1 钱家人都被小孟如此利落的磕头行为吓了一跳,没见过这么干脆一上来就认爹的人。 为了娶媳妇就认别人做爹,又把家里的亲生爹娘置于何地,怕不是个居心不良的白眼狼吧? 这是钱六和宝儿娘震惊过后齐齐想到的问题,回头再看小孟时就不由得狐疑起来。 “老子不是你爹,老子也不缺儿子。”钱六掩下狐疑臭着一张脸气道。 小孟毫不气馁,立马膝行两步上前,满眼孺慕紧跟着说,“您当然不缺儿子,是小子缺爹娘,小子想娶玉丫,当您的半子孝敬您。” 钱六瞧着他那个缺爱的小可怜样儿,动了动被对方刚刚扑上来抱住的小腿,总感觉脸都要挂不住了。 “这孩子真会说话,快起来,别跪着了。”宝儿娘擦擦眼角上去扶人。 没等劳累她,钱玉丫立马红着眼睛上前把小孟扶起,两个人缩肩低头站在一旁,眼睛期待地望向一家之主钱六,等他的准话。 钱六没被他们这副样子看得心软半分,咳嗽一声让小孟老实交待,是不是真的愿意做赘婿。 要知道真当了他们钱家的上门女婿,以后可就跟原来的家人没啥关系了,一切以钱家利益为先,可做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径。 随着他话落,小孟立即开始对自身剖白,恨不得把底子抖落个清楚明白,唯恐钱六不信。 据他所说,他是个孤儿,本就没有双亲,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懂事点就开始在街上做点小工糊口,等到大了找机会入了孟老板的眼,得他收留在裁缝铺打杂,之后又讨好大裁缝得到做学徒的机会,最后幸运遇见心上人。 他从小没家,一直渴望有个温暖的家,而玉丫就是他想与之组成家庭的那个人。 说到最后,小孟和玉丫对视一眼,温情脉脉,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六:“……在老子面前就眉来眼去,你们当老子是死的啊?” “爹!”钱玉丫脸上爆红,羞恼地跺跺脚。 钱六忍住了郁闷嫌弃,抬起下巴朝紧张等待着的小孟点点,问他原名叫什么,小孟这个名儿一听就不是本名,倒像是孟老板随手给的叫法。 小孟赶紧坦白,现在这个名儿确实是孟老板之前收留他时赏的,他原来叫…叫粪球儿。 “噗——”旁听的钱宝丫不小心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宝儿娘同样呛了一口唾沫,只不过她死活忍住了,好歹没让场面太尴尬。 钱六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当即就震惊地下意识吐槽道,“粪球儿?你他娘的咋不叫狗蛋儿嘞?” 谁知小孟立马接话表示,当初是要叫狗蛋来着,但捡他的老乞丐说越贱的名儿才越好长大,所以就叫那个了,直到孟老板听到觉得不雅,就随口让大家喊他小孟。 听到这里,钱六他们差不多对他之前说的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但为了避免看走眼,不能单听他的一面之词,所以钱宝丫就建议何不把孟老板请来一趟验证一番。 反正小孟当初也是人家收留的,现在更做着人裁缝铺的学徒伙计,算是一家人。 入赘这种大事,小孟没有双亲,正好听听孟老板的意见如何。 有之前帮忙的情分在,孟老板总不会为了一个小伙计蒙骗钱家吧。 钱六觉得这法子好,小孟也不反对,于是双胞胎当下就又被派遣出去,到裁缝铺请孟老板。 孟老板要来,宝儿娘这边开始就着厨房里尚有的食材准备酒菜待客,到时大家坐下边吃边说。 钱宝丫看出钱六的意思,如果孟老板那里没差错的话,小孟这个半子女婿看来他是要接受了。 事关终身幸福,玉丫也敏感地察觉出来了,不禁喜上眉梢。 等人的空档,小孟殷勤地要去厨房帮忙,被宝儿娘婉拒赶了出来,而后他又颠颠地给钱六端茶递水,被嫌弃撵到一边,最后钱小五哒哒哒跑过来,他索性就和玉丫一起哄孩子了,就那儿还笑的一脸满足。 钱宝丫和钱六父女俩在此期间全程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各自思量。 首先,这人长的还行,五官端正,真要入赘进来的话,不怕拉低他们老钱家的相貌水平。 其次身高方面,虽然没有钱六高,但比玉丫高了半个头,在普通人里边也算可以了。 还有最重要的品行方面吧,目前看来尚可,具体还要等孟老板来后再仔细问问。 说曹操,曹操到,被父女两个念叨的孟老板很快就赶来了。 当孟老板得知自家铺子里的学徒小孟要跟钱家的大女儿结亲,且还是入赘时,他也是惊讶的不行。 实话说,小孟这小子是他原来培养的接班人之一,往常在其身上也放了一二分心思。 总体看来,小子人品德行都不错,脑子活,做事麻利,是个好孩子。 要是没意外,他是孟老板接班人最有利的竞争者。 但坏就坏在孟大姐她对自家老爹为她准备的那几个小弟弟没啥想法,自己最后还找了个外头的男子嫁出去了,可把当时打着如意算盘的孟老板气的要死。 好在经过那么一遭事,孟老板因祸得福有了亲生孙儿继承衣钵。 而小孟虽说没了接替裁缝铺的机会,但还能当学徒学手艺,和以前一无所有相比,已经够好了,也不算损失什么。 并且对于母老虎般的孟大姐,他是真的跟他喊的称呼那样,是当大姐看待的,让他娶他还真不敢娶。 钱玉丫是他亲自看中的人,为了她入赘也无所谓,正好有个家。 反正他没想要给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亲爹继承香火。 酒桌上,孟老板把详情一一告之,最后拉着钱六的胳膊说道,“这可是我原本培养的接班人,结果让你钱老弟截胡了,得罚三杯!” 钱六确定了小孟是个可托付之人,心里也高兴,当即顺着孟老板的意思连干三杯酒,很是爽快。 话语中,小孟入赘一事就这么轻轻松松敲定了。 小孟感激地暗中朝孟老板作揖道谢,被后者招手过去使眼色,让他赶快给未来的爹娘敬酒。 那意思就是:小子精明点儿,赶紧确定了名分先啊。 下一刻,就见小孟噗通一声跪下,举杯朝钱六敬酒,口喊,“爹,小孟请您喝酒了,感谢您准我进家门。” 钱六面皮微抽。 尽管已经有过一次了,但面对眼前这个跪他跪的特干脆的便宜‘女婿’,钱六仍然被他这么一出震了下。 “叫什么小孟,既然是半子,以后就姓钱了,钱老弟,快把酒喝了,顺带给他起个好名儿。”孟老板打着圆场催促。 钱六咳了咳,最终接过那杯酒水闷头干了。 至于起名的事…… 不管怎么说,孟老板当初对小孟都有培养之恩,他赏的名字要改的话就显得有点太过忘恩负义。 未免让人心凉,钱六对于小孟的新名字有了想法。 “既然孟老板给你起的小孟,咱也不改了,以后就冠上咱老钱家的姓,叫钱小孟吧。” “孟老哥,你看成不?” 钱六的说法和决定顾全了所有人的颜面,孟老板哪有不成之理。 “既如此,那到时我给他添份薄礼,以全昔日主仆之情。”孟老板感怀地锦上添花。 对此,钱小孟感激不已,随后又在大家的笑谈中,他继续给宝儿娘敬了酒,这桩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接下来单等着办喜事了。 因为眼看着就快过年,婚事正好着手办起来,和着新年一起,双喜临门,早了早好。 就在钱家准备婚事时,报纸上刊登了北方形势愈加严峻的消息,还有政府军的王亘将军被军阀抓住之类的小道八卦。 对于上面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底下的小老百姓在不涉及到自身的情况下,几乎不怎么关注。 钱六他们也只是在闲磕牙时聊上几句,转头就忙着工作生活儿女亲事等等,无暇他顾。 钱宝丫倒还保持着每天看报纸注意时事的习惯。 当她从报纸上看到那个略带熟悉的名字后,从记忆中的剧情里扒拉出这个人。 对方好像是女主李芝眉的第一任丈夫,那个被大才子徐佑森戴绿帽的大度将军。 之所以说他大度,是因为剧情中这人不仅原谅了妻子在婚姻期间的背叛,放了她的自由,随后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不忘给再婚的男女主送祝福信,祝福妻子和挖他墙脚的男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真大肚能容。 钱宝丫是不理解这种情怀的,看过后就抛到一边去,总之那些人距离她很远就是了。 她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实很快会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有些人和有些事就发生在身边,就在眼前。 当下,钱玉丫和钱小孟的婚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有宝儿娘在,一系列东西准备的快速而不急促。 吉日那天,小洋楼贴上了红双喜,门口挂了红灯笼,映衬着过年的气氛,喜气盈盈的。 楼上那间小客房被宝儿娘亲手布置一番,就是小夫妻俩的新房,虽然里头的床有些小,但他们一点都不嫌弃,表示能住就行。 孟老板果然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过来喝喜酒时给钱小孟送上了一份丰厚的喜钱当‘嫁妆’,不至于有多少,但起码能让新郎官在新家里不弯下腰板儿。 所以拜天地时,钱六也把孟老板拉上去受了新人一礼,叫孟老板笑的合不拢嘴。 他亲闺女结婚时,他赌气没去,长辈受礼什么的根本没见着,这回倒是蹭了别人家的体验体验,感觉真不赖。 婚事过后,随着民国十二年的到来,钱小孟正式成为钱家的一份子。 第62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2 过年期间,学校放假,直到元宵过后才开学。 开春后,经过几个月的沉淀,钱家热闹喜气的生活恢复平静。 即便家里多了一个人,大家各有各的分工和活计,该干嘛就干嘛,日子照样悠哉哉地过。 钱六继续到原家上工,做他的包月车夫,偶尔和罗锅儿聚到小酒馆吃点小酒小菜,顺带侃一侃八卦,聊一聊孩子上的问题。 宝儿娘一如既往地兼顾着家务、钱小五和针线活,忙碌的十分充实,越是不得闲,她脸上的笑容越是光辉灿烂。 钱玉丫得偿所愿,正和丈夫钱小孟蜜里调油,两人早上一起去裁缝铺当学徒,晚上再一起回来,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双胞胎经过一个学期,早已能够适应教会学校的课程和学习了,还在学校交到不少的小伙伴,每天放学也会和朋友先去玩一玩,不到点一般不回家。 至于钱小五,一岁多的他已经能说能走了,性子安静又听话,是几个孩子里面最让宝儿娘省心的。 而钱宝丫,她依然执行着自己的时间表,上午去东华大学上课,下午回家写文章,晚上的时间倒是空出来了,不用再教大姐和双胞胎课程,可以用来多看两本书架上的书。 清明节过后的一天,钱宝丫在教师办公室里帮老教师整理文档,卫斯年突然找过来,想让她帮个忙。 钱宝丫当场就应下了,完后才知道对方准备参加一场婚礼,需要女伴。 而卫斯年,想请她帮的就是这个忙。 钱宝丫得知实情有点麻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确认,“真的要我充当你的女伴?到时候给你丢脸了怎么办……” “不会,就是去见证一下,吃点东西就回来了。”卫斯年笑着安慰,说她可以的。 钱宝丫点头,既然提前应下了,那就去一次呗,算是凑凑热闹见识一番。 只不过……为什么是她呢? 钱宝丫看了眼神态无比自然的卫斯年,将心头的疑问和因此而起的波澜悄悄压下,心道或许对方是为了方便,见她在附近且时间比较空闲,所以就直接找她帮忙了吧。 等到约定的那日,钱宝丫穿上自己特意准备的小洋装,头发烫了卷儿扎成公主发型,再搭配一条淘来的珍珠项链,外加长及手肘的蕾丝手套和小包包,整个一看也是一位挺时髦的摩登女郎。 这是她第一次穿洋装,也是第一次有了仔细打扮的心思。 宝儿娘他们瞧了都说好看,姐夫钱小孟还撺掇着玉丫以后也穿这样的试试,他可以亲手给她做一身来着。 钱六则是瞄了又瞄,不知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卫斯年在校门口见到钱宝丫这样难得的打扮时,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似乎划过一道罕见的亮光,恍如惊艳之色。 对方仍旧是一袭文人长衫,看来即使婚礼是西式的,也改不了他们学者的穿着习惯。 “怎么样?”钱宝丫跑到他跟前转悠一圈,自己觉得到时应该可以撑起对方的面子了。 卫斯年看她少有的跳脱举动,颔首带笑地说,“甚好,小姑娘长大了。” “当然,我已经十八周岁,不算小了。”钱宝丫恢复淑女的形象后不好意思道。 两人闲话几句,之后卫斯年带领钱宝丫去婚礼举办的地方。 然而钱宝丫很快发现,他们又回到了校园,去的也是校园里那块大草坪的方向。 今天是假日,学校里的学生不多,一路走来三三两两的不见几个,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在草坪上举办西式婚礼的话倒是也不错。 钱宝丫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在卫斯年身旁,最终来到的位置确实如她所料那般。 大草坪看上去被提前布置了一番,桌椅鲜花气球西点洋酒等等,处处彰显着新派思想的痕迹。 他们到时,那里已经有人在了,只是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位。 同一个学校,大家都认识,卫斯年一到场就有人过来打招呼,也有他要上前问候的学界泰斗。 钱宝丫作为女伴紧随其后,安静地当一个微笑的壁花,当有人问到她时,她才礼貌地开口,争取既给卫斯年充了场面,又不给他丢脸。 随着时间过去,来的人多了起来,但总的来说不是很多,起码连钱玉丫结婚时的热闹都没有。 不过人家都是有讲究的文化人,又是思想新潮的新派人士,大概是不在意这些的,或许是特意为之呢。 钱宝丫猜来猜去,都没猜到这场婚礼的主人竟然是熟人。 当婚礼开始,一对新人在某位大佬的主持下被众人鼓掌迎出来时,终于叫她看清了新郎新娘的面貌。 实话说,有点出于意料,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新郎正是许久不见的徐佑森,新娘就是上一回那场感情大戏的另一主角李芝眉了。 看到这两人,钱宝丫惊讶又恍然,没想到今日的婚礼主角是他们两位。 年前她还想着这些人的情情爱爱什么的距离她很遥远,很不必在意,然而没过去多长时间,她这就亲自参加了对方的婚礼,见证这对小说男女主冲破世俗结合到一起。 如果知道是男女主的婚礼,钱宝丫或许就不会来了,毕竟她早已打算远离这些人。 但是现在人都已经在现场了,那她就默默看着吧,完后有多远还是离多远的好。 “怎么了?”卫斯年察觉到她的走神,不禁转头来问。 钱宝丫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身形往他身后掩了掩,目光朝前面望去。 新人就位,证婚人也开始宣读祝词,只是祝词中多是警告劝诫之语,让不明情况的人听了还以为他对新人的结合不满。 卫斯年见她盯着台上的证婚人看,不由得俯身悄悄耳语,“上面那位是梁老。” “梁先生的父亲?”钱宝丫立即反应过来,跟着悄声问道。 卫斯年点头,示意她看另一个方向,那里站着的可不就是梁伯文和林伊斐夫妇吗,他们也来了,只不过是跟在新人后面出场的,不特意关注的话都发现不了。 钱宝丫算是看出来了,男女主的结合虽然最终得到在场之人的承认,但是实际上,他们对此也不是多看好,从参加婚礼的人数和大家回避的态度就能明白。 前面的证婚词宣读完,新人开始宣誓了。 钱宝丫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想到的却是剧情中女主前夫为她送来的祝贺信。 她暗暗观察着四周,当新人互带戒指互相拥抱结束了仪式后,不远处适时赶来了几位风尘仆仆的军服人员。 钱宝丫心道,来了。 不到片刻,众人都发现了来人,本来还以为是搅局的而严阵以待,谁知对方到场后只是送上一份信,说是王亘将军身陷险境仍希望前妻可以过得好,以后人就由徐才子照顾了。 征婚的梁老接过信展开,发现这是一封祝福信,祝福徐、李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梁老浏览一遍见没什么不妥当的,索性当场念了出来,引得在场之人纷纷感叹不已。 古有成人之美,王亘将军实乃君子风范。 有这份祝福信润滑着,婚礼才显得不那么尴尬,渐渐有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热闹而又讽刺。 婚礼的最后,钱宝丫吃了些点心就和卫斯年一起回去了,没有同梁伯文他们有过多的交谈。 春末时节,钱玉丫小夫妻俩手里攒了笔钱,开始商量着开成衣店,在某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向全家咨询意见。 钱六表示想法是好的,但他要干活挣嚼谷,还担负着双胞胎的学费,人和钱方面就别找他了。 一句话,随便他们折腾,他不会管。 宝儿娘手里也没多少钱,大多都贴补到家用上了,钱这方面是出不了的,不过等成衣店开起来后,她倒是可以凑个人数,给店里当裁缝做衣裳。 当然了,要是这么着的话,想必钱玉丫夫妻俩肯定也不会少了她的工钱就是。 双胞胎表示到时他们可以找机会把同学朋友介绍过去,能不能留住客就看钱小孟的本事了。 别的地方嘛,两小只也帮不上什么忙。 剩下的钱宝丫说道她可以出钱补上他们的缺口,资助他们把店子开起来。 不过这钱可不是白出的,她给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钱借他们,以后等生意做好了连本带息再一点点还回来就行,另一个是相当于参股,店开起来后不光是钱玉丫钱小孟夫妻俩的,也是她的,以后收益都得分她一份。 这两种办法,就看小夫妻选哪一个。 无论哪个都没有白拿的便宜,有所付出才有所得。 反正钱宝丫是不打算惯着他们的,即便都是一家人,也得亲兄弟明算账,只有算的清了,后续才能避免更多的利益纠葛和麻烦。 钱玉丫夫妻俩最后选的是第一个法子,向妹妹借笔钱,写欠条、签字画押,以后连本带息还,钱六他们集体作证。 如此一来,一方不用担心钱打水漂,另一方用着也比较舒坦有动力。 俗话说人情债最难还,这样堂堂亮亮的多好。 凑足了经费,钱玉丫和小孟开始整日里忙的热火朝天,随后成衣店就磕磕绊绊地开起来了,渐渐有了客源和收入。 当钱六拿到他那位半子女婿孝敬的店铺收益时,人还挺高兴的,但是摆摆手没要。 他只让小夫妻每个月交上一份吃喝租房的家用和一份弟弟们的学费分担,剩下的都让他们自己拿着,以后若是分家,那就是他们一房的积蓄了。 这个模式和钱宝丫的没啥区别,以前是父女俩担负,现在变成三方负担,各自都减轻压力。 钱六自认为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大家长,对此暗自小得意。 第63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3 钱家这边一家人齐心协力,就如钱宝丫当初向钱六画下的大饼那般,小日子过的芝麻开花节节高。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越过越好生活舒畅的。 钱六有天从罗锅儿那里得知老刘头的孙子得了重病,积蓄都快花光了都没见成效。 罗锅儿之前搬离了那儿,之所以知道情况是因为前两天他收工的晚,碰巧遇见了拉晚趟的老刘头在和抢劫的混混拼命,把人救下后才了解到的,等回过头不禁唏嘘着和钱六感慨一番。 这种事,钱六也没啥办法,只能同罗锅儿商量着凑点钱送去,好歹让老刘头能把孩子去医院瞧瞧,别再信那什么偏方符水之类的,看把孩子病情都耽误成什么样了。 钱六回家说了这事儿,宝儿娘得知后念着昔日的邻里情分,特地回去一趟看看,给老刘头他们送点吃用的东西。 那些对他们家来说左右不算些什么,而且宝儿娘用的还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但是对于老刘头祖孙来说,却是难得的雪中送炭了。 随后,孟大姐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派人过去搭把手帮了一帮。 众人努力之下,刘小娃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听说小老太打算等孩子痊愈就带着那祖孙二人回老家。 她老家的族中还有两亩薄田,有老刘头当劳力种种地,又有刘小娃将来养老送终,日子总能过下去,或许比在沪市重头再来无依无靠的好。 这一年,钱宝丫不知不觉中翻过了十九岁的年纪,朝二十迈进。 钱六看着她这几年来女大十八变,一年比一年更好看,到此时恍然发现二闺女也已经不小了,回头看去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欣慰过后就不免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嫁人问题。 由于经历过钱玉丫结婚那件事,这回钱六不敢随意做安排了,担心闺女跟他闹腾。 毕竟钱宝丫可不比玉丫那么顺和听话,人自己非常有主见,真不如她的意,就是他是她爹,估计也照样得被甩脸子。 而且文化人就该找文化人,钱六的圈子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平,不认识有哪些合适的青年才俊可以给他当女婿。 因此,他琢磨了又思量,思量了又琢磨,最后拉过钱宝丫问她,“二丫,你这都到成家的年纪了,有没有什么结婚对象心上人的?说给爹听听。” “额……”钱宝丫被这个问题问愣了,回过神支吾着说,“我还小呢,结婚的事不急。”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结果就被老爹变相催婚了。 “小啥小啊,你姐只比你大一岁,不已经结婚了嘛,说不定再等俩月孩子都有了。”钱六捉急地劝道。 钱玉丫和小孟两人恰好从旁经过,听到这话顿时双双闹了个大红脸,小夫妻俩拿着东西赶忙溜去了店铺。 钱宝丫觉得这两人蹿的比兔子还快,一点看不出平时温温柔柔磨磨唧唧的慢性子样儿。 钱六这方还在叭叭叭地劝说,“你别不当回事,人生大事得重视起来,爹也不强求,你自己找个喜欢的。” “哪儿那么容易啊。”钱宝丫忍不住插嘴嘟囔道。 “咋不容易,前头那学校里不是多的小年轻,你在同学里边寻摸寻摸,总能找到合适的吧?到时把人拉回来,爹保证不会拦着的。”钱六暗戳戳撺掇。 以他的想法,能上得起学的文化人一般家境都不差,就是个别差了那也有攥笔杆子的能力,以后人家娶了二丫,定不会让她像在家里一样还要受苦受罪的操心生计,夫妻俩共同努力,生活肯定不赖。 而且现在年轻人不都崇尚那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嘛,正好让闺女在学校里找个能说到一块的,将来免得对方得了人再来弄啥破封建搞离婚的乌糟事。 钱六想的很周到也很美,但是钱宝丫没那个想法啊,找同学结婚什么的基本不可能。 虽说当钱六劝说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某个想法瞬间冒了出来,但下一刻她就赶紧摇头,把那道妄念死死压下去。 “爹,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钱宝丫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钱六以为她说的有数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方才满意地放过她,临了犹不放心地叮嘱,说等到时候了一定要把人带回家让他瞧上一眼把把关。 钱宝丫耐不住他的念叨,赶紧躲回学校去上课。 当卫斯年再次打趣地让她帮忙翻译东西时,钱宝丫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而是真的帮着去翻译那些难啃的专业词汇。 歇息的中途,钱宝丫停下来望着身旁之人的侧颜默默出神。 下一瞬,她被发现了,头顶当即挨了对方一记钢笔棍儿。 “你在看什么呢?好好干活,中午请你吃食堂,据说大师傅今天做了鱼。”卫斯年收回手笑言。 在那一刻,笑着的他眉目如画,惹的人心尖儿直颤。 鱼不鱼的,钱宝丫暂时没吃的心思,趁着现在气氛正好,她想问些东西。 毕竟有些事情,年轻时总要尝试了才甘心,等到老了才不会徒留遗憾。 “先生,你成家了吗?怎么没见过你的夫人?”钱宝丫面上稳如狗地问着,内心却砰砰砰乱跳着彷如脱兔。 她此时的态度看起来十分自然,就好像无意中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样,而不是处心积虑地在打听对方的个人私事。 卫斯年转头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望向窗外声音沉重地叹道,“国之不稳,何以为家。” 国家没有安定下来,他以什么成家呢。 钱宝丫听懂了,直白点就是在国家太平稳定之前,卫斯年是不考虑成家这件事的。 没有成家,当然就不存在夫人一说。 虽然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又在坚持着什么,但对方的这种情怀,让钱宝丫莫名触动,除了尊重外,只能默默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相比起卫斯年的胸襟和思想高度来说,她那点小情小爱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关键是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她纠缠上去只会自添烦恼,说不得最后消磨掉情分,连朋友都做不成。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啊,钱宝丫在心里告诉自己。 沉重的气氛只存在一刹那,卫斯年回过头转而若有所思地问起钱宝丫。 “你问那个做什么,难道……你家里要给你说亲了?” 问着这话,卫斯年突然俯身向前,俊挺的眉眼一下子就距离的很近,压迫感十足。 那双精致勾勒的漂亮眼睛里,正涌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深邃光芒。 钱宝丫没想到他会忽然靠近,下意识后仰贴到身后的墙壁上,尽管心里乱跳一气,面上仍强装淡定地连连摆手。 “没,我还小,现在外面又越来越动荡不安,那事早着呢,就像先生讲的,还是等太平了再说吧。” 反正经过这回试探,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她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暂时没了成家的念头。 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只见卫斯年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又坐正了身体。 钱宝丫心底正为自己那刚生起就被掐灭的初恋黯然不已,根本没顾得上发现他的这些不同和异样。 接下来的时间,她老老实实地帮卫斯年翻译完东西就找借口告辞了,连对方之前说请的那顿饭也没去吃。 之后几天,钱宝丫自己悄悄把心情调节好了。 凡事强求不得,做不来亲密之人,他们还可以做良师益友不是吗。 特殊时代,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当挥去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后,她整个人又恢复到以往平静的节奏中去,一切暗中的波澜仿佛发生的了无痕迹。 钱六有时候会在晚饭桌上催促闺女早点行动起来,说什么好东西都是要抢的,晚了可就要被别人下手了。 钱宝丫能拖就拖,随便拿话应付过去后往往会转移话题,让他也说一说做工上的趣事,别天天盯着她的婚事急,急也没用。 钱六到最后自己都佛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闺女后,开始跟一家人讲他上工期间遇到的那些逸闻八卦。 当然了,事关敬业问题,关于雇主家的私密之事,他是一点不敢透露的,就是家人也不行。 但是他可以说一些旁的,比如原家的那个前女婿。 反正两家都已经没啥关系了,说说这人的一点事情也无所谓。 “我那天在门口看见一个戴圆眼镜的年轻人,还穿着长衫嘞,八成是个文化人儿。” “本以为是个体面的大少爷,谁知竟然是来原家借钱的,听别的佣人说他是前姑爷,早前跟原大小姐离婚,连孩子都不要,这会儿手里没钱倒是想起过来找人了。” “听说借钱还是因为他现在娶的那个花销太大了,他自己供不起就找前面的这个借,也不知道咋有脸,要我我都脸红。” 钱六说完摇头晃脑地感叹着,说是世道乱了,人心不古,连有些文化人的脸皮都厚起来了。 钱宝丫没想到还能从钱六这里听到男主的消息。 原家前姑爷,不就是徐佑森嘛。 其实说来他还真是一位体面的大少爷,家境十足富裕,只不过之前因为他执意要娶李芝眉,被他老爹登报断了银钱供给,可不得自己养活新婚妻子么。 然而以大才子的文学高度和地位,想挣钱的话每月的收入应该不菲才对,怎么就到了找前妻借钱周转的地步? 钱宝丫回想了下剧情,不禁挑眉。 貌似是女主李芝眉也因为二婚改嫁的事被家中驱逐了,没有经济来源又过惯了肆意挥霍的日子,怪不得徐佑森努力挣薪酬也裹不住她的开销。 钱宝丫当晚听过这事后就忘了,没成想在第二天就偶遇了话题中的女主人公。 第64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4 钱宝丫是在去东华大学的路上碰到李芝眉的。 对方穿着一件贴身的红色旗袍,将好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无论是打卷的髻发还是说话的神态,一举一动中都散发着女人成熟的魅力。 钱宝丫恍然发觉,她和对方或许早就见过了。 还记得刚开始卖玫瑰花时,有位令她印象深刻的玫瑰女士,仔细想想不正是这一位吗。 原来她和小说女主在一开始就有过一面之缘啊,只不过两人直到现在仍旧互不相识。 当然,这种情况是钱宝丫乐意见到的。 虽说对方当初买了她的玫瑰花,还给了她一枚银圆的赏钱,但总体来说,她仍然想远离这位主角。 钱宝丫如此想着,忍不住又朝那道红色的身影看了眼。 李芝眉就在街对面身姿摇曳地走在前面,身旁陪同却不是徐佑森,而是一位身穿西装的陌生男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这条街上唯一一家高档的烟馆。 烟馆,进里面的尽是大烟鬼,平时钱宝丫都让家里人绕着那里走,沾都不让沾的。 那里头的烟土据说高级又奢靡,是被租界的那些上层人士所追捧的存在,进去吸一口都时髦的很。 但是钱宝丫觉得大烟就是大烟,不管多么美化,那都是容易让人上瘾堕落的东西,一旦沾上就摆脱不掉,万万不能碰。 而且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以徐佑森的能力却担负不起新婚妻子的花销了。 因为光是吸大烟这一项就是一个无底洞,日常花销不菲,更别提李芝眉追求的还是上等货的享受,徐大才子光凭他自己怎么可能供得起。 不过这都是男主角的甜蜜烦恼了,人家自己乐意,旁人也管不着。 钱宝丫腹诽了一番,甩甩头不再多想,只是没想到她和女主猿粪不浅,下课回来的路上又恰巧碰到了。 对方应该刚从大烟馆出来,两人皆是脸上带着微醺之色,飘飘然地走在路上有说有笑,姿态亲昵。 钱宝丫加快步子越过他们,顺便听了一耳朵。 那两人正在讨论接下来是去百乐门跳舞,还是到西餐厅喝红酒吃牛排,完全一副醉生梦死及时行乐的样子。 钱宝丫暗自感叹对方在如此时候还能这般乐逍遥,却直觉不好,估摸着要出事。 毕竟,小说最后可是以悲剧结尾,男女主分开的剧情点可能要来了。 钱宝丫意识到这一情况之后,等了没多久,果然一些娱乐小报上说大才子和妻子情变闹翻的八卦,消息传开后,各大报纸也开始争相报道这件事,闹的堪比两位主角当初定情那会儿。 只是没等大众看到那两位的离婚启事,反而先被突然传来的战事情况转移走了注意力。 北方那边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战势有往南边转移的趋势,且势不可挡,必有一战。 形势愈加严峻,钱宝丫看过战地报道后,心头顿生巨大的危机感。 乱世将起,现在沪市看似安稳,却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一定哪一天等他们从床上醒来,或许战争已经打到了家门口。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钱宝丫心生危机之后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起码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乱局,她的存款可能还不足以支撑一大家子渡过难关。 紧迫之下,她做了决定,打算学校的课先不上了,请假回家全力写稿,尽量在暴风雨降临前多赚些稿酬,多攒点积蓄备用。 老教授知道后很不赞同,干脆让她帮他翻译一些文稿,他给她发酬劳。 卫斯年得知情况,一面劝她不要舍本逐末意气用事,一面给她介绍翻译文献的活,以便让她不用请假休学也能达成所愿。 钱宝丫感激不已,深深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幸运的事之一,就是遇到了这两位。 就在她紧锣密鼓分身乏术地忙碌着的时候,报上突然刊登了徐佑森意外去世的新闻。 钱宝丫看到那条消息,听着周围众人的议论纷纷,心中却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剧情中讲到,男主徐佑森逝世后不久,战争就打到了沪市,全国各地基本都开始动乱,几乎无一幸免。 “世道不太平啊,生意都不好做了。”钱小孟某天摇着头感叹道。 他刚从成衣店回来,一天的时间店里都没怎么开张,街上行人寥寥,更别提买衣裳的顾客了。 就这样的情形,如果持续个十天半月的,挣的钱还不够付店租的,真是划不来。 钱六听着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做的是包月,无论外面怎么乱,只要主顾家还雇他,那他就有薪水拿,不担心被影响了生意挣不来钱。 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在女婿面前说的,他得安慰安慰这小子。 “放心吧,就这隔三差五传来打仗战乱什么的,咱小老百姓都习惯了,紧张也就紧张两三天,过后照样该干嘛就干嘛,到时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 钱六是依据切身经验说的,看上次不也是传打仗传的漫天遍地,最后还不是恢复平静了,都多久了还没打过来,这回估计也是这样的。 钱小孟也知道那情况,虽然不确定这次会不会还是虚张声势一场,但老爹能够用心安慰他,那也挺让人高兴的。 翁婿两个正说着话,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钱六让小孟去开门,把来人带进来一看,竟然是王贵子,身后还跟着他那个据说在富户家做佣人的闺女王娇。 “你们来我家干啥?”钱六虎着脸问,明摆着对他们不是多欢迎。 钱小孟闻弦歌而知雅意,见老爹的反应不对,自己迎客的态度也跟着冷了下来。 一年多的时间没见,王贵子看起来比以前更瘦更邋遢了,浑身脏兮兮的还佝偻着腰背,面对穿着体面又风光的钱六时,他脸上堆满了献媚的笑,内心里却嫉妒的要发狂。 “六子哥,你看咱们许久不见,不如坐下来弄两个小菜再上点水酒,咱哥俩好好唠唠?”王贵子点头哈腰地迂回提要求。 要说不愧是酒鬼吗,都到这求人的份上了,还不忘借机蹭一顿好酒好菜。 钱六怎么会不知道这人的德性,顿时翻了个白眼。 他抬起下巴指着王贵子以及躲在他身后东张西望个不停的王娇,对这父女俩直白道,“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不说就出去吧,你看地板上都让你们踩脏了,待会儿还得拖洗干净,真是的。” 王贵子和王娇的脸色齐齐变了变,自认为是被羞辱了,不禁面皮红胀面露难堪。 随后,王娇先反应过来,眼珠子盯着小楼内的布置,还有钱六身边俊俏的后生,赶快在亲爹乱发脾气之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忘了正事。 王贵子当即厚着脸皮道明来意,说是如今世道不好混,他家眼看着都要活不下去了,钱六这个邻居既然过的这么风光,不如接济他们一下。 比如让他女儿王娇在家里当个佣人帮忙干点活啥的,至于工钱嘛,多的也不要,每月给二十块钱就行,毕竟他女儿之前伺候人家大少爷就是这个价。 说完后,那父女俩一副又是理所当然又是便宜了钱家的模样,看得简直让人作呕。 钱六:“……” 钱小孟:“……” 好无耻的一对父女,老的不要脸皮还狮子大开口,小的眼珠子乱蹿明显心里头不安分。 这样的人,别说钱六了,钱小孟就果断拒绝他们进家门。 别讲什么邻里情分的,都搬家多长时间了,现在才来提邻里情分,早干嘛去了,可笑。 钱六憋了憋自己的暴脾气,问他们王娇不是在大户人家当佣人的吗,怎么想起来要到他们家帮工了。 然后王贵子就说,那大户人家少爷倒霉催的出了意外,王娇被主母赶出来了,这不没地儿去吗,养的娇了别的活计做不了,只好过来找你钱六收留了。 钱六对此表示同情,但关键是他们家不需要佣人啊,干嘛非得花钱买罪受,白养一个外人。 而且对方看着还不怀好意,让这样的人进家来搅和,吃饱了撑的? “我家也过的紧巴巴,不需要请佣人,你们去别的家问问吧,租界里贵人那么多,总有收女佣的大户,不比我家强?”钱六得知前因后果后就懒得应付他们了,摆摆手让他们走。 这番话,王贵子父女俩明显不信,还想耍浑赖着不走。 钱六终于忍不住暴脾气,和女婿一起把人推搡着赶出去,关紧大门再不理会。 钱宝丫从学校回来时就看到有两个人蹲在他们家门口,走近了才看出其中一个是王娇,另一个人没认出来,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王贵子。 这俩人出现家门口肯定没好事,钱宝丫只当没看到他们,目不斜视地敲门进院,对王娇跑上来套近乎的行为一概不见。 等到后半晌,王家父女俩还在他们大门外赖着不走,钱宝丫让姐夫小孟出去一趟。 不到一会儿功夫,街边的巡警被钱小孟花上一点茶水费请来了。 王家父女被连吓带唬地教训一场,然后被撵得远远的,不让再进租界。 钱宝丫事后不禁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新家地址的,当初他们搬家时钱六虽然说了要搬去租界住,但他可没提具体搬去哪里。 钱六也在想这个问题,最终皱着眉头说。 “咱们这边肯定没泄露,赶明儿我找罗锅儿问问是啥情况吧。” 可别真是他透露出去的,不然钱六可要和孟大姐好好说道说道。 第6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5 因为有前车之鉴,钱六都要以为消息真的是罗锅儿再次念起了旧情而透出去的。 然而等到他瞅到机会去和对方对峙时,却发现他也被那对父女缠上了。 罗锅儿一边躲避那两人,一边不忘申辩地址真不是他泄露过去的,没看他自己现在还麻烦着呢么。 钱六瞧着他那避之不及的态度,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后反而狐疑起来。 “你躲的这么利溜干什么?是不是做啥对不起孟家大姐的事儿了?” “哪有,你可别瞎说,有大姐管着,我忙着给俩孩子挣糊口钱都来不及,哪还敢……” 罗锅儿为自己抱屈,完后拜托钱六,这回一定要给他做个见证,别等孟大姐知道这件事胖揍他的时候,钱六不顾道义旁观着不管他啊。 钱六哼了哼,这才彻底信他。 在孟老板的眼皮子底下,谅罗锅儿也不敢再胡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给王贵子透的信儿。 钱六所料不差,孟老板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而孟大姐随后也知晓了这件事。 相比起前者的稳如泰山,后者干脆地出手了,毕竟都被人三番五次挖到自家墙脚下,不好好教训一场简直对不起人家那辛苦劲儿。 孟大姐养着两个孩子脱不开身,没亲自动手,而是找了人直接把王贵子父女捉了。 当时的情况是王贵子和王娇又在租界外面将罗锅儿堵了,歪缠着叙旧情借钱让帮找工做等等,看那样子是铁定要把人黏上不放的。 罗锅儿一着不慎被黏个正着,还没等他来得及躲开,孟大姐叫的一群大汉就杀到了,一个个左青龙右白虎的十分凶煞。 三人当场吓得不敢动弹,然后齐齐被捉去带走。 是的,连罗锅儿都没放过,且还是孟大姐的意思,说要给某人一个惨痛的教训出气来着。 孟老板完全没意见,请那群纹身大汉的花费都是他出的,如果在帮闺女解决麻烦的同时,还能顺便‘教导’一下便宜女婿那就更好了。 钱宝丫在从钱六那里得知人被捉走后微微一笑,默默收回自己掺和的那一脚。 话说纹身大汉那帮人算是‘良心’帮派了,收了钱就利索办事,保证给雇主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不然她也不会把人介绍给孟老板不是。 钱六还在那儿嘀咕着人被捉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之类的。 他不担心王家父女,就是挺为罗锅儿担忧的,但他自己力量有限,除了帮忙打听点消息也做不了什么。 “爹你就放心吧,那是孟大姐请的人,不会有事儿的。”钱宝丫透露了点东西把人安抚住。 一听是孟大姐做的,钱六松口气,想想那事确实由孟大姐来比较合适,知道罗锅儿不会有事,他就果断撒手不再乱操心。 至于王贵子王娇和罗锅儿被抓去了哪儿…… 巡捕房小黑屋欢迎他们。 钱六稍后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罗锅儿,打听之后据说是跟主顾请假了。 反正那一家的雇主和罗锅儿的交情不是一点半点,缺席那么长时间也不担心主顾辞了他。 等到一个月过去,钱六再次见到罗锅儿出来给他主顾家拉车时,发现这家伙瘦了一大圈,精神倒还挺好,就是张口孟大姐的好,闭口俩孩子的乖,整天里炫耀婆娘显摆儿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钱六奇怪了一阵,觉得这样也不错。 起码终于叫对方意识到婆娘孩子的重要性,以后应该不会再放着好日子不过竟作妖了。 之后罗锅儿向钱六抱怨说这回让他背锅的原来是老刘头。 王贵子在巡捕房挨了几日啥都交代了,说道是在小老太带人走前,他从老刘头那里套的话,至于老刘头咋知道钱六和罗锅儿家的情况,还不是上次帮忙救治刘小娃时暴露的。 钱六对于帮人帮出了麻烦有点不舒坦,觉得以后还是管好自家就好,旁的就别瞎掺和了吧。 经过这段插曲,大家观望的外界没有如前几次那般在喧嚣过后恢复平静,反而迎来了又一波的高潮。 北伐结束,主力剿匪。 上头一纸批文告示发出来,搅得下面一时间风起云卷暗潮汹涌。 对于老百姓来说,匪不匪的他们不知道,只知晓安宁的生活被那些人搞得一团糟。 就因为那所谓的剿匪,街上好多店铺被巡捕房的人借故找茬,都不得不关门了,反正满城都开始抓什么党匪,街上行人匆匆寥寥,也没什么客人,还不如暂时歇业避祸。 钱玉丫夫妻俩的成衣店也关了,两人唉声叹气地在家里画花样,没生意也不用忙着做衣裳,只能先多画点新样式备用。 钱六的工作没怎么受影响,毕竟主要是待在租界,出去的机会不多。 双胞胎同样如是,教会学校不仅地处租界,背后还有洋人撑腰,没人敢上门找茬。 东华大学倒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及到,暂时停课了。 老教授说学校事关重大,应当不会有事,过后很快就能重新开课,让钱宝丫回家安心复习功课。 钱宝丫稍稍放心,抱着老教授和卫斯年两人介绍的翻译活计,打算接下来就老实宅在家里做这些消遣了。 因为时局不稳,她在报社的连载已经不得不停了,或许等到局面平定后才会让继续。 没了小说的稿酬,现在她也就指望一下翻译的收入,索性这一块收益不错。 与外界乱糟糟的情况相比,租界一如往常地平静,那些老爷太太们照样光鲜亮丽地办聚会吃大餐,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奢靡享受非同一般。 钱宝丫懒得出去体会这种差距,待在家里偶尔听着外面沸乱的嘈杂,有时候夜里会隐约传来一二枪声,令人惊慌的同时不得不再次庆幸当初搬家的决定。 这种庆幸没多久,某天傍晚,他们家的大门被敲响。 当时天色不早,一家人都吃完晚饭陆续去睡了,楼下只有钱宝丫和双胞胎三人,她在辅导两个小家伙没做完的课余作业。 听到门响声时,姐弟三人对视一眼,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同时心里禁不住一惊。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疾不徐,低沉而规律,似乎很有礼貌。 钱宝丫的记忆中,有个人就喜欢这么做。 “别慌,继续写作业,我去看看。”安抚住了弟弟,她在理智回归前,已经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等到刚走出小楼,钱宝丫反应过来,脚步顿了顿,伸手拉亮院里的照明电灯后,她悄悄走向大门口。 隔着铁条镂制的大门,她果真看到了预想中的那个人。 “卫先生?”钱宝丫笃定又疑惑,只因对方改变太大了,猛地看去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只见门外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没有时下文人长衫的温和雅致,却有种后世军装般的雄健锋利。 他还剪了头发,原本三七分后梳的发型剪成短寸,更显眉眼凛然,彷如那些大义的时代英雄。 心思电转间,没等对方说什么,钱宝丫自己先乱想一气,莫名心慌。 门外的卫斯年看到是她出现,夜色下英俊漠然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我要走了。”他轻声说,“走前想来和你告别。” “走?”钱宝丫无意识地呢喃,回过神后立马打开铁门急忙问道,“先生要去哪儿?” “距离这里很远。”卫斯年摇着头作答,看来是不方便吐露。 钱宝丫一时无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慌感,想挽留眼前之人,却没有理由、没有立场,有心而无力。 卫斯年同样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静静地望着她。 嘀嘀的鸣笛声在不远处响起,钱宝丫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里竟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熄灭了车灯隐在黑暗处,若不是它刚刚鸣笛,别人几乎察觉不了。 钱宝丫仔细看了两眼,回头望向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心里陡然觉察出什么。 “我该走了,再见,小姑娘。”卫斯年敛了笑意告别,大手放在她的头顶轻揉而过。 钱宝丫觉得自己还没感触到熟悉的温度,那人已经收回手转身离开,背影渐渐隐入夜色。 “先生,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她追上几步慌忙问道,像是在求一个承诺。 实际上,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心生很多疑惑想解开,但对方好似很紧急,来去匆匆的不容她有多余的功夫去详细询问。 况且,钱宝丫也敏感地发觉,卫斯年的身份大概不简单,在这分明是要撤离的关头,她不能浪费他的时间。 卫斯年的步伐没有停,只是行走间转过身朝她打了个手势。 钱宝丫不再追,因为他的意思是将来会给她写信。 得到这个保证,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上车快速离去。 等到小汽车消失在路尽头,一队大檐帽喧哗着从隔壁街跑过,闹的动静让周围的人家纷纷关灯关窗,噤若寒蝉。 钱宝丫赶紧回院关上大门,行动迅速地将院里照明灯拉灭,同时紧闭门窗,赶双胞胎上楼去睡觉。 她自己在楼下又待了一会儿,黑暗中听着外边的嘈杂越来越远,方才放心地回房休息。 等到这场抓匪风波初步过去,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东华大学果然如老教授料想的那般没什么事情,顺利开课。 只是钱宝丫回到学校后发现,教师中少了几位,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因为学校背后有多方支持,所以这事并没有牵扯到校方头上,不过也不是一点麻烦没有。 警署的人还在追查,他们在学校门口张贴了一张通缉名单。 钱宝丫随大流跟着去看了,亲眼见到熟悉的三个字榜上有名,心中顿生复杂。 有着这重身份,以前那些奇怪的地方瞬间都有了解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那一刻,钱宝丫感觉双眼又热又胀,一直以来被她忽视压抑的情绪在心头剧烈翻滚。 卫斯年…… 第6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6 随着风声愈加紧张,警署在东华大学校门口贴了乱党通缉名单还不算完。 那些被通缉的老师找不到,他们名下的学生开始被逐一调查,钱宝丫也不能幸免。 虽然她不是名单上谁的学生,但有人为了脱身举报她和卫斯年走的近,疑似恋人关系。 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钱宝丫当然不肯承认,奈何警署的人咬到一点东西就不松口,找上门要把她带走羁押盘查。 巡捕房不是个好地方,更何况是对女学生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钱六即使再没文化也知道这个道理,想拦着不放人,却被钱宝丫使眼色让他别轻举妄动。 “我的老师是许老,清清白白的学生,你们抓我做什么。”钱宝丫此时只能尽量装傻充愣。 对方态度很不好,叱道,“管你是谁的学生,牵扯到党匪事里边就进去老实交代吧。” 宝儿娘他们都被吓懵了,钱六拳头握的咯咯响。 不待他上前冒险拦截,双方起冲突,钱家大门口匆匆忙忙地又赶来一群人。 打头的正是老教授和梁伯文,后面还有几个类似保镖样的魁梧男子。 “且慢,钱同学确实是许老的得力弟子,万万不可如此冒犯。”梁伯文及时赶到高声阻止。 话落,他拉着气喘吁吁而来的老教授亲自作证,并向钱宝丫招手示意她过来。 梁家在本市地位不凡,更何况许老身后也不是没有大佬支撑,这两位到场的面子无论哪一个都不能随便。 不然过后他们顶头上司就会随便对待他们。 所以梁伯文现身发话后,正准备上去挟制住钱宝丫的大檐帽顿时就退开了。 钱宝丫麻溜地跑到老教授身后,朝钱六宝儿娘他们安抚性地看一眼。 有老教授撑腰,又有梁伯文在,她肯定是不会被抓去巡捕房了。 然而这群人却不想轻易放过少有的线索,在放人后为难地试图和梁伯文沟通想把人带走一段时间,问完话保证会放回来。 老教授可不敢信这些兵匪头子的所谓保证,建议说不如就在这边问吧,趁着他们都在场问个清楚明白,往后就别再过来冲撞人家了。 钱宝丫适时点头,表示自己保证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任何隐瞒。 警署带头的人犹豫一下,看着毫不退步的梁、许二人,最终同意这样的法子。 钱宝丫接下来就在一家人紧张的目光中,坐在自家客厅里面对几个大檐帽的盘查询问,将她和卫斯年交集的过程来回扒了一遍又一遍。 无论他们怎么盘问,钱宝丫该说的一点不瞒着,该瞒的一点不透露,最后也没叫他们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事实上,本来也就没什么,照例是问询几句查探一番就成。 只不过是对方有立功的心思,所以才揪着一点小线索不放,若不是钱宝丫自己不慌不乱地应对,又有靠山及时赶到撑腰,怕不是要被他们抓去巡捕房,到时有嘴都说不清。 “既然没有问题,那哥几个就走了。”最后,领头的大檐帽略带不甘地告辞。 钱六伺机把人送出门,暗中奉上一点小小心意,对方才脸色好了些,领着人很快离开了。 事情过去,钱宝丫对着老教授和梁伯文深深鞠一躬,感谢他们百忙之中还要抽身前来帮她渡过这一关。 宝儿娘几个也连忙跟着鞠躬道谢,然后想要留两位恩人在家吃顿饭啥的。 老教授摆手婉拒,说是维护自家弟子本是应当,举手之劳而已,他学校那边还有老友等着,饭就不吃了。 梁伯文倒是没走,不过他也没吃什么饭,而是向钱宝丫示意借一步说话。 “梁先生,多谢帮忙。”钱宝丫将人带到小花园再次感激道。 梁伯文没有居这份功,反而打量了她一番摇摇头,转手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她。 “有人让我给你的,他提前用人情拜托我有事照看你家一回,所以功劳并不在我。” 学校出事后,为了避免辜负对友人的承诺,他特地派了人留意,以便有情况及时通知他,这才在人出事后及时赶到,顺路还拉了老教授一起来解围。 “是……先生?”钱宝丫怔怔地接过信封。 梁伯文点头,留下东西后也告辞离去。 钱宝丫将人送走,回来安抚过尚在惊惶不定的家人,之后回房间打开了那个信封。 信封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写,里面也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存单和四张船票。 存单带着花旗银行的印签,上面的账户里有一万块。 而船票则是可以从沪市码头直达南边江城的太古班轮票,时间就在二十天后。 四张票全是二等舱,一张可以带两人上船,正好够他们家八个人使用。 想到这一点,钱宝丫不禁垂下眼握紧了信封。 这是卫斯年给她留的后路吧,为了防止她拒绝,竟然走后才让人转交。 还有之前他临走前对梁伯文的请托…… 钱宝丫觉得,对方必定是预料到他走后可能会给钱家带来麻烦,所以才做下这么多安排,连后路都帮他们考虑到了,这补偿不可谓不重。 思虑良久,她把存单和船票重新放了回去,信封仔细收起来。 随后的一周里,钱宝丫紧赶慢赶把手上的翻译工作全部做完,最后所有的译稿都交与老教授,连同卫斯年那份。 老教授要付她稿费,钱宝丫没要,就当是感谢上次的帮忙。 在她专注译书的这一周时间内,外界风云变幻,战事已经波及到隔壁的城镇,城外有时候都能够听到远远传来的轰鸣声。 城内的百姓一时间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有条件的人家已然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去别地避祸了。 东华大学虽然还照常开着课,但来的学生减少很多。 街上刚开门没几天的铺子又都闻风关了大半,不少老板都拎着包袱先跑路了,生意怎么可能还做的成,毕竟钱财哪有小命儿重要。 钱宝丫因为上课的关系,每天在租界来去,亲眼看到之前还在租界内逍遥自在的老爷太太纷纷举家搬离,仿佛笃定这场仗会打进城来,甚至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和利益。 即使他们就在安全性最高的租界。 危难时刻,上层人士的消息更为灵通,他们往往会比普通人更有危险意识。 钱宝丫意识到这一点后,想到家中装着存单和船票的那个信封,禁不住跟着动了心思。 相比于接下来连年混乱不断的内地,江城确实是个避居生活的好地方。 当她回去把想法告诉全家人时,反应最激烈的是钱六,当即就炸了。 “咱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有花园洋楼住,又不缺吃不缺喝,养家糊口的活计、家底儿都在这里,你现在告诉老子要让全家搬去南边?!” “你别当我不知道,那江城说是不打仗,其实是鹰国人占着当家做主,咱们去受气啊?” “不走不走,老子就是死在这儿,也不想再过逃难路上的日子。” 钱六强烈反对,并且因为早年从老家一路逃难过来的经历而排斥再度搬迁,更不想远离故土。 钱宝丫几度劝说都无用,只能像上次那样先把宝儿娘他们搞定,最后叫钱六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到时自动跟着他们一起走。 宝儿娘听她说仗要打进来了,自己也感觉到世道又要变了,几乎没让女儿怎么劝说,她就点了头。 “娘知道你是个心底有数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简而言之,她听钱宝丫的,但是家里人不能漏掉一个,所以最后还得钱六也同意才行。 钱宝丫应下,反正只要她不反对就好,何况自己本就要一家子整整齐齐的一块走。 对于钱玉丫和钱小孟夫妻两个,钱宝丫拿出船票并将远虑近忧一一讲明,两人就动摇了态度。 “现在离开这儿的人可不少,车票船票之类的早就炒上天,二妹你手上竟然能弄来这么多,是个有大本事的,咱们跟着你走靠谱!”钱小孟到牵着玉丫的手斩钉截铁道。 钱宝丫内心涩然,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多亏某个人考虑周详。 钱小孟赞同离开,而钱玉丫一向信奉妹妹的话,自然要同她一起的。 这三个人搞定,双胞胎那边不用多说,他们就点头连连。 一个是最近学校里的同学小伙伴好多都跟着家里走了,学生寥寥无几,另一个是最近城里也能时不时听到外面的炮火声,两个小家伙害怕。 剩下的钱小五人小又乖,到时当然是跟着宝儿娘一道,暂时不用他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是分外坚持的钱六。 他狠话都撂下了,本是坚决不同意离开的,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改变了想法。 因为紧跟着原家人也要走,钱六的包月活做不成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战火已经越过周边城镇快蔓延到城外,轰隆隆的炮弹声打枪声如同响彻在耳边,比之以往任何一回都要震撼,令人忍不住惧怕胆怯。 钱六拿了原家的遣退钱后就又重新拉起散客,短短两天时间心里的念头就松动了。 往租界外跑的多了,他才真正了解到当下的混乱。 他听了两天的炮火轰鸣,甚至还有一次隐约看见远处天边的硝烟滚滚。 这种情况下,钱六觉得,既然人家大老爷都忙着跑路,那他们咬咬牙干脆也跑吧。 这该死的打仗,苦的都是小老百姓。 钱六一松口,钱宝丫立即让全家都行动起来,开始收拾家当为离开做准备。 太古班轮还有十来天到达,他们来得及。 第67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7 “唉——” 悠长的一声叹息响起,钱六坐在院子里发出自己今天的第二十八个叹气。 他身旁停着那辆以往被他不知多么宝贝的洋车子,使用了这么久,依然跟新买回来似的。 钱宝丫准备去学校一趟,下楼就看到钱六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卖了吧,不然你也拉不走,到地方再买一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然还能带它上船吗。 钱六也知道车子带不走,以后肯定还能买新车,但这辆毕竟是他辛苦攒钱买的第一辆啊,有感情的,意义不凡。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纠结难受了。 “爹知道的,我再擦擦,擦干净点儿,卖个好价钱。”钱六又叹了一声,手上拽着的布巾再次往车把上抹去。 钱宝丫看了会儿,提着包转身往外走,在门口碰到过来的罗锅儿。 他是来找钱六的,看那情况像是有事要说。 钱宝丫给他开了门,打过招呼后指了指院里正在丧气的钱六,随后去办自己的事情。 罗锅儿进院走到钱六的跟前,开口就讲他家要暂时离开沪市一段时间,过来跟他说一声。 “你家也要走?去哪儿?”钱六十分惊讶。 罗锅儿:“我家老岳丈说仗快打到家门口了,带我们一家去乡下避避,等城里太平了再回来。” 而且他做活的那家主顾也往别处避难了,待在城里也没啥活计可挣嚼谷,又担惊受怕的不消停,还不如出去躲过这阵子再说。 所以,他这回来就是跟一向交好的钱六吱一声,别到时候找不到人,顺便也提醒他们家一声,看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躲躲。 两家一起的话,多少能互相照顾一点。 当然,凭罗锅儿自己是想不到这种送人情的事的,后面是孟大姐的意思。 “唉,我们家也要走了,就是去的地儿比较远,怕是不能跟你们一块,你回去替我谢谢大姐儿的好意吧。”钱六叹道。 罗锅儿微愣,再问去哪儿,得知是去最南边的江城后,再看钱六反复不停擦车的举动就有点感同身受了。 要去那么远,车子肯定带不走,但这吃饭的家伙卖了的话哪有不心疼的。 “不然你把车子卖给我老岳丈吧?”罗锅儿给出主意。 出城得用车子,他自己的车光拉婆娘孩子就满了,老岳丈正打算再弄一辆用来拉东西,如果直接买钱六这辆的话,正好两家都方便。 钱六虽然舍不得,但车早晚得卖掉,那还不如卖给孟老板。 罗锅儿见钱六同意,很快就将孟老板找来,两家本就认识,这桩买卖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交易完毕。 车子当场就被罗锅儿拉走了,他们家过两天就走,时间上比钱家还急。 钱六捏着手里卖车得来的钞票,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不见车影子了才回院。 宝儿娘收拾东西的空隙出来瞧了眼,见此情形明白洋车是真的卖掉了,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不好受。 钱宝丫并不知老爹说卖车就那么快脱手,她趁着老教授在学校的时间去办公室找人,向他辞别。 既然决定离开,那学肯定上不成了的,辜负恩师当初的一番良苦用心。 钱宝丫自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但世道艰难,生存已是不易,其他追求只能先让步了。 因为心有愧疚,所以她特地来一趟,将要去江城的准备和打算跟老教授解释清楚,本以为会得到失望的责备,没想到老教授对此倒挺理解。 “离开也好,现在这里乱糟糟的,去没有战火的地方好好过安宁的日子。”老教授不斥责反而安慰道。 做学问的到哪儿不能做,只要有向学的心,无论是在沪市还是江城都可以到学校学习。 所以因为战乱的关系,学生要离开去别处,老教授也没有阻止,知道后还积极提着建议。 “既然去江城,那就从东华大学转去江城大学继续读嘛,学海无涯,万不可懈怠才是。” 老教授不以为忤,在钱宝丫的目怔口呆中迅速给她从校长那里要来了学籍证明和转学推荐信,最后连同一张两百圆的送行路资一起交到她的手上。 钱宝丫没想到还能这么做,只是前者正是她所需要的推辞不了,后面那钱却不能要,被她还了回去。 “老师,您不走吗?”临别前,钱宝丫关心道。 只见对方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我们这些老家伙自有立身的本事,学校这边暂时不会有事的。”真有事的话也有后路可退。 “走吧走吧,莫担心。” 钱宝丫最后被老教授‘赶’了出来,在门口给对方深深鞠了一躬,最后离开。 从东华大学出来,钱宝丫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搭上电车去城中心尚在营业的花旗银行。 混乱时期,以防万一,钱还是存到靠谱的银行账户上比较好。 而花旗银行信誉还不错,而且存款在江城那边也能取用,比较方便。 虽然钱宝丫自己的积蓄还达不到在里面开账户的标准,但她有卫斯年那张万圆存单,一切就好办了。 她把手头所有的钱一分为三,一份大头兑换成鹰洋继续存着,两份小的一份取出来花用,另一份换成英镑带着备用。 其实那部分鹰洋,钱宝丫更想换成黄金保值,但如今城里这个关头大家都这么想,比她有钱的人多的是,直接让黄金的兑换率居高不下,这时候兑换并不划算。 索性江城那边鹰洋也能流通,并不比黄金差多少。 等钱宝丫忙完手头上的事回到家,宝儿娘他们已经差不多把家里的东西整理过一遍了。 那些路上能用到的全部打包一起带着,钱小孟为了这个还特地找来几个大藤箱,装满到时扛上船就行,不用大包小包的十分挺简便。 而那些不用的零碎大件儿都处理掉,该卖的卖,该扔的扔,舍不得扔的干脆就留在小洋楼里。 钱宝丫到时会把这处花园洋房的钥匙拜托给老教授,等屋主回来了以便还给对方。 忙完这些,钱宝丫提醒家里人别忘了把手上的银钱换一换,钞票就别留了,到船上和江城后不一定还能用。 还有双胞胎的上学问题。 钱宝丫从老教授那里受到启发,带着双胞胎去教会学校办了转学申请,等拿到两人的学籍证明等文件时,出发的时间就快到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随着城外炮火的轰鸣渐渐逼近,城里也开始了骚乱。 钱六当初强烈反对离开,到了这会儿却是最积极的,一天几次地出去打探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太古班轮到达的那天,钱家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战火打到眼跟前,这时候出城逃离避难的人可不少,为了防止被冲散,他们一家人提前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钱六和钱小孟作为家里的男人,力气比女人大,负责把要带的东西运过去。 一家人的行李不少,两人打算租车来搬,争取一趟就搬完,以免出什么意外。 钱宝丫则是负责把宝儿娘几个安全带出城,到时一家子在码头集合,大家一起上船。 而宝儿娘他们只要拿上小包袱,手拉手跟紧钱宝丫记得别走丢就行了。 钱宝丫搞来一只小皮箱装自己重要的东西,出发时提上,最后锁上大门和一家人离开住了许久的小洋楼。 从租界到城门是有电车路线的,她直接带着宝儿娘几个坐电车去城门口。 因为离开的人多,出城需要排队,还得接受大檐帽的检查,往往有点体面的人会给些钱顺利过去,普通人一般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钱宝丫他们到了后老实在后面排着长队,等了不久,钱六和钱小孟护着两辆租来的车子运着行李过来。 一家子顺当会合,在队伍末尾排了一会儿却见长队一点前进的迹象都没有。 钱小孟跑到前面去看情况,回来告诉钱六有大檐帽设卡,想早点通过得拿钱贿赂他们才行,而且带的东西会被扣下一部分。 “这帮龟孙!”钱六呸了一口。 话刚落,轰隆一声巨响炸开,震得人耳朵发疼,连地面都晃了晃。 钱宝丫在一阵尖叫声中猛地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远处一股硝烟升起,分明是城外胶着的战事已然波及到城里了。 投弹都能投到城门口附近,显然不打算顾忌城里百姓死活。 不管这是哪一方的试探还是怎么,都不管小老百姓什么事,他们忙着逃命还来不及。 这一下过后,许多不想出血的人纷纷掏钱出城,被扣的东西也不要了,赶紧离开。 不然谁知道慢上半刻会不会那炸弹就炸到自个儿身上了。 “要不,咱也掏吧,命总比钱跟东西重要。”宝儿娘抱紧被吓哭的钱小五哆嗦着小声道。 钱六也被那一声响吓得不轻,刚要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来人顿时眼前一亮。 后面来的那一行人,打头坐在车上的不正是以前的主顾原大小姐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走,但不妨碍钱六见到人后厚着脸皮上去蹭机会。 “大小姐!”钱六这一声喊的无比真诚。 钱宝丫紧随其后,也跟过去打声招呼,心里起了和钱六一样的心思。 如果能够跟在原家人的队伍后出城,想来那些大檐帽是不敢再对他们扒皮的。 “你们也要出城?”原佩雯显然也认出了钱六父女俩。 钱六连连点头,和钱宝丫你一言我一语把城门口现在的情况解释了下,并表达出想跟在他们车队后出城的意思。 这点小忙,原佩雯并不介意帮一把,没有多做考虑就点头应下。 几人说话的空档,原家去城门打点关系的人回来了。 随后,原家的车队重新开动,缓缓朝城门口驶去,钱家人立马跟上,在众多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拐入特殊通道。 过城门时,有原家开路,守门的大檐帽们果然没多吱声,直接就放行了。 城外比较乱,幸好原家车队的方向碰巧也是去码头的,钱六他们就默默跟在后头,一路蹭到了目的地,避免不少危险和麻烦。 钱宝丫谢过原大小姐,两方人就在码头上分开了。 他们要乘坐的太古班轮虽然到了,但是还没开始登船,所以钱六先找了块空地把行李卸下来,然后把租车的钱给人结算清。 因为是关键时期,往城外跑的车车租可不便宜,花去钱六不小的一笔,令他肉痛不已。 好在他很快就没时间难受了,等了没一会儿,班轮开始验票登船。 大家排着队上去,秩序还算井然。 轮到钱家时,因为他们带的行李不少且身上穿的也不是多体面,却拿的都是二等舱船票,那名验票的洋人船员看着他们一家的目光都是怀疑的。 最后由钱宝丫上前用流利的英文和对方交涉,一家人才成功登上船。 上去后,众人不是忙着去找各自的舱室房间,而是聚拢在甲板上。 大部分人都围到靠岸的那边栏杆处,或热泪盈眶地朝下方送行的人挥手告别,或神情沉重地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宝丫他们也站了会儿,好让家里一气儿扛了所有行李上来的两个男人歇上一歇。 等到人员刚上满,班轮就立刻发动了。 阵阵号角中,岸上那个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那片狼烟四起的土地,全都渐渐远去。 第68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8 当城市和土地渐渐远去,甲板上遥望的人们许多都痛哭失声。 钱六一个大老爷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宝儿娘几个更是被气氛渲染的哽咽着小声啜泣。 钱宝丫顾不上伤感,先去找自家所在的舱室位置。 班轮甲板上看得见的舱室有两层,第一层就是二等舱,搬东西倒是十分方便,不用再费劲上下楼梯了。 钱宝丫找到地方后看了下,发现房间还算可以,一间里有两张单人铺位和一张小桌子,另外有一个小小的洗漱室,余下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柜子能些放东西。 他们一家有四间,连着的一排,行李足够放置。 况且都紧挨着住,行船期间彼此照应着也便利。 位置确定,钱六他们就开始把行李一点点搬过去,这次倒是不慌不忙,毕竟人都上来了,接下来有大把的时间捯饬。 把行李归置妥当后,钱宝丫开始分配房间。 钱六和宝儿娘肯定是一间,钱小五离不开宝儿娘,他们三个就一块住在第一间了。 钱玉丫和钱小孟两人也分不开,夫妻俩入住第二间。 双胞胎哥俩一起去第三间,余下一间是钱宝丫自个儿的。 房间分配好,大家折腾了一场都先去休息一会儿,另外钱宝丫叮嘱他们休息好再出来时最好换上以前做的那些好衣裳。 不管怎样,起码气势先唬起来,好歹震慑某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钱六他们齐齐点头应下,几人在这上面都不免有点怯意,自然是钱宝丫说什么就是什么。 钱宝丫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进房间关上门,自己才松下一直绷紧的肩背,疲惫感瞬间袭来。 她回头望了眼已经快要看不见的海岸线,想起那个赠送船票的人,不禁神情低落,怔愣片刻后转身进入自己那间房。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钱宝丫出去敲了敲其他三间房门,见到钱六他们都起来了,都换上了以前备下的稠衣缎衫,气质立马上升了几个档次,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因为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钱宝丫准备带家人去班轮上的餐厅里看看。 虽然宝儿娘来之前准备了干粮,但这趟海上之行的时间应该不短,刚开始能去餐厅吃新鲜的还是吃新鲜的吧。 更何况,钱宝丫还想在那儿听听消息之类的,以便为到达江城后的落脚做准备。 二等舱的餐厅位置就在一层中间,出入的基本都是小有资产的富裕人士或文人学者,不然他们也买不起二等舱的船票。 据钱宝丫所知,就上船前几天,光是一张普通的船票都已经炒上了高价。 如果他们家不搬去江城的话,或许还能凭借卖船票得一大笔钱,只要躲过战乱就可以生活无忧。 ……想必卫斯年当初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吧。 钱宝丫摇摇头,不再想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勇者,只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希望他能达成所愿。 一层的餐厅装修不错,进来的人也都是些有素质讲风度的,所以里面的气氛倒是还好。 由于这层船舱的中国人不少,所以餐台上供应的大部分都是中餐,价格上有点小贵,但对于大家来说也不是吃不起。 钱宝丫选了个座位让宝儿娘几个坐着,然后和钱六钱小孟去买饭。 既然有中餐,那他们当然是吃自己国家的食物了,所以最后都选了汤面,为了防止吃不饱,还买了十几张烤饼。 其实宝儿娘收拾的包袱里就有烙饼子,完全可以泡着面汤吃,能省一笔钱来着。 但是人家餐厅防着这个呢,明令不让客人带食物进来。 不过他们卖的有热水,没钱吃饭的人可以打点热水回去,就着干粮对付也能填饱肚子。 吃完饭,一家人从餐厅出来,外面已经变得黑漆漆的了。 这时候班轮早已入海,腥涩的海风吹着,哗哗的海浪声不绝于耳,像是有谁在鬼哭狼嚎,让第一次坐船的人感觉心里瘆得慌。 “黑乎乎没啥好看的,咱回屋里继续歇着吧,明儿起来再瞧。”钱六抹了把脸建议。 宝儿娘第一个响应,随后几人赶忙回了房间,晚上是不打算再出门了。 翌日早起,他们在餐厅吃早饭时听到旁边一桌说昨夜下面有人闹事。 钱宝丫支棱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方才知道原来这趟班轮上不止甲板上的两层载人,下面还有一层住着许多只买得起低价船票的穷人。 舱下的环境当然没有上面的好,而且他们并不被允许上来,昨晚就是有人想擅闯被抓住了。 而他们甲板上面两层的乘客也有规矩,第一层二等舱的人不能去第二层头等舱,以免打扰到上面的贵客,下面的底舱倒是能去,没人拦着,但是去了能不能安全回来他们是不管的。 钱宝丫暗暗收集完这些重要的信息,回头和钱六他们一一讲明,让大家都注意着点,别一不小心犯规惹到麻烦。 明白了规则,接下来钱宝丫就放任他们随便在一层逛了。 好不容易坐一次班轮,总要让他们见识一番满足下好奇心不是。 刚开始几天,白天里全家都新奇地在甲板上到处参观,新鲜的不得了,看着大海都能遥望好一会儿,甚至刮起一朵浪花看见一条海鱼都稀奇的叫唤。 但是随后,钱玉丫突然出现了晕船反应,吐的厉害,饭也吃不下。 “别是怀上了吧?”宝儿娘以自身的经验猜测道。 意识到这一点,全家人不禁面面相觑。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了。 然而没办法,有孩子是喜事,即使他来的不是时候,也是钱家下一代的小宝贝,不容有闪失。 宝儿娘将钱小五交给钱宝丫带着,她自己则全心照顾起玉丫。 只是钱玉丫吃不下船上的东西很是愁人,他们自己带的干粮,她倒是能就着热水吃下去些。 连钱六都忍不住私下里嘀咕说这个小孙孙是个享不了福的,好的不吃竟是喜欢糙的孬的,可不是没福气嘛。 有了能吃的,钱玉丫接下来几天就靠宝儿娘给她泡的干粮饼子度日。 只是干粮能有什么营养,怀孕初期又是很紧要的时候,一个弄不好就有落胎的危险。 当班轮行到半路时,钱玉丫真的见了红。 钱小孟被吓坏了,当晚抱着面色苍白熬瘦了一圈儿的玉丫泪流不止。 “不行,得给她找个医生过来看看。”钱六皱紧了眉头道。 宝儿娘抹着泪说,“船上哪有医生……” “应该有的,我去找!”钱宝丫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不然大人小孩都要出事。 她让家里人先待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起身出去迈进了夜色中。 班轮上那么多人,而且二层还有不少贵客,不可能不配备医生,只要肯花钱就不怕见不到。 虽然是晚上,但甲板上还有一些人在那看夜景,钱宝丫就过去用英文搭讪洋人,费了一番功夫帮玉丫请来了一位头等舱才配置的洋医生。 但是对方过来一趟也只是用听诊器探了探心音,说是没什么事。 对于他这看诊结果,钱家人集体不相信,没看人都见红了,你丫的还说没啥事? 这个洋医生明显不靠谱! 钱宝丫只好客气地将人送走,然后回来再想办法。 “不然我去底下那层看看,里头那么多人,肯定有郎中吧。”钱六咬牙道。 虽然家里人都不想钱六下去冒险,但钱六最终还是拿着一张证明身份的船票下去了。 本来钱小孟想自己下去找人,但他没有钱六身强力壮,镇不住人的话很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到时钱玉丫和孩子怎么办。 好在钱六顺利找到人回来了,只是身上挂了彩,都是被一些子小人抢船票时弄出来的。 稍后,钱宝丫花点钱让看守舱门的船员通融片刻,终于叫郎中给玉丫看上诊。 山羊胡郎中望闻问切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针袋子,上手就给玉丫扎了几下,直至快成刺猬一般。 房间里一片静默无声,只有大家紧张等待的轻微呼吸。 等到郎中起针时,钱玉丫脸色终于好了些,随后就带着喜色朝宝儿娘点点头。 应该是下红止住了。 “没啥大事,吃点好的补补,躺床上养着,等胎坐稳就好了。”郎中收针后安抚道。 这话听得钱家人全都喜上眉梢,连声应是。 看诊完毕,钱宝丫立即奉上诊金,让钱六护送郎中安生回去。 而钱玉丫这边,知道了没大事他们就放心了,而且营养跟不上的问题也在他们预料之中,本来就打算看过医生后再想办法给她补一补的。 钱宝丫隔日去和餐厅的服务员接触,用英镑打通关系,让宝儿娘每日可以有一次悄悄去后厨做饭的机会,给玉丫做吃得下去的饭食。 又熬过一周时间,班轮终于在江城码头靠岸。 新的地方到了,新的生命也安然保住,一切都重新开始。 索性这一次,他们都有所准备,能够更好地迎接新生活。 …… 五年后,江城大学旁边的古巷。 日落时分,巷口一家独门小院的红漆门被敲响。 里面正在玩耍的孩童听到后扬声应了一下,随后哒哒哒地跑来开门。 “你找谁?”两个分别六七岁、四五岁的男娃娃打开门,一起奶声奶气地问。 来人看到他们不禁展颜一笑,说道,“我找你们二姐。” 第69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69 五年后,江城大学旁边的古巷。 日落时分,巷口一家独门小院的红漆门被敲响。 里面正在玩耍的孩童听到后扬声应了一下,随后哒哒哒地跑来开门。 “你找谁?”两个分别六七岁、四五岁的男娃娃打开门,一起奶声奶气地问。 来人看到他们不禁展颜一笑,说道,“我找你们二姐。” 两个男娃哦了一声,觉得她笑的真好看,然后转头就朝院里大喊。 “二姐,有人来找你了!” “二姨,有人来找你了!” 两声不同的称呼,来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两个机灵的小家伙竟然是一对舅甥。 钱宝丫正在书房写剧本,听到家里小崽子的高喊,立马应着走出来查看。 当年她带着一家人来到江城定居,又入读了江城大学,毕业后就做了以写文为生的作家,写的多了好了,也有电影公司找上门,渐渐地她就开始在写作的同时也写起了剧本。 因为剧本反响不错,负责和她交接的人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压着她写。 她以为这次又是电影公司来找她催剧本的上司,却没想到来者竟是一位许久不见的熟人。 “原女士?您怎么来了?” 钱宝丫见到站在门外的原佩雯时很是诧异,赶忙要把人请进家门坐坐喝杯茶。 原佩雯摆摆手,说自己只是受人所托来给她送东西的,马上就走,茶水就不必了。 听到她话里的意思,钱宝丫神情微动,内心瞬间泛起波澜。 是不是那个人…… 等了那么久,多年音讯全无,她是不是可以再期待一下? “我之前回过沪市,马伯文先生知道我要来江城后,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说是故人之物。”原佩雯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出来。 “东西交给你,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再会。” 原佩雯交待完事情,转身就要离开。 钱宝丫抱住那个匣子,顾不得看是什么,心口一股冲动之下先叫住了对方,期待地问,“原女士,既然你遇到马先生了,那不知您有没有见过卫先生?” “卫先生?”原佩雯顿住身子,神色十分疑惑。 钱宝丫急忙补充,一边描述一边比划,“就是高高的帅帅的,短头发凤眼,高鼻梁薄嘴唇,全名叫卫斯年,是马先生的朋友……” 她描述的很详细,即使过了那么多年,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仍然深刻在她的记忆里。 只要稍稍想起,往昔不多的点点滴滴就如昨日般鲜活。 面对钱宝丫巴望又希冀的眼神,原佩雯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摇摇头表示没发现有她说的这个人。 钱宝丫眼中期望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满脸失落,让原佩雯看得心中不忍。 她再次细细回想,透露出更多的细节。 “我当时只是途径沪市,并没有停留太久。” “马先生身边虽然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或许是我没机会接触到呢。” “离开前,我见马先生三五不时会到医院一趟,据说是去见受伤的朋友。” “……” 原佩雯几乎将自己在沪市与马伯文的那一段交集说的清清楚楚,希望能帮到眼前这个可爱沮丧的姑娘。 这份好意,钱宝丫心领谢过,随后感激地把人送走。 原佩雯刚走,钱六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宝儿娘和玉丫夫妻俩。 那年一家子踏上江城的土地就是个全新的开始,起初都是吃老本,等到熟悉了水土和地盘后,他们就琢磨起了营生。 由于世情不同,钱六没去拉车,和大女儿女婿一起用所有的积蓄开了间小裁缝铺。 钱六人高马大就当大掌柜,坐镇铺子里震慑街头宵小;钱小孟人机灵放得下架子,专门管售货;剩下的宝儿娘和钱玉丫有手艺能做衣裳,是铺子的大裁缝。 钱宝丫当时忙着入学江大的事宜,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就动用了卫斯年留给她的那笔钱,全力支撑家里疏通要塞打点关系。 渡过当初那段艰难的时期,一家人就将钱家裁缝铺就磕磕绊绊地经营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到现在为止,经过几年的努力,钱家裁缝铺和成衣店已经在附近几条街上开了好几间,光是做衣裳的裁缝、打杂的工人都请了不少。 如今夕阳西下,钱六将自家街上的几间店铺都打烊了,领着宝儿娘他们回家来,准备晚上弄点小菜和女婿喝几杯。 只是刚走到家门口,就见二女儿抱着个小匣子傻呆呆地站在门槛外。 他脑筋一转顿时想到了什么,不禁虎目一亮。 “二丫,是不是有小伙子上门找你了?这是送你的那啥礼物?哎哟,终于来个眼神好的!”钱六激动地一拍光头,没等当事人说什么,他自己就脑补出一场大戏。 宝儿娘他们听到这话也立马惊喜的不行,纷纷眼睛发光地看向钱宝丫。 钱宝丫回过神,无奈解释,“爹,你瞎说什么呀,这是原女士来转交的,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甚至物品主人是不是那个人,她都不确定。 “原?原大小姐?”钱六惊了一下,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听到曾经主顾的消息,而且对方还是专门过来给闺女转交东西。 不过人都走了,也就没啥好奇的,只是难免让大家伙回忆起那些年在沪市的生活经历。 感慨了片刻,钱六领着一家人进院,还不忘日复一日地在钱宝丫跟前念叨。 “闺女啊,我说你究竟啥时候解决终身大事嘞?老爹我从几年前就催你,你说忙着上课忙着写文章,忙忙忙。” “现在都毕业多久啦,我见你平常在家也不咋忙的嘛,赶紧多出门见见那些小伙子,好歹拐回家来一个啊。” “不然老子等的花儿都谢了,你还不结婚,想做一辈子老姑娘咋地……” 钱六一说起这事来就叭叭叭地没完没了,听得钱宝丫耳朵都生茧子了。 “爹,你说谁老姑娘呢,我才二十出头好不好,暂时不考虑结婚。”钱宝丫当即不高兴道。 钱六听着语气不对,拿眼瞥了瞥她,看出真生气了,立马很有危机意识地转移话题。 他指着钱宝丫手上的小匣子提议打开瞧瞧,说既然是原大小姐专程送来的,说不定里头有啥宝贝嘞,还问钱宝丫知不知道送东西的人是谁。 钱宝丫看着那个外表普通的小黑匣子,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你也不知道?那打开看看,别是送错了。”钱六这下起了好奇心,不由得催促道。 钱宝丫拿着匣子翻转着看了看,封闭的很严实,没有挂锁头也没有锁孔的存在,看着像是要让人暴力拆开一样。 她摇了摇,感觉里边有东西,觉得里边应该不是什么危险品吧。 钱六建议干脆砸开算了,说完就蠢蠢欲动地要去找家伙。 说话的功夫,双胞胎从附近中学下学回来了,看到老爹和二姐要拆匣子,放下书包就给帮忙找来了斧子锤子扳手等工具。 钱宝丫被他们弄的哭笑不得,沉重的心情不禁也好了些。 最后折腾了一番,斧子锤子扳手什么的并没有用上,匣子也没有砸开,而是钱宝丫用小刀刮掉匣子上方的密封胶打开的。 掀开匣盖,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最先看到的是上面的一枚白玉石薄片,钱宝丫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张国际银行的存折,账户上数目不菲。 虽然东西不一样,但这熟悉的操作让钱宝丫心间控制不住地砰砰砰剧烈跳动。 她顿时迫不及待地翻着下面的东西,除去一封信,在最底下还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记忆中熟悉的英俊面孔,卫斯年。 只见他军服加身,气势逼人,风华依旧,看得钱宝丫眼眶泛红,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几欲落泪。 除此之外,匣子里还有…… 四枚沾血的弹壳。 围着看稀奇的钱六和双胞胎见到这个,神情一滞,脸色霎时变了变。 钱宝丫心跳的更快了,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哆嗦着赶紧打开那张信纸,急切地想从上面找寻答案,好否决心中某个最坏的推测。 信是马伯文写来的,主要告诉钱宝丫他受人之托,将故友最后的东西交到她手上,望她珍而重之等等。 又是受人之托,再加上故友,是卫斯年无疑了。 但是‘最后的东西’这几个字眼让钱宝丫不禁眼前发晕,心跳几乎停止。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果然是那个最坏的推测吗? 钱宝丫心中格外平静地问着自己,脑海里却嗡嗡作响电闪雷鸣,最后顶不住刹那间的气血上涌,天旋地转间意识陷入黑暗。 眼见人正看着信呢,下一瞬就突然倒头晕了过去,吓得还没反应过来的钱六父子三人当即惊慌大喊,扑上去把人接住。 家里的其他人听到声音也都连忙出来看情况,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等到钱宝丫在一阵刺痛中醒来时,宝儿娘正一脸泪花地掐着她的人中,钱六扯着嗓门要让小孟去请医生。 钱宝丫及时摆摆手阻止,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家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吓人,竟让人感觉到一种心如死灰弥留之际的恐慌。 “二丫,有啥事咱好好说,你可别吓爹啊,爹娘年纪都大了,经不起吓。”钱六抹把脸劝说。 钱宝丫面上很平静,再次声明自己没事,可能是因为中午吃得少,饿了的关系吧。 宝儿娘擦擦泪起身,立马给她冲了碗糖水,然后匆匆出去做晚饭,玉丫也连忙跟过去帮忙,保证能尽快做好给妹妹吃上。 剩下的人留下来看着此时过分安静的钱宝丫,均是担忧不已。 连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都懂事地闭上嘴不敢闹腾了。 钱宝丫笑了笑,说道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房间,只有钱六没走,关上门拖了张凳子坐下,准备和女儿谈谈。 “到底发生了啥事,跟爹说说吧。”钱六叹息着皱紧眉头。 钱宝丫坐在床头沉默片刻,眼眶一点点泛红,最后递给钱六那张照片。 钱六疑惑,但瞧了眼照片上的帅小伙,再联想一下闺女排斥结婚的举动,还有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多年的不解瞬间就破案了,猜测得到证实。 “难道这就是你心里一直惦记的人?不错嘛,这军装穿的贼好看,人也……”挺好。 话没说完,钱六突然想到之前看见的那四枚沾血弹壳,嘴里的话立时就说不出来了。 “这是他朋友转交过来的,说是他最后的东西。”钱宝丫平静地说,顺便将当年的那些事一一道出。 她觉得自己此刻需要一个宣泄口,不然心里沉重的压抑感能让她窒息到无法自拔。 随着她的讲述,钱六方才知道当年在闺女为全家人奔忙的背后,还有一个名叫卫斯年的人存在,是他给与了闺女天大的指导和帮助,且不求回报。 一个人品出众长相还好的先生,怪不得他家二丫惦记了那么多年,其他人谁都看不上。 钱宝丫如果知道他这会儿的想法,怕是会苦笑不已。 当有个人即惊艳了时光又温柔了岁月,从此以后叫她还怎么能够看得上别人。 只可惜情愫察觉的太晚,道理明白的太迟,只道当时是寻常。 “既然喜欢,那他当初咋不跟咱们一起走嘞?不然你俩现在的孩子估计都会跑了。”钱六可惜又奇怪地问。 “他…不喜欢我。”说出这句,钱宝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钱六不信,下意识地反驳,“咋不喜欢,不喜欢会次次帮你忙?会给你那么多钱花?连最后的老婆本都全给你送过来了,人家咋不给别人就给你?我看他分明稀罕你稀罕的紧!” 一语点醒梦中人,钱宝丫泪眼迷蒙地怔住。 他原来……也是喜欢她的?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往昔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些被潜藏的温柔和亲密犹如埋在海面下的冰山一角,露出它原有的痕迹。 前世就有朋友评价,钱宝丫这姑娘在感情上迟钝,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叫她开窍。 情窍难开,然而如今一开,却是没顶的悲伤绝望。 只因叫她开窍的那人…… 钱宝丫怔愣过后猛地一声哭了出来,伤心的几欲昏厥,像是一个终于察觉到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钱六顿时被吓得手足无措,知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他伸手朝嘴上打了一巴掌,立即开动脑筋想把话圆回来。 “那啥,闺女,咱别哭别哭,那那、那信上也没说人没了啊……” “他都说最后的东西了,呜呜呜”钱宝丫捂着脸低喊,难得如此失态。 钱六急的直搓光头,大脑不经思考地就开始一本正经地瞎几把扯道,“最后的东西,那也可能是人家最后留给你的东西嘛,你想想是不是这个意思,爹觉得肯定是。” “不然,不然咱回沪市一趟,找给你东西那人问问?说不定人还在呢” “都这么多年了,估计已经找别人了吧,不然咋给你留最后的东西……” 最后一句落下,钱六都不晓得自个儿秃噜了啥,只见闺女被他说的愣了下后哭的更厉害了。 钱六麻爪:“……” 好在钱宝丫虽然哭的厉害,但还知道压抑着哭声,才没让家里其他人听见动静,不然钱六即便是一家之主,估摸着也得被大家揪着集体痛斥一番了。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那弹壳只是沾了血,说不定是别人的血?” “……” “也有可能是受伤了,给你寄东西是让你过去看他?” 钱六抓耳挠腮地说着,把动尽全部脑弯儿所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讲了个遍。 钱宝丫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只是鼻头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满手满脸的泪珠子。 “爹第一次见你哭的这么狠,也不知道等老子百年之后,能不能得你这么哭一场。”钱六说到最后小声嘀咕。 “真放不下就回去瞧瞧吧,这里有爹呢,人家说不定就在那边等你嘞。” 钱六这句话终于成功打动了钱宝丫。 再思及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让她收敛了悲痛,心中做下决定。 钱宝丫要回沪市一趟的消息,随后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管他们怎么奇怪反对担忧,都被钱六一力压下,好让好不容易才哄好的闺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人这么着,去一趟确定了也好,不然天天想着念着,这辈子怕是都毁了。 好在沪市那边现在还算平定,直接坐洋轮直达的话,只要注意一些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其实钱六本想叫个人陪着闺女一起回去,但家里人基本都走不开,只好看看能不能雇个保镖之类的人陪同,路上确保安全。 这事没等钱六寻摸到合适的人,钱宝丫自己解决了。 她托影视公司那边的熟人打听了一下,江城最近有没有去沪市的团体或家族一类的,方便她蹭个队。 正好影视公司有个小组要去沪市洽谈业务,上司帮她要了个随行的名额,到时一起乘坐轮船过去,不仅安全上有保障,还可以免费来回。 几日后,钱宝丫提着一个简单的随身小皮箱告别家人,急不可待地踏上开往沪市的航程。 无论如何,她都想亲自去看看。 哪怕只是故地重游一回。 第70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70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洋轮缓缓靠岸。 钱宝丫站在甲板上望去,眼前的码头繁忙如昔,仿佛曾经的混乱炮火不曾存在过。 此处经年,她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地方。 随着轮船一声长笛后,乘客纷纷下船,钱宝丫随着电影公司的业务小组下去,一起坐上沪市那边派来接他们的车子,最后下榻对方安排的酒店。 之后,钱宝丫就和其他人分开行动了。 经过十几日船上的生活,钱宝丫在蓝天大海中逐渐沉淀下心情。 现在的她内心尚且算得上平静,只是想要寻求一个最终的答案,这也是她来此一趟的目的。 即使五年过去,沪市也没有多大的改变,钱宝丫从酒店出来后坐上电车,直奔东华大学。 她想她需要先去拜访一下恩师,顺便再找马伯文先生询问几个问题。 钱宝丫特意买了一些礼品,到教师办公室找人时却被告知许老教授已在早前移民国外,如今已经不在东华大学任职了。 据说当时他自己是不愿意走的,但是被其家族直接打包拖去了国外生活。 没见到人,钱宝丫也不强求,只要知道对方安好就行。 她又向值班的老师们问了问卫斯年的消息,认识他的都说没再见过,不认识的更不用多说。 钱宝丫有些沮丧,看来只能去找另一个人了。 既然礼物买了,那她就提着给马伯文送去吧,毕竟不能空手上门不是。 马伯文夫妇住在学校的一处教师公寓小楼里,钱宝丫向人问清了地址就提着东西过去了。 她找到地方的时候,马伯文正好出来,身旁还跟着个脸嫩的小姑娘,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并排往外走。 钱宝丫看得清楚,那小姑娘看向马伯文的眼神分明是极其仰慕的。 就是不知道马伯文是什么想法了。 这些破事儿跟钱宝丫没什么关系,她只想找马伯文问卫斯年的事情,别的一点都不想多管。 “马先生,许久不见。”钱宝丫径直上前打招呼道。 马伯文见到她步伐立马一顿,神情略有变化,一瞬的异样过后就恢复了正常,而后同样和钱宝丫道过问候。 “是很久不见了,钱同学,这位是我和伊斐的学生,算来你们也是同校的师姐妹了。”马伯文笑着介绍道。 他的语气中对于身旁的小姑娘很是欣赏,夸赞不已,只是对方看着钱宝丫的目光有几分明显的敌视。 钱宝丫朝小姑娘点头致意,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警惕。 “马先生,之前我收到那件东西,也看了里面你写的那封信,想必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寒暄的心思,当即开门见山道。 马伯文让她稍等,先送走了他那个女学生,然后才请钱宝丫进去细谈。 钱宝丫问了下他夫人倪伊斐的情况,得知女主人不在家后就没进屋,见院子里有石桌板凳,索性就把礼物往上面一放,表示可以在那儿谈谈,反正也是几句话的事。 “卫先生他……”钱宝丫艰难地开口想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但她私心里不肯相信那个人真的就那么消逝在这个世上。 马伯文依着她坐在了院中,同时让帮佣送来一壶茶招待。 听到钱宝丫的问题,他为她倒茶的手禁不住一动,茶杯中未满的茶水晃荡了一下,差点溅出来。 “你问卫兄啊,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只是他最后回来时把东西托我给你,之后就再未出现了,也不知……唉!” “不管如何,他把所有身家留给你,我想他是想让你以后好好生活吧。” 马伯文摇头叹息着交待了一番,却差不多跟没说一样。 钱宝丫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色有些紧,视线从虚空中收回,移到顾自在那儿自我掩饰的马伯文身上。 他在隐瞒着什么,却又或刻意或无意地泄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钱宝丫心中一动,想到之前原女士透露的那些话,禁不住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对方。 马伯文这时好像已经调节好了,刚才那些遮掩的异状都让他收的干干净净。 钱宝丫看过去时,他还向她无比自然地笑了笑,送上杯茶请她品鉴。 茶就不必喝了,既然这会儿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钱宝丫索性起身告辞,带来的那些东西都留了下来。 从公寓小楼离开,她表面上走的干脆利落,实则找了人暗暗盯着马伯文家。 一旦他有出门的意向,监视的人就会同时尾随而上。 若是对方在学校里活动,去给学生上课或到教师办公室备课也就算了,但如果他要出校去别的地方,尤其是医院的话,钱宝丫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这次过来,钱宝丫虽然走的匆忙,但钱财带的不少,而吃住又是蹭的不用自己买单,所以她有足够的金钱使唤,以便探查出马伯文私底下掩藏的到底是什么猫腻。 若真是涉及那个人…… 钱宝丫深吸口气,不论怎样,只要找到卫斯年,只要他没事就好。 本以为要等上好几日才找到机会,谁知马伯文在她拜访后的第二天就出校往医院方向去了。 钱宝丫收到消息后立马跟上,一路躲躲闪闪地跟着对方,最后来到一家距离东华大学比较远些的医院门口。 马伯文想必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所以一路上基本都是奔着前头赶路,只是在到了医院大门时忽然回头朝后望了望。 钱宝丫见此立即身影一闪,躲到旁边的遮挡物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发现。 马伯文站在台阶上,瞧了眼不远处墙壁后被太阳照出的人影,还有墙边露出的一点衣角,眼睛中顿时闪过满意之色,而后不再犹豫地朝医院里走去了。 钱宝丫躲在墙壁后,确定他离开原地了赶紧出来追上。 接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对方走过医院门诊前廊,直往后院住院部而去,最后上楼到了一间病房外。 马伯文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进去了,而钱宝丫心口怦怦跳着一步步接近。 病房门被关上了,但门上是有一个小窗口的,只不过里面被布帘挡住了,从外面看不到房里的情形。 好在这时候的房门还不怎么隔音,若是人贴在门上仔细听的话还是能隐约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钱宝丫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附耳过去贴在门板上细细倾听。 “你说…搞这些做什么…瞧得我都一头雾水……” “要我说啊…既然念着就去见嘛…巴巴地把人引来是做甚……” “……” 整个病房里好像只有马伯文一个人不停地唠唠叨叨的声音,另一个‘病人’的角色根本没开口。 钱宝丫这个时候才发现姓马的竟然是个如此聒噪的人,一个大男人跟个碎嘴的妇人似的没完没了,好歹给‘病人’开口的机会啊,也让她听听是不是要找的那人。 心里正暗暗着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你是病人家属?趴在病房门外做什么,看望病人怎么不直接进去?”女护士推着医疗小车奇怪地问道。 还没等她小声解释,病房里的马伯文听到外面的动静,三两步过来就把门从里打开了。 钱宝丫:“……” “病人到换药时间了。”女护士说着就示意门口的人让路,她推着小车哗啦啦地进入病房。 钱宝丫听到这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偷听的有多认真,竟然连这样刺耳的车轱辘滚动声都没察觉。 等女护士进去,马伯文重新看向成功被他引来的钱宝丫,故作不知地诧异道,“钱同学,你这是?” “卫斯年是不是在里边?”钱宝丫干脆问道。 眼看希望就在面前,她没有时间再和不相干的人虚以委蛇,只想见到那个人,看看他怎样了。 马伯文假咳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侧开身把门口让出来,以眼神示意她自己进去瞧。 这番举动代表什么不言而喻,钱宝丫为此心跳加剧,身体先于理智行动,疾走两步走到病房门口时却顿住了。 来的时候那么勇往无前,甚至在察觉出端倪后可以毫不犹豫地实施跟踪。 但现在事到临头,钱宝丫反而胆怯地不敢再往里踏入一步。 “钱同学?”马伯文跟在后面催促她,“怎么不走了,里面的换药应该已经结束。” 这一声提醒了钱宝丫。 是啊,还能换药,证明人还活着,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而且她还没确定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个呢,都到这会儿了,她还怕什么呢。 钱宝丫深呼吸稳定了下情绪,尽量保持冷静自然,脚步轻轻地走了进去。 本以为一进去就会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被纱布包裹的人,结果因为换药的原因,病床周围的隔帘被拉上了,并没有看到人。 “一个大男人换个药拉帘子做甚,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马伯文越过钱宝丫,上前一步边说边把布帘一把拉开。 钱宝丫抬头望去,就看见那个记忆中深刻又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现在的他比起那年最后一面时消瘦了不少,人也变得黑了,此刻正敞开病服让护士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他胸前有两处狰狞的伤口,似是枪伤,两条腿上也各有一处,看上去十分严重,想也能知道当时是怎样惨烈的情形。 不过幸好,他真的活着,也从那样危险的境地逃过一命。 真见到了这个人,钱宝丫心中的难受思念遗憾伤心等等复杂情绪渐渐消散,只有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眼眶胀痛。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病床上安静被包扎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循着视线望过来。 目光接触,相顾无言。 “你来了啊。”卫斯年蓦然笑了,刹那间的俊彦风华一如昨日。 女护士难得见到这个一直冰冷不可接近的病人露出这般笑容,差点被晃花了眼。 不过一瞬间的惊艳过后,她就很有职业道德地继续包扎,眼瞅着几人像是有话要说,她加快速度完成任务,然后嘱咐了几句就识趣地推着小车离开病房。 余下病房里的三人,卫斯年看向马伯文,后者立即摆手解释,“是她自己找来的,不是我说的。” 虽然好友不让他明显着透露,但他不是私底下悄悄留下痕迹了嘛,人家也顺利跟着找来了,皆大欢喜。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拿到台面上说了,特别还是当着女方的面。 马伯文为自己辩白了一下,而后也紧随女护士之后,识相地将空间留给那二人。 在他走后,钱宝丫有点反应过来了。 “你好像对我的到来并不是多么惊讶。”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钱宝丫默默咽下最后一句猜测,目光定定地看着卫斯年继续道,“而且你明明没有……为什么要给我寄去四枚沾血的弹壳,为什么说把最后的东西留给我,让我以为、以为你……” 以为你死了,伤心欲绝,远隔千万里巴巴地跑过来寻觅一个结果。 然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更像是眼前这人故意为之。 钱宝丫觉得她应该是生气的,但是面对伤重的他、活着的他,她气不起来,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罢了。 面对她近乎质问般的疑惑不解,卫斯年忽然低低的笑开,再抬起头时眸光近乎宠溺地看着她。 “因为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寻了别人,是不是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所以,我只能先让马兄帮我寄去东西试探,想看看你的心意是否一如从前。” “如果你来了……” “如果我来了,但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呢?”钱宝丫噙着泪打断他。 “那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卫斯年笑的肆意又霸道。 抛开表面伪装的斯文平和,此刻的他完全暴露出内里的真性情。 这一句相当于直接揭开了两人之间蒙着的那面纱,彼此互通心意,将那段被时光隔绝的关系再次拉到一起,摆到明处。 钱宝丫泪流满面,曾经的暗恋终于成真,怎能不欢喜。 卫斯年:“只是不知如今这样的我,你还愿不愿意喊一声先生?” 钱宝丫:“……先生,你永远是我的先生。” 听到这个如意的答案,卫斯年双眸含笑,修长的大手朝钱宝丫伸出。 “来。” 钱宝丫擦干泪,走过去把手放在那只充满诱惑的大掌中,与之紧紧牵在一起。 卫斯年顺势将人拉进怀里,另一只手轻柔地帮她擦去眼泪,目露疼惜。 然而钱宝丫没发现的是,当两人牵手过一分钟的那一刻,他们周围的整个世界忽然如同水墨画般迅速褪色,一切事物霎那消逝于无形。 当钱宝丫终于察觉出异样的时候,卫斯年在她面前渐渐虚化,而她自己也是同样如此。 与此同时,有一道电子音响彻她的脑海。 [联结成立,测试通过。] [正式投放。] 第71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突如其来的喝问令钱宝宝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发现眼前绯红一片,头疼欲裂,脸上黏糊糊的有东西正在滴答滴答往下落。 她下意识抹了把脸,看到手上的东西后吓了一跳。 是血! “小姑娘,你怎么样?”身旁有人递来一条手帕,声音低沉地关心道。 “疼……”钱宝宝迷茫地应了一声,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只是以此时的情形来看,头破血流是一定的了。 那人见她发愣,大手伸过来帮忙用帕子捂住她头上的伤口止血,并指了指远处说,“我刚才见那两人在你身边,像是要对你不轨,你看认不认识,是不是他们打的你?” 钱宝宝头上疼的厉害,脑袋里更是还糊涂着,听此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对仓皇逃跑的男女。 两个人手上拿着东西,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但她不认识他们。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儿?”钱宝宝忍着头痛环顾左右。 周围枯藤、老树、昏鸦,黄沙漫天,荒凉贫瘠,阴霾霾的天空遮蔽着落日的余光,让整方空间都呈现出一片暗灰色。 钱宝宝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确定以及肯定这里不是她待的那座城市,甚至连城郊乡下的环境都不如。 明明她之前还好好地待在家里,为什么睡了一觉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而且…… 她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莫名的悲伤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姑娘别哭,我先带你去看医生。”男人沉着地安抚道,同时动作小心地把人搀扶起来。 他不说还不觉得,一听到他的声音,钱宝宝心里更觉得分外悲伤,泪水瞬间泛滥成灾。 她转头看向眼前帮忙的好心人。 只见他短发凤眼,五官深邃,眉目俊挺,是个长相十分出众的青年男人,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不过对方身上却穿着一件旧时民国时期才流行的文人长衫,很是奇怪,使得钱宝宝恍然还以为这是什么拍戏现场。 但他神情严肃庄重,显得极其正派,一看就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让人信任感十足。 而且现下也不像是正在拍戏,周围都没有人,也没有医生过来给她包扎。 钱宝宝不明白,但她潜意识里发觉面前的男人很熟悉,熟悉得让她光是看着他就有种控制不住的落泪感。 然而她又无比清楚地知道,他们之前好像根本没见过面。 钱宝宝想要仔细问问他,还没开口却猛然感到头晕眼花的几乎站立不住,应该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小姑娘,坚持一下,马上进村子就能找到大夫了。”男子几乎环抱住了她的半边身子,有力的臂膀撑着她往不远处的村落走。 他一面顾及着她的伤口不敢疾步,一面还要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她,走动间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让男人的俊脸都忍不住紧绷了几分。 “我、我不想哭的,就是很难受……” 看着你,我好难过。 钱宝宝缓过眩晕后呢喃。 男子将她下滑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同时回应道,“头破了当然难受,等看过大夫就好了,别怕,待会儿让人叫你家长来。” 交谈的功夫,村落就在眼前。 不等男子带着受伤的钱宝宝去找人,当前就有颗胖球朝他们快速奔来,边跑边呼喊。 “宝儿,宝儿,你跑哪儿去了?”人未到声先至。 待到跟前,对方瞧见钱宝宝被人搀扶着头脸血淋淋的,顿时差点吓晕过去,当即一拍大腿哀嚎起来。 “宝儿啊,我哩傻闺女哎,你这是咋地啦?可别丢下爹一个人呐——” 钱宝宝被这一声嚎惊醒,从迷蒙的状态中睁开眼,当先就看到眼前围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的,个头有点矮,大圆脸上五官被胖肉挤得看不清具体的样貌。 只不过那双小眼睛里倒是含着水光,正心疼痛惜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 “闺女嗳,你醒啦,疼不疼?咋流这么多血,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去弄死他!”白胖男人关心着凑上来想要接过她。 钱宝宝一脸懵:“!!!” 眼前这个八字胡大圆脸的矮个儿胖球是她爹? 怎么可能,她爸妈早去世八百年了! 钱宝宝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对方,又转头看向正扶着她的俊美男子,想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只感觉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突兀地冒出来,令人匪夷所思又难以相信。 “这位大伯,你家女儿的头破了,流了很多血,尽快叫大夫来给看一看吧……”男子见到是小姑娘家长,不禁立马劝说道。 白胖男人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闺女,来,爹背你回家,咱马上就叫大夫。” 说着,他背过身弯下腰去,整个人窝成了一颗球,圆滚滚的一团,然后脸色担忧又殷勤地转过头,示意闺女赶紧趴上来。 钱宝宝想到自己的某个猜测,回过神不仅伤口疼的受不了,又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感觉到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 这不是真的! 她摇头拒绝,头晕目眩,恍惚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最后,在两道关切着急的男声中,钱宝宝只觉得脑袋猛地剧痛,一股诡异陌生的记忆冲击而来,使得她头昏脑涨不堪忍受,禁不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 “宝儿!闺女!我哩傻闺女嗳!” 昏迷过去之前,她听到两人关心焦灼的呼喊,可惜黑暗已然袭来,措手不及的剧情内容缓缓向她展开。 这里是一本年代类言情小说所衍生的世界。 背景是四十年代初新华国成立之前,民党执政,官僚豪富地主当道,平民百姓生活困苦,是个新旧交替天灾**不断比较混乱的时代。 剧情主要讲的是一对贫困出身的年轻男女之间经过患难与共,最终思想升华寻找到人生追求,进而投身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相知相守的励志感情故事。 赵四海和孙晓荷生活在长河村,自小青梅竹马长大。 两人情窦初开,真心相爱,本以为能一早喜结连理,却因为地主家的傻闺女钱宝珠贪慕赵四海的俊俏模样,家境贫寒的赵家不敢反抗,只能棒打鸳鸯让儿子放弃真爱选傻女。 地主家父女欺人太甚,等到赵四海观望到大旱灾即将来临,就从钱宝珠手里骗走了地主所有家当,在灾难来临前及时带着青梅逃离。 路上因为有地主家财支撑,赵、孙两家人在逃难路上过的很是滋润,最后成功逃出灾区在他乡过上富裕生活。 与之相对的是,地主钱家却在灾难初始就被一群饿肚子的佃农冲进家门,打砸抢劫一空。 没了粮食和银钱傍身,钱家父女俩没逃多远就饥病交加地死在路上,连尸体都没留下。 而赵四海和孙晓荷经过一番努力,则以贫农身份和在家乡的功绩顺利加入到打土豪斗地主的队伍中,最终名利双收步步高升,做了令人羡慕的人上人,直至成为万人敬仰的人民英雄。 期间,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相濡以沫的感情更是被无数人传颂称赞,后世流芳,故事圆满大结局。 可是醒来后换了个芯子的钱宝珠觉得一点都不圆满,甚至凄惨无比。 作为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青年钱宝宝,她现在不仅穿越成为民国末期的地主家傻闺女钱宝珠,还特么的竟然穿书了,更是穿到一个为男女主送财产当踏脚石的女配身上。 哦,女配原则上还是个傻子,只有在遇到男主时才能有点神志,拼命对人家好。 可惜好心喂了白眼狼,男主赵四海非但不领情,还讨厌她来着,认为被傻女喜欢是件让他恶心晦气的事。 但是你不喜欢就明确拒绝啊,好东西倒是收的挺欢,却把人吊着耍弄嫌弃,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委屈的不得了呢。 钱宝珠觉得自己也嫌弃的不行。 呕,这是什么小说男主?完全就是一极品渣男! 而知道了剧情,之前的情况也明了了。 原先正是原主拿着好东西去送赵四海,结果却被一起过来的孙晓荷‘不小心’砸破了头。 所以等穿越版钱宝珠到来时,才是那种头破血流茫然无措的境地。 原主因为那一砸就此消逝了,莫名其妙地换了她来。 若不是正好有人看到大喝一声吓跑了两个渣渣,估摸着对方或许会更过分吧。 只不过那两人害怕逃跑之时,还不忘拿走原主的东西,如此行径简直令人作呕。 这般想着,钱宝珠感觉一阵头晕恶心袭来,胃部汹涌澎湃,立即一翻身呕地一声真吐了。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马进来查看,见到她醒了惊喜万分。 “小姐,你醒啦?” 后院钱宝珠在房里呕的天翻地覆,前院里钱家地主老爷钱有财送走了村里的大夫后,立即转道快步去前厅。 之前因为忙着给闺女叫大夫看诊包扎,顾不上招待那位一同回来的男子,钱有财就让家里的长工铁柱先把人请到前厅喝茶歇脚。 这会儿腾出空,他就准备过去问候一番。 毕竟看对方那一身文人长衫和端方稳重的气质,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他钱有财虽是乡间小地主,但对于这种疑似身份不凡的人可怠慢不起,更何况人家还是他家闺女的救命恩人,万万不可失礼。 “多谢恩人出手搭救小女,敢问恩人贵姓?”钱有财进屋就给男子作揖感谢道。 男子并没有受礼,见此放下茶杯,立即上前将人扶起。 “不必如此,鄙人不过区区一介书生,免贵姓卫。” 第72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 “卫先生谦虚,老汉名叫钱有财,恩人叫我老钱就成。”钱有财文绉绉地报上自家名姓。 他是学着镇上那些文人书生的做派,以免在贵客面前失礼于人。 只是他那富态的白胖模样搞文人那一套实在有些滑稽,他自己也略感别扭不自在。 好在卫先生不拘小节,入乡随俗地放开架子很是随和,让钱有财喘口气自然不少,等再聊过几句就恢复到以往乐呵的状态了。 两人虽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但一方有心迎合,另一方放低了姿态,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 “我家几代在此,方圆几里都认识,恩人若是有事要帮忙,径直来找我老钱就是。”谈到最后,钱有财拍着胖胸脯振振有声地保证道。 “那倒不用。”卫先生摇头推让,而后摸着茶杯问起另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钱伯,你家土地不少吧,这附近今年收成如何?” 钱有财不防他问起这方面,以为对方是书生意气忧国忧民来着,于是如实作答。 “我家地不多,也就一百来亩吧,今年年景不好,收成减了三四成,粮食比往年少着嘞,若是上头还照原数收赋,咱底下老百姓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提起这个话头,钱有财就有说不完的话,趁着这功夫都跟卫先生一一说了说。 卫先生洗耳恭听,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最后似是若有所思。 两人又聊过一阵,卫先生就起身告辞。 钱有财出声挽留,邀请对方留下吃顿便饭再走也不迟,好让他好好招待一下感谢恩人。 卫先生婉拒了,问过钱宝珠的伤情没有大碍后很快离去。 钱有财将人送到大门外,本想要送点钱财做谢礼,但又一想文人不兴这套,真送钱的话估计会被认为是羞辱,对方又像是有急事一般,他索性作罢。 与此同时,钱宝珠那边还在因为脑震荡而难受着,顾不上询问送她回来的那个男子,所以并不知道她得救命恩人已经离开了。 察觉到屋里动静进来的是钱家唯一的女佣人,同时也是钱宝珠的使唤丫鬟,叫春妮。 她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五官端正大方,因为在钱家不缺吃的,长了个大高个儿,梳着大辫子扎了红头绳,一身棉布衣裳显得很是利落,年龄上和钱宝珠差不多大,打小签进钱家,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因着这份关系,春妮待傻宝珠不仅是主仆情分,还拿她当妹妹看待。 这会儿见钱宝珠醒来,她就心疼上了。 “小姐还好吗?大夫说伤有点重,这两天会恶心想吐,等缓过去就好了。” “只是头上的伤口得养好一段时日,照顾不好的话说不定会留疤……” “都怪我,当时应该跟你一块出去的,活计回来也能做,合不该让小姐一个人出门。” 春妮一边上前伺候一边不停地说,没指望床上的人有什么回应,顾自在那儿念叨关心着。 毕竟她也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傻子,能有什么回应。 钱宝珠呕了片刻,没吐出什么东西,被春妮拍着背拍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缓过来,只是仍然头疼的受不了,特别是受伤的那地方,更是揪揪的疼啊。 这么个状态什么都做不了,她索性就着对方的动作躺下继续休息,只是肚子忽地咕噜噜作响。 原主之前把好吃的都送给渣男了,到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进食过水米,不饿才怪。 “小姐,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做吃的。”春妮耳尖地听见了,给她掖了掖被角,说完蹬蹬跑走了。 钱宝珠介于原主之前的人设,以及和身边人的熟悉程度,保险起见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打算等她好好理一理穿书的事,缓过来了再慢慢显露自己不傻的事情吧。 不然她可不敢保证被发现后,会不会被当做异端妖邪之类的活活烧掉。 毕竟能活谁不想活,烧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到现代世界,那还不如先在这里老实活着呢。 幸好她除了那诡异出现的剧情外,还有原主消逝前的记忆在。 为了不被察觉出异常,钱宝珠认认真真将那份凌乱的记忆翻过一遍,却没找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因为原主十几年来都是傻乎乎的,整日里浑浑噩噩地过着,几乎没记住什么事,唯几印象鲜明的也只有宠她的老爹钱有财和家中时常接触的人,另外再加上近一年来疯狂倒贴的村草小白脸男主赵四海。 原主心性简单,除了这些人,她连‘情敌’孙晓荷都没啥深刻记忆,不过是一个村里姑娘的标签。 渣男赵四海先不提,讨债的还在后头。 之前那个白胖矮个儿八字胡的大圆脸中年男人,就是原主的亲爹钱有财了。 如今也当真成了她的亲爹,谁让她现在叫钱宝珠呢。 穿越就要有穿越的自觉,不管她之前怎么难以置信,这亲人肯定得认着。 另外,家中除了这对父女俩,还有一个女佣春妮,一个长工铁柱,好像还有一个原主要叫小娘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以后见到再说。 至于女主人,早在原主小时候就病逝了。 钱宝珠刚整理好思绪,听到她信的消息赶来的钱有财就推门进来。 “宝儿,你咋样啊,好点没?”钱有财一进门就围着闺女嘘寒问暖,还亲自给她端来一碗鸡蛋汤。 “春妮说你饿的厉害,先给你打点鸡蛋汤垫肚子,后面正跟你做好吃的,来,咱先把这喝了。”说着他就颠颠地端着碗上前想亲手喂。 钱宝珠即便装傻,作为成年人也受不了被当婴儿对待,虽然她对于便宜爹的慈父情怀很感动就是了。 所以她没真让对方喂,而是伸手夺过汤碗,也不多说话,仰脖咕嘟咕嘟就干了,完后倒扣碗底表示喝光光。 她表现的很正常,然而就是太过正常了,反而让宠女无度的钱有财敏感地发现了端倪。 不过他并没有往别处想,因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闺女,连头发丝和耳朵上的红痣都是一样一样的,根本没可能被掉包,更不曾想过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芯子换了的可能。 “宝儿,你是不是不傻了?”钱有财猛不防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的喜气。 钱宝珠递碗的动作一顿,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 “我本来就不傻。” 这是原主说的最顺溜的口头禅。 钱有财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顿时放下了心里那点子狐疑,转而欢喜起来。 闺女清醒啦,看来真跟大夫说的那样,头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流的血比较多,好好养一养补一补就好了。 他想着家里有什么补血的好物,也没问钱宝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顾及到她是个傻子,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所以他决定私底下去查,一定要把敢伤他宝贝闺女的人揪出来。 想到这个,钱有财一拍大腿,后悔没在恩人走之前仔细问问他情况,也许人家看到罪魁祸首了呢。 钱宝珠看着他在哪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脸的,犹豫了一下,决定开口。 “爹……”一声爹喊出来没有丝毫的滞涩感,仿佛她曾经喊过千百遍一样。 又是一个奇怪点,钱宝珠暗暗留意。 “爹,之前救我那人呢?”她继续问道,想重点知道的也是这个,不然她可能还会根据原主的人设多装一会儿小傻子。 钱有财抱着个碗,正考虑着要怎么逮到凶手呢,被女儿这一句话问的脑袋瞬间空白,手里的瓷碗没拿住,咣当一声落到青砖地上摔成八瓣儿。 “宝儿,你你、你问我啥?”他惊的话都说不囫囵了。 他闺女平常是喊他爹,但是从来没说话这么顺溜过啊,当然除了那句她不傻。 钱宝珠也知道那情况,但她对此还是那句话。 “我本来就不傻,以前是懵懵的反应慢,现在好像变聪明了。” “对对对,我们宝儿不傻,只是以前小孩儿心性,现在长大了,哈哈哈。”钱有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看了眼闺女头上那裹着的伤口,自以为找到了原因,暗自庆幸因祸得福,闺女挨了一下,人看起来真的不傻了。 因着这点,若是找到罪魁祸首了,他或许可以考虑教训轻一些。 “嘿嘿嘿,宝儿变聪明了,大喜事大喜事,肯定是你娘在天上保佑呢,晚上爹去找她唠唠去。”钱有财兴奋的手舞足蹈,白胖胖的身体十分灵活。 这不仅是个矮胖子,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钱宝珠暗自如此评价道,然后又赶紧问起刚才的那个问题。 救她回来的那个男人在哪儿,她想见见对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那些复杂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啊,你说恩人啊,他好像有急事要去处理,知道你没事他就走啦,爹留都留不住。” 钱有财高兴着回答,紧跟着就问闺女找他有什么事。 钱宝珠得知人已经走了有些失望。 不过也没强求,走就走了吧,下次遇到了再寻找答案就是,遇不到就算了。 她抚了抚心口,貌似在看不到对方时,她的心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并没什么异样。 “没事,就是清醒后知道是他救的我,想当面道谢。”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 钱有财摆手说他已经谢过人家卫先生了,让闺女放心。 “卫先生?” “对,他说姓卫,又穿着一身长衫,可不就是卫先生嘛。” 钱有财一脸喜色地解释,觉得头次和闺女聊天,这感觉真是好啊。 只是不等他再多唠些什么加深父女感情,外边就有人敲门。 是钱宝珠的小娘想来看望她。 钱有财扫兴地撇撇嘴,让人进来陪着闺女说话,顺便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 他自己则乐颠颠地跑去厨房,准备让春妮多做两个补血的菜,给闺女好好补补血。 钱宝珠都没来得及和他说那对渣男女干的好事,人就溜出门不见了。 迎面而来的是原主记忆中没多少存在感的小娘,花姑。 第73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 小娘名叫花姑,是个三十出头略有几分姿色的小妇人。 原主对她印象不深,所以钱宝珠也不了解这个人,更不知道对方在这个家里的定位。 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往常她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现在人家竟然上门探望,就不知是探望她的病情还是别的。 在不清楚对方来意的情况下,钱宝珠索性稳住静观其变。 花姑进来时先是按照钱有财的吩咐,拿起扫帚把地上打碎的碗片收拾干净了,而后才靠近架子床前。 钱宝珠就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偶尔瞧她两眼,乍一看起来和那个平时总是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傻原主差不离。 花姑就是这么认为的,走到床前先看了眼她头上裹着的白纱布,见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就松了口气,捏帕子的手拍着胸脯连说菩萨保佑。 钱宝珠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关心原主的,谁知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只见花姑庆幸之后,一脸期期艾艾地开口了。 “宝珠啊,我瞧见四海想来看你,被老爷挡在门口不让进来,你看要不要去见他?” “现在都入冬了,外面冷呢,站一会儿说不定就得冻着了。” “……” 花姑还在絮叨个不停,然而以往那个一听她提起赵四海就立马往外跑的人,却直到她把提醒的话讲完都没个动静。 对方坐在床上稳如泰山,并且看着她的目光清凌凌的,一点都不像个傻子。 花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什么事超出意料之外了。 知道她具体的来意后,钱宝丫有了动作,指着自己脑袋上的伤直接说,“这就是赵四海带人砸的,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花姑立时惊了一下,不过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你,你不傻了?” “嗯,托赵四海的‘福’啊。”钱宝珠语气嘲讽。 花姑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不在意,反而一脸欲言又止,最后支吾着再次劝说,“这、这也算是四海的功劳不是,你既然都不傻了,那就…别把这事跟老爷说了吧?” 钱宝珠诧异地挑眉,仔细看了眼面前这个女人。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需要她叫小娘的女人,竟然是拜倒在小说男主光环下的拥护者,在钱宝珠和赵四海之间,人家心向的是后者。 “这事我知道了,你走吧。”钱宝珠没有了多谈下去的心思,摆摆手赶人。 花姑还以为她答应了刚才那事,面带喜色地离开的。 春妮端着托盘和她错身而入,狐疑地望了眼花姑远去的背影,进屋警惕地对钱宝珠念叨。 “小姐,她不论说了啥你可都别信,讲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面憨心奸的村妇,面上看着老实好说话,其实心里就爱盘算这个计较那个的,要不是……东家当初也不会选了她。” 春妮一边拖来高凳放在床头摆饭,一边不忘殷殷切切地叮嘱着,本以为这次依然得不到什么回应,却不想话落后,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回复。 “小姐,刚才你说什么?”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仍然满怀期待地小心试探。 “我说我知道了,她都不关心我头上的伤,竟关心旁人去了。”钱宝丫朝她笑了笑。 春妮猛地睁大了眼睛,蒙了一下后铺天盖地的惊喜袭来,激动的她双手发抖,差点没拿住手上的筷子,被钱宝珠及时接了过去。 “小姐,你,你好啦?”春妮赶紧伺候着她吃饭,一面小心翼翼地询问。 钱宝珠喝了口米粥点头,放下碗将钱有财拉出来说道,“爹说我长大变聪明了,以前是还小没开窍。” 现在脑袋被这么一砸,可不就开窍了嘛。 春妮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瞧了眼自家小姐头上的伤,差不多和钱有财想到一块去了。 “东家见识多,说的都对,小姐之前还小,现在长大就好了。”说着抹了把眼角,那是高兴的。 高兴过后,春妮思及刚开始小姐那句话里的意思,立即又警觉起来。 “小姐,你刚才说花姑她不关心你,还关心别人?” “嗯,这事儿我会跟爹讲,你去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空,就说我找他有些事要说。”钱宝珠打发春妮去叫钱有财过来,她自己吃饭就行。 春妮匆匆去找人,不到一会儿就把钱有财拉到后院。 花姑在西厢房隔着窗户瞅见了,心下更是放心,等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正屋里后,她拍了拍身上的细布薄袄,起身出门朝大门口走去。 铁柱正在门后喂看家护院的两只大黑狗,察觉到她要出门,瞧了一眼没管。 只是他长的五大三粗的看着太过凶悍,一双不怒生威的虎眼只是瞥了那么一下就让花姑吓得禁不住两腿发抖,赶紧加快步子出去。 她也没走远,因为门外一角的大枣树下就有人正等着她,远远看去是一个身形普通的男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钱家的傻妮子不知道我来了?”等在枣树下的年轻人见到花姑是独自出来的,不禁意外又吃惊道。 花姑走过去小声透露,“我去跟她说过了,她刚才把钱老爷叫去,应该正是说你们的事。” “那就好,这下家里不会被钱老财迁怒了。”年轻人这才满意地说。 花姑犹豫了下,更小声地问,“你咋把她脑袋砸了?刚才见她说不傻了。” 年轻人惊了惊,不过想到以往那人在他面前献殷勤讨好的样子,随即又放下心来。 “没什么事,晓荷不小心蹭了她一下出点血而已,是她养的太娇气了。”年轻人敷衍了一句,知道事情解决后就不再多留。 花姑见人跑远,自己到路边胡乱扯了把野花,回去准备整理下送到正房。 与此同时,正屋里钱有财跑的气喘吁吁,身上圆滚滚的胖肉都一颤一颤的,到了后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汗就连忙问发生了啥事。 春妮喊得那么急,他以为是宝贝闺女出事了,眼看着人还好好的才放心。 钱宝珠这时已经把饭菜用好了,头还疼着不舒服,她吃的并不多。 趁着春妮收拾碗筷的功夫,钱宝珠让钱有财搬了矮凳坐过来,歇会儿擦把汗,然后和他讲起自己受伤一事。 钱宝珠没讲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只说她从醒来后发觉自个儿心里头亮堂了,不再是以前堵堵囊囊的不通窍,然后就叫她记起来之前的一些记忆,比如她是怎么受伤的。 “是赵四海,还有孙晓荷,他俩干的。” “我给他送东西,结果他叫跟他一块来的孙晓荷把我头打破了,还说是不小心,哪有不小心会下这么大力气的,分明是故意。” “要不是卫先生路过救我一命,说不得爹你就见不到闺女了。” 钱宝丫确实如花姑暗示的那样不告状,但她把当时的事情真相全抖落出来,比单单告状的效果强上无数倍。 钱有财听她说到一半时就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好不容易压着火气听闺女说完,当即就炸了。 “他娘老子的小畜生,敢欺负我钱有财的闺女,活腻歪了他!” 骂了之后,钱有财捋起袖子就想去教训罪魁祸首一顿为闺女出气,但下一秒想起了什么不禁动作一滞,瞥眼观察闺女听了刚才那话的反应。 钱宝珠一脸平静,没给什么反应。 她又不是原主,对赵四海没什么印象,何况对方还是和她站对立面的渣男主,她有好感才有鬼了。 所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含糊。 而且她并不打算自己动手,毕竟自个儿还伤着呢,得好好养伤先,把事情捅到钱有财这里让他去忙活着,也算是让便宜爹为原主出出气。 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被钱有财瞄在眼里,立马就揣着手蹭过来问,“宝儿,你不喜欢那小子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也不稀罕他。”钱宝珠表明态度,话说的掷地有声。 钱有财这下是真的眼睛发亮了,高兴的不行,连声应和,“对对对,咱不稀罕他,不就一个长得不咋地的普通小子嘛,连你爹年轻时候的长相都不如嘞,瞧他那神气的样儿,我呸!” 钱宝珠瞅了下眼前笑成一朵花的大圆脸,嘴角抽了抽没反驳。 “那等爹就叫人去教训他给你出气啦?别等他下次找过来你就又反悔了。”钱有财仍然不可置信地试探道。 钱宝珠摇头说不会,摆手让他放心去教训人,最好能让对方也感受感受她现在受的罪,下手可别轻了。 春妮这时候拿着一捧野花进来,说是花姑专门出去采的,看她喜不喜欢。 钱宝珠让随便找个地方放,并没有多么稀罕那点野花野草,反而又继续多加了两句。 “他们之前逃跑时抢了我的东西,爹教训他后一块要回来,不能便宜外人。” “还有小娘,刚才过来跟我说赵四海在咱家外面,让我去见他,心疼他站那儿受冻来着……” 钱有财听着前面时喜不自胜,握握肉拳头表示一定照办,不仅要把闺女的东西要回来,还得好好料理那人一番才行。 然而听到后面的时候,钱有财白胖的脸立马就黑了下来。 “这娘们,让你叫她一声小娘是抬举她,她还真当是你小娘了?既然不识抬举,那爹就叫她知道啥是规矩。” 不过是一个连姨妾都算不上的东西,竟然就敢在主家小姐耳边乱叨叨! 钱有财气呼呼地说完,又关心了一遍宝贝闺女才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噔噔作响,显然是气的不轻。 稍后,钱宝丫很快就从春妮那里得知,花姑没吃饭就被钱有财关进家里的小佛堂,跪家主母的牌位反省去了。 而钱有财在试探过宝贝闺女是真的不稀罕赵四海了,处理过花姑的事后一想到这个就开怀不已,马上叫来铁柱和他说道教训人一事。 谁知这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赵四海的叫门声,让院里的两人齐齐眼睛一亮。 正主又上门来了,现成的好机会呀! 第74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4 钱有财听着外面赵四海在那里不耐烦地喊他闺女的名儿,心里头火气熊熊燃烧。 “我刚还可惜之前他上门没弄一顿就叫他跑了,现在没过一会儿他又过来,不是找打是啥!” “东家,要打吗?”铁柱摩拳擦掌问。 钱有财一拍大腿斩钉截铁狠狠道,“打!” 打破小兔崽子的狗头,叫他也尝尝头破血流的滋味! 铁柱得令,呸呸朝手心唾两口唾沫,一边热身一边虎虎生威地去开门。 钱有财挺起肚子背着手跟着后面,为自家人撑足了场子。 赵四海这会儿已经不喊了。 因为他高喊了几声钱宝珠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就没什么耐性再喊下去。 他之前过来一次已经是无可奈何,这次不到片刻又回来找人,自觉失了颜面,但是家里爹娘担心,非得让他再来一趟赔罪,顺便看看能不能稍回去一些好菜。 毕竟现在初冬已至,外面地里的野菜不多了,大部分苦涩难咽。 为了这个,赵四海决定对钱家傻女好一点,亲自喊人出来。 只是等了片刻,没等来他屈尊降贵想‘抬举’的那人,却见钱家的长工铁柱打开门朝他气势汹汹而来,后面还跟着面带不善的地主老财。 “你做什么?我找你们家小姐有事!”赵四海不明情况地拿腔作势道。 这句话有点威胁性,因为曾经的傻宝珠确实对他挺紧张的。 铁柱冲向他的动作一顿,不禁看向东家等指示。 “看我干哈,别跟他瞎逼逼,赶紧上!”钱有财一脸无所畏惧地挥手说。 提他家宝贝闺女也没用,闺女已经不稀罕了,他早就看不惯这瘦麻杆样儿的小子当了婊子还要立啥贞节牌坊的吊样,不趁机好好收拾一顿怎么行。 一声令下,铁柱立马没了顾忌,冲到人跟前一个大拳头砸上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赵四海说了话还等着钱老财像以往一样投鼠忌器不得不妥协呢,结果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一道黑影就罩上来。 “砰砰砰——” “啊啊啊——” 几乎是一瞬的功夫,砸肉的沉闷和惨叫声就随即响起,接连不断。 铁柱这人又莽又憨,还特别听东家的话。 所以让他开打时就迅速冲上去把人跟逮小鸡仔似的按住,握起铁实的拳头使劲往下砸。 叫打就实打实地打,不带偷工减料的。 “啊啊,你个莽夫敢打我?!”赵四海也挺震惊。 平时这时候,他们就是不待见他,也会看在钱家傻女的份上给他几分面子。 没想到如今在钱家门口他们就敢动手,他瞬间感觉满身都是被欺压的屈辱,更重要的是疼啊,被莽汉用铁拳往身上不要命地砸,他的小命都快不要了。 而且被人这么打一顿,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羞愤剧痛双加之下,赵四海哀嚎着开始口不择言。 “啊,放手放手,我找你家小姐,快叫那傻妞出来见我,不然以后别想我给她好脸色……” 这话一出,不光是钱有财那张大圆脸立即拉了的老长,连铁柱都愤怒地喷了喷鼻息,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 从来都是自家孩子自家疼,就是个傻子,那也只是自家人说得,旁人说不得。 更何况地上这人一直以来打的什么小心思,不说钱有财心知肚明,铁柱也看得愤愤不已。 以前能哄着小姐开心就留着他蹦跶,现在小姐不稀得搭理他了,可不得把新账旧账都跟他好好清算清算,不然人家还以为是哪根葱嘞。 铁柱虎目怒瞪,手下力气一个没把门,拳头砸到赵四海的鼻子,鼻血涕泪瞬间四流。 “咦!”怪恶心的,可不能弄脏了他的衣裳。 铁柱甩了甩手,不顾底下人的惨嚎怒骂,将人翻了个身按到地上罩头猛揍。 钱有财腆起肚子背着手转着圈儿围观,不仅看得贼舒坦,听着对方终于撑不住开始求饶的声音也是畅快的很。 “别听他的,继续打,狠狠揍。” “别光打后脑勺,就罩着他的脸揍,看他以后还怎么乱勾搭。” “给他额头上来几下,宝儿因为他受了大罪,让他也尝尝。” 钱有财在一旁指挥,铁柱逐一实施,主仆俩合起伙一块将送上门来的赵四海胖揍一顿。 直到人同样头破血流满头满脸血淋淋的,摊在地上彷如死狗一般,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罢了手。 最后要不是担心惹上人命官司,或许就叫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有来无回了。 赵四海已经疼的喊不出来了,只能涕泪横流地哼哼着,不知是怒骂还是求饶。 “好了,这次就先这么着,待会儿人扔选点,别脏了咱家门前的地儿。”钱有财狠狠出了口气,最后嫌弃地呸了一口嫌弃道。 他也不想闹出人命,暂时先教训一顿,往后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想罢,钱有财对着一滩烂泥状的赵四海再懒得多看一眼,警告了几句就挺着肚子回院了。 铁柱等东家进去,自己活动了下有点酸的拳头,觉得机会难得,准备再替自家小姐揍两下,最好把这小子脸打残了,以绝后患。 赵四海已经疼晕过去了,这会儿没有任何反抗。 只是铁柱刚要挥拳下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尖叫,从大枣树后跑出一个身量娇小长相清秀的女子。 “四海哥,四海哥,不要打四海哥,呜呜呜——”声音哀婉凄厉。 铁柱被这突然的一声弄得虎躯一震,浑身控制不住地掉鸡皮疙瘩。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村子里外来户家的闺女孙晓荷,也是欺负小姐的人之一,不禁砸着嘴琢磨了下,拳头蠢蠢欲动。 孙晓荷跌跌撞撞跑过来,却不敢近前,只能一脸乞求地流泪道,“别、别打了,我这就带他走,下次不敢来了。” 铁柱看差不多了,他又不能打女人,只得遗憾地站起身,最后又踢了地上装死的人一脚才算完。 “再敢欺负我家小姐,就想想我铁柱的拳头。”路过孙晓荷时,他还不忘挥着拳头警告一番。 孙晓荷哆嗦了下,终于意识到钱家这次大概是真的因为傻女的事发火了。 可、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就不小心蹭了一下嘛,谁让傻女老是没脸没皮地往四海哥面前凑的,都是傻女的错啊,那么不要脸还娇气。 孙晓荷自己安慰自己一会儿,总算把心里那点惊慌压下去。 但是下一秒等她瞧见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时又惊叫一声,赶忙跑上去笨手笨脚地叫醒竹马。 赵四海本就浑身疼的难以忍受,又被青梅那么猛烈一摇晃,顿时跟快散架了一样剧痛无比,只能赶紧苏醒过来。 孙晓荷见他睁眼,立马喜极而泣,“四海哥,你醒啦?呜呜呜,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钱老财太欺负人了……” “咳,晓荷,别说了,先把我扶回家去。”赵四海打断孙晓荷口无遮拦的话。 虽然经过这顿打,他心里也是十分窝火又憋屈,但俗话怎么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次的仇怨和屈辱,他赵四海记下了,早晚会向钱家父女讨回来! 只是现在他们还在人家门前,谁知道说的什么话会不会被对方听到了再来报复,还是小心为好。 孙晓荷不明白这一点,然而竹马哥哥发话了,她以为他是伤的厉害,想早点回去上药,最好再请个郎中来。 “嗯,我知道了,我扶你回家。”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踉跄离开,所以也没看见铁柱随后拿着点燃的干艾草出来,把他们刚才待的地方熏了熏,去晦气。 赵家在村子的另一头,孙晓荷扶着竹马踉踉跄跄地往他家走,路上因为不小心几次差点把人二次受伤,最后终于把人送到地方。 赵四海的受伤惊着了赵家人,毕竟是受宠的小儿子被打了,可不得上下全都要发疯。 “叔,婶,四海哥是让钱老财叫人打成这样的,你们可一定得为我们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了!”孙晓荷透露的内容让一众怒火冲天的赵家人面面相觑,全都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样没了声。 被地主家长工打的?这这这……不可能吧。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赵老头首先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都是怂的。 赵四海那边正让赵母擦着伤口止血,疼的哼哼着来顾不上回答,然后就叫孙晓荷接了口。 “哪有误会,明明是地主老财仗势欺人,还把好言上门的四海哥打成这样,怎么也得给个说话吧?起码看郎中的钱得赔偿了,还有养好四海哥身子的花用……” 孙晓荷不遗余力地为心上人争取,看着赵四海揉红花油时疼的脸都扭曲了,不由心疼得泪眼汪汪。 后面那些话成功让赵老头心动了,然而没等他下什么决定,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的人就上门了。 钱有财出了气回院后突然又想起来闺女被抢走的东西还没要回来呢,人就这么放走也太便宜他们。 所以,铁柱刚按照东家的吩咐给家门口熏了艾草去晦气,稍后又根据东家的嘱咐来赵家要东西。 “赵四海不光打破我家小姐的头,还抢了小姐不少好东西,东家让你们赶紧交出来,不然咱就见官!” 铁柱堵在赵家门口,铁塔般震慑力十足。 钱宝珠提到东西就赵四海抢走,让钱有财记得要回来,然后后者就打算把以前送的那些也顺便加上,用了的话让赵家拿钱补,不然送他们一家去吃牢饭丢大脸。 反正他钱有财是有理的一方,镇上巡捕房也有认识的人,不带怕的。 赵家人十几口人瞬间炸窝,连受伤的宝贝蛋都扔到一边顾不上多管。 第75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5 一听要去见官,只是乡野小民的赵家人差点吓破胆。 要说抵抗地主老财的底气,他们是一点也没有的,毕竟家里之前林林总总确实收了人好多东西。 虽然是通过赵四海的手,相当于是钱家傻女自愿‘送’来的。 但钱有财不计较的话万事没有,人家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他们赵家没理。 这会儿,赵老头别说动什么讨说法要赔偿的心思了,在威武强势的铁柱面前怯懦的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地主家的‘走狗’铁柱,以及他所代表的地主老财,赵家一家人箍着嘴缩着肩,乖的跟一群鹌鹑差不多,一点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至于孙晓荷,打从铁柱到场,她就躲到一旁去了,和憋着痛同样不敢吭声的赵四海青梅竹马地被大家遗忘在角落里。 铁柱不跟他们多闲话,张嘴把自家小姐近来送过的东西一一列出来,叫赵家赶快还上,吃了用了找不到的通通拿钱补上。 远的就不提了,最近大半年给的通通吐出来。 赵家人为难,送了的东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 他们舍不得还是一回事,关键是很多一拿回来就用了吃了的,还是还不了,只能拿钱补。 赵家不想掏钱,乡下人从地里刨食攒钱难,掏钱比掏他们的肉还疼。 但是不掏就要见官啊,而且他们家种的可是钱老财的地,不给的话谁知道到时候交租子会不会被刁难,或者干脆不让他们租地种,那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最终,赵母得到赵老头指示,哆嗦着去屋里把以往收到没来得及用或者还在用的东西都扒拉出来还回去,再从藏钱的地儿取出一点积蓄补上缺口。 铁柱不稀得多为难他们,拿到东家让拿的东西后就利索走人。 等钱有财见到铁柱要回的钱和物件儿之时,他拿出一本账册翻了翻,冷哼道,“这家子还欠着咱们几笔借账嘞,往年总说没有,原来是想赖账,今年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家里有钱却不还账,不是想赖账是想干什么,当他钱地主好糊弄是不是。 赵家人并不知道钱有财的打算,还以为还上东西就万事大吉了,等铁柱离开,他们纷纷松了口气,自以为事情完了不用见官躲过一劫。 然后一家人终于想起摊在角落里疼的直哼哼的宝贝蛋赵四海,又都哭着喊着围了上去。 孙晓荷被挤到一边,还想搭把手帮忙来着,却让赵母一把推了个趔趄。 “你就是个扫把星,一来就让我家丢了财,滚滚滚,滚出我家!”赵母说着就拖出大扫帚对着孙晓荷扑打。 赵家几个嫂子姑子见此也纷纷拿着家伙什上来帮忙。 “海哥儿八成是被他牵连的,不然人家宝珠跟咱海哥儿那么亲,怎么会让人打他?” “肯定是这妮子嫉妒搞的鬼,要不是她,咱家也不会被地主找上,都是她惹来的。” “外来户,扫把星,离我们海哥儿远点,滚回你家去!” 一群女人一致而同把责任往外推,然后骂骂咧咧地将罪魁祸首赶了出去。 “我没有,赵婶,你相信我啊,四海哥——”孙晓荷一边抱屈一边躲避,最后不得不先离开,不然她怕赵家女人在怒头上会把她的脸抓花,以后还怎么跟四海哥在一起。 赵四海在这期间没为她说上一点话,但孙晓荷给他找了理由。 肯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痛了又被人围着,所以才没来得及帮她求情。 孙晓荷一身狼狈地往家走,暗自羞恼不已,心中把前后发生的事情琢磨一回,想不通钱家傻女那边是怎么回事,态度变化也太突然太大了。 在她想来,钱宝珠一旦碰到赵四海就跟哈巴狗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铁定不舍得动后者一根汗毛。 然而现在这样反常,估摸着八成是钱老财瞒着他家傻闺女才下的毒手。 孙晓荷自以为找到了缘由,心思一转有了个想法。 等路过河边见到正在那儿浆洗衣裳的春妮时,她特地拐个弯儿过去和人打招呼。 “春妮,在洗衣裳啊?” 这一声一听就是没话找话的话,让河边一众洗洗刷刷的村妇连同春妮一起转头看过来。 “哟,这不是咱村的村花姑娘吗?以往看咱都不看一眼,咋肯过来打招呼了。” “人家不是精贵的很么,据说从来不洗衣裳哩,到这边来干啥?” “那谁知道,没看是找春妮嘞。” 少部分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句,大多数人都是下意识放慢了锤洗的动作,支棱起耳朵等着看好戏。 孙晓荷脸色白了白,可惜赵四海没在旁边,不能像以前那样为她出头。 她自己是做不来和人吵架费口水的事的,心里恨恨,面上却只当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自认不跟这群村里的长舌妇一般见识。 而且河边泥水乱石多,她还不想弄脏了脚上的鞋子。 春妮瞧她说了句话后就远远地站着,上都不上前一步,好似很嫌弃的样子,单等着自己过去和她说话,不由得撇撇嘴。 又不是自家小姐,还想让她事事迁就着咋地。 “你找我做啥?”她继续涮洗衣裳随口问道,对人家难得的招呼根本没当回事儿。 孙晓荷见她不配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支吾了两句没说出来,最后跺跺脚跑了,留下一众等着看戏的村妇们失望不已。 “这就走啦?那她到底是来干哈的。” “嘿嘿,说不得是想让春妮也伺候她一回。” “咦!那她可真敢想,春妮是地主家的佣人,专门伺候地主小姐的,孙家一窝子懒货,她算个啥。” “没有做地主小姐的命,偏偏还端着地主小姐的架子呗,我呸。” “……” 河边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啥的都有,不过话头多是在刚离开的孙晓荷身上,对于地主钱家却是不多提的,说也说的好话,毕竟春妮还在场。 春妮也不管她们,一边把她们说的都听在耳中,一边动作麻利地把几下把衣裳涮洗完。 等她端着洗衣盆离开,余下的村妇们才开始小声说起地主家的话题。 而春妮回去的路上,被专门等在那里的人拦住了。 “你到底找我有啥事,不说就赶紧让路,我还急着回去给小姐做好吃的。”春妮对上来人十分不耐烦,虎着脸的时候气势也挺足。 孙晓荷不敢再耽搁,抓住机会将铁柱暴打赵四海、钱有财一旁指挥的事情吐露出来,完后还委屈地补充了一通。 “我知道宝珠姐对四海哥的心是真的,就是她爹对四海哥不待见。钱大叔还让铁柱去赵家要东西,弄得四海哥连请郎中和买药的钱都没有……” 春妮听她在那儿扯完,差不多弄透了她这次找来的小心思。 不就是变相的告状嘛,还是想通过她向小姐告他们东家的状,到底咋想的,是不是脑壳有疾? 春妮懒得理她,本来打算拨开这只挡路狗赶紧回家去。 然而那群洗完衣裳跑来路过,实际上变相看热闹的村妇们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家小姐跟东家置气,回头再给你们送点好处吗?”春妮一句话挑破孙晓荷的用意。 没等孙晓荷委屈巴巴地辩驳,她就向大家伙撂下一个深水炸弹。 “可惜啊,我家小姐脑子转过弯变聪明了,现在已经不稀罕你的四海哥啦,人以后全都是你的,小姐也不会再让你们白白占便宜,你高兴不高兴,开不开心?” 孙晓荷当场就蒙了,怎么可能高兴开心的起来。 脑子转弯变聪明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钱家傻女不傻了?不可能吧? 一时间,孙晓荷连同围观的众人都因为春妮话里透露的重点狐疑起来。 有的人信了,决定以后可不敢再说地主家小姐傻不傻的问题;有的人不信,以为春妮是为他们家小姐说好话故意那样讲的,傻子就是傻子,哪有突然变好的。 春妮趁着大家懵逼的时候,撞开挡路的孙晓荷就昂头挺胸地走了,神气的很。 这么一来,相信地主家傻女不傻了的人又多了点,等到大家回去后,这条消息就在村里私底下传开了,信疑各半。 不管外面如何,春妮回去把遇见孙晓荷的事跟自家小姐讲明,还把自个儿那番扬眉吐气的声明说的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干得不错。”钱宝珠捧场地表扬道。 不过从春妮的话里,她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孙家竟然是长河村的外来户,早年躲灾荒来到这里安家,一向被全村人排挤嫌弃。 因此,别看孙晓荷和赵四海青梅竹马地长大,其实赵家人是十分看不上她的。 剧情中没提到这点,估计要不是逃难时人多力量大好生存,还有孙晓荷拿捏住了赵四海的心,后者手里又有足够的钱财支撑,两家人不会一起那么团结地逃出去。 之后又有利益关系在,赵、孙两家才成了亲家,让赵四海孙晓荷达成所愿。 而现在嘛,既然她钱宝珠来了,那赵四海就别想从她手里拿到一毫一厘。 那两人不是情投意合么,她就给他们再加一把火吧,好让有情人提前终成眷属,叫那两家人现在就斗去,顺便给男女主找点事做,别有空没空就想往钱家身上缠。 “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钱宝珠拉着春妮这样那样一通吩咐,让她稍后照办。 然后接下来不到两天的功夫,赵家宝贝蛋赵四海和孙家闺女孙晓荷情投意合要结亲的说法就在长河村传开了。 第76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6 赵四海和孙晓荷两情相悦意欲结亲的事情一爆出来就迅速席卷整个村子,让赵家人反应都反应不过来,更别说把消息拦截瞒下。 以往两个当事人走的近,长河村的人不是没看到过。 只是因为事情没摆到明面上来,他们也不能乱说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不是,所以都只不过在私下里嘀咕几句闲话。 现在两人的私情被直白地捅了出来,又正值初冬农闲时候,大家伙可不就碎着嘴八卦个不停。 这下,经大家伙说来传去,赵四海和孙晓荷的亲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如果到最后两家没成,那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算是悔过一次婚的,再说亲可就自动低人一等了,到时家长都直不起腰来。 赵家人对此气的不行,万般不乐意。 他们家宝贝蛋将来是要做地主家女婿的,以后会接手一大片土地当地主老爷,和一个外来户家的闺女绑上能有什么出息! 然而孙家却在流言中默不作声,对所传的内容乐见其成。 别看他们在长河村住了十几年,却因为是外来户的关系总是被排挤,因此孙家一直想搭上一户本地人站稳脚跟,不然也不会让自家女儿打小就跟村里的小子们玩在一起。 而孙晓荷选了同龄中最出头的赵四海,孙家对赵家在村里的根基也比较满意,就等着女儿把人收复了,对方上门提亲。 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当然不会反对。 这样一个不满,一个乐意,又有赵四海孙晓荷在中间牵扯着,然后两家人就怼上了。 还有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丁点是非都帮赵、孙两家传的沸沸扬扬丢尽脸面,更加剧了两家矛盾。 钱宝珠在家里听春妮转播的这场笑话,自个儿稳坐钓鱼台,就让别人狗咬狗一嘴毛去。 并且这还只是开始,先让两家人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后面因此而起的反应才是对付正主的。 要知道作为小说男女主,赵四海和孙晓荷在村里的爱慕者加起来可不少。 剧情中因为那两人没公开,明面上是原主傻宝珠在追求赵四海,不知为藏在背后的女主挡去村里姑娘们多少明枪暗箭。 而女主孙晓荷一面享受着村里小伙子的追捧奉迎,一面享受原主傻宝珠送上的好处,最后还把竹马顺顺利利地收入囊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要说这一番操作中没有用心机,钱宝珠可不信,女主可没有剧情中描述的那般纯洁无瑕惹人爱。 现在她抽身而出,让他们自己玩去,看能玩出什么花样。 事实证明花样还不少。 因为男主光环的存在,赵四海在村里的姑娘中不是一般受欢迎,以往有地主家小姐冲在前头,其他人就是再羡慕嫉妒,也得屈服于地主老财的势力,只敢偶尔搞点无关痛痒的小动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眼瞅着孙晓荷犹如一匹黑马猛不防地冲出迅速上位,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瞬间急了。 她们不敢对上地主家小姐,难道还不敢对上你这突然冒出的外来户小贱人吗,看招! 没了钱宝珠吸引火力,暴露出来的孙晓荷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什么走着走着被人碰倒摔一跤,在自家院里头上突然落泡狗屎,路过哪家门口不早不晚正赶上人家往外泼水,浇了她一身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因为爆出婚约,以前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小伙子也散了,赵四海不出面,没人再为她抵挡这些报复算计。 到最后,孙晓荷被村里一群爆发小情绪的姑娘们围攻整的很惨,别说有功夫去看望养伤的四海哥了,就是她自家都被牵连,跟落水狗一样被全村人痛打,挨了家里不少埋怨。 同时被她寄予厚望的赵四海正被赵家人关在家里养伤,英雄救美是不可能了。 原本郎中家的女儿喜欢他,还准备免费给他送伤药来着,现在知道他已经有喜欢要娶的人了,那药是不可能再免费给的。 赵家人不愿意多花钱,只能用土法子给赵四海处理伤。 赵四海躺家里熬着慢慢养,再没功夫出来作妖。 钱宝珠目的达成,还没觉得清净一会儿,家里又出了件事。 “小姐,东家把花姑放出来了。”春妮过来报信说。 钱宝珠没在意,放就放了,连续罚跪那么多天,让她明白是吃谁家的粮、心应该向着谁就行了,也没打算把人怎么着。 “可是刚才铁柱去叫了郎中过来,说是、说是怀了……” 春妮一脸的质疑和不信,继续道,“她来家里那么久,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这时候说自己怀上了,我咋就不信呢。” 怕不是想借此躲过家法吧。 “郎中不是来了?真没怀也瞒不住,你担心什么。”钱宝珠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把剧情扒拉了一遍。 剧情里原主没有任何弟弟妹妹的存在,一直都是独苗苗一个,所以钱有财才那么宠闺女,要星星不给月亮。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要么是假的,要么最后没生出来。 “真怀了也好,东家带她回来本就是要给小姐生个弟弟当依靠的,以前光吃闲饭不干活,现在总算有点回报了。”春妮嘟囔着给钱宝珠泡了糖水喝,而后自己又出去查探情况。 郎中确实来了,正在西厢房给花姑诊脉,钱有财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 “月份应是太浅,暂时摸不出来滑脉,得再等段时间才行。”郎中诊了一会儿,最后捋着山羊胡下定论。 “真怀上了?”钱有财一脸狐疑。 对于多个孩子陪闺女,他不是不期待,只是就像春妮嘀咕的那样,这时机也太巧了点。 郎中不敢保证,所以没有接话。 花姑自己肯定地说,“老爷,我前面生了好几个,经验足着呢,这回的反应保准是怀了。” 钱有财见她说的笃定,心里挺高兴,不过因为花姑之前犯的错,他不想因此多给她好脸。 “既然怀了,那就好好在屋里养着,大冬天的,没事别出去瞎逛了。”这相当于继续禁足了,只不过地方从小佛堂换成西厢房。 即使她现在怀里揣着个宝贝疙瘩,但在钱有财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他家宝儿,所以还是老实窝着吧,别出来碍眼。 花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等钱有财送郎中离开,她自个儿在屋里委屈的抹眼泪。 春妮见此倒是松了口气,高兴地回去和钱宝珠报信。 等钱宝珠得知自己即将有弟弟妹妹时,钱有财也回来和她解释这件事。 与春妮之前透露的差不离,大致意思就是她一个女孩家在这世道生存不易,等他百年之后有个兄弟姐妹照应着的话会好过一些,而且即使家里孩子再多,身份上还是她的最高,以后家里的大头都是传她的,让她不用担心云云。 不管他说的真假,这一份慈父心足以让钱宝珠动容。 “爹,我没关系,家里多个人也好,就是花姑既然怀上了,那得仔细照顾着点。”别中途一不小心夭折了,让那个孩子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钱宝珠顺从本心,点到为止地提醒了一句。 “哎呀,这个小姐不用担心,花姑以前是做惯农活的,身子好得很,不然哪能挑到她给咱家生娃娃啊。”春妮看她真的没有为此介怀难受,立马高兴地说道。 钱有财也放心了,叫宝贝闺女好好养着,有啥想吃的就让铁柱春妮去买等等嘱咐了一通,才去继续忙活别的事。 钱宝珠透过窗户看了眼西厢,暗自若有所思。 听过春妮刚才那番话,她觉得花姑怀孕这事吧,里面可能存在一点猫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了。 几天后,春妮悄悄向她报告,说花姑趁着东家不在家时偷溜出被禁足的西厢房,同时厨房里还少了东西。 “八成是她偷拿的,暗中接济娘家了。”春妮恨恨说道。 厨房一向是她管着的,花姑动厨房的东西相当于在她的地盘上撒野,气都快气死了。 可是人家现在有尚方宝剑护身,她也咋地不了对方,只能跑到自家小姐面前透透风告告状。 “确定是她拿的吗?”钱宝珠也没想到花姑还能来这一出。 春妮肯定地点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偶尔也见过几回,只不过因为拿的不多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不值当嚷嚷出来斤斤计较,所以家里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 这次或许是有了依仗,花姑直接动了粮食。 这种事不能放任,钱宝珠让春妮暗中盯着点人,别让她把家中的厨房搬空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粮食动这一回也就算了,再有下次就告诉钱有财,让他去处置。 春妮应下,说这事肯定还有下一回。 毕竟花姑娘家可能真的是缺粮了,要一次怎么够。 缺粮这个词让钱宝珠提起了神经,仔细问过春妮后方才得知今年两季的收成都不好,筛去赋税和租子后不剩下多少,如今刚入冬,有些地势不好收成差的地方家家已经开始缺粮。 并且除此之外,现在地里的庄稼长势也不行,初雪一直不肯下,可以预见来年年景八成要不好。 若是到时没有瑞雪再不下点雨,一旦地里旱起来,那可就真的没点收成,要成灾了。 “年初那会儿还发生过天狗食日,大家都说是老天爷发怒降罚,这两年要多灾多难。” “一有灾难,苦的还是老百姓,像那年就因为涝的厉害没收成没吃的,我娘最后又病又饿地去了……” 春妮说起旧事忍不住红了眼。 钱宝珠静静地听着,从中知道了这姑娘的身世,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虽然这是个小说世界,但在剧情之外各个人物各有他们悲欢离合的故事。 他们不是简单的虚幻勾勒,而是真实存在的。 第77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7 春妮的家在山里,山洪频发的那年,她娘在饥饿中病逝。 等灾难过后,她爹续娶新妇,不久同父异母的弟妹出生,后娘以家中无钱开销为由,提脚将她卖给了牙婆。 好在春妮自己运气不错,被钱有财挑中买来给闺女作伴,得以吃喝不愁地长大。 她和钱家签了死契的,这辈子都是钱家人。 “多亏了东家和小姐,不然我都不知道被卖去哪个脏地方吃苦受罪。”春妮感激道。 钱宝珠安慰她一通,更关心的是旱灾的问题。 稍后待到钱有财过来看她,钱宝珠问了对方这件事。 “地里确实开始旱了,已有几个月没下过一滴雨,这个冬天要是没有瑞雪降临,来年的收成估计要减产,如果春雨再不下点,爹都担心到时候连租子都收不上来。”钱有财不无担忧地说。 钱家土地虽有一百多亩,但地质不是最好的那类,种点粮食本就收获不多,若是天时再不给力,那就几乎没啥进项的。 再说钱有财算是有良心的地主,租子收的不多,赋税才是大头,到时收成不好别说收租子,估计还要倒贴交税。 钱宝珠问到铁柱时,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收上来的粮食不够,咱家估计也得饿肚子,到时可咋办。”铁柱饭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吃饱的问题。 他就是因为饭量大吃的多,打小被家里赶出来混乞丐窝,机缘巧合被钱有财看中力气大捡回家来一手拉扯大,与其说他是钱家的长工,不如说是半个钱家人。 不过由于他长的太憨笨,钱有财倒是没看上他当倒插门女婿,怕委屈了闺女。 家里人都问完,钱宝珠总结了一下再对照一遍剧情,发现大旱灾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察觉到它的严重性。 往年也时不时旱上一回,最后基本都缓过来了,没啥大事,所以降低了人们的敏锐性。 再加上上面的人对此有意隐瞒,最后才导致范围那么广波及那么大的灾难。 而唯一因为男主光环提前察觉出异样的赵四海,最后还把主意打到原主头上。 钱宝珠得出这番结论后,觉得自己即便在养伤什么都做不成,也得赶快开始考虑后路了。 剧情中,大旱灾起始于明年初春,到了夏秋时节颗粒无收时混乱四起,最终在冬天酿成大范围的逃荒灾祸。 可以说,那一场死了很多人的大灾难是天灾**合力导致的。 钱宝珠一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安排,打算避过旱灾,让钱家躲过剧情中的结局。 首先和男女主撇开关系她已经做到了,其次还要带着家人家财在灾难来临前离开灾区。 想到以后的时局发展,钱宝珠觉得他们之后最好不回来了,借机摆脱地主的身份重新开始,为将来红党执政做准备。 不然到时等全国解放了,他们家可就是被专门打击的地主那一类,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之前因为还有时间,钱宝珠不着急行动,想着先把伤养好,而且冬天来到,外面天寒地冻的路都不好走,就是搬家也不好搬呐。 但是现在她察觉到旱灾已起,顿时就着急了,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说服钱有财卖房卖地跟她跑路。 毕竟虽说已经有点迹象,但实际上事情还没发生,钱有财不一定会愿意放弃家业背井离乡。 钱宝珠绞尽脑汁想着法子的时候,春妮那边盯着花姑有了点进展。 “小姐,我给你去煎药时发现花姑也在熬药喝,可郎中还没确定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怀呢,而且上次人家根本没给她开保胎药啊。”春妮奇怪地嘀咕。 可能是花姑比较金贵自个儿的肚子,所以自己找来的药熬,但春妮直觉这事儿不对劲。 “你要是觉得奇怪,就把她的药渣拿过来点,明天郎中要给我复诊,正好让他瞧瞧。”钱宝珠出了主意。 春妮欣然去做,麻溜地将花姑倒掉的药渣找到,用帕子包了点回来。 第二天,郎中按时过来给钱宝珠复诊头上的伤,重新换了药,而后春妮拿出那包药渣让对方帮忙认认。 “这是堕胎的主药啊,虽然里头配药不全,但只有这一味就足以让孕妇滑胎了。”郎中分辨出后惊讶道。 他也是知道钱家有位待定的孕妇,之前把脉就是他把的。 钱家人口简单,对未来的孩子挺欢迎,但是现在家里出现堕胎的东西,那这事情就有异了。 堕胎药?! 钱宝珠和春妮齐齐惊了下,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想到会是这个。 “春妮,你去叫父亲来,这件事咱们不适合管。”钱宝珠吩咐道。 她们两个都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涉及到花姑喝堕胎药一事,还是让钱有财出面调查比较合适。 春妮被这事骇了一大跳,立马应声去叫东家来,路上就把事情捅到钱有财跟前。 钱有财匆匆赶到,跟郎中和闺女确认过之后气的差点火冒三丈。 最后为了家丑不外扬,他先好生送走郎中,给了好大一红包封口,之后立马将铁柱叫来冲向西厢。 关乎到钱有财的颜面,钱宝珠没下床跟过去,只顺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呵斥,怒骂,哭泣,吵闹,好一番折腾。 期间,春妮大着胆子过去贴在门上偷听,完后回来和钱宝珠透露情况。 钱有财就堕胎药一事质问花姑,威胁逼迫之下,花姑不得不吐露实情,道出一个十分荒谬的因由。 她之所以找来堕胎药喝,主要还是因为不想现在为钱家生孩子,因为生了孩子她就不能继续呆在钱家了,那她的家里人怎么办,拿什么去养? 因而为了多在钱家待几年,以便帮衬家中的丈夫孩子,她只能装小产舍弃肚子里那块肉。 不管这理由如何荒谬不可理喻,她就是做出来了。 钱宝珠听了关注的是另一点,“花姑生了孩子就要被赶回家?” “当然,本来就是东家典来给小姐生弟妹的,等孩子生了还留着她干嘛。”春妮自然地回道。 “典来的?”钱宝珠惊讶万分。 春妮点头,以为小姐以前没记住这事儿,就三言两语地给她解释。 花姑确实是钱有财典来的,她自个儿原本就有丈夫孩子的,只不过为了挣钱,她丈夫把她典给了钱家生子,孩子生了是钱家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自己得回原来的家去。 因为她能生,所以当初钱有财才选中了她。 一个是希望一胎就生个小子,将来好给闺女当靠山,不用再多费劲。 二来也是这样的话,那孩子生下来身份上就比嫡出的闺女低一等,还不用担心以后母凭子贵心大了搅和事,委屈了他家宝儿。 不然他何必苦心巴拉地典个妇人生孩子,早就娶位清白姑娘当续弦了。 而花姑,也因为她家孩子多,男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回去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待在钱家好,除了她自己能吃饱喝足,还时不时可以偷点拿点接济‘娘家’,回去了可就再没有这些好处。 钱宝珠了然,这就怪不得花姑能做下那等事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要是牵扯到自身利益,孩子对狠心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说话的空档,西厢的动静消停下来,过后没多久又传来一声惊叫,只见铁柱匆匆而出,片刻后又把郎中再次请来。 春妮赶紧过去一探,回来说是花姑见了红,有小产迹象。 稍后,钱宝珠就知道了。 花姑不是见红小产,而是来了月信。 实际上她根本没怀孕,只是月信推迟让她误以为自己怀了,然后才折腾出这么一出事情。 但是经过这么一遭,钱有财已经厌弃了她。 若说之前他还能留着花姑,对她往外偷摸东西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那么喝堕胎药这点则是彻底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这人面憨心奸,他不打算再留了。 当初把对方典来生子是签过契书的,虽然怀孕是假,但花姑私自偷喝堕胎药是违背约定的行为,而且随后铁柱还在西厢搜出了避子汤的药包,可见她来了一年多还没怀上是刻意为之。 这就相当于欺主骗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有财怒火上头,决定把违反契约的花姑送官问罪。 花姑知道后跪地哭诉着求情,不成后惧怕之下直接一头撞上了墙壁,想谢罪讨饶,希望能让钱有财消气别将她送官,不然她和她家人以后还怎么活。 钱有财无动于衷,让郎中给她草草包扎了撞破的头,然后把人绑了关在屋里。 他是铁了心要把人送官,为自家讨回公道,顺便杀鸡儆猴。 不然真当他钱有财好欺负,随便个人上来都能占点便宜去? 钱宝珠在花姑哭嚎着求饶时终于忍不住过去看了下,正好瞧见对方扑到墙上撞出一片血花。 也许是被那场面刺激到了,她在当晚睡下后就做起了噩梦。 梦中,钱家二进的小院子安静祥和,家里的四个人两只狗和一头驴各司其职,虽然灾荒来临粮食不多,但省省也能熬过去。 然而某一天,这一处的平静被打破,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撞破大门闯了进来,他们拿着锄头铁锨棍棒,到钱家打砸烧抢疯狂至极。 当东西被抢完砸完,这群人把目光移向了钱家的活物。 狗和驴被打死吃了。 若不是铁柱和春妮最后拼了命护着钱家父女逃走,说不定四人都要落入一群饿狼之口。 钱宝珠从噩梦中惊醒,最后的记忆是饿狼中带头的那人将斧头挥向死死拦住他们的铁柱春妮。 那场面太血腥也太震撼了,刻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剧情中关于这一处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略过,然而身临其境时,她才终于体会到其中的愤怒和悲戚。 钱宝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但她莫名相信那或许就是原本要发生的惨剧。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走到那样的结局。 后半夜她没睡,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又消失。 等到翌日早起,钱宝珠先去小佛堂上香祭拜这一世的亲娘,然后等春妮找过来时,她让她去前院把钱有财叫过来。 有些事情,是该让他知道了。 第78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8 钱有财到小佛堂的时候,钱宝珠正看着上方的供牌沉默不语。 “宝儿,是想你娘了吗?”他进来拉过另一张蒲团,和闺女坐在一起望着供牌。 不等钱宝珠回答,他自顾自地开始絮叨起当年的往事。 “桃娘那时候是十里八村一枝花,有名的温柔贤淑会过日子,爹缠着你祖父将她娶进门……” 桃娘即是钱宝珠原身亲娘的名字,因为长得好且宜家宜室,被钱有财相中娶回钱家当少奶奶,只是红颜薄命,好日子没享几年,她在生下一个女儿没多久就病重去了。 钱宝珠现在准备借她的名头用一用,所以提前过来上柱香,若是真有鬼神的存在,请她勿怪。 听完钱有财的回忆,她觉得铺垫已经差不多了,于是紧跟着开口。 “爹,娘昨晚给我托了梦……” 钱宝珠以做梦为由,将剧情中将要发生的事一一讲给对方听,最后详细地把昨夜那个噩梦描绘出来,神色上刻意表现得惧怕不已。 “我觉得那些都是真的,娘是提前给咱们预警,这里就快发生大旱灾了。” “爹,咱们离开去北平吧,那里比这边富裕安全。” “……” 钱宝珠说完了剧情里的发展就猛松了口气,一直以来暗暗绷紧了的神经终于能暂时歇一歇,然后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钱有财提前离开去外地避灾,最好以后就不回来当地主了。 钱有财被她说的东西惊住了,胖手摸了摸闺女的额头,问她是不是被噩梦吓着了。 “爹,我说的都是真的,娘亲自托梦保佑咱们。”钱宝珠无奈地强调。 钱有财半信半疑,提到早逝的媳妇,他心里有几分相信,毕竟神鬼之事最是莫测,或许桃娘就是在天上庇佑着他们父女俩,所以才托梦示警。 但是…… “咱家的祖业祖产都在这里,人走了,家业怎么办?” “爹不能抛弃祖业不管,既然你娘给咱们警示了,那爹提前做做准备,肯定不会让你饿着了。” “故土难离,咱们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背井离乡去吧。” 总而言之,钱有财对闺女的梦疑信参半,信是信了点,但没有事实的佐证,并不能让他抛开传了几代的土地去他处辛苦讨生活。 至于闺女为什么这么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大概只是被噩梦吓着了罢。 钱有财吩咐春妮给她熬了一蛊安神汤,让钱宝珠晚上睡前喝下,不会再被噩梦惊扰。 钱宝珠无法,劝不动钱有财,她就开始收罗自己手中的钱财。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钱家虽然是地主,但也就到吃喝不愁的程度,其他什么金山银山的余财是没有多少的,主要是祖传的土地和房子,不卖这些不动产基本弄不来大钱。 所以,剧情中赵四海从傻宝珠手里诓走的八成是钱家的地契房契,不然他卖不了那么多钱。 也就是说,即使剧情中钱有财带着一家人熬过了大旱灾,到最后没了土地和房子,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钱宝珠有点麻爪,手里没钱要怎么搞,自己提前做些准备都做不了。 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挣点钱,顺便继续劝钱有财,最好是说出几项能验证的大事,让他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到时父女俩齐心协力方能事半功倍地远离灾难。 这时候,钱有财把里正请来了。 花姑当初典进钱家门的时候,她和钱有财是在里正的见证下签过契书按过手印的,现在她违反约定,钱有财想解除契约追责,缺不了中间人里正的到场。 “里正,麻烦你了。”钱有财将人恭敬地请到前厅上座,并奉上了好茶故作惭愧道。 里正在来的路上已听他讲明前因后果,对此心知肚明地摆摆手,“钱老爷不必如此,这事确不在你之故。” 这件事的犯错方一目了然,就是花姑贪心不足蛇吞象,违反约定搞小动作搞砸了,人家想把人退了也是情有可原。 想当初这人还是他介绍的,现在发生的事倒是令他有些汗颜。 两人交谈之际,院外传来哭闹声,大人小孩皆有,随之而起的还有汪汪的狗吠,乱糟糟一气。 里正听得一头雾水,钱有财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不由扬声问铁柱发生了何事。 铁柱进来回话,“东家,是花姑家里那人带着孩子上门来了,一来就又哭又闹的砸门,现在被我关在大门外。” 花姑的丈夫带孩子上门?钱有财一愣。 “他们来做甚?”他还没追究他们一家偷偷吃喝拿用的责任呢,这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打来了? 里正摸了摸白胡子,心底却有几分猜测,“怕是听到消息前来求情的吧。” 有外人在场,钱有财索性表现的大方一点,反正错不在他。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正好清算一下把花姑带走,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钱有财发话后,铁柱去把看门的两只大狗牵走,打开门将人放进来。 花姑的家人打头的就是她的丈夫,一个长得看似木讷老实的中年男人,进院后就到处看来看去,一双小眼睛里满是贪婪。 他身后还跟着一堆小萝卜头,都是他儿子。 一家子穿戴尚可,比外面的普通百姓看起来还强一点,面容身材上也不像是饿肚子吃不饱的样子,跟一年多前相比简直算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想来这些时日从钱家得益不少。 如今听到花姑要被赶出来,他们当然是不乐意了。 没了花姑在钱家吸血供给,一窝子人以后喝西北风去? 这群人在门外时哭闹砸门不休,进院后有铁柱一旁震慑着,倒是不敢轻举妄动随意乱嚎了。 钱有财没让他们进前厅,直接和里正一起出来,在院中向花姑丈夫赵狗子说明缘由,然后就拿出解除契约的文书让对方按手印。 按了手印,他们两家就没关系了,然后钱有财就会将花姑送官法办,追究责任。 一码归一码,钱有财要在里正的见证下把这件事处置的条理分明,让人之后挑不出半点不是。 里正捋着胡子点头赞同,但是赵狗子就不愿意了。 “钱老爷啊,你看我家孩子这么多,都是吃饭的嘴啊,花姑要是没了活计,这一家子人可咋活?求求你给点活路吧,不要撵走她。”赵狗子扑到钱有财跟前痛哭流涕地哀求。 但他那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听得皱起眉头。 什么叫撵走花姑他家就没活路?说的好像钱有财逼的他们没活路一样。 钱有财、里正两人都觉得这话忒不中听,所以对于赵狗子的哭求无动于衷。 活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来的,而且之前没有钱家典用花姑的时候,他们一家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吗,只不过是比现在苦点累点罢了。 赵狗子见示弱求情不成,立马爬起来拽上一窝孩子开始撒泼耍赖,就是不想按手印。 这种情况,钱有财一早就预料到了,他看向身旁的里正。 里正点点头,然后钱有财朝铁柱一挥手,后者拿出一根麻绳上前,三两下将在钱家撒野的赵狗子捆了个结实。 这么一来,赵狗子当即怂的一批,又开始鼻涕眼泪一把地哀求。 他那群刚才还张牙舞爪撒泼的儿子们见此也纷纷乖得跟鹌鹑一般,跟着他们爹一块哭嚎着求饶。 钱有财一概不理,让铁柱去后院把花姑提出来。 钱宝珠在房里听到前院传来的动静,当铁柱去西厢提人的时候,她带着春妮跟着出去看看。 几日过去,她头上的伤口好了些,终于可以出来见见风,因此这次春妮就没拦着。 花姑一路跟只小鸡仔似的不敢吭声,直到进了前院看见她那同样被捆着的丈夫,还有一群哭的惨惨戚戚的孩子们,她才敢惊叫一声,踉跄着扑上去和丈夫孩子抱头痛哭。 看着是很惨,但其实真正的受害者却是一旁‘麻木不仁’的钱有财。 赵狗子以为他不按手印再哭惨一点就能让地主老财心软抹不开面子,进而继续留着花姑,养他们一家子。 但是钱有财还有后招,并不一定非得他签解约书才行。 既然好商好量你不愿意,那咱就到镇上巡捕房里说道说道,顺便把责任一起追究了出口气。 人员到齐,钱有财叫铁柱套好驴车,将赵狗子花姑全送到车上绑着,他和里正拿着契书也坐上去,准备一起去趟镇上,好好解决此事。 铁柱当然是赶车的,剩下钱宝珠和春妮在家。 “宝儿,爹不在家,你俩就把黑狗拴在门口看家,要是有那不识相的人过来喊门啥的,你可不要给他开门,记得直接放狗啊。”钱有财临走前朝闺女殷殷叮嘱。 钱宝珠刚才远远站着没出声,没想到钱有财早就发现她出来看热闹了。 这会儿被叫出,她索性大方地走过去先和里正打了招呼,对方有点意外。 里正之前听过村里的小道消息,说是钱家闺女不傻了,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人看起来是真的好了。 “爹,我知道的,你们早去早回。”钱宝珠不知道里正所想,回头和钱有财挥手说道。 老父亲的意思她懂,就是如果赵四海趁机过来喊门骚扰什么的,让她不要被对方的甜言蜜语迷惑,尽管放狗撵人就成。 其实,钱宝珠想说,赵四海现在估计还在家里养伤,毕竟上次被打的那么惨。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事,春妮可是如实告诉她了。 驴车离开的时候,车上被捆成粽子的赵狗子还想再挣扎一次,哭嚎着怒骂求饶折腾不休。 钱宝珠刚才只知道他是花姑的丈夫,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这人的长相。 普普通通的样貌,木讷朴实中带着奸猾,正是昨晚噩梦中带头闯进钱家院子打砸烧抢的那人! 第79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9 就在钱宝珠认出贼头的功夫,驴车已经跑远了。 “他是花姑的丈夫?叫什么?”等她缓过神,连忙拉着春妮问情况。 春妮:“是的小姐,他叫赵狗子,你别看他长的一脸老实相,实际上在村里是有名的滑头懒汉。” 要不是里正见他家没吃的,一群半大小子都快饿死了,好心把花姑介绍给钱有财,钱家也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姓赵……”钱宝珠若有所思,追问道,“他和赵四海有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是同姓,又都在一个村,八成是有什么联系的吧。 如此想着,下一刻就听春妮不确定地答说,“据说两家有远亲,好像是赵狗子是赵四海的堂叔来着。” 钱宝珠心里有个不好的联想,让春妮去村里具体打听一下。 她自己则关进大门,在院里等着对方回来。 春妮应下就匆匆离开了,当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拴在角落里的黑狗汪汪几声想往钱宝珠身边凑。 钱宝珠心里有事,看着两只油光水滑的黑狗一会儿,最后在它们疯狂地摇尾巴中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过来喂狗,慢慢地心中刚起的波澜渐渐平息下来。 馒头喂完黑狗,春妮也回来了。 “小姐,我打听过了,赵狗子就是赵四海的远房堂叔,两家私底下还有来往。”春妮气喘吁吁地回道。 钱宝珠这下基本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想。 或许剧情中灾民冲进钱家打砸抢劫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谋划,至于这人是谁…… 钱宝珠倾向于一切都是小说男主赵四海暗地里搞的鬼,诓走钱家家财还不够,最后还留了一个后手,想把人灭口出去后患。 实际上,剧情中赵四海的如意算盘确实实现了。 钱家父女虽然没有死在那场灾民冲突中,之后仍然没逃过灾难路上的危险艰辛,最后落得尸骨不存的凄惨下场。 意识到这一点后,钱宝珠坐不住,在院里一圈圈地转着,打算等钱有财回来就赶紧和他把这件事说明,让他一定一定要防着赵四海赵狗子他们。 只是还没等到钱有财,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倒是先上门来了。 主仆两人正在院子里无聊等待,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喊着宝珠宝珠。 钱宝珠刚听到这个声音时还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后才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个人对号入座。 赵四海!渣男主! 他上次不是伤的不轻正在家里养伤的吗,怎么又来钱家了? 钱宝珠和春妮对视一眼,停顿的空档紧接着又听见外面除了赵四海的声音外还有一个女子在说话,分明是孙晓荷。 这对真爱竟然一块上门了。 “小姐,他们怎么又来了,我们要不要……”春妮说着目光看向在她家小姐手底下乖的不得了的两只大黑狗。 不然开门放狗吧,咬死那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钱宝珠把狗绳交给春妮,让她牵着狗出去把人吓跑,至于咬还是算了,真咬坏了估计还得被缠上要公道要医药费啥的,狗皮膏药粘不得。 春妮拍拍手带着俩狗高兴地去办,出门果然见外面站着的正是赵四海和孙晓荷。 这两人现在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一个贴着活血化瘀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以往还算有点俊俏的脸仍然有点肿,再加上头部打破的地上秃了块头发,整个看起来又丑又滑稽。 另一个呢,虽然身上没伤,但也是狼狈的很,毕竟没了追求的众多小伙子呵护,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整的不是一般惨,几日下来就是娇花也难免失了颜色。 春妮打开门一眼看到两人的惨状,忍不住乐的笑出声,感觉大快人心。 “你乱笑什么,还不快叫你家小姐出来见我!”赵四海敏感地觉得是笑他的,不禁恼羞成怒地吼道。 孙晓荷扯了下身上皱巴巴的衣裳,觉得也是笑她的,不由得朝她的四海哥身后躲了躲,心里很是难堪。 “我家小姐没空,你们到底有啥事?”春妮没把对方的虚张声势看在眼里。 当小姐稀罕他的时候,他对于钱家来说就是有所顾忌不能得罪的人。 当小姐不稀罕他的时候,他赵四海算个屁啊。 春妮心里这般想,手上也是这样做的,一边说话一边不忘把身后两只大家伙拉出来,一只一边助阵。 两只大黑狗被铁柱照料的很好,皮毛油光水滑,气势威风凛凛,往那一蹲就让旁的人看得忍不住心发抖腿发软,再多的底气都不管用。 孙晓荷直打哆嗦,更往四海哥身后躲了。 赵四海硬挺着没让两腿打颤,面对两只虎视眈眈的看门狗,底气不足地赶快将来意讲明。 “我、我听说钱叔叫了里正,要把花姑退回家…就来和宝珠说说。” “花姑一家孩子多吃饭难,过的不容易,你让宝珠劝劝钱叔,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家丑不可外扬,不如大事化小,给人一条活路让她留下……” 赵四海张嘴就巴拉巴拉一通,看似劝告实则是抱怨嫌弃,求情都求的这么有格调,可见他心里实际上还是瞧不起钱家、看不上钱家父女的。 因为喝过几年墨水,他自认为话说的挺漂亮有文化。 然而听在春妮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当即脸色一拉怼道,“花姑自己犯的错,我们家是留不下的,你们稀罕就等她从巡捕房走一遭带回家去啊,拿着我们家的排面装什么大蒜,滚滚滚。” 春妮听的不耐烦,没什么心思再跟这两人磨磨唧唧,一下撒开了狗绳。 两只大黑狗得令,立马汪汪叫着朝门前那两人扑去。 赵四海和孙晓荷没想到对方真敢这么做,一点不顾及她家小姐的心情了吗? 不管这俩是如何不可置信的,当黑狗扑过来的时候,他们哪还有什么多管闲事的心思,求情不求情的就别提了,赶紧逃命要紧啊! “汪汪汪——” “啊啊啊,别咬别咬别咬——” 二重奏响起越来越远时,钱宝珠终于现身,搭眼一望,人和狗已经一追二三里。 那两人果然跑的比兔子还快,然而狗拿兔子也是行家,这回可让他们长长记性。 最后眼见着快不见到人影了,钱宝珠发话。 “把狗叫回来,别让村里人打了吃了,晚上给它们加餐。” “好嘞,小姐。” 春妮欢快地应着,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号,不到一会儿就见那两只大黑狗远远跑回来,带起一地烟尘。 稍后,春妮牵着狗进院,钱宝珠在门口站了会儿,脑海里思绪纷飞。 果然是先撩着贱啊。 以前傻宝珠那么讨好赵四海都得不到一次青眼,还要被孙晓荷暗中欺负,而现在她只是对他们两个不理不睬了,对方就忍不住自己送上门来找虐。 并且,经过这一次,她倒是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测。 赵狗子和赵四海关心匪浅,剧情中前者带头冲入钱家作恶,八成就是赵四海爱惜羽毛留下灭口的手笔。 晚饭前,铁柱驾着驴车回来了,钱有财到家透露事情的处置结果。 因为证据确凿,花姑一家暂时由巡捕房扣押了,之后要么把以前吃进去的钱家的东西全吐出来,要么以后就待在牢里吃糟糠喝馊水丢尽脸面。 钱有财没把事做绝,给了两条路,就看他们选择哪个。 “就赵狗子那欺软怕硬的怂样儿,肯定是选第一条了。”春妮笃定道。 钱有财拍着大圆肚笑眯眯地点头,这样一来,不光讨回了家里的损失,还能在里正和警察那边博个好名声,一举两得。 钱宝珠不关心这件事,在钱有财吃罢饭歇过一阵后和他说起赵狗子的身份,暗暗提示关于赵四海的那些猜测以及险恶用心,再次劝说提前离开。 “不可能吧……”钱有财犹疑,随后挺着胖肚自信道,“赵狗子和赵四海家确实有点亲戚关系,这两个家伙也的确用心不良,但要说他们想谋夺咱们祖传的家业,爹不信。” 整个长河村如今种的都他钱家的地,有他钱有财在,谁敢动歪心思试试。 没见他把赵四海打的头破血流的,过后赵家连个屁都不敢吭么。 “而且姓赵的小子咋知道要有大旱灾?不管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爹现在有了防备,肯定不会让他们占去一分便宜,闺女你就放心吧。” “咱家才是地主,他们都是佃农,哪有地主害怕佃农跑路的,不是丢祖宗的脸嘛。” “如今也没有发生啥灾难的迹象,旱灾都没多少影儿,往年不都这般,咱们不走,再看看。” 钱有财在固守祖业这一点上特别坚持,没有切身的危机在前是打不动他的。 钱宝珠也没指望一两次就说服他,只希望他对那不怀好意的二人提高警惕,最好能找机会把他们一下子摁下去,以绝后患。 赵四海这个男主不容易摁死她知道,但赵狗子这个败类倒是很快就要完蛋了。 花姑一家在巡捕房关了一天两夜后回到村里的,选的当然是钱有财给的第一条路。 为了不坐牢吃苦受罪,他们选择把这两年从钱家偷拿要的东西折成钱吐出来,完后基本重新回到了之前家徒四壁缸无余粮的程度,甚至连新做的那些衣裳都拿去典当还债了。 而且赵狗子据说在巡捕房对警官出口不逊,被打断了手脚,回来只能躺床上养着,以后会不会好全乎都是个问题。 大冬天没吃没穿的,被养娇胃口的赵狗子和一窝孩子受不了,没两天就听说把花姑卖给一个邻村的光棍汉换粮食,勉强让一家子不被饿死。 钱宝珠得知后并没有多少怜悯,心头还稍稍松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自己作的死,也怪不得别人。 第80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0 人们往往总是喜欢偏袒弱者。 赵狗子家看上去那么惨,村里就开始因此传起钱家的流言蜚语。 钱有财对此是不在乎的,反正那些人也只能私下偷偷嚼舌头,明面上遇到了还不是地主老爷地主老爷地殷勤喊。 钱宝珠则是考虑到以后的发展走向,不想让自家背上扒皮地主的污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春妮将花姑干的好事传出去,让众人看看到底是谁犯错谁没理。 他们钱家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左右是赵狗子花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打听出背后是谁捣的鬼吗?”钱宝珠摸着头上重新换了药膏的伤处问道。 钱有财去送郎中了,春妮从外头回来,趁机凑到自家小姐身边附耳嘀咕了一番,将自己这两天打听到的结果详细告知。 如钱宝珠所料,花姑这件事,若是没有人故意煽动的话,以钱家在长河村的地位和震慑力,不可能出现一夜间流言蜚语遍地、脏水全往地主家泼的情况。 毕竟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最是现实识时务,不关乎到切身利益不会胡乱得罪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更何况钱有财这个地主当的挺有良心,在不少人心目中算得上是有清明名誉的善人一类。 钱宝珠直觉暗中有人搅局,刻意想借花姑一事搞臭钱家的名声,所以一边利落地放出真相反击,一边让春妮悄悄找村里相熟的人打听内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叫她逮住了某些人的小尾巴。 “我按照小姐的办法一个个问过去,最后问到…赵四海和孙晓荷的头上……”春妮说完脸上满是嫌弃,觉得那两人果然居心不良,跟苍蝇一样嗡嗡叫着让人讨厌。 钱宝珠皱起了眉,深深觉得以赵、孙两人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搞事情的行径,怎么会当上小说男女主的? 还是小说剧情只是以他们的视角,描写的都是两人的闪光点,而实际上人都有两面性,她现在身临其境所以才看到了主角们的黑暗面么。 钱宝珠摇摇头,不管怎样,既然对方出手了,那她不回敬一下怎么行。 她吩咐了春妮几句,让她找人将赵狗子那窝饿肚子的孩儿们去找赵四海讨吃的,也算是给那群孩子找到条冬天的活路。 不是关系匪浅吗,那就替人家养养孩子呗。 不是可怜对方吗,不如身先士卒当舍己为人的真圣母,不要做光吆喝别人自己不出力的圣母婊。 小孩子最喜欢讨食舀子,只要能有一次从赵家手中扒出一口吃的,以后百分百就黏上不放了。 这是钱宝珠送给赵四海搞出那场风言风语的回礼,希望他能喜欢。 至于孙晓荷,看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份上,钱宝珠没有多为难她,只是让人将她和赵四海在小树林里亲嘴儿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把这对男女绑的更结实,顺便也叫孙晓荷再享受一波村里姑娘们的‘热情’。 年底将近时,剧情背景中发生的万人大惨案登上报端。 等到消息传进青柳镇,进而被人带入长河村的时候,正是天寒地冻寒冬腊月时节。 钱有财听说后心里一个咯噔,想起宝贵闺女说的那个梦。 梦里也有这么一场震惊全国上下的惨案,再加上之前赵狗子那事儿,让他多少有些相信梦估计是真的了。 “这回,爹该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钱宝珠抓住机会再次劝说。 其实要不是考虑到不能暴露太多以免再次引起怀疑,以及想让便宜爹心甘情愿地和她离开去别地重新开始,她估计会找出家里的地契房契来个先斩后奏。 但这个方法仔细想想不可行。 不说原主的性格即使聪明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就是她穿成钱宝珠,承了对方的人情,也没有那么‘坑’人家爹的。 或许在她看来是好意,但对于钱有财当事人来说,可能就是惊天大雷。 毕竟他把祖业看得比命还重,没了就没了生活的指望。 但这次惨案验证了钱宝珠梦中的事情,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那些估计也是真的,钱有财为此心惊不已,对闺女的劝说总算有几分意动了。 只是还是那话,祖业故土在此,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再说目前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路上做什么都不方便,况且旱灾还不明显,钱有财心抱侥幸,决定暂且先观察着,等到开春天暖了再做打算。 到时如果真出现闺女所说的灾荒迹象,他们家再走不迟。 “那爹可要说话算数。”钱宝珠算了算时间觉得还行,同意后和钱有财确定道。 钱有财拍了拍胖肚,表示自己唾口唾沫落地上都能砸一个坑,说话绝对算数。 钱宝珠放了心,开始专心脱疤,冬天伤口愈合慢,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头上的伤口终于愈合,剩下的就是继续敷草药膏褪去疤痕了。 好在也不是没好处,起码天冷不容易发炎,注意着就不会留疤。 既然开春后有离开的打算,又因为到年底了,钱有财翻出几本账册,准备去收收年账。 不然就是年后不走,等到年景再差的话,账目估计更要不回来了。 赖久就成死账,吃亏的还是钱家,钱有财是绝对不干的。 钱宝珠知道后就建议他尽量把往年旧账都要回来,以免等到闹灾荒时全打了水漂。 特别是重点关照一下赵、孙两家,一定要把他们的欠账全要回,别让他们再哭穷赖过去。 钱有财欣然应允,在开始收账之后,先带着铁柱去那两家走上一遭,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清楚,有钱拿钱,没钱就抵东西,定时要还,不然就见官法办,弄得那两家苦不堪言。 他们想着躲过一回是一回,有心想赖账,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地主家对上。 于是乎,孙家就让孙晓荷去找她情哥哥帮忙,打着不还账好过年的主意。 而赵家同时也被要账,正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转头急忙叫宝贝蛋去找钱家傻女求情,那里管的上瞧不起的孙家。 赵四海被两家委以重任,他倒是想上门找钱宝珠,如同往年那般让她跟钱有财说下通融通融。 但今年是不成了。 首先只要他一上门,迎接他的不再是傻宝珠热烈的赤子之心,而是两条大黑狗,每次都追的他狂奔而去,根本没有见正主的机会。 再一个是钱宝珠由于还在褪疤期间,不宜出门吹野风,大冬天的又喜欢窝在家里不出门,所以让赵四海连堵人都赌不到。 如此一来,赵家孙家没了再次烂账的希望,只能苦哈哈地老老实实砸锅卖铁还账。 钱有财好一番扬眉吐气,不用顾及闺女那边,他也就不用再留余地,白白给他们脸面。 等到了腊月里,钱宝珠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趁着过年期间做点小生意挣些跑路钱,顺便适时打探下外面的消息。 虽然等到钱有财卖了土地和房子,他们家就有钱了,但钱宝珠觉得总归要自己手头有钱花才更安心些。 所以她准备看能不能做点手工活拿到镇上卖,反正在家猫冬闲着也是闲着。 这般想着,趁空闲时间,钱宝珠就和春妮两人把家里的旧衣裳什么的扒出来整整,将不穿不要的那些单独拎出来另作他用。 反正到时候带走也麻烦,还不如废物利用下,做成新的东西换俩钱儿花。 期间,钱宝珠发现一件略微眼熟的东西。 “这帕子是我的?料子不错啊。”她拎起那条白色绣青竹的手帕朝春妮招了招问道。 她是不习惯用帕子的,原身估计也不用,而且像这种温雅的绣工、上等的布料也不像是春妮能用上的,那这东西是哪来的,不知道卖的话能值几个钱。 “小姐,这是你受伤那天头上捂着回来用的帕子,因为弄脏了,我给洗干净后就收起来了。”春妮看见后了然地回道。 钱宝珠愣了下反应过来,手上的白手帕应当是卫先生的,只是对方走的急,倒是没来得及还回去。 对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知道再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到时就把东西还给人家。 既然是救命恩人的东西,那当然是不能卖了。 再说钱宝珠也只是调侃地想想而已,真没打算抠唆到把一条手帕卖掉过活的程度。 春妮这时候就给出主意了。 咱不能卖恩人的帕子,但是咱可以自己做些手帕荷包之类的去镇上卖啊,都是寻常的针线活,无论是杂货铺还是裁衣店都收的。 钱宝珠一听来了兴趣,翻出家里半匹棉布,开始仿照着卫先生的那条做手帕手绢,边角料就缝成实用的小荷包,一时间走针引线做的不亦乐乎。 只是那些旧衣裳之类的她搞不来,好在春妮手劲大又巧,把能穿的翻新,不能穿的纳鞋底浆鞋帮等等,反正是一点不浪费。 如此一来,她们相当于是清理家中旧物,提前为跑路做准备,一举多得。 钱有财并不知道闺女打的小算盘,不过见她们自己在家找事做,并且孝敬他的帕子荷包新鞋什么的不光实用,在外人面前还挺长脸,于是也就随便她们怎么捯饬了。 腊月上旬快过完时,钱有财需要外出几天,到一个比较远的偏僻地方收账。 为了路上安全,铁柱他是要带走的,留钱宝珠和春妮在家。 由于有两只大黑狗看门护院,又有春妮那把子凶悍的力气在,一般人不敢上门找茬,所以钱有财走的很放心。 只是事无绝对,他前脚才离开,后脚村里就有佃农跑到钱家借粮来了。 第81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1 佃农上门借粮,钱有财不在,他们就找上春妮。 “家里没吃的,揭不开锅了。” “借点粮吧,好歹让咱把年过去。” “……” 他们在门口堵着春妮挤挤攘攘唉声叹气个不停,抱怨哭穷不一而足,总而言之就是想跟地主家借粮过年。 只是这伙人来的时机太巧,刚好是在钱有财外出收账的时候,让钱宝珠不多想都不行。 或许他们以为钱家当家人不在,小姐又是个傻的,剩下一个下人比较好糊弄,打着傻主子管不住事的主意想来占点便宜。 稍后钱宝珠现身,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可不傻,并且不打算让他们占去自家一点好处。 借粮是不可能的,买粮倒是还成。 总要给人留条活路,以免对方因为活不下去而合起伙来狗急跳墙。 “你们要借粮是吧?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让我家小姐来跟你们说。”春妮笑脸相迎,然后态度强势地啪地关上门,把人全堵在门外,不放一个进院。 待到大门再一次打开,外面来借粮的佃农已经抱怨开了,背地里说啥的都有。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猝不及防地打开,钱宝珠跨过门槛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这群人。 下面静了静,不知道春妮让一个傻子出来有啥用,还能做钱家的主不成。 事实证明,钱宝珠当然能。 “春妮说你们想借我家的粮食过年?”钱宝珠似是确认般的话刚落下,下方的人群就嗡地一声炸开。 “哎哟,这地主小姐真不傻了?” “还以为婆娘们说的是骗人嘞,原来是真的啊。” “她都不傻了,那咱们还能借粮食吗?”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那一句是小声嘟囔的,但因为距离近,大家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家安静,听我家小姐说。”春妮扬声喊道,一下控制住了场面。 钱宝珠扫视过一伙人,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下毫不墨迹,干脆地给出结果,“借粮是不可能的,你们也知道我家在收租子一事上有多良心,想必大概能推测到家中如今也没多少余粮。” 本来听了不借粮而想闹起来的人再听到后面的话,大家也没什么脸闹妖了。 事实上,钱家是十里八村的地主里面最是心善的了,收的租子少还不会压迫佃农,宁愿自家过的粗茶淡饭,也不剥削捞财,是个极好的主家。 其他地方的农户不知有多羡慕长河村的人,能在那么好的地主手下做活,不用担心发生无故被欺压什么的乌糟事。 但人总是得陇望蜀不知知足,钱有财的宽宏大量让有些人瞅着机会就想蹬鼻子上脸。 钱有财讲究个善缘积德之类的,钱宝珠可不会惯着他们。 “借粮不成,但你们可以买粮……”她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出。 家里现在确实没多少好粮可借,不过倒是有些粗粮糠麸可以低价卖给佃农们应急,好歹让他们能够果腹熬过寒冬。 毕竟开春他们家就离开了,这时候借粮八成是还不上的,不如直接一锤子买卖拿钱拿东西换。 钱宝珠把自家的粗粮糠皮麸皮各列一个价格,家里有钱的就买粗粮吃,没钱的就拿东西换糠麸度日,各取所需,谁也别想动动嘴卖卖惨就能不劳而获。 规矩一摆出来,跑来借粮的人几乎都愣眼了。 这地主家小姐不仅不傻了,她还变聪明了啊,一点亏都不肯吃嘞。 但是有粮的说了算,不然总不能闯进去明抢吧,门口那两只黑狗可不是吃白饭的,咬一口就能要人命喽,真不到那个拼命的地步谁敢啊,何苦来哉。 有的人家里确实缺粮,若是能用低价买来粮的话也不错。 所以这些人基本都同意了,留下来等着钱家卖粮食给他们。 而那些只是顺道过来想占便宜的人,家中基本都还饿不着,听到要花钱才能得粮,立马就退却了,溜的比谁都快。 钱宝珠看到筛选剩下来的人没多少,满意地点点头,让春妮去把家里不怎么吃的苞谷粒以及喂驴子的糠皮麸皮各拖出半袋子,拿柄小称就在门口卖与佃农。 春妮对此有些着急,“小姐,卖了这些咱家吃啥,驴子咋过冬,低价给他们咱不就亏了?” 钱宝珠摆手,让她不用担心。 一个是她没让动到家里主要吃的那些细粮,绝对不会因此而威胁到他们一家四口的吃喝。 另一个是那些驴子狗子的饲料,家里屯的不少,即使卖出去一些也足以撑到来年春天,正好现在处理一下提前减负,到时好轻装简行地走人。 并且,他们一早把粮食卖出去了,大家都看在眼里,省得真正到了普遍缺粮的时候再让人惦记。 再说说是低价卖,但也就糠麸便宜了一些。 苞谷粒的价格却是一点不低的,免得有人买去再转手赚差价,拿钱家的仁慈当笑话。 定下这么个规矩,身上带钱的佃农就开始上前选粮称粮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大多数人选的还是比较便宜的糠皮麸皮,不然要是想买粗粮吃的话,他们早就去镇上花钱买了,哪里还用到地主家借呢。 春妮手脚麻利,称重收钱两不耽误,不一会儿就把门前的一群人打发完了。 期间钱宝珠就在一旁看着,身边跟着那两只大黑狗,虎视眈眈的,算是对佃农们的震慑,以防有人捣乱想空手套白狼。 等把所有人送走,主仆两个立马将东西拿回院里关上大门。 钱宝珠趁着春妮把粮食袋拖回仓房时查看了下,发现和预想基本一致,粗粮玉米粒只浅浅下去一层,而糠皮麸皮则卖的剩下一点点了。 “小姐,以后他们还来的话都这么做吗?”春妮放好东西后问道。 钱宝珠点头,就这样明摆着来,既能帮助真正没饭吃的人,还可以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什么都捞不着。 过后两天,果然还有人上门借粮,春妮秉着自家小姐定下的规矩,只卖不借。 买了粮食果腹的人大多是感激的,而小心思破灭的那部分则变得哀怨不已,开始抱怨一些地主不仁之类的怨言,话说的一派冠冕堂皇,实际上连买糠麸的那点钱都不愿意掏,天天又没饿着,哪里是缺粮需要救急的人家。 明理的人听听也就过了,并不拿泼皮无赖的话当真。 然而总有人喜欢自以为是,揪着别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占据制高点好深明大义一番。 比如‘正义之士’赵四海,听了一部分人的话后决定为了大义,他急需做点什么才行。 就在钱宝珠卖粮接济佃农的第五天,春妮半夜起来上茅厕时发现了异常,赶紧去主屋把自家小姐悄悄叫起来了。 “怎么回事?”钱宝珠披着被子哈欠连连地问道。 她正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突然就被抹黑进来的春妮叫醒了,这会儿还蒙着呢。 春妮没有点灯,而是示意钱宝珠压声,然后凑到她耳边赶紧汇报情况。 “小姐,我刚才去茅房,回来见到有人朝院里扔东西……”而且扔的地方还是狗窝那里,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扔东西给咱家的狗?”钱宝珠揉着眼睛无意识地说了句,而后联想到什么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会是贼吧?难道是想先把两只大黑狗药倒然后进来偷东西? 春妮大概也想到了此处,和钱宝珠在昏暗中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钱宝珠连忙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然后和春妮一起壮着胆摸到院子里查看。 月光下,院子一角的狗窝很平静,两只大黑狗正在里面呼呼大睡,但仔细瞧,狗窝前面的地上确实有块东西在那儿。 春妮眼尖地瞄到,赶紧用手指着示意钱宝珠去瞧。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块什么东西被从墙头外扔了进来,啪地一声轻响落在狗窝前头。 钱宝丫和春妮齐齐被惊了一下,同时狗也醒了,汪汪叫着从狗窝里跑出来,等看到主人时还摇起了尾巴,对于地上那两块扔进来的东西只是闻了一下就理都不理了。 这是两只好狗。 钱宝珠心道,然后就着明亮的月光朝它们招手过来,和春妮一人抱一只让黑狗暂时不叫出声。 两人加两狗躲在角落里静静等了一会儿,又看见一块东西被扔进来,而后院墙那里冒出一个人头,扒在墙头上往院里瞅来瞅去。 钱宝珠捏了捏春妮的胳膊,给她打手势待会儿要怎么做。 待到春妮明白后点头应下,那边墙头又冒出两颗人头来,三个人见院里没什么动静以为计划成功了,于是开始翻墙。 等他们脚刚落地,钱宝珠和春妮这边立即拍着狗屁股放狗上去。 “汪汪汪——” “啊啊,狗咋还醒着!!” “狗!狗!它们没吃那东西!啊——” 两只大黑狗十分听话地扑上去分别咬住一个人不放手,剩下的中间那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根木棍子闷头围剿。 钱宝珠拿着木棍子不要命地罩头打,春妮有样学样,甚至力道比她足的多,打得小贼满头包。 她们也不多话,就想先把人打趴下再说,而那人也像是有所顾忌,所以即使被打的抱头鼠窜也不吭一声,由此可以推测必定是熟人。 这让春妮下手更狠了,几闷棍敲下去不知道打到哪里了,让对方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钱宝珠听了差点翻白眼,尼玛的男主渣渣不去和女主谈情说爱,竟然夜半来当贼! 没错,这个疑似领头私闯民宅正被她们胖揍的家伙正是赵四海,听他那声惨叫就能知道绝对是他。 然后没等她多想,春妮一棍子下去打到了对方的后脑勺,然后人就瞬间蔫下去啪叽摔在地上。 脸着地…… 解决完头目,另外两个小兵也很快被黑狗拿下,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把狗拉走,别咬了,他们再也不敢了等等,忏悔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好不可怜。 钱宝珠一点都不可怜他们,让春妮拿最粗的麻绳将三人捆了个结实。 第82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2 等把三人捆结实,春妮问自家小姐要怎么处置。 钱宝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把这三个小贼胖揍一顿吊到村头的大树下以儆效尤呢,还是等钱有财回来交给他处理报官送巡捕房。 考虑过一番,她让春妮拿臭烘烘的枯草团子把三人的嘴堵了,捆巴捆巴扔到驴棚,准备等钱有财回来再说。 按照他走之前说的,应该快回来了。 或许是钱有财听到了宝贝闺女的念叨,在有人闯钱家的第二天就匆匆回了家。 “本来还要耗上两天,但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就赶紧把能要的账目都要了,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钱有财到家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先去主屋找女儿,见到人好好的才放心道。 钱宝珠给他倒了杯水解渴,说道自己在家挺好,只是遇到一点事。 没等她跟钱有财仔细交待,院里忽然传来一阵驴叫,听起来凶厉非常。 这年头驴子是珍贵家畜,堪比人的存在,一点都马虎不得,所以钱有财一听驴子的惊叫声就立马站了起来,连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钱宝珠紧随其后,到了院里就看见了滑稽可笑的一幕。 只见被扔在驴棚一角的三个人粽子正被驴子当成侵犯地盘的外来物而飞踢狂踹着,躲也没地儿躲,喊也没处儿喊,很是凄惨。 眼瞅着三个贼都见了红,铁柱过去把驴子安抚住牵到一边,方才制止住这场单方面虐打。 钱有财瞅了瞅地上摊着的那三坨,表情奇怪地问,“这是啥,他们来咱家犯事了?” 钱宝珠点点头,春妮立即会意地上前将近来家里发生的事和他详细说了说,重点是昨夜如何教训闯进来的三个小毛贼,叫她讲的手舞足蹈万分自豪。 钱有财听得拧紧了眉头,大圆脸都皱巴了起来。 他过去朝那三人仔细瞧了瞧,看出他们分明是村里的,且中间那个还是以前诓骗他家闺女的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直接送官吧,啥时候出来看他们本事。”钱有财让铁柱重新套上驴车,把那三个人十分干脆地准备送去镇上的巡捕房。 至于之后等赵家发现后怎么把人齐整地捞回来,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钱宝珠趁着钱有财拉人去镇上的机会,让他收集一些罐头瓶碎玻璃之类的东西回来,她有大用。 对于闺女的需求,钱有财当然是尽心尽力地办的妥当。 于是驴车刚到家还没一会儿就又上路了,去的时候拉走三个麻包,回家时拉着一袋子瓶瓶罐罐,全是一些比较完整的玻璃制品,是钱有财花了几个钱弄来的。 钱宝珠看到后十分满意,然后下一刻就叫春妮拿出锤头把这些瓶瓶罐罐打成了一堆碎玻璃。 “宝儿,你这是干嘛呢?”钱有财看得一头雾水。 钱宝珠指了下墙头,表示要把家里的几面墙全都插上碎玻璃,看还有谁敢动不动就翻墙当贼,到时一扎扎个准儿。 钱有财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这法子好啊,还是闺女想的周到,不过这活儿有点扎手,还是让爹跟铁柱来吧,你们小姑娘皮嫩,小心扎痛了手。” 明白了女儿想做什么之后,钱有财麻溜地把砌墙头扎玻璃的活计揽到手里。 他记得家里还有点石灰石子啥的,一起和巴和巴沿着自家墙头砌一圈,然后按照闺女的指点将玻璃渣一片一片错落有致地扎上去。 忙活了大半天,待到夕阳西下,霞光一照,钱家墙头上一片亮晶晶,不管能不能防住贼,这么一弄倒是挺好看的。 钱宝珠瞧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玻璃渣尖尖,终于放心地缓了缓神色。 前有碎玻璃,后有大黑狗,看谁还敢不知死活地来偷粮。 距离他们离开还有几个月,在此期间她只想平稳渡过,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 经过这件事,村里平静了许多,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相安无事。 卖糠麸的事经过钱有财同意一直没断过,算是给过不下去的佃农一个希望。 粗粮他们吃不起,但买些便宜的糠麸和菜干混合着做成饭团子,尚且还能果腹,撑到来年开春万物复苏,到时总能找到点吃的。 但钱宝珠知道事情远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好,因为即使开春了,没雨水的话什么都白搭,吃的也不会多到哪儿去,不然怎么会发生灾荒。 不过这事她也没啥办法。 天灾**导致的问题,不是她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能改变的,她只能尽量顾好眼前顾好自家。 腊月中旬一过,钱家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钱有财开始带着铁柱来往于镇上和村里,把能买到的东西往家搬,想让一家子过个好年。 本来没钱宝珠什么事,但她刚做完一堆手绢荷包之类的小东西,还有春妮那里不少的鞋底鞋帮翻新的衣裳等等,得趁着年底镇上人流量多把这些给处理了。 所以她也想去镇上一趟,卖针线活的同时顺便见识一下。 钱有财见她头上的伤好差不多了,猫家里那么久也该出去透透风,所以很轻松就应下来,下次去镇上时把她们两个带了过去。 外面日头不错,但又干又冷,好在没风,不然更糟糕。 钱宝珠和春妮穿着大棉袄坐在驴车上,身下垫着一条被子,冷的话可以裹身上。 驴车一路颠颠簸簸地走过乡间的泥土路,一个多小时后到达青柳镇。 因为临近年关,四里八乡来镇上赶集办年货的人还不少,钱宝珠就在镇口下车,和钱有财约定会合的地点时间后就带上春妮顺着人流往里走。 钱有财同铁柱有别的事要做,而她们两个则是一人挎着个包袱,打算先找到家铺子把带来的东西卖了钱再去随意逛逛。 春妮对这方面比较熟,进镇后当即就领路去镇上最大的杂货铺。 她们做的针线活人家杂货铺倒是都能收,就是价钱上不高,两包东西卖出去才将将得了一块大洋。 春妮看着大洋兴奋的不行,钱宝珠却觉得有点不划算。 要知道为了做那些东西,她们两个花费的时间精力可不少,结果到最后也就一块大洋而已,这还是在原料用自家的情况下,若是再算上本钱,差不多就赚个低廉的手工费。 拿着那一块钱,钱宝珠心里把做针线活挣路费这项计划pass了。 “小姐,接下来你想去哪儿逛?”春妮激动过后左看右看地问道。 钱宝珠收起大洋,望着眼前朴素繁忙充满烟火气的街道,心情高兴起来。 “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啊,真的?街上好吃的很多嘞,豌豆黄、炒凉粉、甜米胡子、糖果儿……” 两人混入人堆里,沿着街边一边逛着一边买着吃,等一圈下来花去几十个铜板,她们也吃的差不多了,将春妮之前提到的那些全尝了个遍。 钱宝珠最爱豌豆黄,临了还秤了一斤准备带回家吃。 春妮喜欢一些小头花小首饰一类的,她也给她买了,主仆俩正高兴着,就有不长眼的冲上来拦住去路。 “孙晓荷,你想干啥?”春妮立马护在自家小姐面前怒瞪来人。 钱宝珠探出头一看,堵住她们的不正是小说女主孙晓荷嘛。 “你们把四海哥弄去哪儿了,我、我找不到他了。”孙晓荷泫然欲泣地问道。 看她那样子,像是十分笃定钱宝珠两人知道赵四海在什么地方,这就很可疑了。 钱宝珠怀疑对方知道赵四海半夜到钱家偷粮的事,不过她可没那个闲功夫给她解惑,所以拉住春妮转头走其他方向,懒得搭理她。 孙晓荷没问到想要的消息,不甘心地追上去缠住不放。 钱宝珠被她从街头追到街尾,要不是大庭广众人来人往,春妮估计都不耐烦地要把人好好修理一顿。 最后,钱宝珠想了下,拿出赵四海在巡捕房蹲大牢的事才将孙晓荷打发走。 “小姐,你怎么就告诉她了?”春妮可惜道。 她还想着让那三个人多在牢房里蹲久一点嘞。 现在孙晓荷知道了,那赵家估计也很快就能知道,到时肯定会想法子把人捞出来。 钱宝珠心里有数,“告诉她是一回事,能不能把人弄出来是另一回事,给他们找点事做多好。”然后就没工夫再跑过来碍眼了不是。 春妮一想也是,转而高兴起来,不再纠结此事。 两人继续往下逛,直到一条街的尽头,转过街角时猛不防地突然撞上一个宽厚的怀抱,略带几分熟悉。 “卫先生?”钱宝珠捂着撞疼的鼻子后退一步诧异道。 她就说气息怎么有点熟悉,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一袭长袍俊朗脱尘的模样,即使是冬天加棉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依然不像别人那样穿的臃肿不堪,反而更显他身姿挺拔。 “小姑娘?是你啊。”卫先生回过神,很快也认出了她。 顾不上叙旧,他匆匆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你们尽快去其他地方玩吧,别在这里多留。” 话落,没等钱宝珠再说什么,他就转身朝旁边一条小巷子大步走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钱宝珠和春妮愣在原地,下意识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情况。 “小姐,那咱们去逛别的地儿吧?”春妮迅速环顾一圈,没感觉到异常之处,不由得扯了扯钱宝珠的衣袖小声说。 钱宝珠点点头,拉上春妮就准备离开,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几个身穿便服的警察堵在街口。 “你们两个站住!”领头的警官叫住二人,紧接着鼻孔朝天地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短发穿长袄长得不错的男人经过这儿?” 第83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3 猛然遇到这阵仗,春妮吓得不敢说话,但仍然想挡在自家小姐面前。 钱宝珠心里也不平静,不过她面上端的住,不动声色地和春妮调换了位置直面对方的盘问,然后她就故作几分惊慌地老实交待。 “啊,你说那个,我们也是路过,没怎么看清,好像是往那边去了吧。” 然后春妮就眼睁睁地瞧见,她家小姐一脸真诚地给人家指了条和恩人走的完全相反的巷子。 那几个大头兵根本想不到两个小村姑敢骗他们,得知情况后当即往钱宝珠指的那个方向追去。 等人跑远,钱宝珠立马拉上春妮拐上主街混入人流。 两人心情忐忑地在人堆里挤了会儿,见后面没有追兵方才松口气。 “小姐,咱们回吧。”春妮有些后怕。 钱宝珠心里有了顾忌,也不敢再在镇上多走动,索性点头同意,提着买来的东西去会合的地方。 她们到达镇口的时候,天色还早,钱有财和铁柱都不在。 春妮走到路边那颗大柳树下,找了片平整的地方收拾一下垫上枯草和手帕子,而后叫自家小姐坐下歇着等。 钱宝珠拉着她一起坐了,并拿出买来的小吃一块用。 “之前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谁也别说。”趁着旁边没人,钱宝珠谨慎地仔细叮嘱一遍。 春妮应下,保证那件事只会烂在肚子里,除了她们俩谁都不会告诉。 不然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牵扯啊,万一殃及到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就惨了。 而且看卫先生的样子不像个坏人,之前还救过她家小姐,那就只可能是惹到哪个大人物了吧。 钱宝珠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本着上次的情分帮了一把,而后决就定以后尽量不来镇上了,有事也叫铁柱过来办。 以免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被耍了,万一再碰上她认出来找茬报复。 两人等了一会儿,铁柱就驾着驴车过来了,车上半车厢的年货,车后跟着钱有财,他见闺女提早等在这儿还奇怪她怎么没多逛逛,被钱宝珠以走累了为由应付过去。 稍后四人坐车一起回了家,忙碌着过年之事。 别看钱家人不多,准备的东西倒是不少,鸡鸭鱼肉大米白面等等,量少花样多,足够他们把这个年过的热热闹闹。 等到祭灶一过,之前准备的年货都派上了用场。 蒸花馍,炸油条,做包子,洒扫除尘,贴对联……一系列年前需要准备的事宜都一一忙活着做起来。 不过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春妮和铁柱在管,他们都是熟手,做的再好不过。 钱宝珠帮不上忙,偶尔点评赞赏几句就能让两人高兴的了,索性不去添乱,只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钱有财为了祭祖,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猪头,让春妮用大锅煮熟了放着,准备大年初一那天用。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待到除夕夜来临,钱家在院里点上一挂炮仗,屋里的大方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地主菜,让这一年有个好结尾,顺便期待来年有个好开始。 然而钱有财和钱宝珠两人心里明白,明年八成比今年还要艰难,好开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出现奇迹。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冬天都要过去一半了,也没见一点下雪的影子,唉。”钱有财叹息着闷下一杯水酒。 钱宝珠看他面上不高兴,立即倒了杯酒去敬他,将人哄的开心点。 铁柱和春妮也是一起坐桌的,这时候当然也凑上来说些吉祥话,将气氛烘托的分外热烈,把刚才那点感伤一扫而空。 钱有财被全家人哄着,不一会儿就抛开烦恼喜笑颜开了,大方地把一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撒出来,一人一个大红封,里面装着压岁钱,数目不多,就图个吉利。 钱宝珠当即带头给他提前拜年,另外两人推迟两下接过后立马就想磕头。 “起来起来都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封建磕头那一套。”钱有财笑呵呵地示意。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看新春晚会的娱乐,大家吃罢年夜饭守了一会儿就各自洗洗去睡了。 新年过后,天气逐渐变暖,眼看着冬天都快过去了,一点要下雪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立春一过,柳枝野草虽然渐渐抽芽,但是地里却明显地可以看到起旱的迹象,而百姓们这个时候也陆续进入青黄不接的艰难月份。 钱家虽然家中有粮,但日子也不算太好过。 因为除了粮食价格涨的离谱外,其他各种油盐酱醋等生活物品也开始陆续上涨,涨到一般人家轻易不敢吃的程度。 清明节前一天,铁柱按照钱有财的吩咐去镇上采买。 钱宝珠托他稍些红糖和蛤蜊油,本以为是很寻常的东西,很容易就能买到,然而等人回来时却只见到了蛤蜊油,红糖是一点没有的。 “镇上的店家说如今好多东西上头都限制买卖,像盐、糖、酒和火柴香烟茶叶之类的据说都成了啥专卖品,没点关系买不来,得花大价钱才能拿到货。”铁柱如实交代情况。 钱宝珠听后找到钱有财提醒,“爹,现在形势已经初见端倪,咱们该走了。” 钱有财愁眉紧锁,暂时未下决定。 不过等到第二天一家子去给逝者烧纸上香时,他半路离开片刻,专门去田间瞧了瞧,发现地里的禾苗庄稼确实长势不佳。 因为没有冬雪滋养,春雨又迟迟未下,土壤都干涸结块了,更别提上面的庄稼,半青不黄的没点能丰收的希望。 若是再等个把月没场甘霖救急,或许庄稼苗就要大片枯黄了,到时半点收成都是妄想。 这般情况,不用钱宝珠再多示警,钱有财也察觉出情况不对,回家之后终于点头同意离开。 只不过与钱宝珠所想不同的是,他坚持人走可以,但土地和祖屋得留着。 钱有财的想法是他们一家先去外地避过旱灾,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掌管祖产,卖房卖地不可能。 土地房产卖掉的话,将来他们父女吃什么喝什么,回来住哪儿? 况且那是他从父辈传下来的东西,是他的命、他一切的根,怎么可能随便就卖掉不管了。 钱宝珠早就明白他在这一方面意外地坚持,想了想问他过年收了多少账回来,家里积蓄有多少,能不能撑到去北平,还有到地方的生活花销等等。 如果手头现有的钱足够的话,她也不是非得逼着他割肉似的卖房卖地。 反正她知道劝也劝不动,干脆先把人带离这里再说,等到北平站稳脚跟让钱有财看明白了形势,再找机会回来卖掉那些东西也一样,到时正好换个新身份摆脱地主标签。 钱有财扒拉了下手里的现钱,表示供一段时间他们四人的花用还是行的,只是等找着地方落脚后还得赶紧弄个营生挣钱才好,不然出门在外没有土地的租子供着,坐吃山空要不得。 其实,他还有疑惑来着。 “干嘛一定要去北平啊,那里的开销肯定不低,咱们完全可以去临省找个地方猫着,等大旱灾过去再回来。”钱有财想不明白。 这法子也不错,但钱宝珠要怎么告诉他以后两党内讧,各地战乱四起,只有北平是和平解放的啊。 而且只有远远离开了这里,他们将来才能更好地脱离现有的地主阶层,防止有人认出而做出举报迫害之事。 其实最保险的是去国外或到香江那边,但这两个对于他们现在来说都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去北平了。 这些顾虑和思量,钱宝珠都不能告诉家里的其他人,只好自己暗暗计划着一步步来。 不过针对钱有财的疑问,她还是要解答一下的,脑子里一早就为此打好了腹稿。 “北平比较繁华,肯定不会缺吃缺喝,那里是大城市,机会多,咱们努力点就不会饿肚子,要是去了临省,灾荒肯定对那儿也有一定影响,还不如走远点妥当。” 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钱有财暂时被说服了。 既然闺女坚持想去北平,那就去吧,总归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块,去哪儿不成,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 只希望灾荒早点过去吧。 如今还没走,钱有财就开始期盼着之后能重新回到故土生活,根本没想过他宝贝闺女其实打着将他拐跑后就不准备再回来的主意。 钱宝珠看出了他的打算,但并没有让自己的小心思露出来,所以也就相安无事地开始了准备工作。 既然决定离开,那家里的东西肯定要收拾收拾的,有些事也得提前做好。 路费花用方面是钱有财负责的,他把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收拢的钱财和以前的积蓄几乎全存进了银行,只留出一小部分做路上开销。 为了办这个,他特地跑去县城弄的,搁钱宝珠说的比带身上保险。 在钱有财忙活这件事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也没闲着。 春妮负责收拾要带走的东西,铁柱把用不着的一些物件卖掉处理,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钱宝珠倒是没什么任务,只是帮两人打打下手,或者干点清扫的活计,竟然碰巧在墙角老鼠窟窿里扒拉出几枚遗漏的铜板,顿时让她眼前一亮。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话说以前看那些年代文小说中,往往都会写地主老财家的墙缝啊地下啊什么的大都埋着一些金银宝贝,等着让主角们去发掘捡漏。 那说不定他们家也有嘞? 钱宝珠一想到这个就眼睛直发光,说来没机会挣到大钱,有机会挖到宝贝也不错啊。 第84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4 兴致一来,钱宝珠说干就干。 在其他三个忙活的功夫,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找来铁铲先将自己屋祸害了一遍。 等到钱有财发现闺女憋在屋里不出门过来找人时,发现她不光掀了屋里铺地的青砖,还把地上挖的坑坑洼洼不成样子,惊愕之后差点以为闺女疯魔了。 钱有财:“宝儿,你在干啥?” “挖宝啊,看看祖宗有没有给咱们留下点金银珠宝什么的。”钱宝珠吭哧吭哧地卖力挖土。 钱有财:“……” 实话讲,真有的话,还轮到闺女你来挖吗。 早被他闻到腥儿掘出来了。 钱宝珠不信,反正都是要走了,那就把院里掘地三尺也得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宝贝,坚决不给小说男女主留一点。 剧情中,钱家这处房子最后可是归到赵四海名下的。 虽然现在情况不同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钱有财正忙着和朋友告别,一时顾不上她,索性就让她想做啥就做啥了,完后他再收尾就是。 于是钱宝珠就撒了欢地把家里的地犁了一遍,然而除了得到几枚遗漏铜板大洋外,就只有一本装在石盒子中的食谱,其他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一点都没发现。 “原来我们家祖上这么穷的吗,都不给后人留点傍身财。”钱宝珠失望之下,那股寻找宝贝的热情迅速淡下去了。 她拿着找出来的那本食谱去找钱有财,本以为会让他惊讶一下的,结果对方看到东西一点都不意外。 “哦,这个啊,咱家祖上据说是御厨,藏本食谱没啥意外的。”钱有财十分淡定。 他家现在是地主,不靠那个吃饭,食谱不食谱的,学了它就是宝贝,不学跟废纸也没什么两样。 钱宝珠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么层因缘。 既然出过御厨,那说不定食谱还真是个宝贝,只不过如今世道不同,最好先藏着它,之后几十年怕是见不了天日了,只能自家人有空了琢磨琢磨。 只是没找到什么金银珠宝,平整的青砖地也被霍霍了。 钱有财没说什么,依旧任劳任怨地帮闺女收拾烂摊子,和铁柱一起准备将地弄平整再把青砖铺一铺就齐活。 “我看屋里还有不少大件儿带不走,不然咱们打包一下埋地下吧,以防家里没人时被人闯进来抢了去。”钱宝珠收起食谱转而建议道。 这主意不错,趁着青砖还没铺,钱有财让铁柱在院中深挖几个大坑,然后把家具什么的都用雨布干草裹好埋进去,埋好再在上头铺砖,完后一点看不出来下面有东西。 其他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家人花了两天时间把大件东西全部藏好。 在此期间,长河村的大多数村民渐渐难以为继,粮食吃光了,野菜吃的长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佃农跑到钱家门上买粮换粮,直至把糠皮麸皮买的全部告罄,只剩下苞米粒和主人家吃的细粮。 这些东西搁现在的情况,一般人他都吃不起。 而钱有财也不想低价出售让佃农们白占便宜,所以他打算走的时候一起带去县城处理,到时准能卖个好价,路上给闺女花。 钱家人准备着离开,另一边村民们已经饥饿难耐,地里有些没长成的庄稼都被他们弄去吃了,接下来估计要捋树叶捋山了。 并且从去年初到现在一年的时间里都没下过一点雪一滴雨,除了没吃的,也快没水了,眼看着混乱将起的节奏。 钱有财当机立断让赶快走。 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就在他做决定的翌日凌晨,四人摸黑将行李装上驴车,然后趁着天没亮前锁上门匆匆离去。 等到第二天某些村民厚着脸皮过来要借粗粮吃的时候,钱家早就人去屋空了。 钱宝珠他们在黎明前夕到达青柳镇,进去买了点吃的喝的拿上,不做停留立马赶往县城。 世上不缺乏聪明人,所以去县城的路上,他们见到察觉出异常想要离开的人还不少。 有的也像钱家一样赶着驴车骡车带着家人和行李,有的没有牲畜车子使唤,只能背负包袱走路而行。 期间不乏有些人想让有车的老爷们可怜可怜蹭个坐,但找上钱家驴车的倒是没有,因为他们车上装的满满当当,除了行李和人,还有两只大黑狗,威风凛凛的令人望而却步。 “爹,狗咋处理?咱到县城坐火车,人家好像不让狗上的。”钱宝珠担忧地问道。 她挺喜欢两只狗的,但后世火车上严令不能带宠物,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什么规定。 钱有财也有些舍不得,不确定地说,“应该能的吧,不行到时候爹就买两只筐,把它们藏里边扛上去。” “那得把狗嘴巴绑劳了,不然叫人听见他们叫唤,说不定会有意见。” “这是当然,再说咱家狗可乖了,没有坏人他可一点不会乱叫的。” 闲话的功夫,日头高升,县城就在眼前。 钱有财来过这里,对县城比较熟,进城后直接让铁柱把驴车赶到一家旅店门前,订了两个房间,决定先在城里修整一天,等再做些准备买了车票,他们就坐火车去北平。 钱宝珠下车后和春妮径直去了房间歇息,待会儿吃点饭还能补一下觉。 钱有财去和旅店老板套近乎打听一些事宜,铁柱就在跑堂伙计的引领下把车和狗牵去后院安置。 等暂时安顿好,一家人在大堂叫了桌简单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听别人说些八卦消息。 “这饭菜咋比前段时间差那么多,馒头用的还是粗面,吃的小爷嗓子眼疼。” “有的吃就不错了,没看已经一年多没下过雨了,下面地旱的厉害,别说粗面馒头,野菜都没得吃,估摸着要起灾,以后有的熬喽。” “据说上头收到信派了调查员过来,被咱们这边最大的那位叫人拦住,不让灾情上报呢。” “这是为啥?趁着旱灾不明显赶紧让政府救急一下,说不得缓上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唉,人家当官最重脸面,讲究个功绩功绩的,哪里管底头老百姓死活。” “……” 钱宝珠吃着馒头泡汤,将隔壁桌讨论的内容听了一耳朵。 所以说其实旱情大家都看的明白,只是上面人刻意让压着,只讲书面政绩脸上光,谁知最后灾情闹的太大压不住了。 钱有财也听到众人私下里的议论,叹息着唏嘘了一会儿,转头出去买干粮火车票。 这回他倒是勤快许多,离开的更甘愿了些。 钱宝珠下午补了一会儿觉,醒来后带着春妮到附近逛逛,打算买点零碎的东西路上带着。 有家药店就在一条街上,钱宝珠路过时进去看了看,买了点跌打损伤感冒汤剂之类的有备无患。 听说这个时代的火车上环境比较糟糕,他们上车前多做些准备,上车后好歹能防范于未然。 钱有财晚上回到旅店,手里已经拿到了四张去北平的火车票,出发时间就在明天下午,大概要坐一天一夜才会到达终点,北平。 他们带来的粮食被旅店老板看上,连同驴车一块买去,顺便赠送了两只筐,不用铁柱特地再去找了。 春妮帮忙要来了草木灰,临时缝上两个布袋子装好垫在竹筐下面,防止到时黑狗在车上拉撒。 当晚,钱宝珠和春妮一个房间,钱有财和铁柱住在隔壁,四个人都是很晚才睡下,第二天一早醒来继续忙碌,那点不舍的心情不知不觉就淡了。 等到将要离开前,他们的行李已经精简到两只大竹筐和三只包袱。 竹筐里装着绑住嘴的大黑狗,上头还放了一些水干粮衣裳一类东西的小包袱作掩护,铺盖袄子等大件都在大包袱里。 离开前,旅店老板让伙计赶着驴车送他们一程。 四人乘着驴车到达火车站,卸下行李望着驴车远去,转身望望赶火车的人群,顿时没空再胡思乱想地感怀,立马背上东西准备进站。 铁柱和春妮一人背了一只竹筐,顺带手里还抱着只包袱,剩下的那只被钱有财扛着,别看他圆滚滚胖成球,也是有把子力气的。 本来钱宝珠看不过去要把包袱接过去自己拿,被他挥手拒绝。 “赶车的人多,宝儿你在一边注意着咱们的东西别掉了落了就行,咱们进站上月台。”钱有财一声令下,铁柱和春妮齐齐响应,钱宝珠也只能连忙紧跟上去。 月台就那么大,赶火车的挺多,再加上大家带的行李等物,几乎是人挤人地站着伸脖子等待。 钱家四人挤进去就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根本不起眼,不过他们家有两个壮劳力,单凭铁柱和春妮,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在紧挨上车的地方挤出一小片地方暂时落脚。 钱有财满头大汗地放下东西,拿手扇着风说这天热的不正常,本来才到春天,感觉就有夏季的炎热了,对胖子十分不友好。 钱宝珠看旁边有卖东西的摊位,跑去买了四瓶汽水回来给家里人解渴。 都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浪费那点小钱。 上车时间到了后,火车还没来,看来是注定要晚点。 “不会要咱在月台上吃晚饭吧?”春妮等的着急地说。 “应该不会。”钱宝珠搭眼朝铁轨一头望去,不一会儿就听一声嘟嘟的长鸣,随后轰隆隆咣当咣当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冒着白眼的黑皮火车终于进站了。 等待良久的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大家争相拥挤着朝月台边缘涌去。 钱家这边立马拿上东西做好上车的准备,一边还得应付周围挤来挤去的人,防着一不小心被挤下铁轨。 在不排队不谦让的年代,赶火车完全是个力气活。 好在最终钱宝珠一家四口都挤上去了,顺利找到自家的位置。 第85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5 黑皮车厢里人挤东西又多,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但对于钱家除钱宝珠外的其他三人来说,坐火车还是第一次,足以令他们新奇不已。 钱有财买火车票时特意花钱托了关系买的连座,一家人坐在一起在车上比较好照顾一些。 钱宝珠上去后找到自家的那处占住,以免被没票的人霸去。 这个时候火车上的座位排布和后世差不多,一边安排的座位少,只有两个;一边安排的座位多,是三个,钱家的位置在多的那一边。 钱有财想让宝贝闺女在最里面靠窗坐,不仅最安全,路途中还有窗外的风景可看,不会被人轻易冒犯,也不会太过无聊。 钱宝珠对于自己坐哪儿无所谓,能靠窗看风景当然很好,所以就随了老爹的安排。 紧挨着她坐的是春妮,两个姑娘坐一块相互照顾,不管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春妮之后就是靠走道的位置了,钱有财让铁柱坐那儿,自己则选择他的对面座位,两人一边一个就像是两座护院门神,将这排座位的空间护的格外严实。 喧闹过一阵,上来车的人们纷纷找着了各家的位置所在,渐渐地安顿下来。 虽然车厢内仍然热闹的不消停,不过比起刚才赶火车那情形好多了。 钱家那排还有两个座位,只是他们坐下片刻,一直没见有人过来,眼瞅着车上人不少,不像是没卖出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有个打扮时髦的姑娘家拿着票找来,身后还跟着人。 当他们走到钱有财身边的时候,那姑娘瞧了瞧火车票上的座位号,再瞅瞅位置上的几个人,还有中间放的那两个大竹筐几只破布包袱,立马捏起了鼻子。 “你看看,你闻闻,这都什么味儿啊,让我怎么坐在这里!”时髦姑娘十分嫌弃。 后面跟着的那人看了看车厢内嘈杂混乱的环境,也是皱起了眉头,估计没想到硬座这边会是这么个场景。 “那要不你跟我去坐卧铺厢吧,大不了到时补半张票。” 小伙子这样一说,姑娘立时满意地扯着他就走,这边的位置直接不要了。 钱有财在时髦姑娘开口之前,看出她可能买了里面的座位,本来已经打算起身让她过去了,结果对方来了那么一句,他也就顺即没起身。 之后果然见人家觅了他处,那他一个人坐两个位置更好,反正他挺胖的。 又等了片刻,铁柱先去排队接了壶热水过来,春妮拿出带来的小吃让钱宝珠就着磕牙。 东西没吃多少,他们这排另一个位置的人终于出现了。 当对方根据车票找过来时,钱有财首先看到了他,当即就一脸惊喜地让道。 “恩人,咱们又见面啦,你也坐这里?快进来快进来,竟然能在火车上遇到,这都是缘分呐。” 钱有财动作利索地站起来,将来人让到里面的座位。 人家坐最里那个,他占外面两个恰恰好,那位姑娘幸亏没真留下,不然光是这组合就没她下脚的地儿了。 钱宝珠本来正在低头喝水,听到她老爹这么殷勤的声音时惊奇的很,不知道是哪位神仙让他如此不矜持了。 这时候春妮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抬头看。 钱宝珠顺着抬头瞧了眼看到来人,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当场喷出去。 恩人……有这个称呼的貌似有且只有那么一个,她早该想到的。 “卫先生,好巧啊。”钱宝珠咽下水微笑着打了招呼,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对方身上瞄。 这回他没穿前两次见到的文人长衫,而是一身黑灰色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上还别着钢笔,一副进步学生的装扮。 对方看他们一家眉头微动,入座的动作顿了顿,“原来是钱老爷和贵千金,确实挺巧的。” 最后他在钱有财的热情下进到排座里面,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正好和钱宝珠面对面。 钱宝珠在对方弯腰坐下的那刻,猛不防地和他来了个近距离的接触,近到她的眼睛差点和人家胸膛上的纽扣撞上。 男人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陈文雄厚,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然而,钱宝珠抽动了一下鼻子,敏感地从中闻出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虽然被刻意地遮掩着,但对于鼻子比较灵的人来说,仔细分辨一下确实能闻得出。 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身上带着血腥味儿总不可能像女子一样来了月信,八成是受了伤吧。 这个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似乎周围挺危险,也不知道这次遇上和他们家坐在一起是福是祸。 钱宝珠神色一紧,思及上次见面他被人追击,心中大概有了点不确定的猜测。 “怎么了?钱小姐。”卫先生突然轻声问,或许是看出她神情不对。 钱有财正高兴地和卫先生叙旧说话,听到这个没多想,反而热忱道,“大家都是熟人,现在不比旧时候那么多讲究,恩人你叫小女宝珠就行了。” 乐呵地说完后,他忙乎着给卫先生倒茶水上零嘴儿。 火车上难得遇到个熟人,钱有财有心更进一步地结交,方便一路上互相照顾下,如果能再打听点北平那边的消息就更好了。 钱宝珠不知父亲的心思,面对卫先生敏锐的探问,她低下头掩饰了神情上的异常,故作害羞地摇头说没事,看起来倒像是被刚才两人那么近的距离给弄的不好意思了。 卫先生反应不慢,意识到这一点后深邃的眼神禁不住滞了下,随后歉意地解释,“对不住,车座空间太小了点……”落座时弯腰一不小心差点冒犯了人家。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猛地和异性近距离接触,难免有所排斥,怪不得刚才神色不对劲,叫他还以为被她发现了什么。 “没事,我还没亲自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钱宝珠再抬头时已经掩下心里的波动,神情自然地反过来和对方道谢。 卫先生摆手说不用,稍后被钱有财拉着话起时事家常。 再过一会儿,眼看着日头都快西下了,火车还没开动,车厢里的乘客不免都着急起来,纷纷嚷嚷着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都上了车却不发车。 乘务员们说是等下就好,只是大家等来的不是火车启动,而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大檐帽气势汹汹地冲上车来搜查。 众人抱怨连连,然而在武力镇压下只能住嘴配合警察。 这么一来,乘务员的工作倒是被对方先做了,从门口开始一排排查票问问题,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什么人。 对于这样突发的情况,钱宝珠坦然自若,反正他们家都是良民,也没什么好查的,左不过是浪费些时间而已。 但是当警察快排查到他们这边时,她发现对面卫先生身上的气势有一刹那的时间变了变,而后鼻尖的血腥气就浓重了两分。 钱宝珠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目前这队拦火车的大檐帽好像就是冲着卫先生来的。 想到对方的救命之恩和那股令人心颤的熟悉感,或许她该做点什么。 “先生,我家做的炒豆,你吃吗?”钱宝珠举着装炒豆的小布袋笑意盈盈地问道。 卫先生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脖颈处多了几丝汗意,对于钱宝珠的邀请摇摇头拒绝。 他的目光基本都是落在窗外,并没有往距离越来越近的警察那里看,但钱宝珠知道,他应是一直警惕注意着的。 眼见着相对之前比较安静的车厢里,盘查每个乘客的大檐帽再有几分钟就要过来,钱宝珠有了动作。 她将炒豆倒出一把,默不作声地伸进一只竹筐洒下,然后卸了里面某只狗狗绑嘴的绳子。 “小姐……”春妮看到她的举动睁大了眼,赶紧扯着她袖子摇头提醒。 他们家的黑狗平时可是吃素的,炒豆用的却是荤油,喂给狗的话很快它就会拉肚子的,而且拉出来的狗屎有点臭。 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发现后就注意着了,家里人也都知道,春妮不明白自家小姐这么做的用意。 现在他们可是在火车上,本来狗就是偷带上来的,要是再拉臭肯定要被人发现了。 “嘘,没事,我心里有数。”钱宝珠示意春妮不要声张。 春妮连点头左右看了看,神情上不免带着点异样,钱有财正和旁人搭话打听眼下的情况没发现,卫先生却把一切收入眼中,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没说什么。 这段时间看似过的挺慢,但大檐帽很快就搜查到他们这排座位上。 钱有财刚刚就准备好了一家四口的火车票,这会儿立马递了上去,态度配合的挺好,让对方好歹满意了点。 自家的检查完,钱宝珠看向卫先生,见他神色正常地掏出车票上交检查,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大檐帽检查一番,又挨个看过几人的着装,重点放在男士身上。 钱有财那胖圆的身材就算了,肯定不是他们上头要抓的人,而卫先生则被对方打量逡巡了许久。 “这是我恩人,大家都熟,保证是良民,没干过啥违法乱纪的事。”钱有财见势不对,立马帮着说话。 卫先生颔首应和,坐直了身子道,“我是位学者。”简单交代了身份,多的不提。 大檐帽翻着车票又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来,最后把票还给他们就准备查下一个了。 “等等!”后面带头的警察上来,经过这里时突然叫停。 只见他鼻子嗅了嗅,望着他们这两排人神色狐疑。 “头儿,有什么不对?我刚才检查过没问题。”刚才那个大檐帽退回来说道。 “味儿有点奇怪。”领头神情凝重。 旁边的大檐帽手下不以为然,“人这么多,啥东西都有,整个车厢的味儿都奇奇怪怪的,咱们还是赶紧检查完出去透气。” 就在两人说完,领头想让卫先生站起来搜查一番时,突然一阵诡异的噗噗声从底下传上来,紧接着空气中迅速弥漫起一股臭味,熏得人纷纷捂住口鼻,承受不能。 什么气味异常之类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弄没了。 “……” 第86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6 一股臭味突如其来。 领头的鼻子灵敏,首当其冲地遭了这个大罪。 察觉出臭味来源是脚边的竹筐,他立马离远了点指着叱问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是不是生化武器。 “长官,什么生化武器,这明显是狗屎味儿。” “咦!臭死人了,快让他们挪出去收拾收拾。” “上火车带狗就算了,竟然还让它在车上拉屎!” 周围的人齐齐埋怨,连警察们的威慑都顾不得了,纷纷开窗通气。 两面的车窗都打开,外面的风穿堂而过,一时间无论是臭味还是血腥气什么的都吹了个干净,顿时让大家舒心不少。 钱家这边作为这场异味事件的罪魁祸首,仍旧被领头人盯着,竹筐上遮挡的包袱破布被掀开,露出里面吐着舌头的大黑狗。 “汪——”猛地见到有敌意的陌生人,黑狗下意识朝着对方叫了一声。 钱宝珠立即伸手摸了摸狗头,让它安静下来,大黑狗像是也知道犯了错,被主人一安抚就乖乖巧巧地蹲坐着状若好狗。 然而在它身下可是有一滩黄色的污渍在那儿明摆着呢,臭味冲鼻。 “抱歉抱歉,咱这个养熟了的,往常听话的很,可能是之前吃错东西忍不住拉了,对不住,叫长官受累了。”钱有财堆着笑上前打马虎眼,手下暗中塞过去一沓钞票,想让对方消消气不要计较此事。 “只是一只畜生罢了,哪里懂得人的道理,跟它计较不值当。” 卫先生在旁说情,然后掏出两盒香烟出来,道是送给领头的兄弟们赔罪。 领头的收了买酒钱和香烟贿赂,见实在没什么异常,而车厢里的臭味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脚边传来,最终嫌恶地捂着鼻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大檐帽们对此没说什么,所以之后乘务员和周围的人对于钱家人带狗上车一事没多追究,只让他们把狗屎收拾干净,别让车厢里臭不可闻。 钱有财抱拳向大家道了歉,回头纳闷不已,“出来前特地没喂多少水,咋就突然拉稀了呢。” “咳,应该是在旅店吃错了什么东西吧。”钱宝珠不好说是自己干的,只能拿这个借口应付一下。 钱有财郁闷归郁闷,但事已至此,收尾还是要收好的,不能就这么臭着吧。 幸好装狗的筐底下垫了草木灰垫子,不然都不好处理。 “铁柱,来,咱爷俩把竹筐抬去厕所收拾收拾。”钱有财招呼铁柱道。 这种脏活肯定是不能让两个姑娘家去做,也就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负责了。 “我来搭把手吧。”卫先生开口帮忙,接替过钱有财的位置。 钱有财还没来得及推拒,人家已经抬起竹筐一边,配合着铁柱迅速往车厢一头的卫生间去,一路异味飘过。 “哎哟,恩人真是古道热肠!”钱有财一拍大腿,赶忙跟了过去。 男人们离开座位,春妮一边留意看顾着行李,一边偷看了下自家小姐,见她神色淡定如常,自己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怦怦直跳的心口跟着慢慢地平静下来。 吓死了,幸亏没啥事。 虽然不知道小姐那样做的用意,还因此惊险一场,但她很有眼色地打算把这件事死死埋在肚子里,以后跟谁都不会再提。 没了臭味源,车窗也都被打开了,随着列车启动,透窗的风呼呼刮过,车厢里的异味渐渐就消散开,直到这时大家的脸色才好看些。 随后铁柱拎着装狗的竹筐回来,上面的臭味已经没了。 筐底部还湿着应是冲了水,黑狗老实地待在里面摇尾巴,屁股上的毛看上去也是洗过的,处理的挺干净。 钱有财在后面跟着,一副弥勒佛的小模样拱手朝车上的诸位赔礼道歉,总算揭过这件插曲。 由于姿态做的足,臭味也没了,再加上火车跑起来正是高兴的时候,众人也就不再计较,车厢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钱有财坐回座位上擦把汗,终于缓了口气。 钱宝珠心有歉疚,翻着小包袱找出一个圆形的小铁盒,里面装的是加香的蛤蜊油。 “爹,你和铁柱用这个擦擦手吧,去味。”她将东西递过去建议道。 钱有财见闺女关心他十分高兴,接过小铁盒勾了点里面的膏脂,和铁柱分着抹了手,闻着香香的,那股隐约残留的狗屎味果然没有了。 完后,钱宝珠收起蛤蜊油,朝车厢那头望了眼问道,“卫先生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钱有财:“恩人刚才帮忙时打湿了前襟,现在正在车门吹干衣裳嘞,那处风大。” 钱宝珠思及那人身上的血腥气,犹豫了一下,找出自己之前准备的一小包东西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 “小姐,要不要我和你一块去?”春妮让开路时关心地问。 “不用,我可能要蹲久一点。”钱宝珠留下春妮,自己朝车头那方走去。 没走多远,隐隐听到身后父亲询问她的身体状况,问是不是吃外面的饭菜不习惯之类的。 钱宝珠收回心神,穿过走道径直来到两节车厢连接的中间处,在车门那里并没有发现卫先生的身影。 两边车门上的窗口是大开着的,野风呼呼吹拂着穿过,隔壁卫生间忽然传来呼啦啦的水流声。 钱宝珠耳尖地听到动静,走回到厕所门口轻声敲了两下,问道,“卫先生,你在里面吗?” 随着敲门声落下,里面的水流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后,小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一张滴着水的英俊脸庞。 “我正在洗把脸,马上就好。”卫先生声音略带沙哑地回道。 钱宝珠抿了抿唇,快速左右看看,而后打开手里的小包露出里头一角让他瞧。 卫先生见到东西时瞳孔瞬间骤然缩紧,立即扫了眼四周见没有旁人,下一刻长臂伸出一把将人扯进卫生间,小门吱呀关上。 厕所面积不大,因为开着窗户透风外加有充足的水冲刷,味道倒是不重。 两人进去后,由于空间狭小几乎是面对面紧贴着,无端让人感觉气氛暧昧而压抑。 “哪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就需要这个?”卫先生反手挂上门锁,低头神色难辨地问道。 钱宝珠不安地往后退了退,后腰紧贴着洗手池老实作答。 “纱布和金疮药是上车前,我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家人准备的。” “你的…伤是刚才近距离接触时发现的,有血腥味儿,我鼻子比较灵。” “我没跟其他人说,父亲他们都还不知道。” 交代完后,钱宝珠暗自懊恼,觉得自己贸贸然过来确实有些冲动冒失了,也许人家并不需要她的这点帮忙,反而会因为秘密被人看破而警惕排斥。 “很好,之前搜查时谢谢了。”卫先生并没有说不好,相反轻笑了下对此表示赞扬,并为大檐帽盘查那会儿小姑娘的机智道谢。 热气从上而下地喷洒而来,让钱宝珠的耳朵尖微热,忍不住涌起笑意,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着恼的神色。 “那,给你用……”钱宝珠将小包递上,自己准备出去。 卫生间地方太小,两人都在里面站着,整个空间里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氛围又太过暗昧,呆久了让人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等一下。”卫先生拉住想要开门离去的人,神色定了定请求,“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分钟后,小小的卫生间里,男人光着精干的上身背对而立拳头紧握,娇小的女人站在他身后红着脸咬着牙替他包扎身后的伤口。 等到终于上了药缠了绷带打上结,女人的头上已经隐隐冒出了汗珠。 “这样可以吗?”钱宝珠现学现卖,按照对方的指导将他后腰的伤口处理好。 那伤口狰狞可怖,她就扫过一眼就不敢再看,然而心中明了确是枪伤,肉里的子弹已经取出,伤处却还不停地流着血。 幸好她一时兴起买了金疮药,现在即使不能立马治好,起码也能帮他先止住血撑到北平。 听到钱宝珠忐忑的询问,卫先生摸了摸包扎的地方,点头说不错,比他自己摸得着看不见瞎糊弄的好多了。 然后他胸口还有一处被流弹擦过的伤口,泛着丝丝殷红,正是当时让钱宝珠察觉到异常的地方。 男人转过身来,扑面的热气几乎把眼前人包裹,刺激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敢抬头去看。 “前面的伤你自己弄吧,我到外面给你望风去。”钱宝珠放下东西夺门而逃。 出来后,春风一吹令人冷静不少。 钱宝珠望了眼重新关严的小门,默默扇了扇自己发烫的脸颊,而后回到门口好好为对方守着。 索性火车刚开动没多久,期间并没有人过来急着上厕所。 卫先生很快就出来了,打湿的上衣已经吹干穿上,扣子扣的板板正正,严肃认真的模样看不出和进去前有什么不同。 他表现的十分沉着,面色如常地和钱宝珠再次道谢。 钱宝珠连忙摆手说不用,被对方影响着放下了紧张忐忑,表面从容淡定地跟着他回到座位。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以及背后隐藏的真相,两人默契十足,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钱有财他们也没发现什么,大家有说有笑相处融洽。 接下来再无意外事端,火车哐当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中午顺利到达北平终点站。 钱家人下了火车,初到异地两眼一抹黑,连晚上住宿的旅店都暂时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好在卫先生对北平熟悉,一起下车的时候不仅帮着把行李从月台一路上提出火车站,出来后也没立即抽身离开,而是帮他们介绍了安全的落脚地,直到把一家人送到地方安顿好方才离去。 钱有财感激不已,人走远了他还在感慨。 “恩人真是个大好人呐!” 第87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7 卫先生为钱家选的落脚地距离火车站比较远,治安良好,环境祥和。 在走之前,他叮嘱说让他们没事儿不要去火车站附近,说那里比较混乱容易出事。 钱有财庆幸有他帮衬,让一家人有了个不错的开头,不然作为外地人,恐怕还没出火车站就被人当作肥羊宰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家不大不小的旅馆,房间没小县城大却比小县城贵上一倍有余,由此可见北平物价高低。 来都来了,钱有财狠狠心拿出钱租下两间房,连租五天。 在这几天内,他们准备先熟悉熟悉情况,尽量多打听点这座城市的消息,最好能找到一处不错的房子先安身,后续事宜再一步步来。 坐了一路的火车,中间又发生些事,大家到达旅馆时已是身心疲惫,定下了房间后不禁都露出松缓的喜色。 钱有财心疼闺女,让她和春妮进去歇着,他和铁柱忙活接下来的事情。 旅馆老板是个冷脸的,但钱有财这时候舍得用金钱开道,再凑上可心的话交谈一番,对方哪里还有端着的理,有什么问题能回答的知无不言。 钱有财跟人套近乎的时候,铁柱找了个伙计把大黑狗牵到后院,拿出馒头和水喂它们。 躲在竹筐里窝了一路,两只黑狗也是憋的厉害,撒着欢在后院疯跑一阵,溜光水滑的一身毛顺风飞扬,看得旅馆伙计心痒难耐,直呼养的真好。 钱宝珠想是累极了,在火车上不光担着事儿还吃睡不好,到了地方神经猛地一松懈,这一觉一下子睡了半天加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被敲门声叫醒。 “宝儿,起来吃早饭了,老板家的小菜做的不错嘞。”钱有财在门外呼唤。 钱宝珠醒后还有些迷蒙,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等听到父亲的喊声立即回过神来,赶紧高声应了一下。 钱有财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乐呵呵地和闺女招呼了声就先下楼去了。 “小姐,我是不是睡的太死起迟了?”春妮惊醒坐起,一脸慌张地问道。 她也是累坏了,不然按照在家时以往的生物钟,不用外人来叫,天一亮就会准时醒过来。 “没有,刚刚好,咱们洗漱完不耽误下去吃早饭呢,别急。”钱宝珠找出衣裳来换,嘴里不忘安抚道。 春妮松了口气,立马起来收拾。 这里有了动静,小二很快就适时送来了洗脸水,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她们自己带的有,两人飞快的洗漱好就下楼了。 钱有财已经在楼下占了一张四座的小方桌,上面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鸡子馒头,香味扑鼻。 钱宝珠看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立即拉着春妮坐过去。 “睡好了吧?”钱有财给她递了双筷子笑问。 钱宝珠叼着馒头连连点头,忙着填饱肚子,暂时空不出嘴说话。 春妮待她回答,高兴地应是,手脚麻利地从粥盆里盛出四碗摆上,等到钱有财也动了筷子,她才开心地吃起来。 钱宝珠塞下馒头喝了两口粥缓过那股饿劲,抬头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铁柱不在。 钱有财说是在后院喂狗呢,话刚落人就过来了,手上还湿着,应是刚洗完手过来的。 待到铁柱做上最后一个位置,这张小方桌顿时就圆满了,四人一边解决着早饭一边商量今天需要做的事,主要是钱有财父女两个讨论,春妮和铁柱二人听着,偶尔发表点建议。 最后等早饭吃完时,任务也分配好了。 其实对于初到贵地的他们来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熟悉地盘,所以也没什么好仔细商量的。 按照钱有财的安排是闺女和春妮留在旅馆房间歇脚,他和铁柱外出打听消息即可。 但是钱宝珠觉得探索地盘还是全家出力比较好,因此建议分成两组,她和春妮一组选一个方向摸索,而父亲和铁柱选另一个方向去打探,争取花上两天时间将这片地方大致熟悉一遍。 四人里面武力最好的就是铁柱、春妮了,让他们一人陪着一个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全问题。 钱有财最终同意闺女的计划,吃过饭就和铁柱选了一个方向出工。 钱宝珠觉得自己虽然是浓眉大眼的美人胚长相,但初来乍到一身的村姑土气,估计也没人看得上,所以没刻意遮掩就带着春妮出门去。 事实证明北平繁华如斯,街上路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两个小村姑扔进去根本不起眼。 而且城里的治安还不错,只要不到特别混乱的地方,自己乱作死惹事,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什么。 钱宝珠和春妮一起小心谨慎地探索过两条街,见识了一番北平街头的热闹繁华,不知不觉就慢慢地放开了,好奇观望着周围,顺带打听哪家牙行比较靠谱。 虽说钱有财想自己寻一寻合适的住处,但钱宝珠认为还是找熟悉本地的中介比较好。 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四人再聚到小方桌时,心态和刚来时相比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变化。 “爹,这里感觉挺好的,咱们不如就留下吧。”钱宝珠逮住机会劝说。 钱有财这两天见的多了,不仅涨了见识,眼界也跟着开拓不少,此时听到闺女让干脆留下不禁有些意动。 不过老家的土地和房屋还在那儿呢,等旱灾过去他们还得回去,长久留下不可能。 “暂时找处地方住着,先渡过眼前这段,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钱有财为了安抚闺女没把话说死。 钱宝珠听出他话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自知的松动,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有有那个心就好,等在这里生活习惯了,早晚让他决心定居下来。 既然一家子都觉得北平不错,决定住上一两年,那就不只考虑住处的问题,同时还得想想期间的营生。 一家子有手有脚的,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再说闲久了人也容易废啊。 在钱有财找到合适的牙行寻觅住所之前,钱宝珠把大家叫进房间,然后掏出那本家传的食谱,提议说,“我看咱们就租个临街带院子的店铺好了,前面开饭馆挣钱糊口,后面正好住人,一举两得。” 钱有财一脸懵:“……开饭馆?” “对啊,你不是说咱家祖上是御厨吗,咱们肯定有做饭的天赋在,干脆就把这项手艺捡起来好了,多少有点基础不是。”钱宝珠越说越觉得不错。 如果饭馆真的能做起来的话,前期生活的营生起码有了,等赚的多了就将铺子买下,后期到关键时刻还可以及时把铺子上交国家,搞成国营饭店什么的。 作为贡献方,里面的职工位置肯定少不了他们家的,到时一家人摇身变成吃商品粮的工人阶级,地位身份差不了。 另外还有一层考虑,老爹这身胖肉到时候若是不瘦下来的话太打眼,一看就让人联想到压迫人民群众的地主老财形象。 但若是当厨子的话,吃胖点是福气,谁也说不了什么,别人只有羡慕巴结的份。 这计划不错,当然老家的土地房产之类的,必须得在红党执政前劝老爹全部脱手。 钱宝珠美滋滋地畅想未来,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铁柱和春妮听的目瞪口呆,钱有财则是陷入沉思,当真就仔细思考起开饭馆的可能性。 实话讲,他其实是会做饭的,且做的味道不错。 犹记得年轻那会儿因为喜欢吃还研究过一阵厨艺之道,只是后来被老爷子发现,拎着耳朵说做厨子没大用,还不如当个收租子的地主老爷来的自在,方才作罢转而继承家业。 如今初到异地,家业不在手,那……不如重新掂起勺暂且给闺女挣口饭吃? “原来东家还有祖传的手艺?”铁柱回过神羡慕崇拜道。 春妮也是十分恍然,“东家祖上竟然是御厨,那岂不是能做出皇帝吃的好东西?” “嘘——”钱宝珠立即示意止声。 春妮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紧嘴巴。 现在都新社会了,皇帝不皇帝的他们小老百姓能不多提就别提,免得给自家招祸。 并且家有祖传的食谱这事是万万不能声张的,不然谁知道被哪个听去了会不会动起坏心思。 好在他们是在房间里商量的,声音不大,隔壁一面是临街的墙一面是自家租下的房间,保证没有外人听到。 而铁柱和春妮两人对钱家忠心耿耿,钱宝珠后面还有其他安排,并不担心到了那个关键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背叛。 毕竟到时四人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会没事儿好日子不过专门找死啊。 说动了一家之主,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钱有财时隔多年重新拿上锅勺尚且有点虚,表示保险起见,剩下这三天不妨借旅馆的后厨用一用,好让他练练手做出几道菜来,叫大家尝尝味道怎么样,好的话再准备开店不迟。 钱宝珠见他心动,哪有不应的,另外两个也只有跟着附和的份。 于是稍后他们就花点钱租用旅馆的后厨尝试做菜,那本食谱被钱宝珠亮了一下相就收起来了,试做的菜全部都是钱有财记忆里的家常小菜,目前还不到动用食谱的时候。 真到做菜的时候,几乎是全家出动了。 首先钱有财这个掌勺的主厨是做定了,试的就是他的手艺如何,另外看天赋还在不在。 春妮自己本来就是个会做饭的,乐颠颠地忙活着给东家打下手。 铁柱是个男子汉,负责杀条鱼宰只鸡什么的,帮着处理厨余杂碎。 而钱宝珠没有别的活干,只负责等菜出锅试吃就行,钱有财可舍不得让她去厨下受烟熏火燎。 可能是多年不碰手生,第一道炒萝卜就让钱有财做糊了,忍不住老脸一红。 不过随后就手顺起来,几道简单的小菜做出来的味道还不错,起码比春妮平时下厨做的好吃些,证明钱有财不光继承了祖传的家业,其实还继承了祖上做菜的本事。 钱有财对此特别高兴,做的最后一道辣子鸡丁出锅,那香味把旅馆老板都吸引来了。 对方得知情况后表示十分乐意给他们试吃一下,为此他还免费贡献出一锅白米饭,和着辣子鸡丁吃个肚儿滚圆。 完后人家说了,这手艺不错,开饭店绝对可以。 正好隔壁那条街上有家铺子打算转手,要不他给他们两家牵个线? 第88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8 旅馆老板饱食一顿心情好,有意帮忙送人情。 钱有财问清楚那家店铺和闺女要求的差不多,正是前面开店后院住人的那种类型。 这下感情好,不用特意去找靠谱的牙行寻摸了,东西自动送上门。 旅馆老板确定他们有意,当下也不磨蹭,带着钱家人就去隔壁街找转手铺子的那家。 对方之前开的是熟食铺,生意还算不错,只是近来方子被大酒楼买断,他们就不打算再做这行了,准备将铺子卖掉去经营其他门路。 钱家人过去先和卖主见过面,而后开始重点观察铺面情况。 店铺有点小,不过后院比较大,住他们一家四口完全可以,连两只大黑狗都有充足的活动空间,再是合适不过。 只是对方想卖,而钱家只能租,把铺子买下来不可能。 不说他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就是钱有财私心里还想在躲过灾荒后回老家去,不会在这边费心置办什么产业。 这下最基本的就谈不拢了。 钱宝珠觉得有些可惜,实在是这处太符合她心中的预期了,前铺后院的构造,街上人流量不小,开了饭馆不怕没生意,附近治安也挺好,是安生过日子的好地方。 本以为买卖不会成的,谁知卖主松了口,说买不了租也成,只是租金不会少了。 钱有财见有戏,赶忙接话,道是该怎样就怎样,他们都按市价来就成,谁也不吃亏。 一番商量,峰回路转。 两家人谈妥后,在旅馆老板的见证下签了租赁契书,顺利将这桩买卖做成了。 钱有财把身上所带的五十块钞票当做定金,剩下的需要他稍后去银行取了钱才能付上,索性有旅馆老板作保,房主也没紧追着讨要,只需按时交付房租不拖欠即可。 事情定下,房主需要两天的时间搬走,而钱家可以趁着这两天把租金补上,之后就能够搬进来住了。 至于店铺往后是要做什么营生,房主是不管的。 钱有财收好契书带着家里人告辞,准备去银行一趟,尽快把剩下的租金补上将契约定死,以防迟则生变。 毕竟根据他之前所打听的消息来看,每月一百块的价格租下那个院子在北平城是项极其公道的买卖了,他们这是一来就走了天大的好运啊,必须得惜福。 钱家人走后,旅馆老板留了下来。 “还好有老兄配合,不然我就不知如何完成卫先生的嘱托了。”老板向房主作揖感谢道。 房主连忙欠身躲避,惭愧说,“实在不算什么,本就是公平的买卖,再说当初若不是卫先生帮忙,我家的麻烦就不是单单卖张熟食方子能够解决的了,只是不知这钱家人和卫先生是……” “听先生的口信是救命恩人,你我诚心以待即可,不必刻意讨巧。”旅馆老板提示道。 房主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两人闲话几句,相约去找家酒馆喝几杯,而后相携关门离去。 钱宝珠没听到这场谈话,更不知道他们家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租到合心意的房子,其中还有卫先生的莫大功劳。 如今她正高兴着,心里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起的内心彷徨终于落地消散。 住的地方和做营生的铺子全部到位,算是走出了计划的第一步,开局顺当,未来也会越来越好的。 从隔壁街回来,钱有财让她和春妮先回旅馆歇息或者出去玩儿,他则带着铁柱去银行取了一笔钱回来。 当晚钱有财做东置办了一桌酒菜,在旅馆大堂宴请老板,感谢对方帮忙。 “多谢老哥仗义相助,不然咱们初来乍到的还有得奔劳。”钱有财敬上一杯酒感激地说。 旅馆老板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酒喝了,菜也吃了,但对于钱家送上的茶水辛苦费却是怎么都不肯收的,只道是他们的运气好,恰巧碰上了。 钱宝珠也觉得自家运气不错,等到两天后正式搬入新家,她的心里终于踏实。 搬家那天,钱有财谢绝了旅馆老板的帮忙,一家子如同来时那般一趟就把行李和狗带走,不用来二回。 新家院子一共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各有独立的小门,另外还有两小间的耳房和一座位于院落一角的厕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钱有财父女俩理所当然地住进正房里,两边的厢房就分给铁柱和春妮,耳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装杂物,分配的满满当当,每处都不浪费。 搬进去后,钱有财忙着查看前面的两间铺面,对于即将开业的饭馆满怀期待。 钱宝珠和春妮留在后院整理着带来的东西,顺便看铁柱在紧挨着杂物间的地方给两只大黑狗搭狗窝。 新家的收拾比较简单,房主搬走时特地打扫过,他们进来后只要铺上铺盖添置些生活用品再买些菜就能开火,相当于拎包入住。 菜是钱宝珠和春妮一起去买来的。 菜市场就在附近,是她们一早寻摸好的位置,菜价还算可以,以后他们家开饭馆需要进菜的话,可以考虑和里面某家菜贩长期合作。 晚上,钱有财心情不错,下厨做出几道拿手菜,一家人办了场乔迁酒,自己乐呵乐呵。 春妮在厨房打了下手,还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凉菜;铁柱取出他们从家里带来的高粱酒,给每人都满上一杯;钱宝珠啥都没干,自己凑个人数敬酒吃菜。 “爹,咱们现在也算顺利安顿下来了,女儿敬你一杯。”感谢您愿意迁就我,真的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钱宝珠举起酒杯,说完利索地仰头干了。 “好好好,宝儿就是孝顺。”钱有财笑的见牙不见眼,忙不停地跟着闷一杯。 铁柱、春妮见此也纷纷凑上来向东家敬酒,敬完东家敬大小姐,一时间其乐融融。 酒席吃到半夜方歇,第二天一家子起晚了,差不多都被外面铺子的拍门声惊醒。 铁柱在家时就管着门上的事,相当于兼职钱家的门房,所以这回听到前面有人像是在砸门,立马翻身披上衣裳,下意识就去开门。 当他跑去前边开了铺门的时候,家里其他人也都相继起来了。 钱有财顾不得洗漱,过去看情况时,发现门外站着不少人,有些正是周边商铺的邻居,看房子和搬家的时候见到过。 “你们这换人了?那熟食铺子还开不开了?”见到门开,外面有人高声问道。 大家都是吃惯这家熟食的,本来见关门了几天以为只是正常整顿,但眼看着这两天的动静,铺面都换了人,像是要关门大吉。 那他们以后拿什么下酒吃啊?别处卖的可没这家的味儿好。 于是今天一早,闲着没事的人就过来敲门问了。 周围邻里都是熟悉的,见有一个过来了,紧跟着就有两个三个的一起来问情况。 对于这问题,铁柱是回答不出来的,他们家只说要开饭馆,可没说要卖熟食,不过回头一看正好见东家过来,立即让开了位置。 钱有财刚才听到了大家的询问,对此他乐呵呵地出面回说家中本就要开饭馆,熟食也是其中一项,到时请大家多多捧场。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笑的跟弥勒佛一样,令人好感倍增,并且光看他那白胖的身姿就知道厨艺尚佳,不然也吃不出来这么一身好肉不是。 这样一断定,邻居们不仅对将要开张的饭馆充满期待了。 毕竟民以食为天,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都不是缺钱的人,要是东西做的好吃,那他们求之不得,肯定会多来光顾的。 钱有财好生地将自家饭馆未来的食客送走,回头顾不得再睡懒觉,吩咐铁柱赶紧为开张准备起来。 既然前面主家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客源,那他们就不能白白浪费了。 钱宝珠起来得知这事后挺高兴的,有基础客源更好。 只要他们做的菜真的好吃,有了这些人,就不怕没生意上门。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因为早上有食客来问的关系,钱有财从闺女那儿拿来食谱开始研究上面记载的几个卤肉方子,到时在卖饭菜的同时也卖点熟食增加收入。 而铁柱得了东家的吩咐,一整天都在铺子院子里敲敲打打,对铺面做一些整改之类的活计。 钱宝珠和春妮晌午趁着太阳好在家里洗洗刷刷,后晌就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帮忙谈妥临时的进菜合作对象。 起初店里生意肯定不稳定,先由她们每天按照具体需求来买,等以后饭馆客源稳定了,需要的菜差不多就会固定下来,到时人家菜贩会定时派人送上门。 第一天保险起见,钱宝珠就选了些肉和几样普通的蔬菜,到时用不完可以内部解决掉。 两人买了菜回来时,铁柱的叮叮哐哐已经消停下来了,铺子院子都被他收拾的齐齐整整,店铺门头上已经叫他挂上一块醒目的招牌,上书‘老百姓饭馆’。 这个名字是钱宝珠起的,觉得单凭这个接地气的店名,到时候转向国营饭店也会更顺利些才是。 钱有财那边也有进展,他花上半天的时间用手头现有的材料简单调制出了一小锅卤汁,正好用上钱宝珠买回来的肉,可以让他们先尝尝效果如何。 事实上,御厨祖传的卤肉方子还是有保障的。 即便是第一锅手生,那味道也很不错。 当晚整个小院都飘着一股肉香,蔓延到左邻右里后馋的他们差点不顾天黑贸然登门。 钱宝珠一边吃着想得馋掉舌头的卤鸡翅,一边在明亮的电灯下和钱有财拟下自家饭馆开张后的菜单。 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卖些家常小菜和卤肉,格调暂时定在份大量足、味好实惠上。 等生意稳定了,以后再慢慢研制更好的菜品。 另外,家里的四人两狗都有了分工。 首先钱有财,不用说肯定是饭馆大厨,做菜的主力。 其次是春妮,她是厨房小工外加学徒,打下手的同时兼职二厨职位,在大厨忙不过来时上手做做菜。 然后铁柱是跑堂的,招待客人收拾桌子传传菜之类的,顺便有时候当保镖赶走一些闹事要钱的宵小。 两只大黑狗就是他的助威小弟,关键时刻放出来保证能压场子。 最后剩下钱宝珠,她的任务是收账,妥妥的当家掌柜,数数钱就行,不要太自在。 于是钱家饭馆就这么懵懵懂懂地开张了。 第89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9 新开的老百姓饭馆开张第一天,钱有财开了门先让铁柱在门口点了挂鞭炮。 噼里啪啦一阵响过,算是昭告大家伙,他们家的新饭馆开张了。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开了门,端着碗围上来要买熟食,实在是昨晚的肉香太香了,馋得周围的邻里半宿没睡着,这不一大早就赶紧过来买点解馋。 饭馆的铺门一共两间,钱有财留出一个让客人自行出入,另一个则是搭了摊子,摆着大锅和案板专卖卤肉。 因为刚开张,真正来吃饭的人不多,买熟肉的倒是陆陆续续一大群。 钱有财就让铁柱重点顾着摊子给客人切肉卖肉,万一店里有客人点菜的话先让春妮招待着。 钱宝珠忙着收钱算账,有空时也帮着端端盘碗上上菜,差不多能将活计兼顾了。 刚开始确实大都是来买肉的,毕竟那个卤汁调的确实挺香,出锅的肉味也很有嚼头,大家尝后觉得虽然和前头卖的味道不一样,但同样好吃,那他们就乐意掏钱捧场。 之后随着小半晌过去,买卤肉配早餐的人渐渐少了,闻着肉味来吃午饭的客人多了起来。 有人循着味儿找过来,进去一看小店不大,但桌椅干净牌面亮堂,索性就坐下点些什么,尤其是那馋的人流口水的卤肉,也切一块配菜来吃。 由于地处北方,进店的客人点面食的人比较多。 幸好钱有财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买了几扎面条备着,大骨的汤熬好下面,最后分别搭上客人喜欢的各种浇头,上饭的速度一点不慢。 有的客人吃着面馋肉香,有钱的就切一盘加几片卤肉,没钱的让来点卤子,吃不到肉尝点肉味也是好的。 半个晌午的时间,钱有财卤的那锅肉就卖完了。 后面循味儿来吃饭的人把剩下的卤汁都给解决个干净,喜得钱有财决定晚上再调制一大锅,肉菜买多点,光凭今儿个的情况一准能卖完。 等到夕阳西下,食材耗光,老百姓饭馆索性就早早打烊关门。 大家忙了一天,累并快乐着,钱有财几乎整天呆在后厨,身上不知汗湿了几层。 春妮做惯了家务活,尚且有几分力气,立马趁着灶上的余火烧了两大桶水,让全家人都先洗洗换身干净衣裳。 钱宝珠洗完见其他人还没出来,自己先去厨下添了把柴火,烧开水煮上一锅白面条,等其他人弄齐活出来浇上卤子就能吃。 今天太累了,先这么凑合吃一顿,歇息好明早买了新鲜的菜再做点好的。 待她做的差不多了,钱有财他们也清清爽爽地收拾好出来,见到钱宝珠端饭出来愣了一下噗地笑开。 “怎么啦?”钱宝珠一脸莫名,顺手将摆饭的活交给跑上来接手的春妮。 钱有财被灶火烤红了的胖脸上笑意盈然,指着她的脸说,“宝儿,你成大花猫了,哈哈哈。” 钱宝珠恍然,一抹脸颊果然见一手指的灰,想必是刚才烧火沾上的。 得,刚洗完就又弄脏了。 好在只是脸上沾灰,衣裳还是干净的,钱宝珠干脆又去重新洗了把脸,回来端起被春妮加了卤子的面条就开吃。 忙活那么久,早就饿了。 钱有财同样大口嚼着简单的面食,等吃过一碗垫了点肚子速度才慢下来。 春妮见机赶忙又给他盛了一碗来,钱有财慢悠悠地吃着,顺便表扬宝贝闺女一番,累了一天还知道给家里做饭,很是不错。 “铁柱、春妮两个今天做的也很好啊。春妮既要忙灶上又得在招待客人,一个人分成两人用。铁柱切肉浇卤子几乎没停下来过,后半晌把收盘碗的活都包了。” 钱宝珠并不揽功,老爹疼闺女表扬她,那她就表扬另外两个,决不厚此薄彼让人寒心。 春妮连忙摆手,说自己也没做啥,这些活计对她来说简单的很,连老家农活的一半重都没有。 铁柱嘴拙,说不来什么讨巧的话,只是顺着春妮话握拳示意自己的大手臂,道是别的不说就是不缺力气,店里的活小意思,完全应付得来。 “最主要的还是东家手艺好做的饭好吃,在厨房里最受罪,劳苦功高。”春妮紧跟着拍了下马屁。 钱宝珠凑过话头将老爹吹捧了一通,将钱有财吹的心花怒放笑成弥勒佛,一天下来不适应劳作的身体疲累几乎尽消。 “好好好,大家都受累,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数数今儿个的账面收入,算算亏没亏。”钱有财合不拢嘴道。 钱宝珠觉得就凭今天的开门红,绝对亏不了。 四人匆匆吃完面条填饱肚子,简单收拾了锅碗,然后围到钱有财那屋的小方桌旁准备数小钱钱。 钱宝珠全程收账,其实心里大致已经有了数,不过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具体的收益如何,所以她就把收钱的柜台抽屉拿过来,把里面一天下来收的饭钱全倒在桌子上。 一阵呼啦啦声响过,只见桌面上堆了一小堆的钞票、大洋、铜板,看着就很喜人。 “我数钞票,爹数大洋,你们俩数铜板和外币。”钱宝珠放下抽屉做了安排。 钱有财无不应从,宝贝闺女的话刚落,他的胖手就朝钱堆里的银圆伸去了。 春妮、铁柱两人也没意见,见东家动了,他们也开始负责各自的那部分。 忙活一会儿,结果出来,刨去买食材调料等的本钱,今天店里一天的收入足有十几块,不算少了。 “要是每天都这么着,一个月下来算算能挣四五百嘞,噫!不得了不得了。”钱有财兴致勃勃。 “是啊,东家,比老家的佃农种地强多啦。” “佃农哪里能跟东家比,要说和咱家收租子有的一拼。” 春妮和铁柱双双唏嘘,对于今儿个的收益数目感慨不已。 钱有财听了摇头,比佃农种地强是不假,但比起在家收租子,其实它也还是不错的。 毕竟收租子一年才两季,一次收的粮食真卖的话也不值多少,哪有现在到手的钱财来的实在。 只是家里那是祖业,无本的进项,偶尔看顾着就行。 而饭馆则是离不开人,忙活一天挣一天的钱,不忙活就没收入,且做饭的活比当地主老爷累多了。 虽说第一天做的不错,但钱有财目前私心里还是偏向老家那点祖产的,饭馆只是暂时糊口的营生罢了。 “刚开始买卤肉的多,都是上家给咱们积攒的客,所以才开门红,之后可能就没有今儿个挣的多了。”钱有财点出其中的关键,提醒大家别想的太好,免得过后失望。 就算这样,春妮、铁柱也是干劲满满。 “只要每天能挣十块,一月就有三百块,除去租房的一百,剩下两百块都够咱们花销了。” 而且等稳定后,他们再开拓菜色和客源,说不得收益还能上升嘞,到时岂不是赚的更多。 “就是爹要受累了。”钱宝珠关心地说道。 今天钱有财窝在厨房满头大汗忙忙碌碌的身影,她一直看在眼里,本来胖子就怕热,为了赚钱还要让他待在烧着大火的厨下,辛苦是肯定的。 闺女关心,钱有财十分受用,面上无谓地摆手道,“没啥没啥,习惯了就好,都说干活出汗能减肥,爹早就该减减了。” “北平现在不少人家都用的煤气,不如咱们把后厨的土灶换成煤气吧?”钱宝珠提议道。 自家的爹自家心疼,赚钱是一定要赚的,但能轻省一点为什么不做呢。 “这主意好,换了煤气用,东家就不会再被烤成大红脸啦。”春妮积极赞同。 铁柱点点头不说话,想来也是同意的。 钱有财之前出去逛过那么几天,对于煤气这东西也是知道的,只是相比起木柴,它有点小贵,他们饭馆刚开张的情况下,煤气还是等以后生意稳定挣了钱再换上比较好。 钱宝珠知道他心里有这个打算就行,不然一直烧木柴的话,她担心用久了,烟尘会伤到老爹的心肺。 除了这个,还有买菜的问题。 为了新鲜,菜就放在早上去买了,只是钱宝珠估计是起不来的,钱有财也不会让闺女那么早起来忙活,所以这活就交给春妮做,等生意好了就按照之前的打算,让菜贩子派人来送。 而钱有财和铁柱这下基本上是睡不成懒觉了,一早就得起来卤肉开铺做生意,过了早饭时才能歇一歇。 好在之前在老家那会儿,他们也基本都习惯早起,并不觉得特别辛苦。 几天营生下来,钱家的老百姓饭馆运作正常,卤肉和饭菜得到食客的一致好评。 钱宝珠见生意好,本来想建议添点其他卤菜,比如萝卜莲藕花生豆腐之类的,但钱有财说他们目前刚起步,重点还是放在主打的饭菜上,卤物只是用来吸引客人的添品。 而且,别忘了上一家是做怎么关店的。 人家是专门卖卤肉卤菜,做的比他们还要好,结果呢,因为做的太大太好被大酒楼盯上,搞得最后做不下去了。 有前车之鉴在,他们钱家饭馆只要简单地做着饭菜卖,慢慢积累客源就行,不讲究贸贸然出什么风头。 快钱是挣的快,但惹上危险的话,去的更快,还不如平平稳稳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钱宝珠听得这么一通道理,索性暂时歇了扩展卤制品那一块的心思。 而后经过周旁邻里店家提醒,她又开始为自家饭馆的牌照操心,最后通过中人花钱办了下来挂在店中,告诉食客他们这是过了明路的店铺,以防有红眼病拿捏着无证经营一道无事生非。 一个月过去,老百姓饭馆的经营渐渐步入正轨。 这时候,豫州大旱成灾的消息忽然传来。 第90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0 豫州大灾的消息是在夏初之际传来的。 以农耕为主的豫州大地,据说这一季因为持续多时的干旱几乎颗粒无收,百姓饿的啃树皮吞草根,直至最后没吃没喝,竟然形成了几百万人规模的逃荒灾难。 这事儿其实之前早有迹象,但一直被豫州当头的官员捂着瞒着,最后被人捅破,闹成现在全国上下皆知、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事情传到北平城时,报纸上描述的那种犹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让众人身临其境,唏嘘不已。 稍后,紧跟着有人披露了期间官员隐瞒旱情不抱造成重大过错的真相,引发许多民众为此愤慨不平。 听说那灾情本不必如此严重,都是有些认为了所谓的功绩升迁而欺上瞒下,最后兜不住了。 据说豫州灾区形势严峻,里面的几百万老百姓缺吃少喝,连老鼠树皮都得靠抢,甚至有些特别严重的地方出现了人吃人嘞。 钱有财从食客口中听说这些事的时候,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十分后怕。 如果当初他没有听从闺女的建议,提前从老家来到这边安顿,恐怕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虽说他们家有余粮能熬过旱灾,但是等佃农们没了吃的,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定会冲破院门抢走他们的粮食。 到时别说逃荒,估计人生安全都没啥保障。 那种情形,稍微想想就知道必定没有现在的生活顺遂自在,多的是苦难灾厄等着他们。 还好,还好,他们提前逃出来了,还在北平顺利落脚,距离灾区千儿八百里远着呢。 钱有财拍着胸口庆幸一番,听到又有客人点了单,连忙掂锅做起饭来。 他不求多,他们家现在能好好的就行,至于那些还在灾区的老百姓,他只能帮忙多多祈祷上天,让老天爷尽快往老家下场雨缓解旱灾罢。 晚上饭馆打烊,钱宝珠算了今日收入,对心情不太好的钱有财说道,“爹,听说有人组织给灾区捐款,咱们到时候也去捐一笔,算是为家乡人尽一份心意。” “是啥样的组织?别是光收钱不办事的。”钱有财愣了下问道。 明面上再是自扫门前雪,私下里看着老家人受苦受难,他其实是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 只是天灾**非是一人之力可及,钱有财就是再有心也无力。 但若是有靠谱的人组织大家一起捐钱捐物,送到灾区老百姓手上,多少也算是帮忙了不是。 “据说是上头大官领的头嘞。”春妮在电灯下飞针走线地做着衣裳,一边回了句白天忙活时从食客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钱有财一听顿时哼了一声,嘀咕着老家灾荒那么严重可不就是上头当官的责任,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只顾自身利益,不顾百姓们死活,最后酿成大祸。 “东家,那些官儿听说因为引起民怨,政府里边比他们更大的官为了平民愤,将他们全都抓起来下大牢了呢。”铁柱坐在门槛上边喂狗边透露道。 因为饭馆人流量还算不错,而且客人吃饭时总喜欢聊几句说些什么,让他们一家得了便宜,总能听到点有用的东西。 “哼,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敛财贪财的官头头。”因为老家的事,钱有财不计对那些上头的政府官员报以最大的恶意。 “那咱先看看情况,如果真是个干实事儿的,咱们就和大家一起捐笔钱聊表心意。”钱宝珠给老爹倒了杯茶安抚着说。 钱有财喝完茶水顺了气,点点头同意了。 “东家,老家闹灾荒,那咱们这季的租子可就收不成了。”铁柱突然想起这事。 往年这个时候,夏收过后,他一般都跟着东家去各家收租,现在灾荒一闹起来,哪里还有租子可说,地是相当于白租出去了。 钱有财唉声叹气地摇头。 家里那些缺粮没吃的佃农估计都要饿死了,他们还收毛个租子,来的那会儿他就没抱多大期待能回去收租。 虽然来到这里后闲暇之余确实起过念头,想趁着夏收之际回家看看,顺带收下租子。 现在嘛,回去等于陷入难民窝,能不能再出得来都不一定,更别提租子什么的。 如今他们开饭馆也能挣钱糊口,老家的地白租就白租罢,反正这两年的年景也不会多好,苦的都是平民百姓。 钱宝珠看出他的意思,提点铁柱和春妮以后别在家里提老家租子什么的事,关键是眼前过得好对不对。 两人经过钱宝珠洗脑,喏喏点头,从此之后就不在东家面前提什么老家之事了。 等几天,大家都说那位政府里组织民众为灾区群众捐款救助的老先生确实是个实干派,据说当初发现情况去豫州调查旱情实情的就是他派去的人。 不然旱情还有的瞒,或许等豫州那边成了人间炼狱,上头都不会知道底下有灾荒一事。 这下,像钱有财这样,因为之前官员为一己私利而隐瞒灾情致百姓不顾进而心凉的那些人,开始纷纷解囊相助。 老先生收了北平百姓的捐款,之后采取的行动的确没辜负大家伙的期望。 政府那边有了这笔钱,又有德高望重的人士看顾着,不少想从中捞一笔的人不敢轻易伸手。 在全市百姓的眼珠子之下,他们老老实实地买了粮食运送往灾区,尽量救助那里受灾的老百姓,总算干点实事。 虽然那点东西对于百万灾民来说杯水车薪,但全国城市那么多,上下齐心救助的话,也不是没有渡过灾难的盼头,总归给身受苦难的人带去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经过这么一遭,民众对政府的印象方才回升了点。 那些忧国忧民的文人见此才终于放下了手中捉的笔刀,不再每天在报纸上把当政者骂的狗血淋头。 等到这场风波过去,盛夏已经只留个尾巴,初秋将至。 这时候虽然豫州那边的旱情还没缓解,但北平城里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热闹的生活。 几个月来,钱家的老百姓饭馆进账不错,除去捐出去的那些,余下的还够他们一家花用,又因为大城市的繁华程度,大家比在老家乡下时好过多了。 钱有财在立秋那天夜里突然做了个梦,梦到年轻时和妻子桃娘相敬如宾的快活日子。 那会儿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讨了自己喜欢的媳妇,媳妇又刚怀上孩子,全家人开心的不得了。 当时老娘也在,得知喜信后拉着桃娘要去上山烧香还愿,感谢送子娘娘庇佑钱家。 钱有财厚着脸皮紧跟在女人们后头上了山上的娘娘庙,当看到庙殿中端坐高台温文含笑的送子娘娘那一刻,送子娘娘的脸突然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佛祖面孔。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晨光微熹下,钱有财抹了把脸翻身起床,准备干活了。 忙活的空档,他不免又想起发妻病重走的那天。 桃娘那时已是回光返照,还拉着他的手说放不下傻女儿,嘱托他一定要好好养大闺女,以后再娶最好娶个良善之人,生下麟儿来以便将来给闺女做靠山。 可惜从她走后,钱有财就没有再娶的心思。 即使有发妻临走的嘱咐,他为了闺女着想,也是在闺女长到十四后才典了个妾生子。 只是运气不好,招来的人不是个好的,还差点让钱家惹上一身骚。 钱有财经过花姑那事,觉得这辈子怕是没了生子的命,有闺女相依为命就足够了。 好在闺女因祸得福变聪明了,发妻在天有灵也提前示警让他们躲过一劫,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他还希求个啥。 钱有财觉得自己早已想开了,现在的福气说来多亏了妻子,也有她的一份。 也许,他得为她做点什么。 钱宝珠一觉醒来,听到前头的动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跟着早起了。 待她洗漱完后,去前面铺子一看,就见着她爹正站在后厨案板旁,手里切着菜,面上欣慰感动,正常的不得了。 然而不正常的是他那两眼泪汪汪的,仿佛受到了大委屈一般,可怜巴巴。 钱宝珠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连忙凑过去悄默默问,“爹,发生啥事了?” 看把人哭的,要不要给他递个手绢擦擦泪? “没事儿,爹就是切洋葱辣着了。”钱有财‘破涕为笑’地回答,顺手掩饰性地抹了把眼。 然后…… “哎哟,这洋葱真他娘太辣了,快快快,宝儿给爹弄点水冲冲。” “……” 钱宝珠顾不得担心了,噗地一笑赶紧把递上的手绢收回来跑去水盆边浸湿,然后赶紧给老爹把眼睛上沾的洋葱汁擦干净,那股辣劲才稍稍下去。 之后不待钱宝珠再追问,钱有财自己就放下父亲的架子老实交待。 “爹昨晚梦到你娘了,那时候我和你娘是在桃花林里碰见的嘞……”钱有财起了叙说旧事的心思,和闺女念叨起早年那些事。 钱宝珠一面给他打着下手,一面静静地当个好的倾听者。 原主父母的事剧情中一点没提,但在钱有财的口中,往事中的两人都是那么鲜活。 絮叨完,钱有财说出自己醒来后一直在想的打算。 “宝儿,等明儿个咱父女俩空出一天时间,去城外的山上给你娘点盏长明灯吧。” “好,听爹的。”钱宝珠点头应下。 她不信漫天神佛,但穿越的事都有了,或许前世来世这种东西也是存在的吧。 若是给原身生母点上长明灯,能让对方来世有个福报,那她愿意去做。 事情说定,没等两天,第二日父女两人就溜了号。 留下铁柱和春妮在饭馆照应,他们二人去了城外香火旺盛的高山名寺。 第91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1 城郊外的高山寺香火旺盛,是钱有财从食客口中打听来的。 据说那里烧香拜佛都挺灵验的,信众很多,在那儿为逝者点长明灯的人不知凡几。 所以钱有财听到后,当天就迫不及待带着闺女跑出城上山去了。 从城内到城外的路途不近,父女俩多花几个钱叫了两辆黄包车坐着过去,等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时,两人就下车徒步。 为向佛祖以示诚心,大多数香客能走都是走着上山的。 即使中途再累,歇一歇登上山不是问题。 毕竟求神拜佛,心诚则灵。 钱宝珠加入登山大部队之前抬头望了望眼前的高山,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话说等以后红党执政新中国建立,怕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反封建反迷信活动,到时别说求神拜佛了,连白祭祖宗的行为都不允许,一旦发现轻则颜面扫地,重则家破人亡。 所以,趁着现在还能拜就多来拜拜吧。 如此胡思乱想着,钱宝珠转眼之间见钱有财已经走前面去了,赶紧提步跟上去。 钱宝珠正是年轻的时候,上个山是小意思,走老远了身上也就出了层薄汗。 但是钱有财就遭罪了。 他本就是胖圆的身材,即便身手还算零活,也是个怕热的胖子,而对于胖子来说,登山上台阶哪有不出力气不出汗的,所以在场一路的人中也就他没多远就大汗淋漓的引人注目。 不过也因为这样,更显得他诚心了。 其实上山不止徒步一种方法,还有一种供年老体弱的香客乘坐的竹轿,只要掏钱就能让轿夫抬上去,直达寺门口。 但是钱有财因为昨晚的梦,坚持自己走上去。 钱宝珠只好慢慢地陪着他,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带来的水壶里头的水基本都让钱有财喝下补充水分了。 不然以他那出汗如下雨的样子,她真心还没到山顶,人就脱水倒下去了。 父女两个一走一停的,好不容易走到半路,日头已然高升。 等到他们在林荫下避阳歇息的时候,竟然碰巧遇见了一个熟人。 “钱老爷,你们来登山啊?”卫先生看到两人诧异了一瞬,而后走过来打招呼道。 钱有财见到恩人不禁眼睛一亮,应了声解释说,“是来登山,去上头的高山寺里拜佛的,恩人这是同路?” 对方一看就是文人学者,没想到也信奉神佛那一套。 钱有财表示自己长见识了。 然而下一刻就见卫先生摇摇头,说道是去找高山寺的方丈有事办,并不是求神拜佛。 钱有财听的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就说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一般不会搞这些旧习俗活动的嘛。 “那不如一起?”钱有财歇过一会儿,见到熟人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 卫先生颔首,伸手谦逊地示意钱有财先行,同时朝跟在后面笑看他们两人谈话的钱宝珠点头致意。 “哎呀,恩人也别钱老爷钱老爷的喊了,咱俩虽然岁数上相差的有点多,不过也能算得上忘年之交,不妨你称呼我一声钱老兄,我叫你一声卫小弟,你看可行不?”钱有财受用地打头走在前面乐呵地说道。 钱宝珠听到老爹这话差点呛了口水,控制不住地想起火车上和身旁人在卫生间发生的那一幕。 幸好钱有财不知道那事,不然他这声卫小弟估计是怎么都叫不出来的。 卫先生握拳假咳,转头对上钱宝珠看过去的异样视线,然后回首婉拒了钱有财兴致勃勃的提议。 “那不必,您在我心中就犹如长辈一般,怎么能乱了辈分呢,以后我就教您叔吧,比称兄道弟亲近,您说是不是?”卫先生不知怎么想的,连敬称都出来了。 钱有财被他三两句话哄的喜笑颜开,哪有不应的道理。 前半路只有钱宝珠陪着,钱有财时时惦记着脚下的山路,累身又累心,一般走不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歇上片刻,所以才耽误了不少时间。 现在后半路加了一个卫先生,一切又不一样了。 卫先生在后半道上全程陪着钱有财唠嗑,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还是走的山路,但状态明显是不同的,因此歇息的次数和时间都在减少。 期间,钱宝珠因为火车上那件事而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卫先生,所以都没说什么话,全程听自家老爹跟人家讲他们家开饭馆、捐灾款等等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走完山路,最后三人顺利到达寺门前。 “钱叔,那小子就先告辞了,咱们稍后再聚。”卫先生临别告辞。 他是要去找方丈办事,和钱有财父女两个的目的地不同,索性就在寺门口分开而行。 钱有财挥手告别,另外殷切地叮嘱说,“贤侄,有空别忘了来咱老百姓饭馆吃饭呐,叔给你下最好吃的汤面,切最香的卤肉,要记得来啊。” 卫先生拱了拱手表示等有空了一定会去光临小店,然后转身进门,被小沙弥引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钱有财这边带着闺女进去后是顺着香客人流直走,准备去大殿拜拜佛上柱香,顺便捐点香油钱,之后就去给发妻点上盏长明灯。 这趟佛寺之行本就是他要来的,钱宝珠就随他的安排行事。 拜佛上香的时候,钱宝珠先默念了一番保佑这一世家人健康平安长寿,其次是想让神佛保佑原身和她母亲来世能有个好福报。 愿望不多,大致也就这么两点。 最后她想了想,终究没把如果有可能就送她回现代的祈愿说出口。 前世已经没了爸妈,这一世却还有一个宠她的胖爹在,她承了原主的身体,不能扔下他不管。 而且她穿越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原先的身体还在不在,回去的危险性一点都不比在当下这个混乱的时代小。 “就让我先好好过完这一世吧。” 钱宝珠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而后起身和钱有财去给桃娘点长明灯。 寺庙里点长明灯的人不少,每一盏都需要花钱才能点上,做这事的大和尚为香客们解释,道是收来的香油钱都会捐进灾款买粮食,为豫州灾区做功德之事。 钱有财听了不禁赞扬高山寺是所好庙,以后有空定会多来拜拜。 拜过佛,点上长明灯,之后父女两人开始在寺院中游览参观,走到某一处时倒是远远地看见过卫先生和一个白眉老和尚在交谈着什么。 问过同行的僧侣,他们方才得知,原来那位白眉白胡子的老和尚就是寺里的方丈。 而卫先生这次来就是和他详谈捐助救灾款一事的。 “原来卫贤侄是政府中人。”钱有财恍然大悟。 不然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管上救灾的事宜? 若是旁的政府官员,钱有财因为心有成见或许会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永不相交才好呢。 但卫先生现在不仅是为救灾奔波,曾经还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那钱有财就对他疏离不起来了,反而在得知对方如今正在做的事后反而心有敬佩。 钱有财忍不住向僧侣感叹,“卫先生是个好人呐,这事交给他绝对靠谱。” 出了这段插曲,一行人特意绕过了那个地方,不想打扰了那边的两人。 临走前,钱宝珠回头看了看竹木掩映下的那道身影,心中的某个猜想彻底被证实。 这么说来,上次他去他们豫州乡下大概是为了调查旱情的吧,所以中间才被人追捕甚至暗杀,意图拦截他回北平往上递消息,从而暴露被人遮掩下的旱灾苗头。 然而,卫先生最终还是成功了,将某些人的遮羞布大白于天下,还豫州几百万百姓一个公道。 现在他又开始为救灾款而努力,令人不得不钦佩景仰。 钱有财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大好人。 钱宝珠暗自思索着,出了寺庙后准备陪同自家老爹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是钱有财这个胖子,下山的路对他充满了恶意,走了小半段他就又走不动了。 钱宝珠:“不然还是坐竹轿下去吧,上来那会儿佛祖已经看到爹的诚心了,下山就由我来徒步以示诚意,爹你坐轿子跟着就行。” 闺女的好心,钱有财本想心领就可以了。 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蹒跚着哆哆嗦嗦地又坚持下了一段路实在不行了,只好坐上钱宝珠叫来的竹轿。 所谓的竹轿其实就是两根竹竿并排搭在一起,上面绑了张竹椅,人坐上去后,下面由两个肩夫扛着,路上一晃一晃地把人扛下去。 钱宝珠特意加钱让轿夫放慢速度,保证轿上的人能接受。 然后她自己跟在一旁慢悠悠地下了山,到了山脚终于出了一身汗,紧接着父女两人叫来黄包车原路还回城里。 之后的小半月,老百姓饭馆正常营业,大厨再没溜过号。 钱有财一边掌勺做饭,一边还不忘念叨着他的卫贤侄,期望着等人过来吃饭时,他给对方做份上好的饭菜尝鲜,保证让人家吃了还想吃,以后常来光顾。 但是等啊等,人就是没个影儿。 “爹,人家说不定就是跟你讲客气话呢,你真给当真啦?”钱宝珠见不得他整天里伸长脖子瞧,不由得给他泼盆冷水道。 钱有财不信,觉得卫先生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钱宝珠摇头,觉得人家当时即使不是说的客气话,现如今估计也正忙着筹集救灾款卖粮食救灾等等的事情,哪里会有闲空到他们这家小饭馆。 只是这番话才被她撂下,第二天就打脸了。 忙碌的午间,卫先生现身老百姓饭馆门口,真的来光顾了,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更没有忙的无暇分身,起码过来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面对钱有财惊喜万分后得意的笑脸,钱宝珠觉得自己想静静。 第92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2 见到卫先生过来,钱有财是最高兴的。 “卫贤侄,你来啦,快坐快坐,叔正好做出道新菜式,一会儿就给你端上来尝尝。” 说这话的空档,他从后厨伸长脖子,恨不得亲自出来迎接一下。 钱宝珠及时摆手将他止住,自己替老爹上前接待眼前这位甚得他心的客人。 “卫先生怎么有空过来了,想吃点什么?”钱宝珠将人迎到窗边的位置坐下,微笑着询问道。 卫先生一身政府文职人员的银灰色中山装制服,眉目在透窗的光线下英俊的过分,听此侧脸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凝聚了一刹那。 “吃什么都可以?”男人的话语中带着调侃的隐隐笑意。 钱宝珠和他对视几秒,自己先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建议道,“刚才爹不是想让先生品尝新菜式吗,您不如尝尝看是不是合口味。” 卫先生点头,而后拿着桌上那张特制的菜单也不看,一双凤眼却是盯着身旁的人。 “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钱宝珠被人这么凝视着,想走也走不了,不得不再次询问。 本是客气的一句,随后她就准备回到柜台继续收账去了,谁知卫先生却点了头,当真是有另外要求的。 只听卫先生看着她低笑了一声,见好就收。 下一刻,就见他摆正了模样,恢复到平时严肃恭谨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没别的要求,只是我既然喊你爹一声叔,那咱们两个就应当是以平辈论处,实在不必用上敬称。” 钱宝珠:“……那我叫你什么?” 卫先生沉吟了一瞬,道是按照她起初的称呼,叫他一声先生即可。 钱宝珠:“好的,先生。”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说话的空档,钱有财为他的贤侄做好了新研究出的一道汤面,立马叫春妮端上来。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猪肝爆鱼蘑菇面,钱宝珠觉得老爹的手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水平上又提高了不少。 “先生慢用,我去忙了。” 正好有人吃完饭要结账,钱宝珠趁机脱身去收钱。 卫先生目送她离开,回首看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汤面,觉得味道应当不错,恰好他腹中也饿了,索性取了一双筷子吃起来,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好。 钱宝珠这边给一位用好饭的客人结完账,回到柜台没站一会儿,春妮悄默默凑过来。 “小姐,我怎么觉得那位卫先生看上你了呀?”春妮问出这句也不是没有凭据的。 就从那人进来开始,那目光可是一直在自家小姐身上没移开过,也就东家从后厨伸出头来跟人家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稍微移开了会儿。 然后刚才她去上饭时,还见到卫先生和她家小姐没说找话说来着。 这不是看上了是啥?就是不知道小姐稀不稀罕人家了。 对于春妮突如其来的问题,钱宝珠一听之下差点当场呛了口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跟他就没见过几面好吧。”她奇怪地问道。 最多也就火上车发生过一点莫名其妙的暧昧,但那也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得已而为之。 钱宝珠不觉得对方会因此对她上心,就像她现在对卫先生也只是敬佩居多,外加因为那件事而有点尴尬,不知要怎么相处罢了。 但她相信只要她的面皮够厚了,自然能和对方平静以待,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然而春妮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作为旁观的事外人,她觉得自己分明看得门儿清。 “小姐,我就刚刚看出来的呀,你们虽然见面次数少,但话本中不是有一见钟情嘛,还有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处啥的……哎呦!”春妮小声念叨的话最终被一击脑瓜崩终结。 “是不是乱看什么话本子了?别瞎胡扯了,快去收拾桌子端饭上菜,不然去厨房帮爹洗洗碗打打下手也行。”反正别闲着,免得再胡思乱想。 钱宝珠将乱发散思维的春妮教训跑,转头又不免因此而注意到某位用餐优雅的先生。 即便是在烟火气十足的饭馆里,那位置身其中仍旧是最亮眼的崽,让人一眼看去首先关注到的就是他,一眼望去,只觉得他身姿挺拔、光华灼目,不是一般人。 思及对方正在做的事,以及隐约显露出的身份,钱宝珠摇摇头。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看上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呢,春妮真是看花了眼想多了。 钱宝珠甩去那些游思妄念,转身继续去招待食客,让自己忙碌的无暇他顾。 直到晌午饭时过去,店里的客流量才少了下来。 这时候,钱宝珠正帮着春妮收拾一桌碗筷,听到有人喊结账,她就下意识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然后,正色庄容的卫先生正等着她。 钱宝珠:“……” 话说这人吃的可真够久的,不出声她都快忙忘有他在了。 钱宝珠走过去扫了眼桌面,除了吃的干干净净的面碗外,还有几碟小菜和一小壶米酒,应该是钱有财做饭间隙抽空送上来的。 “卫先生,吃的怎么样?”她微笑着问,只字不提饭钱。 下一秒,没等卫先生多做回答,厨房里果然传来了钱有财的吩咐,“宝儿,卫先生的账免了啊,就当是爹请他的。” 因为这会儿厨上正炒着菜,钱有财分身乏术走不开,不然他自己就出来亲自送人了。 钱宝珠深刻体会到老爹的好客,特别是对于他看中的人,那是丝毫不会吝啬的,更别提是一顿饭钱。 然而卫先生并没有打算吃白食,即使钱有财发话给他免了单,他也坚持掏出了一块大洋付账。 相比于他这顿吃的东西来说,一个银毫子足以,一块钱太多了。 钱宝珠以为他是身上没零钱,所以也没让他另外换,而是收起银圆让他稍等,自己则回到柜台准备给他找钱。 等她拿着找回的零钱回头找人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卫先生走了?”钱宝珠问了问在门口桌子旁忙碌的春妮。 春妮指了指门外,以口型说人就在外面呢,没走。 钱宝珠快步追出去,果见那道挺拔的身影就在门外站着,正抬头看着阴云汇聚的天空。 初秋的天,下雨是常有的事,一层秋雨一层凉。 “卫先生,找你的零钱。”钱宝珠走过去递上一把零钞。 卫先生低头瞧了眼,在她同样的坚持下,最终大手从她手里把钱拿走,手指和肌肤间无意的接触让双方皆是忍不住心思微动。 “快下雨了,先生后晌还要上班的吧?赶紧回去吧,别淋了雨。”钱宝珠礼貌地关心了句。 不过卫先生听了这话并没有离开,而是忽然问她,“这次尝了钱叔的手艺不错,你的呢?” “我?”钱宝珠微愣,而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是问她厨艺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钱宝珠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爹是有做饭的天赋,我是不行的。” 别说前世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能泡碗泡面煮个鸡蛋面条,就是今生做了贫穷地主家的小姐,她也没碰过锅碗瓢盆,做饭什么的是别指望了。 她只会吃。 “这样……”卫先生听了不知在想什么。 眼看着秋雨将至,他终于决定要回去上班了。 不过临走之前,卫先生回身朝钱宝珠蓦然一笑,建议道,“我觉得小姑娘肯定也是有天赋的,万事熟能生巧,希望下次能吃到你做出的饭菜。” “走了,下次见。” 话音落下,那人飘然离去,转眼汇入了人流。 钱宝珠听的一脸懵,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小姐,我说啥来着,卫先生果然还是对你有意思的吧,听见没,他希望你能学会做饭,将来为他洗手作羹汤嘞。”春妮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笃定道。 钱宝珠转身打了她一下,脸颊微红地叱道,“就你会说,人家分明没那个意思,你家小姐我也不稀罕,还不赶紧干活去,不然晚饭不给你加鸡腿儿。” 春妮听她说不稀罕,觉得自己好像是真会错意了,只好咂咂嘴不再多提,回去继续做事。 钱宝珠自己不好意思了一会儿,等忙起来也就顾不得再想这个,那点莫名的悸动被她遗忘在脑后。 待到饭馆打烊吃过晚饭,一家人累了一天很快就洗刷完毕歇息了。 春妮因为喝多了水,刚躺下去没多会儿就想起来上茅厕,却发现前面铺子里还亮着灯火,心里霎时一个咯噔,还以为进了贼。 然而等她操起铁锨过去查看的时候,却看到是自家小姐正在饭馆后厨里鼓捣着什么。 “小姐,你不睡觉在干嘛呢?”春妮缓了口气禁不住张嘴就问道。 背对着厨房后门的钱宝珠猛地一个激灵,随后听出是春妮的声音才松缓下来,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个,没做什么,就是帮爹研发新菜式呢,好让咱家饭馆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呗。” “新菜式?那不是东家的活吗,小姐你也不会做菜啊。”春妮奇怪道。 钱宝珠继续剥着洋葱皮,讪讪了下,说道是不会就学啊,老爹白天忙着做饭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再多研究什么新菜,正好她睡不着,所以就来帮忙弄一下试试。 一番话说的理由满满,连她自己都信了。 春妮不疑有他,更忘了钱有财白日里其实才刚做过一道新汤面招待贵客来着。 小女佣感动于自家小姐的孝心,撇去疑惑后赶紧上来帮忙,顺便指导几下,最后教钱宝珠做出一份有点炒糊了的洋葱炒蛋才罢手。 吃到自己做的菜的钱宝珠终于满足地去休息了。 睡前她脑海中还想着,卫先生不愧是慧眼识真,她果然是有厨艺天赋哒。 第93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3 凡事有一就有二,从钱宝珠做出第一道菜之后就迷上了做饭,开始时不时抽空锻炼厨艺。 等到她手上掂锅越来越熟练,能顺溜地做出几样家常小菜了,就想着顺手为自家饭馆研发一下新菜式。 虽然她的厨艺不算上乘,但毕竟前世吃过不少美食,在这方面见识多,研究的想法多了,十个点子里面总有一两个是成功的,然后就可以增加店里的菜单量,为饭馆吸引客人。 当钱宝珠一心沉浸在做菜世界的时候,钱有财也没闲着,只不过和闺女努力复原前世记忆的美食不同,他研究的是正宗的御厨传承,那本家传的食谱。 父女两人一个出大菜精菜,一个做小吃点心,无形中相辅相成,让饭馆的生意更好做了。 生意好做,财源理所当然地滚滚来,然后就引起某些红眼病的注意了。 比如街头那家酒楼。 中秋节前一天,晌午时分,老百姓饭馆正是热闹的时候,食客络绎不绝。 就在这个繁忙的档口,有两个穿戴打扮体面的人上门了,一来就要找饭馆掌柜的,说是有事谈。 当时钱有财正在后厨忙的热火朝天,根本没空出来招待,所以钱宝珠就自己上了,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结果对方见到来个女的过来,脸上立时全是不屑。 钱宝珠当下同样冷了脸,只是在没查探出对方的来意和背景之前,她暂时忍了忍。 然后接下来人家的操作可是让她大开眼界。 只见那两人一开口就道是想买他们饭馆的主菜方子,还要将卤肉方子当添头云云,姿态十分傲慢,一副给了钱家脸面还不快快感激涕零地把东西奉上的无耻嘴脸。 钱宝珠:“……” 哪来的傻逼,好大的脸啊,谁给他们朝别人家的饭馆要方子的勇气? 谁不知道开饭馆最重要的就是独家菜方了。 把主菜方子都卖了还拿什么招揽客人,把辛辛苦苦积累的客源白白送给买方子的那家吗,又不是傻。 还有卤肉方子怎么就贱到当添头了? 钱家的卤肉口碑很好,方子随便拿到外面都能卖出一大笔钱,搁对方嘴里就是便宜到只能做添头的东西,呵呵。 而且别看他们嘴里说着什么收购买方子之类的,实际上表现出的态度一点都不像要做买卖,反而如同准备强抢的土匪。 钱宝珠面对两人恶心的嘴脸,忍着作呕的**心思电转,在对方说出要求后就迅速给出答案。 “抱歉,做菜方子是我家饭馆生存的根本,不会卖出去的。”她扯着嘴角婉拒。 再说就是要卖,她也不会卖给眼前这两人身后的幕后主使。 毕竟听他们两个的话音,不仅态度不好还狂妄的让人极其不舒服,而且肯定也给不了什么好价。 钱家又不是缺钱缺到走投无路了,做甚把好东西卖给这种人。 “掌柜的真不卖?你知道我们主家是谁吗?街头那家最大酒楼的王老板知道不……” 对方见‘劝说’无用,认为钱家不识抬举,何况让一个小娘皮出来跟他们谈简直是侮辱他们的男子汉气概,所谓的利诱不成就转而威胁了。 对此,钱宝珠内心呵呵,面上坚持,“真不卖,卖了我家以后做什么糊口。”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年代卖方子就是叫人完全买断,谁家要是有秘方一旦卖了的话,那是连自家都不能再用它牟利的,不然就会迎来买主的全力打压,甚至还有可能吃官司。 对方一来就想买她家房子,一看就目的不存。 钱宝珠不论考虑到哪个方面,都不会将自家的菜方卖给他们。 端着高高姿态的那两人听后一脸震惊相,像是没想到钱宝珠会拒绝,连考虑一下都没有的就驳了他们的脸面,简直不识好歹。 “王老板想要你们家的方子是给你们脸面,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那两人有些气急败坏,不待再多说什么,察觉到不对劲的铁柱和春妮紧跟着围了过来,一个手上拎着切肉的刀,一个临时抽了把擀面杖,气势汹汹。 周围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食客纷纷侧目,胆小的立马就放下饭钱走了,剩下的坐在位置上动都不动一下。 这些人在街上什么麻烦事没见过,这会儿见有人来闹事也不怕,麻溜地嗦着面条喝着面汤,顺带默默围观看看戏。 或许是春泥铁柱的阵势太吓人,也或者钱宝珠的态度意外强硬,口头来买实际来要菜方的两人最终装腔作势地叫嚣了几句,让他们钱家饭馆等着走着瞧之类,然后就灰溜溜地被赶跑了。 过后,钱宝珠让另外两人继续回去招待客人,自己则站在门口望着跑远的人沉思。 怕是最近老百姓饭馆生意好招财惹到了某些人的眼了,这一次派人过来‘买’菜方子不知是外强中干的出击还是阴谋起始的简单试探。 这次没成功,估摸着这些人后面还会再来的,他们家要怎么解决麻烦保全自身…… 还有,那两人口中的王老板是谁? “王老板是街头那家酒楼的老板,据说人品不好,缺德的很。”春妮知道点这个人的情况。 除了她,围观的食客中也有认识王老板的。 等那两个嚣张跋扈的狗腿子溜跑后,就有不少喜欢来饭馆吃饭的食客私下和钱宝珠透露一些东西。 “那姓王的不走正道,最喜欢耍些阴私手段害人,名声在咱们这条街上都快臭大街了。” “只是听说他有点人脉背景,咱小百姓开店做个生意惹不起啊,敢怒不敢言,没靠山撑着谁也不敢去告去伸冤,只怕警察局走一遭有去无回。” “王老板最喜做的就是空手套白狼,惯爱把别人家传的方子食谱之类的要去赖去,这次看来是瞧中你家的了,你们可要小心喽。” 钱宝珠听了后总结一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老百姓饭馆终于经营的有模有样了,让人看成了一块肥肉想狠狠咬一口下来。 钱宝珠对于这个发现有喜有忧。 喜的是一家人半年的努力没白费,饭馆生意越来越好,好到让人觊觎的程度。 而忧的是觊觎者势力不小,一个不好,老百姓饭馆可能就要换人了。 当钱有财得知饭馆有危机的具体情况后蒙了好一会儿,回神后立马追问,“王老板?那个朝房主强要方子逼得人家只好关门的酒楼老板?!” “应该是他,爹知道那个人?”钱宝珠诧异。 钱有财点头,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毕竟是逼得前头房主生意做不下去的罪魁祸首,他在搬来后就打听清楚特别注意了。 只是没想到,人家现在瞄上了他们家。 “这人有点背景,他要是再来强要,咱们饭馆若是硬碰硬八成落不了好。” “但真‘卖’给他方子的话,别说生意会受影响,咱家以后估计都要沾上这条恶心的吸血虫了,一旦有什么好菜方都会被他收刮去,想想就闹心……” 钱宝珠给家里其他人分析了其中的关键,重在提醒钱有财早点做准备,恐怕对方一次不成不会轻易罢手。 如果后面真的被逼迫的话,与其便宜对方,他们家还不如换个地方再来。 就是一家人好不容易落了脚,辛辛苦苦经营饭馆有了起色,却因为旁人的觊觎而放弃的话,实在太憋屈了点。 钱有财听的也有些慌起来。 这里可是他和闺女一起弄成的,天天早起晚睡忙个不停,千辛万苦才做成今天这样,还没让闺女享受上几天好日子就得拱手送人,那绝对不行。 “别慌,让爹想想办法。”钱有财一面擦着头上的汗一面不忘安慰家里人。 “我记得前头房主的卤肉生意虽然关门做不成了,但最后他家那方子是卖给别人的,酒楼的王老板其实没得手,房主家却是全身而退,这里面肯定有情况,等明儿个我去找人家请教一下脱身的办法。” 想到这个主意,钱有财心中一定不再慌张,开始为明天的拜访做准备。 起码上门求人得带着礼品吧。 钱宝珠听了这个法子觉得可以一试,天子脚下鱼龙混杂门路也多,不信整个北平城就他王老板有钱有势能作威作福了。 大不了他们家舍去积攒的全部积蓄,也要剁掉对方敢伸过来的爪子,杀鸡儆猴。 钱有财第二天先去找了旅馆老板,把情况说了下,然后提上礼品和他一起登上那位房主的家门。 人家了解情况后没当场就推辞,只是道出他们也是托贵人的福才躲过一劫。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们家的那处铺面相当于是在贵人的照拂下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王老板真是还扒着那里不放,真就相当于打贵人的脸了,是贼心不改还是有意挑衅呢? 这事他可要和贵人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屋主这么说就是准备帮忙了,虽然他没透露话里的贵人到底是谁,但不耽误钱有财对此感激不已,并识趣地不追根究底,只要能解决他们家饭馆的危机就行。 钱有财拜访屋主的第二天,也即是那两个傻逼上门要方子的第三天,老百姓饭馆出事了。 当时同样正是晌午饭时正热闹的时候,饭馆里吃了碗鸡丝面的食客突然哎哟一声就倒下了,他的同伴立马嚷嚷着饭食不干净,吃坏了肚子,怕不是被老板下了毒等等。 钱宝珠起初惊了下,以为真是自家做的饭菜出了问题,然而等看到那两人接连浮夸又做作的表演后,她就差不多明白了什么。 王老板真是看得起他们,明着不成就来暗招了。 虽说两个来捣乱的托手演的假,明眼人联系之前的事不是想不到其中的猫腻,但大多数普通人还是会因此而起了顾忌和狐疑之心。 钱宝珠知道,像这种情况不能和人一般见识胡搅蛮缠,不然缠着缠着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有那缠磨辩白的时间,还不如封了那碗‘有毒’的汤面保护好现场,再去给‘中毒’的人叫个有名的大夫瞧瞧是不是真中毒。 然后直接报警吧。 第94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4 钱宝珠报警之后就在饭馆里等着,已经做好了将要大出血的准备。 毕竟这个时候,警察局那些人大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色,没有钱财开道,他们一般是不会出力办事的。 并且办事的速度往往慢的让人捉急,只会在最后一刻磨磨蹭蹭地到达现场。 然而这次,警察局那边出警的速度却是意外的快。 钱宝珠让人报警不过片刻,还没等被铁柱唬住的那两人回过神来再闹腾,一队大檐帽就威风凛凛地冲进老百姓饭馆。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闹事?”打头的警官刚进来就一脚踏在板凳上喝问。 钱有财刚刚被闺女暗示会后院准备‘孝敬’去了,没想到警察们会来的这么快,这会儿正好不在。 “是这两人。”钱宝珠此刻及时站出来先声夺人,占据有理的一方。 “他们一个说是吃怀了肚子,硬说我家的汤面有毒;另一个是他的同伙,嚷嚷个不停,影响大家伙吃饭。” 钱宝珠的话落后,周围留下来的食客们也纷纷点头,证明她说的不假。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上的饭食有问题,叫我这朋友吃出了毛病。”瘦小的同伙男子跳脚地反驳。 刚刚这人被铁柱和一众看戏的食客镇压着还不敢吭声,这会儿见警察到场,像是有了依仗似的立马就硬气起来了。 只见他挺起腰板反驳了这一通话的同时,还朝旁边另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个捂着肚子装疼的家伙立即哎呦哎呦地继续叫唤,声音又大又凄厉,激的周围看戏的众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肚子疼的人哪里还会有力气喊这么大声,明摆着是装的呗。”食客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引得大家差点笑场。 在一圈人忍笑的鄙视目光中,赖地上不肯起来的那人身形僵了僵,咬咬牙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嗬!” 这一波血猛地喷出来,吓得大家伙纷纷后退,以免看戏不成,反而被弄污了衣裳。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家饭馆就是黑店,东西都让人吃吐血了,警官们赶紧把他们一家子抓进牢里审审啊!”另一个人立马趁机蹿说。 钱宝珠不可能让他在那儿抹黑,当场辩驳道,“不可能,我家饭馆开了好几个月了,大家伙捧场那么久都一点事没有,怎么到了你们这第一次来吃的人身上就出事了?” “丫头说的对啊,咱们都在这里吃多久了,啥事没有,要出事早出事了。” “这两人是生面孔,绝对是第一次老百姓饭馆吃饭的,一下就出事了不会是他自己的问题吧。” “可能是知道自己身患绝症,所以来这里讹人的?想想还真有可能。” “……” 食客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偏向的当然是和他们熟悉、给他们做美食的饭馆,而不是两个陌生人。 再说东西好不好、饭食有没有毒,他们这些吃了这么久的人能不知道吗? 呵呵,不过是王老板一如既往的老套路,下作又恶心,他们才不上当嘞。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打头的警官听了一耳朵大家透露的内容,已经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再加上来之前上司的叮嘱,他心下顿时有谱了。 警官首先出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指着地上那一副气息奄奄吐血的家伙,问他到底吃了什么。 “鸡丝面。”春妮将被自己及时护住的面碗拿出来。 碗是钱家开业前特意去买的白瓷碗,上面绘着简单的青花条纹,碗底残留一点点汤汁。 若不是钱宝珠当时当机立断地让保护现场,或许不光碗要被那两人摔到地上砸碎,连里面剩下的那点汤汁都没有了。 这会儿,警官往碗里一瞧,不免说了句,“吃的还真干净。” 钱有财适时拿着钱袋子赶到,听到这句话赶紧凑上前解释,说自家做汤面用的都是实打实的老汤底,独家秘方,真材实料,味道得到街坊邻居的一致好评,绝对没的说。 所以,这也就变相说明了食物是基本没问题的。 不然对方怎会忍不住把东西吃完了才‘发作’,而不是吃下去一点后就出事呢。 毕竟看他吐血吐成那样的程度,估摸着要是有毒的话也是剧毒之物吧,吃下肚没一会儿就让人腹痛的那种。 这也多亏幕后之人的自大狂妄,套路套的习惯了,以为凭借错漏百出的手段次次都能达到目的。 钱有财一边态度很好地解释着,一边按照之前和闺女的计划,手下悄悄将钱袋子递给面前的警官。 花钱消灾。 但是竟然被对方拒了。 钱有财脸上的弥勒佛笑都惊了下,以为人家是嫌少,谁知那警官推了他递上的孝敬后,却是挥手命小兵将中间仍在叫嚣的两人麻溜地五花大绑。 然后,这个警官嫌弃地走过去掰开那个吐血之人的牙口,从里面扯出一个猪皮血袋出来,啪地扔在一旁的地上冷笑一声。 “多少年的旧招数了,现在还用还用,这下踢到铁板非得让整治你们不可,怪谁?” 警官像是被恶心到了,一脚上去踹得吓住的那人委顿在地。 两个正在作妖的人没想到警官会当场揭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都傻在那儿了。 围观的众人见此恍然大悟,丫的竟然在嘴里含了血包,特么吐的是假血。 先不管警官话里透露的话音是啥意思,但这两人中毒的事八成也是作假的吧? 若说之前大家伙多少猜测到是王老板想用一贯的招数陷害人,那么现在就有明摆着的证据了,果然是陷害。 “大夫来了!” 众人恍然的空档,门口的人喊了一声,被叫来的大夫进门,大家纷纷让开一条道。 “烦请大夫过来一趟,先验一验这碗里是否下了毒。”钱宝珠首先想为自家验明正身。 至于那个本以为中毒吐血的家伙,本来就是假的,她这么做,旁人也不会多做置喙。 大夫暂时不了解情况,闻声对着碗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取出一根随身带着的银针试了试,没变色,再伸手沾了点汤汁尝了尝,最后摇头。 “应当是没毒的,这汤汁美味是因为用料十足火候好,却不是走了歪门邪道,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大夫瞥过现场,又是食客围观又是大檐帽的,还以为是因食物而起的纠纷,不由得捋着山羊胡多解释了一番。 钱有财立马上前谢过,恭敬地送走大夫,顺便付了对方的出诊费用。 血包外加大夫的诊断,一切基本真相大白,那两人完全是小人行径故作陷害来的。 人家老百姓饭馆的饭食是货真价实,根本没毒。 想想也是,谁家开饭馆的会蠢到在自家卖的东西里面下毒啊,又不是傻。 钱宝珠适时出来安抚食客,对大家说在场的都打折,算是为惊扰大家一场而赔罪。 众位还留着的客人顿时欢呼一声,纷纷坐回原位开始又一波点单。 不得不说,看了这么久的戏,他们不知不觉又饿了。 打头的警官见场面被控制住,不需要自己再特意出手了,不禁满意地点点头,令手下们提起那俩宵小之辈准备离开了。 钱有财立即跟着出门,一面不停道谢,一面试探地奉上一份茶水费。 这次他准备的没有钱袋子里头的多,谁知对方竟然顺手就收下了,根本没有刚才的推拒,原来之前人家不是嫌少而是嫌多。 可能是担心收多了沾上麻烦? 警官们的心思,钱有财不知,不过人家愿意收就成,收了才好办事不是。 大檐帽离开,闹事的人也被带走了,饭馆里又恢复了热闹,因为打折,点单的人反而比以往这时候多了很多,钱有财很快又陷入后厨的忙碌之中,没时间再多想什么。 钱宝珠在收钱的间隙仔细思考了下,怎么想都怎么觉得这次报警的事太过顺利了些。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回想一下警察来到后明显是偏向的他们一方,就像是被人提前打过招呼了一样。 难道是父亲之前拜访过的房主,他口中的那位贵人在其中起的作用? 想到此,钱宝珠拨拉算盘的手顿了顿。 具体是不是,还得看后续如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估计后面的麻烦都不用操心了。 随后事情的发展果然没让钱宝珠失望,同时也验证了她的一些猜测。 几天的时间过去,老百姓饭馆在钱家人忐忑不安的经营中仍然一片平静,一点没被报复的迹象。 而那两个被抓进警察局的闹事之人倒先被判刑了,判去矿场做劳工,以后能不能出来得看他们的运气。 有食客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跑来告知钱有财,只觉得大快人心。 更大快人心的还在后头,那两人的下场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开始,后面的牌接连倒下,直至最后那张王牌方止。 在这段时间里,老百姓饭馆里再没有出现过被人上门找茬的事情发生。 而钱宝珠倒是不时能听到谁谁谁被抓走清算的消息。 据说街头酒楼的王老板也被请去警察局喝茶了,砸进去大半身家才整手整脚地出来,出来后老实的不得了,也没见再有仗势欺人的小动作,让众人齐呼恶有恶报。 这么一来,钱家的饭馆算是幸运地逃过一劫。 钱宝珠知道那不是幸运,而是事在人为。 在这场犹如蝴蝶效应般的风波中,她家或许只是随带的,阴差阳错地成为大人物交手的□□,好在人家随手保全了他们,没让钱家人真成炮灰。 这是钱宝珠在事后琢磨良久回味过来的。 然而即便真是这样,那位愿意出手庇佑的贵人,他们也得好好感谢一番。 钱有财为此再次登门房主家,却从对方口中得知帮忙的贵人正是卫先生。 实在是巧之又巧。 第95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5 当钱宝珠从父亲口中得知帮忙的人是卫先生时,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要说他们钱家在北平城根基不深,根本不认识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就一个卫先生在政府任职。 如果出手庇佑钱家的人是他,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虽然对方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权势能够搅动那场风云,但他上头不是还有一位身居高位的老先生么。 想来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好在卫先生够意思,将他们一家护得牢牢的,更叫敢朝他们伸爪子的王老板损失惨重,再不能为虎作伥肆无忌惮。 钱有财知道情况后,对卫先生的印象更好了,说一定要找机会请对方到家来吃顿饭,好好感谢一番。 不过在此之前,钱宝珠还有点事要做。 王老板虽然经此一役被收拾的伤筋动骨,但他那家酒楼不是还在吗,别看他现在老实的跟只秃毛老鼠一样,谁能保证过后他不猖狂起来再次作妖? 所谓痛打落水狗,钱宝珠决定自家这次也得随大流打一回。 王老板不是觊觎钱家的菜方卤肉方么,那他们索性就卖了,以免再遭更多人垂涎。 “上次房主被王老板逼迫时不是把家传方子卖了吗,爹你有空就去问问卖给了谁。”钱宝珠扒拉着心里的小算盘叮嘱道。 钱有财正高兴着呢,咋一听有点蒙,“问那个干啥,咱们又不卖……” 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住,一脸狐疑震惊地看向宝贝闺女。 “你不会真要卖咱家的方子吧,那事儿不是过去了吗?咋还要卖菜方嘞,卖了咱们饭馆做什么,不行不行!” 祖传的东西,钱有财拿它挣钱糊口是理所应当,但要是卖了它是万万不能的。 他怕百年之后到地下无颜面对亲爹亲爷亲祖宗。 “谁说卖祖传食谱了,咱们俩这段时间不是研制出不少新菜方子吗?”钱宝珠安抚性地开始解释。 他们父女俩根据心得和经验最近确实研制出不少好方子,然而有些比较适合自家饭馆用,有些却是不行的。 比如那些需要用到山珍海味做工繁琐的大菜,精致西式的甜品点心,普通食客难以接受的独特美味等等。 这些东西的方子搁在小饭馆里没啥大用,费时费力做成还不一定有人买单。 但要是放在大酒楼里就不同了,用好了绝对是招揽客人的利器。 钱宝珠是想着,如果房主那边卖与的对象是别家的酒楼,那就拜托他帮忙牵个线,他们家也把手头用不上的好方子卖了。 北平城里的金贵人儿就那么些,消费的需口就那么大。 到时人家酒楼生意兴隆,此消彼长,王老板那边肯定不会好过,最好被同行挤兑破产才好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钱宝珠说服了父亲,让他去和房主打听其中的事宜。 “据说对方同样是个大酒楼,还和王老板是死对头嘞。”钱有财回来一脸欣喜地说道。 若说之前对于卖方子他还有点不情愿,那么现在则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了。 他们家顾忌的不就是王老板缓过来后会报复吗,如今把方子卖给他的死对头,借力打力,让王老板没有翻身的余地,最好被打压下去永远也别起来了。 父女两个最后都想到了一块去,卖方子的事确定无疑。 房主那边很是积极,迅速联系上对应的酒楼老板,定下时间地点准备到时具体详谈。 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在约定的商谈时间到来前,房主私下找到钱有财,表示想从他打算卖的那些方子里买几张合适的,以便用做他家里的营生上。 毕竟之前房主家不得已卖了家传的卤肉方子,且为了避嫌以后卤肉这块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这小半年来他家一直在试探着做其他的营生,然而没有秘方基本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成效可想而知。 此次听说钱家要卖方子,房主就忍不住动了心思。 “咱们做吃喝生意的,秘方最是重要,不然竟是弄出些一般的口味有何竞争可言。”房主心酸地推心置腹,而后又掷地有声地保证。 “钱兄若是愿意卖与我几张合适的方子,小弟定是感激不尽,价钱上绝对比照着和酒楼老板一样的来,不会让钱兄吃亏。”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且多次帮忙,钱有财当然不能再推辞,何况他也没想多为难对方,一口就答应下来。 随后,他就把钱宝珠写下来的那些方子都有哪些和房主一一说了。 房主对那些用料不菲的大菜和独特菜品没兴趣,倒是在听到其中有甜品点心一类的时候有了想法。 卤肉生意做不成,若是做点心来卖也不错,前期投入不会太多,比较适合小本生意,并且将来还有做大的可能。 甜品点心大多都是钱宝珠根据前世生活中铺天盖地的美食研究出来的,里面确实有几份符合房主要求的方子在,被他一眼相中了。 钱有财遵循承诺,将房主看上的方子提前拿出另放,准备等到和酒楼老板交易后再卖与房主。 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一个是为了顾及酒楼老板的情面,免得以后事情传出去,让对方觉得被冒犯而得罪人。 另一个是钱有财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不知道具体的行情,房主为示公正,特意让他和酒楼老板先做成买卖,稍后房主再以他们定下的价格买下点心秘方。 当钱宝珠得知父亲和房主之间的协定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不错的主意。 “爹,既然房主看中了咱们手里的点心方子,不如等从酒楼老板那边拿到卖其他方子的钱后,取出一部分和点心方子一起同房主换房契呀。” “房契?”钱有财听的怔愣。 钱宝珠兴致勃勃,“对啊,咱们现在住的这处院落店铺的房契。” “房主帮咱们也不少,收人家的钱多不好意思,干脆互换得了,北平的房价虽然贵,但咱家可以再补贴些钱的嘛。” 钱宝珠越说越觉得可行。 只要房契到手,以后他们家就算是在北平城真正落脚了,有这一个牵绊着,后续劝钱有财卖掉老家祖产并在此安身的计划只会更好实施。 买房置产的事,如果是之前温饱难料的时候,钱有财肯定不会考虑。 然而现在他们有了能力了,买下他们做营生的地方也不错,起码以后不用每月再交房租,往后修缮整改什么的也方便。 更何况,机会送到眼前,不抓住是傻蛋。 钱有财自己转过了弯儿,不用钱宝珠再多做怂恿,他就轻松同意了这件事。 之后的卖方子一事是悄悄进行的,人家酒楼老板带大厨过来验明了真伪后,见方子确实不错,挺适用他们酒楼,所以付钱的时候出手就大方了,给了个比较好的价格。 一沓方子出去,钱有财几乎是一夜暴富,荷包满满。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毕竟是一锤子买卖,秘方卖了就跟自家没什么关系了,以后完全是人家的。 然而对于钱家来说,那些本来就是额外弄出的东西,在不动摇饭馆根基的前提下能挣来这么多钱财,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至于方子嘛,只要人还在,研究出更多的新方子指日可待,现在卖的这些根本不用心疼。 如此情况下,买卖双方都挺满意,完美散场。 等到酒楼老板离开,房主紧接着进去,和钱有财谈起他们约定的事宜。 钱有财这时候提出宝贝闺女的建议,说是想用点心方子和钱换下那处房产,问房主愿不愿意。 房主当然是愿意的,他们家往年在北平城一共攒下两处院落,经过上次一难,家里原本就打算卖掉一处筹集新生意的启动资金,之后因为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营生就暂时租给钱家了。 这次买点心方子的钱还是东挪西凑出来的,过后家里就几乎没什么余财,新的营生估计都要因此铺不开摊子,只能从小贩先做起了。 这还是因为有钱家每月的租金支撑着,不然可能会更艰难。 但若是钱有财肯拿方子换,那再好不过,恰巧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柳暗花明。 因为是各取所需,这桩买卖接下来进行的十分顺利。 钱有财按照市价把方子和补上的钱准备好,而后房主就带上房契和他一起去房管所过户,顺便叫来旅馆老板当了见证人,额外花点钱很快就将事情办成了。 钱宝珠拿到自家的房契后笑的比钱有财还开心,心道他们也是有房的一族啦。 这也算是件喜事,合该庆祝一番的。 钱有财特地多留了几样食材,准备后晌提前打烊,晚上做一桌席面让大家搓一顿高兴高兴。 同时他还向旅馆老板打听到了卫先生工作的地方,到时候打算请他过来一块吃酒,感谢对方之前的帮忙。 钱有财忙着饭馆后厨走不开,去请卫先生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就落在钱宝珠身上了。 老百姓饭馆在日头刚西斜没多久就打烊了,然后钱有财一边整理着晚上要用的东西,一边给家里人分配任务。 春妮正在勤快地刷洗晚盘,处理食客剩下的残羹剩饭,送给附近的乞丐孤寡老人都是好的。 铁柱忙着清扫收尾的工作,扫地收桌椅板凳,顺便检查一遍看有哪个坏掉的修理修理。 轮到钱宝珠的时候,她本来要是要算营业额,结果临时被委以重大使命。 “宝儿,一定要把卫先生请来啊,爹要好好谢他,到时拿好酒好菜招待。”钱有财感叹着就把亲闺女赶出了门。 钱宝珠抽了抽嘴角应着,默记下卫先生的工作地址,亲自上门去请人。 第96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6 卫先生工作的地方是在另一个城区,距离钱家的小饭馆比较远。 钱宝珠出门没有叫黄包车,而是走了段路直接坐的有轨电车。 夕阳西下,快到政府部门下班的时间点了,她需要在卫先生下班离开前赶过去,不然怕是会扑个空。 现在不同前世人人有手机号可以联系,错过机会的话,钱有财晚上的打算估计都要泡汤。 钱宝珠心里计算着时间,安静地坐在电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 这个时候北平城相对于后世来说还是很落后的,不过比起老家的小县城来说已是繁华先进多了,起码前者人口就比后者多上几十倍不止。 电车的速度比黄包车快一些,一路上在街道中驶过,偶尔飘来金秋的桂香。 停靠的站点之间其实隔的不远,所以电车时不时就会停下,有人上车,有人下车,热闹而繁忙。 钱宝珠在道口下车,往前走不远就是挂着上书‘国民政府’四个大黑字牌子的园门。 只是门口站着两个大檐帽守着,不是政府职员轻易不让进。 钱宝珠远远瞧了一眼,门口往里是一条笔直的大马路通往院里深处,路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杨桦树,隔绝外人窥探的视线。 待她尝试着走上前去,果然被大檐帽拦住了。 “做什么的?”对方看了眼钱宝珠的穿着,随即肃下脸一声喝问。 钱宝珠瞅了下人家漂亮的门头,再瞧瞧自己在店里干活穿的半旧衣裳,一瞬间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有回去换一身体面一点的服装。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顾不得旁的,先找人要紧。 “这位警官,我找里面的卫先生,不知可不可以通传一下?”宰相门前三品官,钱宝珠不无客气地回道。 “去去去,哪有什么卫先生。”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扬手就要赶人。 钱宝珠见此不后退反而再次上前一步,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两枚程亮的银圆适时奉上。 “小小心意,还望两位小哥帮帮忙。”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圆一递上,两个大檐帽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其中扬手作势赶人的那个虽然手抬起来了,但半道立即改换了路线,没有做出驱赶的动作,而是顺势将银圆接过去,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好。 两块钱对于现在家里月赚两三百的钱宝珠不算什么,但在月薪不多的站岗小兵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外快,不拿白不拿。 拿了孝敬,对方神色一缓就松口了。 “你要找的人姓卫是吧?叫什么名儿知道不?园子里那么多当值的,只有一个姓的话怕是不好找。” 钱宝珠听到这句话怔住,仿佛突然才察觉到这件事。 认识那人许久,她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连姓氏都是从钱有财那里得知的。 她摇了摇头,将情况讲明,拜托大檐帽小哥一定要帮忙找找。 毕竟茶水费都收下了,不能不办事吧。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帮你问问。”大檐帽收了钱,指使另一个人进去找人。 等待期间,留下站岗的大檐帽八卦心起,问钱宝珠找人做甚,是不是要去约会等等。 钱宝珠当然不会将自家私事透露给外人知晓,只含糊着说请人吃饭云云,将人应付一通。 那小哥听了却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随之就叭叭叭地感叹起新社会的不同。 说什么现在都讲究个啥自由恋爱,姑娘们胆子也大了,开始追着喜欢的男人跑,可怜那些不惹女子青睐的青瓜蛋…… 钱宝珠站在旁边一面等人,一面被迫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直到另一个大檐帽回来,她才终于脱离‘苦海’。 去叫人的小哥比较实诚,跑的又快找人又迅速,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就把人找到叫来了。 钱宝珠看到走在他后面过来的那道熟悉身影,立马殷切地迎上去,趁机摆脱某个话痨。 “卫先生,你出来啦。” 她迎上去后,旁边两个站岗的这次没敢拦着。 卫先生笑着接住了钱宝珠的手臂,一双凤眼目光灼亮地看向她。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他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来,一边问问题一边在园门前马路上散步。 钱宝珠正要跟他说家里请客答谢的事情,忽略了腕子还被人不轻不重地捏着。 “家里晚上要做酒,我爹打听到先生在这边工作,就让我来请你过去吃一杯,谢谢先生前段时间出手帮忙。”她将来意道明,刚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听对方又问了话。 卫先生点头应了,算是默认之前那事确实是他插的手。 而后,他又问道,“是有什么喜事了?” 钱宝珠索性就将这两天自家卖方子买院子的事情都一一讲给他听,反正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何况对方还是对他们家有恩的卫先生。 说话的时候,她不知不觉间加了肢体动作,一通比划下来,手就自然挣脱了桎梏,没看见身旁人紧跟着背后捻手指的隐秘举动。 “确实是件大喜事,恭喜。”卫先生平素严正的俊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多亏了卫先生,不然我们家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在北平城站稳脚跟。”钱宝珠感激地道谢,而后想到心中的某个猜测,她禁不住抬头偷瞧他一眼。 卫先生敏锐地抓住了她偷看的眼神,停下脚步低垂着眉眼问她是有什么疑惑,不如干脆现在就问了,只要不涉及到工作性质,他定会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钱宝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就是我们刚到北平那会儿,是不是你让旅馆老板他们帮我家介绍了落脚地?” 不然北平城房源那么紧张,怎么就钱家初来乍到就幸之又幸地没几天就找到了合适又便宜的地方安身呢。 若说起初那会儿,钱宝珠觉得是自家运气好,那么经历过王老板一事,她就隐隐明白了不是钱家幸运,而是其中估摸着有人牵线帮衬。 不然一个刚来北平的外地人家,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租到好地方。 那处又是铺面又是院子的,怕是多的本地人来抢,没人襄助的话,怎么会便宜了他们家。 理清了这些弯弯绕的世故道理,再联想卫先生在王老板事件中起的作用,钱宝珠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人选就是他。 所以,这次她就趁机问了。 下一刻,只见卫先生颔了颔首,确认当初那些事的确是他做的。 “当时为了感谢你在火车上……所以,我就随手帮一下,也是你们运气好,正巧碰上有人租卖房子。”卫先生云淡风轻地解释道。 “那,多谢先生了。” 钱宝珠知道其中或许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但听到对方提起火车上那件事,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顿时脸颊一热顾不得再刨根究底多问什么。 总之人家是好意。 因为起了尴尬和丝丝暧昧,两人默默走上片刻,等钱宝珠压下脸上的灼烧缓过神来,为了缓解沉默的气氛,她故作轻松自然地说起另外的话题。 “之前只知道卫先生是在政府任职,原来工作的地方是在这里呀,不知…先生是做什么的?”钱宝珠好奇地问道。 然而话说出口之后,她又陡然回想起这个时代对此好像挺敏感的,连忙摆手紧接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钱宝珠可不想因为一时好奇而被当做特务什么的。 显然,卫先生并没有那么多顾忌,更不介意告知她自己的职业情况,说道自己只是政府中任职的一个文秘罢了,不值一提。 钱宝珠听了点头,脸上恍然大悟,心里却有点不信。 如果卫先生真如他口中所说的只是一名政府文员,那绝对也是不一般的文员,不然里面那么多人,上次怎么会单单派他一个人去豫州调查旱情呢。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她也识趣地没有再多深问。 马路走到了尽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电车经过的站点,另一条路的那边已经隐隐可见正在驶来的电车身影。 “晚上吃饭的事我记下了,下班就会过去,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卫先生临别嘱咐。 钱宝珠乖乖点头,然后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卫先生和她对视片刻,突然唇角微勾地转过头去,低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话落的时候,电车吱地一声停靠在站点,车门打开,周围等车的人陆续上车。 时间不多,钱宝珠连忙问出自己的心声,“卫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问完像是怕他误会一般,她又赶忙补充道,“刚才让人进去找你,因为不知道你叫什么还费了些功夫,所以…” 所以认识这么久,互通一下姓名应该不过分吧? “你不知道吗?”卫先生却是诧异地反问。 钱宝珠一脸莫名,不禁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对方确实没告知过他的名字啊,她怎么会知道。 卫先生得知后握拳抵唇假咳了两声,道是以为他们已经通过旅馆老板和房主等人知道了他的名姓呢,结果…… “那介绍一下,我姓卫名斯年,全名卫斯年。” 卫先生端正了身姿,无比正式地说出姓名,然后眼神专注地看向钱宝珠。 钱宝珠愣了下,很快会意过来,回应道,“我叫钱宝珠,你喊我宝珠就行,卫先…卫大哥。” 既然对方喊自家老爹一声叔,那她就喊人家大哥了,平辈以待。 “那我以后叫你宝儿吧,听你爹就这么喊你。”卫斯年随之也换了称呼。 钱宝珠张了张嘴,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只好点头答应了。 交换名姓完毕,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电车师傅着急的声音传来。 “喂,门口那对忙着谈情说爱的,到底还要不要上车啊,不上我就开走啦。”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现在大街上都敢眉来眼去了,老时候哪会有这光景,啧啧。” 钱宝珠:“……” 被人如此调侃,即使事实不是那样,她也忍不住脸颊微红,匆匆告辞了卫斯年,几步逃上车去。 下一瞬,电车嗡一声就开走了,车后那道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 第97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7 夕阳西下时,钱宝珠将卫先生会来的消息带回。 钱有财特别高兴,听了后挥舞着锅勺的动作都有力了几分,做出的菜又香又馋人。 钱宝珠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差点忍不住想先偷吃一点,最后想到这是做来待客的,方才止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 做大菜期间,钱有财忙活的满头大汗,腰上系的汗巾都湿透了。 春妮正忙着料理活鱼,钱宝珠就自己过去帮老爹擦擦汗,被后者赶了出来,说是后厨油烟重,让她出去玩。 “卫贤侄不是对咱家帮助良多吗,你要是有空就去准备件谢礼,等吃了晚饭人走时送上。”钱有财摆着手安排点事儿给她做。 钱宝珠踟躇,“那我买什么样的礼品啊?” “买些他们书生能用的东西,也不用太贵重,文人都讲究个礼轻人意重,像那钢笔书本啥的仔细选一样能代表咱家感激的心意就成。”说完,钱有财就要另外给她掏钱。 钱宝珠连忙拒绝了,自己管着收账,手里哪能少了钱花。 为了买件像样的礼物,她看了看手包里剩下的零钱,又特意去多拿了点,随后就出门去了。 他们家饭馆所在的这条街上虽然食铺茶楼比较多,但也不是没有书店文具店的。 钱宝珠出门都没有叫车,在街边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一家面积不小的书店,里面兼之卖的还有各式文具。 相比起送书却不知道买什么样的书合适,她觉得不如干脆买一支钢笔。 犹记得火车上时,卫斯年穿着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就别着支钢笔,想必平时应当是他喜欢的,那她就买支好点的送他好了。 打定主意,进了书店后钱宝珠就径直往放文具的区域走去。 那里有个小伙计看顾着,见有客上门就热情地向她介绍他们各式各样的钢笔,有国内的、国外的、便宜的、金贵的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其实从中也能看出当下文人的社会地位如何,就怪不得钱有财对卫斯年推崇之至。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当上文化人,特别还是有本事的文化人,那都是令人敬佩仰视的,地位非凡,连高官地主都要尊之重之的存在。 钱宝珠之前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当个受人尊敬的文人。 凭借原主被钱有财教导着认过字,再加上她前世的大学功底,装着学一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世情不允许,后路太危险。 如今文人学者是风光,以后不过十几年可就要遭殃了,还不如开饭馆到时跟随国家脚步,转型当工人来的稳妥。 而卫斯年…… 他是政府中人,想必到时候是要跟着去湾湾的吧,以他的能力,肯定能顺利脱身。 心思电转间,一旁的小伙计还在不停地介绍着。 钱宝珠收回跑远的思绪,仔细选出自己看中的几支。 她本来的预算是二十块,但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被她选上的那些都不便宜,特别是她最喜欢的那支派克金笔是其中最贵的,要价六十八圆,几乎顶上三支普通钢笔的总价。 虽然很贵,但钱宝珠看来看去,最入眼还就只有它了。 “女士眼光真好,派克金笔如今在文豪大家中特别流行,我们店就剩这一支了,下一批货估计要等下个月才到呢。”小伙计见她意动,不由得卖力推说。 钱宝珠确实十分意动,犹豫一番瞧了瞧自己手包里十几块的零钱,以及为了以防万一而另拿的那张五十块的钞票,最终狠狠心全花出去了。 六十八块差不多都够老百姓饭馆一周的纯收入了,最后换来一支派克金笔。 不过他们家之前卖了方子,即便买房子时用去一部分,剩下的钱也足够能支撑她偶尔的小挥霍了。 比起卫斯年对钱家的援手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能包装一下吗?送人的。”钱宝珠额外要求道。 卖出一支最贵的货,小伙计当然不会拒绝她,立马找来文雅的盒子与花纹纸,手脚利落地将钢笔打包成礼物状,最外面还用丝带缠了下扎成蝴蝶结的模样。 钱宝珠为此多付了一个银毫子,但效果还是挺满意的,起码比单送一支笔上去好看多了。 等到她提着礼盒回去,家里的几人已经差不多把晚上的席面准备好了,几样热菜正在后厨温着,凉菜也快拌完了,就等客人到来后直接上桌。 钱有财正坐着喝水歇息,看到闺女拿回的精致盒子,稀奇地接过来瞅了瞅,得知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钢笔后立马小心翼翼地还给钱宝珠,让她收到高处,小心别被弄脏了。 “爹的菜做完了吧?”钱宝珠收好礼盒,回来看了眼后厨闲置下来的炒锅问道。 钱有财点头,说道是热菜做好了,春妮正在拌凉菜,马上也能完成,耽误不了事。 说着话的功夫,铁柱拎着凳子路过。 他刚遵照东家的吩咐,将从原房主那里同时买来的大圆桌摆到后院去,顺便按照人头数搬了板凳过去。 秋高气爽的天气,夜晚拉着电灯吹着小风,在院里吃菜喝酒正合适。 待确定钱有钱不用锅了,钱宝珠挽了挽袖子,作势要进厨房。 钱有财看的有些反应过来了,试探道,“宝儿,你要用锅做菜?有啥想吃的告诉爹,爹给你做去。” 趁着灶火没灭锅还热着,三两下的事。 “不用啦,爹你歇着,我看做出的基本都是大菜荤菜,想着万一人家卫先生喜欢吃清淡的呢,所以打算自己再炒两个素的加上。” 钱宝珠说完不等钱有财再说什么,她就一头扎进后厨,就着剩下的几样食材动作飞快地炒出一盘小青菜、一盘萝卜丝。 钱有财在外面看着,一边满意于闺女做菜的麻溜样,一边拍着大腿说是自己的疏忽。 春妮拌完凉菜,回头看到自家小姐的积极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色,偷笑着过去帮忙打下手。 “小姐,这是专门做给卫先生吃的吗?” “当然…不是啦,我担心爹年纪大吃多了荤的不好,正好还有点食材,索性炒两盘蔬菜给他调和调和。” “小姐不用多做解释,我都懂,嘿嘿嘿……” “……” 钱有财在外面支棱起耳朵听着,虽然不知道两人说这番话打的是什么哑谜,不过闺女亲自下厨原来为的竟是他啊。 这一番孝心令他感动不已,差点热泪盈眶。 宝贝闺女终于长大了,知道孝顺啦,钱有财老怀甚慰。 待到夕阳落下,傍晚十分,卫斯年终于登门了,手上还提着两瓶黄酒当上门礼。 黄酒是此时上流社会文人墨客喜欢喝的酒,价格当然不一般,钱有财平时基本舍不得买,喝的全是便宜大众的糟酒。 这次卫斯年带着黄酒上门,可算是对了钱有财的胃口。 只见他一边谦让着说来者是客拿什么东西之类的话,一边接过酒瓶就不撒手了,脸上的笑容几乎让他那张胖脸挤出一朵花,可见心中欢喜程度。 钱宝珠好笑的摇头,转头朝铁柱春妮示意,让他们开始上菜。 两人这时候的动作迅速又麻利,待到钱有财和卫先生寒暄几句,前者领着后者去后院的时候,院中摆着的大圆桌上已经盘碗碟齐全,菜大致上齐。 有钱有财在前面顶着,钱宝珠从刚开始卫斯年进门和他打了招呼后就退到后面了。 因为当时电车师傅的调侃,这会儿再次见面,她觉得更尴尬了,心里怦挑着让她不敢上前。 好在钱有财表现的十分热络,并不需要她多做什么。 钱宝珠帮着上完最后两道菜,而后和铁柱春妮一起坐下了,五个人将将把大圆桌坐满大半,不至于太过空荡。 自从来到北平,平常钱家吃饭时也不再讲究什么主仆之分。 本来就只有四个人,哪里还再分桌上桌下,大都一起吃的。 所以现在钱宝珠让铁柱春妮跟着入席,钱有财习以为常,而卫斯年接受过新式教育,更不会对此有意见。 开席后,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几人边吃边说,气氛融洽。 几杯黄酒下肚,钱有财和卫斯年相谈甚欢,兴致一来不由得就让闺女向大恩人敬酒。 钱宝珠听话地站起来,举起酒杯朝卫斯年敬了一杯。 黄酒不比米酒,虽说也温和但下肚照样火热一片,不到片刻,钱宝珠喝下不过片刻,脸颊就染上飞霞,衬着如墨似画的眉眼,煞是好看。 钱有财酒量不高,见此不禁思念起亡妻。 “我这闺女生的像她娘,你婶子当初可是十里八村一枝花……” “确实好看。”听到最后,卫斯年眸色深深,不动声色地附和道。 “是吧,宝儿长的像娘,但本事上却是继承自她爹我嘞,你瞧见你手边放着的那两道素菜没,那是宝儿亲自做的,味道可好吧?”钱有财不知不觉地喝大了头,忍不住开始炫起闺女来。 钱宝珠额角抽了下,当即给老爹塞过去一个白面大馒头,也好堵住他的大舌头。 钱有财感动的两眼汪汪,忙着啃馒头吃菜,终于没空再乱说什么了。 钱宝珠松口气,歉意地朝卫斯年道歉,“卫大哥,我爹酒量比较浅,让你见笑了。” “没事,钱叔这是真性情。”卫斯年笑着摇头,看上去并不介意。 之后因为钱有财吃饱喝迷糊了,没人再劝酒,饭桌上的气氛平静却祥和。 等到酒席结束,卫斯年要走了,钱宝珠起身去送他。 本来这个活该一家之主钱有财来做的,但他不是喝醉了么,已经被铁柱拖回屋去灌醒酒汤,春妮忙着收拾残局,只能钱宝珠这个主人之一送客了。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卫大哥,这个送给你。”临别前,钱宝珠将准备的那件礼物送出。 提前叫来的黄包车正在外面等着,卫斯年见到礼盒却不着急上车了。 只见他眉眼低垂下来,定定地看了钱宝珠一瞬,勾起唇角接过礼物轻声问,“你给我买的?” “嗯,爹说要送份谢礼感谢你的帮衬,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之前见过你在口袋上别钢笔,所以就买了一支,希望你能喜欢。”钱宝珠如实回答。 卫斯年抚着礼盒的大手顿了顿,而后只道礼物挺不错的,他收下了。 “那,卫大哥慢走,天黑路上小心点。”见他喜欢,钱宝珠开心地告别。 卫斯年颔首,转身拿着礼盒上了黄包车。 夜色中车轱辘的声音响起,人和车很快不见了踪影。 钱宝珠望着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方才回去帮着春妮一起收拾锅碗盘碟。 春妮手脚快,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洗涮的差不多了,看到她进来后忍不住窃窃笑开。 “小姐,这两个盘子吃的最干净嘞,看来卫先生很喜欢你的手艺嘛。”她指着钱宝珠拿来装炒青菜和萝卜丝的盘子挤眉弄眼。 钱宝珠过去瞅了眼,确实比别的盘碟里吃的干净,不过春妮话里暗示的那意思她是不肯认的。 “瞎讲什么呢,说不定人家就爱吃那两样。” “快干活,早点干完早点去休息。” 人家卫先生那么光风霁月优异过人,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平凡的小姑娘呢,不可能的。 钱宝珠自己都没觉得有啥情况,更别提旁人。 春妮被这个理由说服,又见自家小姐如此笃定,感觉她自个儿大概也许可能又多想了吧。 第98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8 那晚过后,卫斯年许久没来老百姓饭馆,让春妮暗下的猜测全成了泡影。 随着秋季结束,一场霜降过后,又一年冬天来临。 初冬的寒风吹在尚且穿着秋衣的人身上有些冷,然而北平城里却有一部分人开始热闹起来。 “打倒小日本,还我中华!”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反对华北自治!” “立即停止内战!” 冬日的晨光下,嘹亮的口号响彻北平城,街上游行的队伍热火朝天。 钱宝珠此时正在柜台后拨着算盘,循声抬头望去,看见一队高举旗帜举手呐喊的学生从自家饭馆门口路过。 等到示威的学生队伍离开,店里的食客们纷纷对此议论开。 有的说这些年轻学生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正经的本领不去学习,竟搞些形式上的玩意能起啥用。 有的道这种爱国行为是值得表扬的,起码表达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借以引得上头人的重视,说不定能将问题解决呢。 大家争论了一会儿,过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事不关己地该干嘛就干嘛。 然而没过几天,学生们搞出来的爱国抗日运动演变成了为抗日演讲,鼓励百姓捐款,国之有难,匹夫有责,希望每一个人都尽量捐献一份力量。 这么一来,就关乎到众人切身的利益了。 唇亡齿寒,眼看着外敌都要猖狂地打进来,即便是为了自身安危,大众们也开始响应号召慷慨解囊助战。 街上的商铺不可避免地几乎都出了血,钱家的老百姓饭馆也随大流捐了一笔。 “希望这钱是真用到打倭寇身上去了。”钱有财看着收钱的士兵远去,回头叹了口气。 钱宝珠觉得大约可以,毕竟东北和沿海形势已是十分紧张,如果连这种时候都有人敢朝民众捐款伸手,那政府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无论外面是怎样的风起云涌,老百姓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所以,别看城里闹的厉害,钱家的小饭馆里食客也没见减少,生意一如既往的不错。 大家看着热闹过着日子,能潇洒一天是一天,忧国忧民的大事自有上头来操心,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 因为生意好,手头又有余钱,钱宝珠在寒冬来临前准备为家里人做新棉衣。 以往在家这些针线活计都是春妮负责,但现在她忙着店里的工作腾不出空,而钱宝珠自己只会钉纽扣缝补丁,再多就不行了,根本没打算动手。 因此她打算找人来做,不过是多花些钱,省时又省力。 立冬那天,晌午过后饭馆里不忙,钱宝珠趁机出去一趟,准备找家裁缝铺谈谈做棉衣的事情。 由于正值冬初时节,同一条街上的裁缝铺里基本都排满了订做棉衣的单子,她即使去了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到新棉衣穿,还不如去别的街区转转看。 钱宝珠出门时天上下着零星的小雨,春妮帮她准备了一把黑伞。 这回她并没有乘电车,而是叫来辆黄包车坐上,让车夫拉着沿街走,看到有裁缝铺的话就停下来。 他们这边相当于是一个平和的居住区,人口不少,所以隔壁两条街的衣铺生意基本也都是排的满满当当。 钱宝珠只好扩大寻找范围,不信找不到一家做冬衣的铺子。 索性当寻摸到第三天街上时,终于有家规模大一点的裁缝铺接了她的棉衣单子,让她交上定金留下地址,到时会有人专门去她家里量尺寸问要求。 店家服务不错,钱宝珠觉得寻了这么长时间找到这里也值了。 弄好一切再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从零星小雨转变成下盐籽子,看来待会儿估计要下雪。 “这位小姐,还坐车吗?” 刚才拉她过来的车夫还等在门口,见她出来赶紧用汗巾甩了甩脚踏上落的白盐籽,殷勤地过来询问。 钱宝珠点点头,收了伞顺势坐上去。 车挡蓬已经被车夫拉开,坐在里面可以很好地挡住外面飘洒的风雨,却不会遮挡住客人看向外界的视线。 回去的路上,因为不用再特意寻找裁缝铺,所以黄包车走的很快。 钱宝珠一边在心里算着这次做冬衣的大致开销,一边留神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和走过的位置,忽然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前头街角一闪而过,后面貌似还跟着个人。 “师傅,速度能加快点吗?我好想看到有朋友在前面路口。”她立即招呼着问。 “好嘞!” 车夫吆喝一声应下,随即跑步而起,迅速朝她说的那个路口拉过去。 随着车子接近,钱宝珠确定自己没认错,路边那个刚转过街角的人正是卫斯年,且他后面确实跟着一个人,只是行动上鬼鬼祟祟不像是认识的,倒好似在悄悄跟踪前者。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 钱宝珠没有多做考虑就立即吩咐车夫,让他路过卫斯年时把车停一下。 “卫大哥,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车停下,她笑着若无其事地摇手打招呼,余光中看见那个跟踪的人随之停下,装模作样地就站在不远处。 卫斯年看到她怔了下,同样也没想到能在街上遇到。 “你来这边做什么?马上就要下雪了,快回家去吧。”他关心地说道,殊不知自己肩上头上已是落了一层白,全是没化的白盐籽。 钱宝珠瞧见也知他肯定没带伞,又思及正跟踪他的那人,最终咬咬牙下了决定。 “这不是马上要过寒冬,我出来找家裁缝铺子做冬衣呢。” “确实就快下雪了,卫大哥要去哪儿,不如上车稍你一程吧。”她开口邀请着,眼睛却频频往他身后的方向看。 这么明显的眼色,卫斯年不会不懂,然而要不要蹭车,令他犹豫了一瞬。 钱宝珠仗着后面那人看不到她在挡蓬下的表情,再次朝卫斯年使眼色,最后急得弯腰一把将他拉了上去。 车上长方形的座位比较宽敞,两个人坐刚刚好。 卫斯年不再迟疑,被钱宝珠拽住衣袖时反手拉住她的手,化被动为主动,大步踏上车占据另一半位置。 随后钱宝珠一声吩咐,黄包车立即跑了起来。 跟踪的人看见这情况赶紧追上去,然而车子跑的太快,追了一段就追不上了。 钱宝珠坐在车里没顾得上被身旁人握住的手心,一直透过挡蓬缝注意着后面的情况,直到看不见鬼祟的那人跟上来,才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她回过头来时,卫斯年早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卫大哥,我刚才路过,见有人藏头露尾地跟着你,所以……”钱宝珠不好意思地为刚才自作主张的行为做解释。 卫斯年听此挑了下眉头,转身撩起挡蓬一角往后看去,已经没人在跟着了。 “估计是哪个小毛贼吧,可能是把我当肥羊了,毕竟寒冬将至,他们也要准备衣物过冬。”他回身揶揄着揭过此事。 钱宝珠已经冷静了下来,听到这个说法立马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权且信了他的说辞,其实心里正在狐疑地摇头。 毕竟,虽然对方得知情况后确实表现出了一副愕然的模样,但细微处仍能隐隐看出他好像对此并不真的惊讶,似乎是知道有人在跟踪。 这样的反应和状况…… 钱宝珠瞬间联想到什么,禁不住心里一突,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蠢事。 要是因为她的多此一举而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估计卫斯年不仅没觉得她帮了忙,反而拖后腿了吧。 “怎么了?”卫斯年看她神色变换纠结,不由开口问道。 两人坐在一个车篷里,距离挨的极近,一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喷洒出的热气,男女同坐的情况下,气氛尴尬又暗昧。 钱宝珠注意到这个,将脸侧了侧对向外面,口中却回答着卫斯年的问话。 “我…刚才是不是打扰到你的行程了?”她问的隐晦。 也不知道卫斯年有没有听出来,他只说没什么,也就在街上逛书铺寻一些书而已,没什么大事。 “你看外面已经落雪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在淋着。” 他说的夸张,然而钱宝珠却觉得自己听出了里面的话音,知道她没有阴差阳错地搅了他的事就好。 这下她就彻底放心了。 放松下来后,钱宝珠往外看了看,豆米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真的下雪了。 她回头往卫斯年那边瞧了眼,默默掏出一条手帕递过去,“给你擦擦吧,没淋上雪是真,淋了白盐籽。” 卫斯年低头看了下肩膀,的确如此,头上一摸也是一手的水迹。 他接过手帕三两下将自己打理干净,然后看着那条帕子神色微动,展开一看,不正是他平时用到的手帕样式么。 像是发现了什么,卫斯年轻轻笑了,物归原主时看向钱宝珠的目光带着几分愉悦。 钱宝珠并没有想到随手带在身上的帕子正是当初卫斯年留给她捂伤口的那条,这会儿用着也没发现,只是奇怪他在笑什么。 黄包车平稳地跑着,即使是在下雪,两边的路旁偶尔也有摆摊讨生活的小贩。 “天气冷,想不想吃炒板栗?”安静的挡蓬空间里,卫斯年忽然提议道。 钱宝珠心动,下雪天来一包热乎乎的炒栗子是挺不错的,不过这时候哪里有卖的呀。 卫斯年掀开一点挡蓬示意她看,前面路边恰恰正有一处支着布伞卖炒板栗的摊贩,买的人还不少。 钱宝珠点了头,觉得这人眼睛还挺尖的,她都没注意到,他就提前看见了。 车夫很快在买板栗的小摊旁停下,卫斯年招了招手,摊主立马装了一包炒板栗送上来交给他,顺便说着吉祥话收了钱。 钱是卫斯年付的,钱宝珠刚要拿随身小包就叫他抢先。 只见那人并没有将纸袋直接给她,而是一手捧着,另一手打开口递到她跟前,温言浅笑地说道,“趁热吃罢。” 钱宝珠在热气扑面下忽然感到有点熏熏然,被这道声音影响的心口直跳个不停。 都说男色惑人,老祖宗诚不欺我。 “咳,这是卫大哥买的,你也吃。”钱宝珠强撑着保持冷静道,而后伸手探到底随意拿了两颗热板栗就不再说话。 卫斯年低笑出声,紧跟着也取了板栗慢慢剥着,气氛顿时静了下来。 黄包车哗哗地跑着,外面的风雪呼呼作响,这一片挡蓬下的小天地倒是飘荡着温暖的香气。 冬天第一次上市的炒板栗鲜嫩又好吃,钱宝珠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细嚼慢咽,感觉心里头都是热乎乎的。 嗯,确实不错,比后世那些用机器炒出的味道好极了。 这般想着,她接着剥开了手里的第二颗。 咔嚓一声,棕褐色的板栗壳裂开,露出的却不是金黄诱人的果肉,而是一个白纸团,上面隐约可见画着一颗小小的五角星,红色的。 钱宝珠:“……” 愣了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不露声色地将那颗板栗恢复原状。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眼下这情况,和后世抗战电视剧中演的那些交接情报的剧情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区别还是有的。 起码第一个不同就是,情报阴差阳错之下传错了人啊。 也不知道她手气怎么那么好,随手拿了两颗就把人家特制的那个给弄到手了,这运气要是去买彩票八成会中的吧。 拉回跑远的心神,钱宝珠往身旁的人身上瞄了瞄。 真正该给的人怕是这一位吧……, 第99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9 钱宝珠是真没想过,卫斯年竟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不过仔细想来却也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他就是这样令人敬佩的人呐。 “如何,不好吃吗?”卫斯年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脸来问。 钱宝珠连忙摇头说没有,面上淡定地笑着,手下伸进纸袋重新抓了两颗出来。 那颗装有秘密的小板栗被她悄默默地偷换到最底下,而再次拿的却是特意选的上面的。 如此一番操作,终于物归原主了。 钱宝珠这才放下心中的紧张忐忑,慢慢品尝着板栗的清香,等待心情恢复平静。 正吃着,猛不防手里被塞了把金黄的果肉。 钱宝珠愣愣地看过去。 “给你吃。”卫斯年笑的一派自然随和。 钱宝珠:“……谢谢。” 接下来路程里,黄包车车上挡蓬里的两人意外地默契,一个不停地剥着板栗壳,一个不停地吃吃吃,不知不觉间大半炒栗子都进了后者的口腹。 与此同时,卫斯年也跟着钱宝珠一起来到老百姓饭馆。 到了这会儿,钱宝珠已经被投喂的快吃撑了,到地方后赶忙下车告别。 本来还想请对方到饭馆吃顿饭来着,但她现在是怕了他了,而且想必对方已经发现了纸袋里的不同之处,后面定是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忙吧。 如此,她就不能再耽误他时间才是。 卫斯年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等到钱宝珠下去后又朝她招招手。 “卫大哥,还有事吗?”钱宝珠走上前去,神色疑惑地问道。 “送你一个小玩意,拿去玩吧。”卫斯年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钱宝珠看着那个和之前她送的仿佛是等比例缩小的礼盒,一脸莫名地接了过来。 下一刻,没等她再多问什么,黄包车就在卫斯年的吩咐下呼啦啦地离开跑远了。 钱宝珠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然后边往店里走去,边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小礼盒,猜测着里面是什么东西。 “宝儿,你手里拿的啥?我咋看到卫贤侄刚在门口露面了嘞。”钱有财在厨房门口伸着头问。 钱宝珠赶忙缩回了了手,说道是没什么,而卫斯年是顺路送她回来的,人家还有其他事要办,已经走了。 钱有财顿时失落地叹口气,嘀咕着还想跟人再喝几杯之类的话,缩回去继续忙活。 钱宝珠松口气,回到柜台收了几个客人的账,小礼盒被她藏了起来。 等到一天忙碌完,晚上洗漱好休息的时候,她才在自个儿房间将东西重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拆开。 小小的礼盒,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 钱宝珠没想到卫斯年会送她这种东西,不过发卡是真的好看,银色的支撑上镶嵌着一朵由圆润的珍珠组成的花朵,文雅又新潮,是当下女孩子最喜欢的式样。 想当然的,它的价格定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钱宝珠拿着珍珠发卡把玩了一会儿,瞧出上头的珍珠都是真的,估摸着单单是这枚发卡的价值都要超过她买派克钢笔花的钱了。 卫斯年送她这个小礼物,或许是为了补偿钢笔的吧。 那他可真是个一点便宜都不肯占的正直之人啊。 钱宝珠在心里感慨万分,拿着发卡渐渐就睡了过去。 翌日早起,钱宝珠洗漱后特地打扮了一下,换了身呢子大衣,长发在脑后梳成鱼骨辫,再将珍珠发卡戴上方才出门。 春妮是最先发现她的不同的,一眼就瞧见头上多出的那个小东西。 “小姐,这发卡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呀?”她凑过来稀罕地问道。 钱宝珠笑着摸了摸,只说是昨天出去看中买下的,然后把自己之前买来还没戴过的绢花送给了春妮。 春妮高兴得立马忘了发卡这茬,收下绢花麻溜地绑到辫子尾,同样赏心悦目。 大半月过后,街道两旁树上的黄叶彻底落光。 寒冬降临,大雪纷飞。 钱宝珠早晨起来,外面经过一夜的飘雪,已是银装素裹。 昨晚雪下的大,早起地上积雪很厚,人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天地间仿佛一片冰雪世界,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比较冷,不穿多一点走在外面,哈口气感觉都要结冰了。 听到院里的动静,前面厨房里传出钱有财的声音。 “宝儿,后锅有热水,赶紧来洗漱吃饭,我给你做了最爱吃的小笼包,还有熬出米油的白米粥、腌小黄瓜、辣白菜……” 他老人家觉少,一早就起来忙活着,不光做了这些,还把上午要卖的卤肉都给提前煮好了。 “嗳,爹你别馋我,就来了。”钱宝珠穿着新做的大棉袄,哈着气蹬蹬跑过去。 后厨里飘满了白色的水蒸气,将里面忙碌的三个人遮掩的身影缥缈。 钱有财正在煮粥的锅前给宝贝闺女舀粥,春妮就着一旁的案板切着早上要卖的酱菜,还有铁柱,他举着一根大勺子在一口大锅里不停搅动。 一场大雪落下,三人都和钱宝珠一样,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新做的棉衣,将自己裹得暖暖和和。 即使外头雪下的再大,他们也冻不着。 钱宝珠走进去深嗅了一口,闻出大米粥小笼包的香气中还有种熟悉的味道,不仅凑到铁柱那儿一看,顿时了然。 只见大铁锅里面正熬煮着浓白的骨头汤,放了姜葱,是店里专门卖给食客驱寒用的,几文钱就能买一碗,十分实惠。 另外还烙了一筐饼子,客人买去陪着汤喝,花不了几个钱就能饱食一顿。 因为卖的便宜,这两样赚不了多少,不过是为了照顾贫困之人做善事罢了,何况老百姓饭馆也不靠这个挣钱。 钱宝珠端着粥碗一边喝一边想着这事老爹做的不错,自家饭馆的名声好了,客源还不是滚滚来。 进入冬月后,时间过的不快不慢,眼瞅着都要到腊月准备过年了,好日子没过上几天,上头又搞事儿刷了波存在感。 钱宝珠算着账本,再次看到一队气势汹汹的大檐帽从他们饭馆门前跑过去。 “这是第几次了?”堂中桌上的食客问出她的心声。 同桌的人算了算,回说第五次,像刚才那群人一样的小队光是从饭馆门口就跑过五躺了。 “到底发生了啥事啊,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又想搞什么呢。” 周围的人就着话头忍不住开始抱怨。 “据说是上头下了命令,让围剿城内的红匪啊,来来去去怕是在抓人呢。” “可我瞧他们跑了这么多趟,也没见逮着个人,全是裹乱的。” “别说什么这匪那匪,外边欺负咱的小日本上头怎么不叫去打,竟会玩窝里横。” “嘘,小声点,万一被那些兵头子听到把你当红匪抓走怎么办。” “……” 钱宝珠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议论埋怨,下意识从中整理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控制不住地心神一紧。 如果真是这样,那卫斯年…… 接下来的几天,上头围剿红匪的事情从刚开始的暗下转移到明面上,大街上时常有列队的巡警卫兵等人匆匆跑过,要么去抓人,要么是在抓人的路上。 这般情形,一时间搞得城内风声鹤唳,形势紧张。 钱宝珠这段时间一直暗暗担心着,吃不好睡不好,人虽然没瘦,气色却比之前差了些。 钱有财对闺女最是关心,很快就看出点情况,问她又不说,只能自己瞎琢磨,却怎么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儿。 “春妮,你过来说说你家小姐咋了?”正主问不到,他就召来家里其他人悄悄问。 春妮哪里知道什么,最多猜到可能和卫先生有关吧,再多就不晓得了。 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猜测,她也不会在不经过小姐的同意下跟东家说的,只能装傻充楞地表示不清楚。 连她都不清楚,愣头愣脑的铁柱更不清楚了。 钱有财摸着下巴转悠了两圈,心里猫爪挠,叹道这闺女养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连最亲的老爹都不告诉。 直到又过两天,卫斯年再次光顾老百姓饭馆,他才察觉出一点小猫腻。 那已经是上头光明正大地展开剿匪行动的一周后了,晌午饭时那会儿,卫斯年走进钱家的小饭馆。 钱宝珠看到人,脸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当下就神色外露地欣喜迎上去。 “卫大哥,你来啦,最近怎么样?” 说着她就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人好好的没缺胳膊断腿儿,心口不禁一松。 真好,人没事。 卫斯年穿着长款的棉袄,外罩马褂,除了显得整个人比往常更为挺拔魁梧一些,其他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这么紧张做甚,我最近忙着给领导做总结工作,挺久没出来走动,倒是让你担心了。”卫斯年神态自然地回道。 钱宝珠抿嘴一笑,引着他坐到厨房门口的位置。 那里距离炉子近,比较暖和。 这时候,在后厨忙碌的钱有财也看到卫斯年来了,连忙亲自出来招呼他,问他想吃些什么。 “爹,大家伙都正等你做的菜呢,这里我来吧,你回去继续忙着。”钱宝珠推着挤着将老父亲重新塞回后厨,然后自己回来看着卫斯年笑,问他想吃啥,今儿个她来做。 卫斯年喝了口热茶暖身,看了她一眼才说,“今天冬至,你说吃什么?” “吃饺子!”钱宝珠张口就答。 冬至嘛,店里原本就准备了几簸箕的饺子,是家里四个人连夜赶出来的。 现在卫斯年要是想吃的话,她可以立马给他煮一碗去。 然而卫斯年的意思并不是这般,“饺子晚上再吃,今天是我生辰,你给我做碗长寿面吧,会吗?” 钱宝珠连连点头。 会啊,当然会,不会也得会。 第100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0 钱宝珠确实没做过长寿面,但她觉得可以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再找老爹求教。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给卫斯年上了一碗大骨汤和小碟花生米。 浓香的大骨汤喝了驱寒,可以让他边喝边等,而花生米吃着免得无聊。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后厨占据了一块案板,找出面盆舀了瓢精细的大白面,开始和面做面条。 钱有财就在厨房另一边,手下照常做着客人点的汤面,眼睛却一直悄默默地关注着自家闺女,将钱宝珠刚才那一番殷勤的作态全部收入眼里。 钱宝珠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反常,然而老父亲钱有财瞧的真真的。 这丫头莫不是瞧上人家卫贤侄了? 这么一想,那前段时间不是出了啥大事啥毛病,而是小姑娘害相思喽? “……”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钱有财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有欣慰,这么多年来,小闺女终于养成了大闺女,都知道给喜欢的小伙子做饭吃了,他那颗老父亲般的心老怀甚慰啊。 还有心酸,好不容易将宝贝闺女养大,结果自己天伦之乐还没享多久,就要被外边的狼小子给叼走了,他为此心里都在咕嘟嘟地不停冒酸水,酸着嘞。 心情复杂之下,钱有财没有立即去找闺女问清楚,也没顾得上将狼崽子提溜过来教训,而是先结束了手上的活计,顺便多观察一会儿。 然后就叫他发现了一件事。 看自家闺女一副欢喜懵懂地向人家献殷勤,怕不是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那他到底要不要挑破来着…… 还有卫贤侄,瞧人沉稳规矩的样子,没看出来对他家闺女有意啊。 而且两人身份上有差异,凑一块不一定合适,门不当户不对的。 不过现下大家不是都追捧个什么婚姻自由吗,若是两个小儿自己愿意,他也不能棒打鸳鸯的是吧。 钱有财考虑来考虑去,手下锅里的煎鸡蛋差点都糊了。 他赶紧收回思绪继续忙活,觉得稍后先问问闺女再说。 至于卫斯年,钱有财本就看好这个年轻人,如果对方能做他家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是还是那个顾虑,人家是官儿,看上去又不缺钱,比起开饭馆的小商户来说牌面太高,他们怕是攀不上。 但要是闺女真喜欢,就是差距再大,他钱有财也得全力支持试着促成这件亲事不是。 卫贤侄长的俊,自家闺女也不差,真能结婚的话,将来的外孙孙肯定好看,说不定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个样儿嘞。 钱有财跑神想着,心里头美滋滋。 钱宝珠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露了行迹,让老爹察觉出了异常,更不知道他因此而起了那么多的内心戏,甚至连牵线结婚生孩子都考虑到了。 她正忙着给卫斯年做长寿面,根本瞧出老父亲的不对劲。 长寿面和其他汤面不同,因为它的面条得是连贯的一整根,代表着长寿安康,所以不能用后厨提前准备好的那些干面条。 因此钱宝珠才打算自己做出来。 她先和面揉出一个小面团,再放在面盆里醒上片刻,之后捏着软乎乎的面团拉丝,小心翼翼地拉开折起反复几次,直到把面团拉成不粗不细的面条下锅煮。 煮面的汤没有多做花哨,只是简单的清水滚开。 然后下面煮熟,期间再放些白菜叶酱菜丝和油盐酱醋调味料,最后打上个荷包蛋,一碗清爽的长寿面就出炉了。 “好香呀,小姐做面的手艺和东家一样好呢。”春妮十分捧场地鼓掌。 钱宝珠看着做得还不错的长寿面,自己也觉得挺骄傲的。 然后,她就顾不上听春妮吹马屁,为防面坨赶紧端上面碗出去了。 钱有财趁她不在,叫来春妮小声嘀咕,“宝儿她啥时候喜欢上卫先生的,现在情况咋样了,你知不知道?” “东家,这我……”哪儿知道啊。 春妮支吾了几下含糊着不想说。 钱有财伸着脖子瞧了眼前面,回头拉下脸唬道,“我都看出来了,你给我说实话。” “这、这我也只是看出点苗头,卫先生应该对小姐有意吧。”春妮交代到这里见东家脸上一喜,怕他误会赶紧又补充说,“可是小姐几次都讲她自己都没发现卫先生对她有啥意思,是我想多了……” 然而经过今天的事,春妮觉得自己那不是想多了,而是想反啦。 不是人家卫先生对自家小姐有意思,分明是自家小姐对人家卫先生有意思! 钱有财没问到想要的答案,看春妮自己都糊里糊涂的不清楚,索性摆摆手打发她去干活,自己跑到后厨门口遮遮掩掩地往外瞅。 钱宝珠端着长寿面出去时,卫斯年已经将大骨汤喝完了。 他正在那儿数着花生米吃,顺便听周围的食客们闲谈最近城内发生的八卦趣闻,一点没有等的着急。 好在钱宝珠做面花的时间也不长,左右也就两刻钟的样子。 “长寿面,一气儿把面条吃完,中间不要咬断啊。”钱宝珠带着笑意把面送上后笑着说。 卫斯年见她真做出了一碗长寿面,里面还加了荷包蛋,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钱宝珠看着他吃了一口,问味道怎么样,卫斯年点点头,朝她伸出大拇指赞道很不错。 两人眉眼含笑四目相对的画面,让躲在厨房门口暗戳戳地偷瞧的钱有财牙酸的不行,心里头更是酸溜溜的。 唉,儿大不由爹啊。 “宝儿,宝儿,过来……”钱有财抹了把脸朝宝贝闺女小声喊。 钱宝珠听到呼唤后转身一看,老爹正在后厨神色诡异地朝她招手,似乎是有事要说。 “卫大哥,那你先吃着,我爹叫我了,我进去瞧瞧,待会儿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就行。”她和卫斯年说了声,收起之前大骨汤的碗回了后厨。 钱有财已经从门后退到锅灶那里去了,钱宝珠进去的时候,他正在装模作样地掂着锅。 “爹,锅里啥都没有,你掂什么呢?”钱宝珠走上去奇怪地问道。 没等钱有财尴尬地解释自己的反常,就听闺女又紧跟着问找她有什么事。 钱有财放下空锅,犹豫了一下,最终仔细观察着闺女神色的变化,小心问道,“那啥,宝儿啊,你和卫贤侄…你们是不是……”要搞对象啥的,跟爹说一说啊。 后半句虽然没明摆着说出来,但是钱有财很明显地在神情上透露出来了。 而钱宝珠也从他的话音里听懂了他想问的意思。 她脸上懵了一瞬之后,反应过来立马摇头否认,“爹,你想哪里去了,我和卫大哥…我们只是朋友,可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你今天咋对人家这么勤快?还亲自动手给人做长寿面嘞,爹都没吃过你做的长寿面条。”钱有财怨念着嘀咕。 钱宝珠:“……” “那不是他许久不来了,而且他说今儿个是他生辰,但看他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来,所以我就心软了嘛,再说给他做面又不是不收钱,都是咱家的生意不是,爹你可别想歪了。” 钱宝珠面上敞亮地解释一番,心里却禁不住微微一动。 话说,她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实有点不对,还有今天遇上卫斯年后的反应…… 察觉到了什么,钱宝珠不敢再往深处想,不然怕自己陷进去,更怕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钱有财被她信誓旦旦的回答弄的一脸狐疑,暂且信了她的说辞。 不过看着疑似还不开窍、动心而不自知的傻闺女,他也是很无奈了。 这时候,前头传来叫人的声音,有几桌吃完饭的客人要结账,春妮正忙不过来。 “爹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就去收账啦。”钱宝珠问了句,看钱有财摇头就转身去前面帮忙去了,好似对刚才那个话题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钱有财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又踮起脚尖瞅了瞅门外那桌上坐着的某人,心里想法万千。 最终,这位老父亲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 年轻人的事就该年轻人来,他一个老家伙不到关键时候就不去瞎掺和了。 时间进入腊月,新年临近,老百姓饭馆的生意就像越来越浓的年味一样,更加红火了起来。 钱有财整天在后厨里忙的分身乏术,根本无暇他顾,所以对于宝贝闺女那件事的态度一直佛系到除夕夜到来。 早就在腊月下旬,趁着钱有财忙着饭馆的生计,钱宝珠就和春妮抽空把年货置办的妥妥当当。 所以当除夕夜来到时,钱家过年的各样东西都不缺,对联贴了,油条炸了,包子蒸了,年夜饭也叫钱有财按时做好了。 店里在这天下午一早就打烊休息,准备年后初六再开业。 然后,让钱宝珠没想到的是,关门前还有一个客人上门,且对方还是提着礼品笑容满面地登门的。 “怎么,不欢迎吗?”门外的男人一身风雪地笑问,俊挺的眉眼在寒气中氤氲着水墨画般的色彩,令人非常惊艳。 钱宝珠立刻回神,惊喜道,“欢迎!欢迎!卫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赶紧请人进门。 除夕之夜哎,大家基本都在家过年的,没想到卫斯年竟然有空过来。 然而下一刻却听他答道是钱有财邀请他来的,正好他在北平也没什么亲人在,过年都是一个人,于是就答应了。 钱宝珠对此一脸迷茫,话说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不管她如何疑惑,钱有财听到动静出来见到人时立马热络地请人去后院,看那态度确实是早有预料。 钱宝珠跟在后面,倒是想看看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01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1 卫斯年来的很是时候,年夜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直接可以上桌。 知道钱有财喜欢小酌几杯好酒,所以这回上门他少不了带两瓶汾酒,和上次的黄酒是不一样的味道,同样得到主人家的喜欢。 钱有财欣然收下,看向卫斯年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满意和喜色。 钱宝珠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自己被蒙在鼓里一样。 “爹,春妮和铁柱已经把饭菜上好了,咱们入席吧。”看不明白,她索性就提醒道。 “对对,上桌,入席,卫贤侄请。”钱有财抱着酒瓶笑成了弥勒佛。 “您是长辈,您先请。”卫斯年礼数有全地示意对方先上座。 钱有财自觉看清了他的意图,所以也没再和之前那回一样谦让一番,而是干脆就顺势坐上了主座,并将后者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就坐。 钱宝珠随后选择了父亲另一边的位置,而家里的另外两人则是正好男女各一边分一个。 开席后,钱宝珠担心两人还像上次一样没怎么吃菜就开始喝酒,所以先分别给舀了一碗开胃羹递过去,让他们吃些菜,免得席面都没怎么吃就醉了。 当然,这个主要说的是钱有财,他的酒量浅是已经经过验证是事。 至于卫斯年,不管他酒量如何,空腹喝酒总归是伤身的。 “小管家婆,还没成家就知道先管你爹了。”钱有财嘴上嫌弃一句,神情中却显得对于闺女的关心十分受用。 这会儿功夫,卫斯年已然端起那碗开胃羹用下大半,听此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姑娘。 明亮的灯光下,小丫头唇红齿白顾盼生辉,令人心神摇曳。 钱宝珠自己也正喝着开胃羹,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抬头望去,却只看到卫斯年垂下去的如画眉眼,被灯光照耀的俊美至极,见之怦然心动,猝不及防。 她立即低下头去,掩饰住了自身的异常。 不是不惊艳的,只是美丽的事物往往都很危险,让人容易瞻前顾后,也裹足不前。 羹尝了,菜吃过,钱有财开始拉着卫斯年喝酒。 他自己和人家碰了好几杯,然后就让桌上其他人轮番给后者敬酒,连不怎么会喝酒的铁柱都没逃过。 渐渐地,钱宝珠察觉出了老爹的意图,不由得哭笑不得。 人卫斯年和他喝过几次酒都没醉过他不知道吗,对方酒量深浅尚且不知,他就想小心机地灌醉人家了,也不晓得到最后是谁先被喝趴下。 并且这么明显的企图,当事人会看不出来吗,肯定不会明摆着被灌酒的啊。 然而钱宝珠这次大约是想错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斯年以行动证明,即使他看出了钱有财的打算,或许因为有人一起过年心情好,对于后者千方百计敬来的酒水,他竟然来者不拒,皆是好脸色地全盘收下。 就在这般双方配合之下,餐桌上的气氛和谐又融洽。 酒过三巡,外面炮竹声声,屋里热火朝天,新一年的脚步逐渐临近。 风停了,小雪开始转大雪。 夜幕时分的时候,屋内的酒席到了尾声,桌上的年夜饭用了大半,两瓶酒也几乎见了底。 钱宝珠和春妮、铁柱三人早就吃饱了,只是那边两人还在不遗余力地喝着,他们就权当陪坐没放下筷子,一边闲聊着过年几天闲着要做什么,一边偶尔夹几筷子小菜应付,不让饭桌的气氛冷下来。 再看另两人那边,当两瓶酒喝光后,只见卫斯年已是脸上薄红眸色迷离,看着似是醉了。 然后钱有财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瞧着人是真的醉了,顿时搓搓手开始拨拉自己的小算盘。 “宝儿,卫贤侄醉啦,你去把醒酒汤熬上,待会儿给他喝了。”行动之前,他先笑眯眯地支走宝贝闺女。 钱宝珠听他吩咐,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做。 “东家,我去做吧,外面冷着嘞。”春妮跟着站起来说道。 虽然屋里和厨房都有火炉子烧着,温暖如春,但是从正屋到厨房这一段路肯定要受冻的。 却见钱有财摆摆手,“厨房里头的炉子还没熄,出去裹上大袄,有啥冻的,不然你俩就一块去吧。” 钱宝珠看出老爹似乎是有事要和卫斯年说,故而特意支开她们的,所以拦下了想劝说的春妮,和她一起穿上棉大衣准备去前头煮醒酒汤。 反正吃也吃饱了,加上又喝了点酒,身上暖乎乎的不冷,出去透透气也好。 只是不知道钱有财打算跟卫斯年说些什么,毕竟后者看上去都喝醉了,能说什么呢。 难道是让人家酒后吐真言不成? 钱宝珠好笑地摇摇头,让铁柱留下照应着两个人,自己带着春妮推开半掩的屋门走出去。 出来的霎那,冰冷的寒气铺面而来,和着身后萦绕的暖气,交汇在一起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 在他们吃年夜饭的不长时间里,鹅毛大雪簌簌而下,外面已经变得银装素裹。 钱宝珠哈了口气,走在院里的雪地上,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去年过年的场景。 那会儿也下雪了,同样是在这个小院里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 只是今年除夕夜多了一个人在,心情就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钱宝珠离开后,钱有财瞅了瞅旁边那正拄着头像是在沉思的某人一眼,试探地喊了对方两声。 “卫贤侄?卫贤侄?”然后又推了推。 卫斯年嗯了一声,抬头露出飞红的脸庞和眼尾,神色迷离恍惚,给人的感觉是醉的不能再醉了。 钱有财满意地嘿嘿笑了,神情中带着点小得意,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贤侄,你今天多大啦?” “家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老家中有没有媒妁之言定下的童养媳未婚妻?” “……”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铁柱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东家拉着卫先生不撒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追问不停。 到了这会儿,他就是再傻不愣登也瞧出了一点猫腻来。 合着刚才东家为啥对客人劝酒再劝酒,原来是想把人灌醉好套话啊。 再听听他那些问话里的意思,铁柱想想刚才出去的自家小姐,心里有了一分小动物般的明悟,顿时缩在位置上继续默默吃菜了,不敢打搅东家的酒后盘查大计。 钱有财的问话进行的还算顺利,前面问到的问题基本都得到了答案,只是后面涉及到工作方面时,对方怎么都不吭声了,最后趴到桌子上睡了过去。 钱有财索性作罢,反正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也得到了十分满意的答案。 钱宝珠端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他把人放过,让钱有财暗自拍着胸口庆幸,幸好没让闺女发现。 虽然他确实有撮合的念头,也提前考察了一下未来女婿的具体情况,但自家闺女明显还没开窍,那他当然是本着能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的心思,不会亲自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还是之前的打算,顺其自然,让两个小儿自己发展去。 最后水到渠成,他总之不会反对就是了。 钱宝珠看到老爹脸上的神情变换,意识到他肯定做了什么,但对方不说的话她也猜不到他到底干了啥。 唯一的见证人铁柱在她看过去时仍然保持着一副闷头吃菜的样子,装死不解释。 “爹,夜深了,喝下汤醒醒酒就散了吧,只是卫大哥……”钱宝珠压下杂念,把手上的汤碗给钱有财端上说道。 卫斯年被他灌醉了,怎么回去呀。 “外面下着雪还咋回,让他在咱家住一晚好了,正巧明儿个一起过年。”钱有财乐呵呵地接话,胖胖的脸上透出酒后的高原红。 虽说打着灌醉别人的主意,但期间他喝的也不少。 这会儿已经开始上头上脸了,头晕目眩的说到最后话音都开始打飘。 钱宝珠瞧出后赶紧让铁柱过去帮他喂下醒酒汤,顺便带他回屋伺候着洗漱好睡下。 搞事儿的人走了,留下的摊子还在,钱宝珠只得任劳任怨地给他收尾。 首先酒桌残局有春妮收拾,她的手脚麻利,不用钱宝珠多做帮忙就能快速又利落地收拾干净。 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卫斯年的去留问题,钱宝珠对此比较头疼。 虽然钱有财发话让他留下住一晚,但家里就四间房,他们一人一间正好,那让客人住那间合适? 两个姑娘家的屋子肯定不能让他进的,而铁柱又蛮又糙,让卫斯年去他那屋也不太合适,剩下的钱有财就他那胖圆的身材,一张床估计也再塞不下一个人。 钱宝珠挠挠脸发愁,决定还是先给卫斯年喝下醒酒汤吧。 万一对方酒醒了有自己的安排呢。 抱着侥幸心理,钱宝珠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叫他,“卫大哥,卫大哥醒醒。” 枕着胳膊的人睁开了眼,叫她心中一喜,立马送上醒酒汤。 “卫大哥,先别睡,把醒酒汤喝了解解酒。” “嗯……你煮的?”男人抬起了上半身,望着她迷离着凤眼含糊地问。 钱宝珠点点头,见他没有接的意思,干脆就端着汤碗送到他嘴边让他喝。 好在卫斯年虽然醉了,但酒品甚好,不仅没有耍酒疯还乖乖地让她喂,让人放心不少。 就是可能是醉的意识不清的关系,他比清醒时磨蹭了不少,好半会儿才把大半碗醒酒汤喝下。 期间钱宝珠端碗端的手腕都酸了,正要放下时,对方却恰好抬手上来扶住继续,直到把汤喝光。 完后,卫斯年放了手。 钱宝珠立马收回碗,感觉端碗的那只手手面都要烧烫起来。 第102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2 刚才某人的大手就贴在上面,亲密的肌肤相触,让钱宝珠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她一时间羞的暂时不管了,就让他坐在那儿醒醒酒,自己则去隔壁屋里收拾了下。 等钱宝珠再回来时,春妮已经将小前厅料理干净,端了碗盘去前头洗涮,铁柱也已经服侍钱有财歇下而去前面帮忙,后者正躺在里屋的床上呼呼大睡。 小厅里只剩下卫斯年安静地坐在灯光中,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大哥,好些了吗?”钱宝珠过去试探地问道,想看看他是否酒醒了。 卫斯年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俊脸上的薄红已经消了,只是神情上还有些酒后的迟钝。 钱宝珠瞧了瞧暗自摇头,所以说不要喝那么多酒的嘛,看清醒时多么理智严正的人,喝醉了后也被酒精麻木成了呆呆的二傻子。 这种情况下,她之前那个让人醒酒后可以自主离开的想法完全泡汤了。 人都醉成了这样,钱宝珠可不敢把他推到外面的大雪天里去。 好在她刚才做了预备措施,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下,准备让卫斯年休息一晚,而她则打算去和春妮凑合一下。 做了决定后,钱宝珠叹口气过去将人扶起来,出门带到隔壁房间。 “小姐……”春妮回来见到这一幕,欲言又止地小声提醒。 钱宝珠知道她误会了,搀扶着卫斯年进自己房间的同时回头解释道,“天太晚又下着大雪,先让他在我屋里歇一晚上,待会儿我去和你睡,你先去打盆热水拿些洗漱的东西过来。” 春妮听到她的安排松了口气,立马应下一声去准备。 卫斯年最后被钱宝珠扶到床头坐下,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让后者放心不少。 因为屋里地下烧了火炕,所以温度不低,钱宝珠自己擦了把汗,看了看卫斯年穿在外面的大衣,犹豫了下走过去帮他脱了下来。 刚把脱下的呢大衣挂好,春妮按照吩咐敲门来送东西。 钱宝珠收了进去,先打发她去忙,而后将卫斯年拉到洗刷架子前,指着水盆和洗漱用品问他,“自己洗漱干净可以吗?” 说着,她拿着新牙刷帮忙挤了牙膏,然后塞到他的手上。 牙膏暂时用的她的,牙刷之前买的多,这会儿正好给他新取一支,只是毛巾没有额外的,只能先让他用她的了。 看他不像是一个不讲卫生的人,让他用也没什么,大不了过后她多洗几遍。 一一叮嘱好后,钱宝珠就离开了。 人算是安顿妥当,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即便喝醉了,凭着本能洗漱好爬去床上睡觉总会的吧。 所以钱宝珠放心地去了春妮的屋子,简单洗漱后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下了。 在她走后,留在房间里的卫斯年突然低笑了一声,轻不可闻。 除夕夜的鞭炮响了半宿,新年第一天的早上,天还没亮,大多数人又在噼里啪啦的阵阵炮声中醒来。 钱宝珠拿被子蒙着头睡的沉了些,直到春妮他们弄好了早饭要放鞭炮吃饭了,她才被叫起。 当时卫斯年已经坐在饭桌上了,整个人收拾的齐齐整整,和昨晚来时没什么差别,仿佛根本没有醉过酒。 “昨晚睡的怎么样?”钱宝珠随口问了句,边瞧着春妮铁柱两人上菜。 外面的天还黑着,但伴随着鞭炮声声,大年初一的早饭就要开吃了,且因为是新年第一顿,菜色准备的十分丰盛。 一个是自家本来就是这般的安排,另一个也是想好好招待贵客。 卫斯年笑着回答说晚上睡的不错,火炕很暖和,被褥也很宣软,让他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因为没想到他自己会喝醉,倒是麻烦了他们。 因为这个,卫斯年还专门朝钱宝珠道了谢,目光中泄露出几分愉悦。 期间,钱有财端坐在上方,看着下面两个小儿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当得知卫斯年昨夜住的是自家闺女的房间时,他暗自哼了哼,仿佛看明白了一切。 索性钱宝珠去和春妮挤了,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然钱有财真担心自个儿会推翻以前对卫斯年的所有好印象,然后不顾情面把人当场赶出去。 菜上齐,卫斯年有意缓和气氛,不到片刻的功夫,钱有财很快又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毕竟是看好的女婿人选,昨晚又是自家闺女不得已之下做的最合适的安排,他也不好再端着架子给人脸色瞧。 稍后气氛重新热络,几个人用过早饭,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卫斯年这时提出告辞,本就是客,昨晚留了一夜已是冒犯之举,如今再留下就不合适了。 因此钱有财他们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钱有财看他一人过年孤零零的可怜,特意让春妮给他收拾出一包过年做的吃食让他带走。 因为家里做的多,那一包东西塞的不少,都够他吃到年后上班了。 正好现在天冷,不用担心放坏的问题。 最后吃食包袱打好,钱宝珠拎着它将人送到铺门口。 “这些拿回去,吃的时候用炉子热一下……”钱宝珠递上包袱,话没说完,铺门外就传来了咣咣的砸门声。 因为两人正站在门后,那声音仿佛就炸响在耳边,猛不地吓人一跳。 对视一眼,卫斯年将钱宝珠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拉开门栓,镇定地打开铺门。 门外站着几个裹着黑棉袄短发的黑脸汉子,高矮胖瘦皆有,身上都带着一股肆无忌惮的匪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不然谁家大年初一天刚亮就冒然上门的。 “你们是要干什么?”卫斯年瞟过一眼心里就有了点数,顿时凤眼微眯地冷下脸问道。 钱宝珠这时从他背后伸出头瞧了瞧,看到门前这群人竟然还带了几捆柴火,但她可不会傻傻地相信对方真是来给他们家送柴火的。 要知道这一片街上的店家基本都是用的煤气煤球煤炭,最不济要烧木柴的话也是一早就准备够了的,哪里需要一群混子样的人在过年这天大早上砸门送啊。 砸门是打头那人砸的,刚敲了门还有些不耐烦,见门开了刚要说出准备好的那些套话,谁知门是开了,但门后站着的那位却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是卫、卫先生啊!”打头的黑棉袄嚣张的表情在认出卫斯年的那一刻就瞬间碎裂成渣,立马变脸讪讪地打招呼。 钱宝珠看卫斯年刚露面就把人镇住了,不由好奇地没出声,静看事态发展。 那领头的汉子看起来好像挺怕卫斯年,见到他跟老鼠见着了猫儿一样,身上那股嚣张的劲儿还没起来就蔫下去了。 卫斯年背对着她,看向门前这群大汉的目光渐渐变冷,冷的比外面的雪还凉。 打头的黑脸汉子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小心陪着不是解释,“这、这不是过年了嘛,兄弟们手里没钱买衣食,就来卖柴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卫先生,啊哈哈,想必您是不缺柴火使的,那咱们换一家换一家,打扰了打扰了,卫先生您请……” 黑脸汉子点头哈腰地献媚着让开路,让他身后的一众小弟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头儿突然是咋地了。 话说他们是来送柴换财的吧? 这个主意不还是头儿出的吗,道是让兄弟们趁着过年砸开那些做生意的铺门,以送柴的借口要钱。 一般人图个吉利都会给些赏,当然价值上绝对是远远高于柴火的。 不然跟来的兄弟们可不会愿意轻易离开。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成了好几单了,到手的钱财数目果然比平时收保护费强的多,令兄弟们对头儿愈加信服。 然而到了这家,也没见有什么特殊,却骤然看到他们老大还没开始勒索就对着人家打躬作揖地讨好,一伙人不免都有些幻灭。 他们张张嘴想说点啥,但是看到头儿打的手势后先安分了下来。 这边正恍惚不可置信着,那方卫斯年对于黑脸汉子的识相颔了颔首,看到他们身后带着的柴火,回头问钱宝珠她家用不用。 钱家有烧火炕地龙,需要的话倒是可以把这伙人送上门的东西留下。 钱宝珠连忙摇头,“我家烧的煤,不烧柴火。” 烧也不会收的,这些人光看着就不是善茬,他们家可不敢沾上。 卫斯年明了她的意思,转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袱,然后就对那黑脸汉子警告道,“这里的主家是我熟人,你们好自为之。” 轻飘飘的话落下,却让一群汉子缩着脖子喏喏应着活像是鹌鹑一样。 “我走了,有事可以去找我,我工作和住的地方都在那处园子,你知道的。”临走前,卫斯年回身温声和钱宝珠道别,并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顶。 头顶熟悉的温暖让钱宝珠微愣,仿佛在哪儿感受到过。 没等她再多细想,面前的人就提着包袱转身而去。 路边早有知机的黄包车夫哈着手过来候生意,不过眨眼之间,钱宝珠看着对方招来车坐上离开。 “头儿,那是谁啊,这单咱们就这么算了?” 粗噶的声音唤回钱宝珠的思绪,转头就见门前几个‘卖柴’的黑棉袄汉子还没走,领头的小弟们正跺着冻僵的脚,不满又奇怪地追问,眼睛看着钱家的红漆铺门蠢蠢欲动。 那个被他们称作头儿的黑脸汉子察觉到钱宝珠看过去的目光,下意识朝她挤出一个献媚的笑,反手就啪地打了刚才说话的那小子一巴掌。 “谁谁谁,政府里边的卫秘书都不认识。” “这里是人家罩着的,咱们就要俩钱花,和当官儿的对上是想去吃牢饭吗?!” “你个蠢货!赶紧去下一家,走走走。” 就像是来时那样,一群人提上柴火又呼啦啦地迅速消失。 钱宝珠关上门听了会儿,确定他们真的不在了才松了口气,回头瞧见钱有财带着铁柱匆匆过来。 “宝儿,卫先生送走了?刚才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到有人砸咱家的大门?”钱有财急忙过来瞅了宝贝闺女几眼,见人没事儿才放下心仔细问。 “没事,卫大哥帮忙解决了。”钱宝珠说着将刚才的事简单讲了下。 钱有财拍拍胖肚唾了一口,“走了就好,一群混子正经活不干,竟会投机取巧占人便宜,呸!” “东家放心,那些人要是再上门有我呢,铁柱肯定全揍趴下他们。”铁柱在一旁握了握拳头保证道。 谁知话刚落,隔壁就传来了吵闹喧哗声。 其间夹杂着姑娘家的惊恐怒骂,让钱家父女俩齐齐变了脸色。 第103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3 隔壁的动静让站在铺门后的三人都心惊了一下。 要知道刚才那伙人才从他们这边离开,不会是去隔壁了吧? 隔壁是家裁缝铺,老板一家回乡下过年了,只留下一个孤儿出身无处可去的女裁缝看门。 裁缝铺老板走之前还拜托钱有财有事帮衬一把,这会儿听隔壁那声音可不怎么好,要是那群混子不知轻重地冒犯了人姑娘…… 一想到这个,钱有财就站不住了。 “走,铁柱,咱爷俩过去瞧瞧那帮子到底想干啥,简直无法无天了。”狠狠剁了脚,钱有财猛地打开铺门,招呼铁柱一块。 钱宝珠有意跟上,被钱有财制止,让她回院等着就行。 他也担心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些人恶从胆边生和他们干起来,到时不小心伤到闺女了怎么办。 钱宝珠出来的有一会儿了,身上的热气儿快散光,此刻正冷的不行。 回屋等着正好,于是等钱有财二人出了门,她关上门听话地回去找春妮,顺便支棱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下了一夜的雪早起就停了,只是空气中还吹着寒冽的冷风,将一墙之隔的争执声传过来。 “踏马柴火送上门了…快拿钱出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男人的威胁和女人的怒骂隐约可闻,让钱宝珠听后验证了刚才的猜测,那伙黑棉袄汉子果然是一击不成,转道去隔壁勒索去了。 同时,听着隔壁那个裁缝小姑娘铿锵有力的反驳声,她心里也不免诧异又咋舌。 钱宝珠往常不是没见到过那姑娘,毕竟两家铺子紧挨着,进进出出的总有见到面的时候,恍惚记得对方好像叫兰草,是裁缝铺里手艺好的女裁缝。 在她的印象中,小姑娘虽然身世凄惨,但万幸得了运道学成手艺能吃饱穿暖,人家对此很是感激,一点都不阴沉孤僻,平时见着人都是笑的,还挺会说话。 只是没想到人小小的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反而是个临危不惧的暴脾气烈性子。 钱宝珠出神想着这些,随后又听到隔壁传来铁柱的大喝以及自家老爹说教的声音。 “东家带着铁柱过去帮忙了?”春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邻居貌似遇到了地痞流氓趁着过年上门混吃混喝。 钱宝珠点头,可不是地痞流氓么。 要不是卫斯年今儿个正好在这儿,估计这会子他们家就正和隔壁差不多的情形了。 不过好在钱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光是铁柱一个人估计都能干翻那一群无赖。 春妮倒是有点担心东家会吃亏,正在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隔壁的声音就渐渐变小了,最后只剩下隐隐的说话声传来,想必事情是解决了的。 片刻后,钱有财和铁柱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怎么样?”春妮立即朝铁柱问情况,钱宝珠也看向了自家老爹。 钱有财摆摆手,说是那些家伙就是群外强中干的货色,铁柱上去撂翻两个把人吓住,等对方知道他们是从老百姓饭馆过去的时候,那领头的赶忙道了歉,带着手下溜的飞快。 “呀呸,是个能屈能伸的,不然非得让铁柱揍他一顿不可。”钱有财犹自可惜道。 钱宝珠觉得把人赶跑就好,有些小人得罪死了也是麻烦。 “怎么不把人小姑娘带回来,她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能行吗?”她转而担忧地问。 铁柱摸着头憨笑着说,“兰草说要看铺子,有咱在旁边顾着她不怕,要是那些再敢来,她就一人给一剪子。” 这话让钱宝珠和春妮唬了一下,没想到人家真能这么刚烈。 到时她要是真那么做的话,估计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多少划不来。 不过有卫斯年提前打的招呼,隔壁裁缝铺又是钱家帮忙看顾的,想必那伙人知道后不会轻易过来捣乱了吧。 接下去的几天确实平平静静地渡过,再没有什么卖柴换财的人上门来。 初六那天,隔壁裁缝铺的老板回来了,老百姓饭馆同时也开业迎客。 裁缝铺老板从兰草那里听说了大年初一发生的那件事后,特地拿了家里带的腊肠腊肉过来道谢。 兰草跟着一起来了,身形娇小的女孩子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 钱宝珠过去和人打了招呼,没说几句话就发现了一点情况,对方虽说和她闲聊着,但目光却一直在院里逡巡,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在找谁呢?”钱宝珠好笑着干脆地问了。 兰草一惊,苹果脸霎时红了红,小手扭捏着悄声说,“没找谁,就是怎么、怎么没看到铁柱哥在啊?” 钱宝珠挑了挑眉,差点被那一声浸着水儿的铁柱哥激灵到掉鸡皮疙瘩。 她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女孩子,感觉眼下这情形怎么看都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模样,像极了那该死的爱情。 钱宝珠:“……” 都说英雄救美最易出姻缘,老祖宗诚不欺我。 “咳,铁柱去换煤气罐了,马上就会回来。”钱宝珠装作啥都没发现地回道。 兰草高兴地应了一声,很快被春妮拉去和她仔细说那日的具体情形,她们两个倒是相处不错。 以前钱宝珠还以为是春妮见人可怜特别照顾的原因,现在看来是两人脾性相投。 钱宝珠想了下,觉得还不知道铁柱是什么个意思,所以就先把刚才发现那事搁在了一边,没去特意告诉钱有财。 总归是人家小儿女的私事,她一个旁人不适合掺和进去。 要是那两人真是都有意的话,想必钱有财不会不成全。 随后等铁柱扛着新的煤气罐回来,钱宝珠特意观察了下,就见人家兰草小姑娘追在人高马大的铁柱身后跑来跑去,而后者依旧是莽莽憨憨的傻愣样儿,没瞧出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好事还有的磨。 初六过后,周围的店铺陆陆续续就相继开门营业了,街上逐渐恢复了热闹。 到十五元宵那天,热闹的气氛达到顶峰。 只因街尾那家卖灯笼的铺子在这一天搞了场元宵看灯会,一溜的彩灯笼挂满了整条街,上面专门请人写了灯谜,到夜晚时点上蜡烛,直照的街面上犹如白昼。 乍眼看去,仿佛有种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周边的人扎堆过来参加灯会,小摊小贩也都循着商机找来,卖花卖灯的,赏灯赏人的,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因为看灯会,人流量比平时大了不少,街上的店铺见机都没在晚上打烊,照常做生意。 老百姓饭馆同样开着门,进来吃饭的食客却只是寥寥。 这种时候,谁还坐得下来安静吃东西,大多都是买了小吃拿上出去边吃边逛。 钱宝珠无聊地守着自家饭馆,一边闲闲地拨拉着算盘珠子,一边瞧着门口陆续走过去的男男女女。 “宝儿,店里没啥客人,要不你去外面玩儿吧,账先让春妮收着。”钱有财从后厨出来提议道。 春妮经过钱宝珠的指导,已经能拨着算盘算简单的账目了。 钱宝珠看了眼外面对着他们铺门的那些灯笼,最后摇摇头说是没什么意思,人挤人的没兴趣。 前世城市里举办的那么好看的闹元宵又不是没见过,想看花灯的话门口就能看,跑来跑去累的慌,还不如待在家里歇着。 她不想去,钱有财也不勉强,端了一盘莲花豆出来让她磕牙,然后会后厨继续煮肉去了。 饭馆里没什么食客,但门口摊位的卤肉卖的倒不错。 为了趁机多赚点钱,钱有财已经煮上两锅了,都快卖完,这是今儿个的第三锅,估摸着能够一晚上卖的,卖完就打烊休息。 钱宝珠吃着新鲜炒出的莲花豆,嘴巴里有了味道刺激,手上顿时就加快速度把一天的账目算好做了记录。 由于太专注,她没注意到有道影子靠近罩了上来。 直到鼻尖闻到一抹熟悉的气息,钱宝珠才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精致勾勒的凤眼,正含笑注视着她。 恰是初一后多日不见的那人。 “忙完了吗,元宵灯会一起去逛逛?”下一瞬,就听卫斯年开口邀请。 “额……”钱宝珠转头看看。 钱有财在后厨没发现来人,春妮正在不远处抹着桌子暗自偷笑。 钱宝珠咳了声,回道是忙完了,外面看着是挺热闹的,去逛一逛透透风也不错。 卫斯年眼中的笑意加深,示意她现在就走。 “那你等下,我准备点东西。”钱宝珠赶忙起来。 她跑去跟铁柱要了两个装卤肉的小纸袋,将老爹特地给她炒的莲花豆一分为二装进去,而后朝春妮挥了挥手,人就跟着卫斯年跑了。 待到钱有财煮好肉出来叫铁柱去拿时,发现柜台后没人了,装莲花豆的盘子是空的。 “宝儿呢?”钱有财随口问道。 春妮犹豫了下,最后嘿嘿笑着透露道,“刚才卫先生来了,邀请小姐去看花灯,然后……” “然后宝儿就跟他出去玩儿了?她刚才不是说没意思跑着累脚来着。” “是的呢,东家。” “……” 钱有财懵上片刻,再次想起了儿大不由爹那句话,心累地摆摆手没再说啥。 不同于钱有财老父亲般的忧桑,钱宝珠跟着卫斯年出来,一人捧着一纸袋莲花豆边看边吃,不到一会儿就觉出了乐趣。 特别是街上的花灯的确挺好看的,各种颜色的都有,美轮美奂的令人眼花缭乱。 “喜欢哪个?”走过一段,卫斯年指着一排彩灯笼问她。 那些灯笼下面都坠着小纸条,上头写着城里文人墨客们出的灯谜,逛灯会的人只要猜中了就可以提走。 钱宝珠来了兴趣,扫过一遍指了指中间一盏六面竹制美人灯,说想要那样的。 卫斯年点了点头,提步过去解那盏花灯的灯谜。 钱宝珠看着他的背影,控制不住地心中一甜,某些被藏起来的情愫慢慢发酵,终于露出一角。 “抓小偷啊——” 突然的一声叫喊在不远处响起,惊起一片人荒马乱。 “小心!”低沉的提醒随即在身后响起。 钱宝珠猛地被返回的卫斯年拉入怀中,正好躲开眼前那个蹿过去的衣衫褴褛散发着臭味的人影。 随后是口喊着抓小偷的婆子和帮忙追小偷的仗义人士紧跟着跑过去。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但钱宝珠眼尖地看清了差点撞上她的‘小偷’面容,顺便也认出了对方是谁,不由得心神震动。 赵四海,他竟然来北平了! 第104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4 其实说来要不是这次无意碰见小说男主,钱宝珠都快要忘记赵四海这个人了。 看他刚才那狼狈邋遢的情况,估计是没了剧情中钱家的钱财支撑,逃难路上想必是过的十分艰难吧。 没看人都衣不蔽体靠小偷小摸糊口了么。 话说这才是难民才有的样子呀,拿着别人家的东西过滋润日子算什么,有本事自己挣去。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里,豫州到北平的路途不近,而难民逃难时一般都是往附近逃的,找到有吃的地方就成,哪有特地奔波到千里之外的。 哦,她倒是忘了,小说男主可能是个例外。 剧情结局有写到他逃到首都过上好日子,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最后和女主双双成为人民英雄来着。 而解放后红党执政的首都,不正是现在的北平嘛。 钱宝珠心里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如果按照剧情线发展的话,原本男女主早就该来了,现在才出现可是足足晚了一年有余呢。 时间上发生了变化,就是不知道后面的境况还会不会如原著中那样发展了。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送财女配什么的,谁爱做谁做去。 钱宝珠一时想的入神,都没发现自己还在卫斯年怀里被他环抱着,只觉得周身的气息让她很舒服,没什么警惕防备,所以下意识就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在想什么,被吓到了?”磁性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钱宝珠惊醒过来,终于发现了两人现下的亲密姿势,脸上立马烧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看见个熟人,想的太入神了。”她赶紧从对方怀抱里退出来,不知不觉中耳根都红成一片,心口剧烈怦跳。 卫斯年垂下眉眼瞧着她这番小女儿姿态,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了些微笑意。 “没事,你要的美人灯,我给你赢回来了,看看喜不喜欢。”他善解人意地没有追根究底,而是递上那盏美丽的花灯安抚。 钱宝珠一看他手上提着的果然是她之前看中的那盏六面竹制美人灯,和前世小说中描绘的宫灯有些相似,都是十分的雅致出众,所以刚才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视线。 “好漂亮呀,你赢的可真快,谢谢,我很喜欢……”钱宝珠接过美人灯不断赞叹。 一个是灯真的被做的很好看,另一个也是借此缓解刚才的尴尬,钱宝珠不光夸赞了花灯,连同把花灯赢回来的人都夸了一通。 “卫大哥好文采,你送我花灯,可惜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要不你看中哪盏灯,我也去赢个试试?”钱宝珠指着周围各式各样的花灯提议说。 卫斯年点点头,下一秒又摇了摇头,而后指着自己大衣上面口袋里冒出的一抹金色道,“谁说你没送我东西,这个就是你送我的。” 金色的一点,分明是别在那里冒出一个头的派克金笔。 钱宝珠亲自去选回来的,这会儿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岂能认不出来。 “上次送你的那只发卡是不喜欢吗?好像没见你戴过。”没等她谦逊两句,又听卫斯年继续问道。 这时一波看灯的人群朝这边涌来,卫斯年上前一步站在钱宝珠身侧,帮她挡去拥挤的人潮,护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 钱宝珠随着他走动,嘴里赶忙为自己辩解,“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舍得戴出来嘛,毕竟那个不是普通的小饰品。” 一只要不少银圆呢,万一弄丢了,可得心疼死她。 卫斯年笑了一下,掩下话头不再多提,转口又道她刚刚的提议不错。 他送她一盏花灯,那她不如就还他一盏吧。 钱宝珠欣然应下,转头准备看看附近挂的灯笼中哪一个比较符合卫斯年的气质。 两人四处观看寻找的空档,附近有人传着之前抓小偷那事。 据说东西是追回来了,可惜小偷溜的太快没抓到。 钱宝珠听到后心道小说男主就是再落魄也有男主光环的,岂能那么轻易就被人抓做小偷毒打? 这念头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抛开了。 之后,卫斯年带着她差不多将整个花灯街市转了个遍,最后才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看中一盏将军灯。 所谓的将军灯可不是将花灯做成古代将军的模样,而是在大肚的花灯上贴了张画着将军征战沙场得胜归来的图画,所以才被称作将军灯。 这样的花灯不是大家的最爱,只有些小孩和少数男子喜欢,所以下面坠着的谜题都不难,很容易就能解开。 钱宝珠还以为卫斯年是为了照顾她才特意选了这个,本想让他换一个,得知人家就喜欢这样的,说是寓意好才作罢。 两人一起过去看谜题,感觉确实简单易答。 钱宝珠稍微思考下就交了答案,一旁看顾花灯的小伙计立马将那盏将军灯取下来给她。 “呐,还你一盏。”到手的花灯还没捂热,她就将灯杆递向了身旁之人。 卫斯年接过去提在手上,时不时转一下,看那样子确实很喜欢。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的有些偏,达成目的后,他们转身一起往回走,准备慢悠悠地逛回去。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猜灯谜,路上摩肩接踵的行人基本人手一盏花灯,个个喜气洋洋的很是热闹。 中途,卫斯年突然转头向后看去,目光凌厉如刀。 “怎么了?”钱宝珠奇怪地问道。 卫斯年摇头,大手搭上后者的肩膀,近乎是揽着她往前行,走过那段路之后才附耳告诉钱宝珠,刚才貌似有人暗地里跟着他们。 钱宝珠不免想起上次他被人跟踪的场景,立马紧张了起来。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反正花灯也看了。” “好,你紧紧跟在我身边,别离太远。”卫斯年口中叮嘱着,手上握着对方的肩头没有放开,反而顺势往怀里紧了几分。 钱宝珠正紧张的不行,光顾着点头,哪里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相依相携,猛地一看和街上来往的其他约会的男女没什么区别。 直到老板姓饭馆门前,卫斯年方才松开了手。 “回去吧,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他揉了揉她的头顶道别。 钱宝珠点头,“那你路上注意点,小心…安全。”说着目露担忧。 卫斯年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叫辆车回去,没事的。” 他看着她进了饭馆,被春妮欢喜着迎上去,立即转身离开了,打算把追着他们过来的那道窥探的视线转移走。 有危险找他来就好了,万万不能牵连到钱家人身上。 钱宝珠不知卫斯年的打算,刚回到店里就被春妮看到手上提的美人灯,小妮子顿时稀罕地凑上来询问,看着比她还要喜欢。 可惜花灯是别人送的,她不可能送她。 钱宝珠借她看了一下,然后就宝贝地收了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用在店里忙活,想要花灯就出去转转赢一个呗。” 此时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现下出去玩尚且不晚,注意点安全就行。 春妮瞧着自家小姐手里漂亮的美人灯,顿时有些意动,恰好钱有财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得知情况后当即就给春妮放了假,让她出去玩会儿,不过一个人的话别走远了。 等到春妮跑出去看花灯后,钱有财瞅着那盏美人灯问,“花灯是卫贤侄送的?”虽是问话,但语气却笃定的很。 钱宝珠点头,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这盏看着最好看,卫大哥就给我赢了回来,我也赢了一盏送给他了。” 钱有财:“……” 话说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小年轻们互送花灯是个啥意思? 虽然今儿个过的是元宵节,但外头街上手拉手肩并肩的男男女女还少吗,再加上到处都是的花灯,几乎和七夕花灯节没甚差别。 “你俩终于捅破窗户纸在一起了?!”钱有财想到这里脱口而出道。 钱宝珠被他说的惊了一下,回过神脸红着辩白,“爹你说啥呢,没有的事。” “…那什么,八字还没一撇,你先别掺和。” 话落,她甩甩手,提上美人灯回后院去了。 钱有财留在原地瞅着自家闺女逃也似的背影,哼哼着不信,“没在一起?没在一起送啥花灯,想唬你老子是不是……” 小姑娘家家的一看就是开窍了,没在一起估计也不远了。 他老人家就静等着嫁闺女哄孙孙喽。 随着这方父女两人的谈话,卫斯年那边在走出灯市的时候发现一个情况,之前一直跟着的人根本没有追上来。 这么一来,基本可以排除是来监视他的人。 那对方的目标怕是…… “停下,原路回去。”卫斯年沉着脸立即吩咐。 跑得平稳飞快的黄包车立马停下调头,不到片刻就重新回到热闹的灯市街口。 卫斯年下车让车夫等在那儿,自己大步朝里面走去。 老百姓饭馆就在街中央,不一会儿就到了,只是他并没有直接现身上前,而是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站在那里静静观察着周围。 铁柱还在门口支着摊子卖卤肉,因为肉香味飘散着,引得来买点熟食解馋的人不少,食客络绎不绝的,生意挺好。 然而除了闻香过来买卤肉的人外,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其实还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在。 对方双眼紧紧盯着钱家的饭馆大门,目光在铁柱、肉摊以及店里钱有财的身上一一略过,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铁柱正忙着生意没发现有个乞丐正在一旁窥视,然而卫斯年却在察觉后看的分明。 他皱着眉头仔细观察良久,终于在对方转身离开之际看清了那张脸。 虽然又瘦又脏兮兮的,但五官轮廓错不了。 若是他的记忆没错,那不正是当初在豫州乡下时,伙同一个女人把钱宝珠的头打破了的男人么。 卫斯年的记忆很好,迅速认出了赵四海。 紧接着他又推断出此人八成是逃难来的,看上去十分狼狈,乍一见到老家之人,且人家过的还不错,估摸着是起了几分心思才在之前一路跟着他们。 这种情况,他倒是不担心了。 卫斯年相信,不说以钱宝珠如今的心智,单就是钱有财也不会叫曾经害过他闺女的人落着好。 月明星稀,寒风吹拂。 男人一反刚才如狼似豹般的警惕,转而闲适地转了转手上的将军灯,在灯火阑珊中转身走远。 第105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5 元宵过后,北平城热闹的年味就随之慢慢地消散了,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百姓饭馆照常经营着,然后在开春的某天就听来了王老板那家酒楼破产关门的消息,真是可喜可贺。 钱有财高兴的差点在后厨拎着锅勺手舞足蹈,直呼解气。 “春妮,今儿个有喜,待会儿把咱们刚蒸的那筐馒头散出去,还有客人吃剩下的肉菜都给分了……”他意气风发地吩咐着。 春妮高声应了一下,顺手将馍筐和菜盆都放到一边准备着。 饭馆大堂的食客们同时在议论王老板的事。 据说王老板是被竞争对家挤落云端的,不仅失了酒楼铺子,还欠下一屁股债,以后怕是连在北平城立脚的根本都没有了,估计要回老家去讨生活呢。 大家听到这些不禁个个对此拍手称快,毕竟王老板干的那些事实在太让人看不过。 而且在座的有不少是这条街上的人,往日里大都被王老板欺压过,此时知道对方一朝败落,恨不得弹冠相庆了。 与钱有财散吃食庆祝不同,大家伙高兴之下纷纷切盘肉叫壶酒,和同坐好友吃喝个痛快,一下子倒是给饭馆带来了不少额外生意。 钱宝珠记账记的手软,忙活过了饭时才将将好一些。 待到后晌不忙了,春妮从后厨拎出了一只竹筐,里面装着大白馒头,另外手里还端着个盆,盆里都是食客们晌午那会儿剩下的饭菜。 东西一搬到门外,附近看到或得知消息的乞讨之人就陆续围了上来,按照默认的规矩在饭馆门口一边老实地排起长队。 这时店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钱宝珠拨完算盘珠子闲着无事,索性就过来帮春妮一起散食。 大个儿的馒头刚蒸出没多久,热气儿散了并不烫手。 钱宝珠拿起一个撕开,让春妮夹一筷子菜盆里的菜填上,做成一个简单的夹馍递给排队领食物的老人或妇幼。 不到片刻的功夫,一筐的馒头就快见底了。 期间饭馆里也是有来客的,进店时看到店家正在做善事不禁点头称赞。 钱宝珠让春妮继续,自己进去为客人点单结账,等到春妮散完剩下的馒头和饭菜回来,听她说起门口排队的人里面多了个乞丐。 “到咱门前领吃食的人差不多都脸熟,那个人邋里邋遢的看不清样子,瞧着就是个新来的。” 要只是这样的话,也不会让春妮心生嫌弃。 令她看不惯的是对方明明有手有脚,看上去又年轻,干嘛不去找个活做挣钱糊口,偏偏弄的脏兮兮混在一群老人孩子中抢吃的,没有半点羞耻心。 “要我说,就是去码头上扛麻袋也不至于沦落到他这种境地,八成是个偷懒又耍滑的人,连卖菜的阿武都不如。”春妮一脸嫌恶道。 阿武这人钱宝珠知道,是专门给他们家饭馆送菜的小伙子,人长得比较瘦小,性格还腼腆,看着跟女孩子似的,但是干活从不偷懒,手脚十分麻利。 “可能是从外地刚来北平吧,给个方便吃一两顿缓缓也没事,过后说不定人家就找到活计能糊口了,就是刚见一面而已,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嫌弃?”钱宝珠纳罕地问道。 春妮抹着桌子撇嘴道,“不为啥,我就看着那人觉得贼讨厌,不像个好人。” 钱宝珠好笑地摇摇头,过后出门去买些小东西,回来时路过门口想起春妮的那些话,她往周围瞧了瞧,果真瞧见一个疑似新来的乞丐。 对方确实如春妮所说,是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却将自己弄的邋里邋遢浑身脏兮兮,比其他年老体弱的乞讨者还要难堪。 钱宝珠望过去瞧了一眼,那人似乎有所觉,却不敢抬头光明正大地看过来,只是目光躲躲闪闪地偷瞄着她。 赵四海。 钱宝珠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虽然有些震惊男主竟然真的沦落到当乞丐的份上,但她脚下的步子没有一点停顿,只当不认识一般直接走过去,回去告诉春妮以后不要再给那个年轻乞丐吃食。 在她离开后,赵四海死死埋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望着远去的那道曼妙背影又是庆幸又是恼怒。 庆幸对方没有认出他来,毕竟现在他的形象真是太糟糕了,同时又恼怒那个傻子竟然没有认出他来,更别提将他拉出现在糟糕透顶的处境。 就在他感到愤懑又憋屈窝火时,旁边吃饱了晒太阳的几位老年乞丐正在闲磕牙,讨论着晚饭的去处。 “王家酒楼倒了,以后那里要是有人接手,不知道会不会给咱们散吃的。” “应该会吧,全北平城就数这条街上的店家最心善了,让咱们不用饿肚子。” “那感情好,据说酒楼里做的都是大菜,要是能有机会尝点贵客们吃剩下的鲍鱼燕窝,咱这辈子也是值了。” “噫!看把人贪心的,钱老板他们做的饭菜已是美味,能吃饱就好咯,你还想吃鲍鱼燕窝嘞。” “……” 随着大家伙的闲谈说笑,新来的年轻乞丐渐渐了解了这里的情形。 不得不说赵四海的运气够好,一路从豫州经历艰难险阻,但也顺利来到北平城了,更是一来就到了气氛最为融洽的一条街上, 在这里,即使是作为乞丐,有心善的店家们时不时的散食接济,平常也不会轻易饿到肚子,足以让刚来此地身无分文的人落脚缓上一缓。 不过也只是缓上几天而已,店家们是心善但不想养好吃懒做的蛀虫。 对于老弱妇孺这些,大家都比较宽容,平时用不完的吃食衣物多是接济他们,而对于那些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则是最多容忍一段时间,让其找到谋生的工作。 赵四海尚且不了解个中约定俗成的内情,觉得这里有吃有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而且这里还有熟人在,让他心里抱着某种不可说的隐秘渴望。 钱家在这儿貌似混的不错,若是可以像以前一样让傻女对他予取予求,那他如今遭遇到的问题岂不是都不算什么了。 赵四海如此盼望着,还未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去和钱宝珠相认,孙晓荷先找来了。 毕竟是青梅竹马,赵四海逃难路上把她带上了,理所当然的,孙家人也跟着孙晓荷缠上赵家,和他们一起逃到北平。 只是这一次少了钱财支撑,两家人比剧情中多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并且路上吃尽了苦头、历尽了人世冷暖。 一群人没钱没物没本事,一路上只能乞讨着走过来,饿的面黄肌瘦皮包骨。 而现在到了目的地后,情况也并没有好转,两家人仍是以乞讨为生,暂时在一处贫民窟里栖身。 赵四海这两天寻到了好地方,晚上都能拿到些吃的回去,让一窝子人不至于饿死。 孙晓荷嘴馋心痒,被孙家人怂恿着忍不住也尾随着摸过来了。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缺吃喝还能偶尔尝到白面馒头和肉的地方几乎和天堂无异,所以当孙晓荷回去一说,两家人等不及赵四海晚上带回去的那点吃食,直接一起循着找过去。 当时正值晚饭过后,街上的食铺基本都在散着白天食客们余下的残羹剩饭,倒是让他们趁机吃了个肚儿滚圆。 那两家人饥饿多日,找到如此好地方就不想走了,一点没有想找工做自力更生的念头。 逃难路上太苦了,将这群人折磨的只剩麻木、懒惰,只想浑浑噩噩度日。 其中唯一清醒点的赵四海,还在算计着怎么接近钱宝珠,以便攀上钱家的势,过上比对方还要好的生活。 可惜钱宝珠很少出门,基本都有人陪着,根本不给靠近的机会。 对于这群人的情况,她不是不知,更知道留着也是一个麻烦,之所以没有立即处理,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和由头,到时集体收拾他们,让对方以后不敢把主意打到钱家头上才好。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赵、孙两家人随着赵四海的目光,也关注到了钱家饭馆,更发现众乞丐口中的大善人钱老板就是他们老家不见踪影了的地主老财。 第一眼看到人时,两家人还有些心虚。 因为离家前缺吃的,他们就冲进钱家那二进院子里打砸了一遍,却没找到预想中的粮食钱财,差点把人院子给烧了,如今见到主人家才觉得胆怯起来。 但胆怯比不过肚饿,终究是贪婪盖过了心虚。 两家人给自己找好理由推脱掉那些胆怯心虚,稍后想的不是怎么去给人赔罪道歉,而是想如何进饭馆蹭饭吃。 搁两家老人来说,吃食客们剩下的是吃,吃新做好的也是吃,不如他们直接进去吃好了,想必钱地主看在同乡的份上是不会多计较的。 毕竟对方以前就很心善啊,如今更是有着不小的善名,要是不让吃,那他们就绝对不说他好。 赵四海想着最近一直没找到接近傻女的机会,所以对此也没反对。 于是乎,这天赵孙两家人就呼啦啦地一窝蜂来到老百姓饭馆门口。 钱宝珠早就让春妮注意着他们,后者一见情况不对,立马就叫上铁柱把人堵了,不让对方进店。 这下,店里的食客们放心了,用餐没有被打扰到,还能旁观着看看闹的是哪一出戏。 但是想占便宜吃大餐的人却不依了。 “咋不让进?咋不让进?我们也是客人!” “开饭馆的不让进去吃饭,还开啥饭馆?” “钱地主,我可是你家以前的佃农啊,你不能不管咱们。” 一群人在门口跳脚,七嘴八舌地又是说又是骂,污言秽语,形状可怖,早已和从前老实木讷的佃农模样相去甚远。 钱有财从后厨闻声出来,看到这一幕直皱眉,本来见到同乡人的好心情全没了。 钱宝珠拦住他要过去的路,阻止道,“爹,我已经让人去叫警察过来处理,您就别去和他们说啥了,这种人越搭理越猖狂,咱以后就当不认识。” 就在钱有财犹豫的空档,赵四海那拿腔拿调的喊声传进来。 “宝珠,宝珠,我是你四海哥哥啊。” “……” 钱有财脸色一黑,立马按照闺女的安排不管了,甩着汗巾一头扎进后厨不露面。 钱宝珠转身看了眼在门口故作姿态的某个渣渣,抬脚走了过去。 赵四海顿时眼睛一亮,以为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看着走过来的人,他已经想到待会儿要让钱老财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之后更要让傻女说说她爹,别挣俩钱就不给他家人面子。 就在他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之中时,钱宝珠却径直走过他,向来人客气一礼。 “警官,这些人在我家店门前闹事扰民,你们看是不是要带回警察局教育教育?” 说着,钱宝珠就给前来的这队大檐帽送上一份茶水费。 对方收了孝敬,神色很是满意,接话道,“这些可是生脸啊,一看就是从外地刚逃难过来的吧,不想着去别处找工做,竟在这边赖着吃白食,扰乱治安稳定,真是可耻。” “正好附近开了家矿场缺人,咱们局里和场长签了约定,就把他们送去干活吧。” “这年头就得叫他们知道,牢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领头的大檐帽三言两语定下安排,话落后一挥手,他身后的手下们顿时一拥而上,从后面把还在吵闹不休的赵孙两家人一一捉住。 见到穿制服的警察,刚才还仗着昔日情分张牙舞爪的两家人顿时就怂了。 刚才光顾着闯饭馆的门,被里面饭菜的香味馋的一心想进去吃一口,根本没看到警察过来,不然他们早就撒蹄子跑了,哪里等到被抓。 赵四海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向钱宝珠,后者对其‘深情’的目光一脸冷漠,完全莫得感情。 不管他再说什么,孙晓荷他们又是如何哀戚求情,钱宝珠一律表示不听不听,十分冷酷无情地让警察们把人通通带走。 多好的白工啊,想必到矿场后会好好干活的。 第106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6 北平城安静了没多久,波澜再起。 钱宝珠外出买东西回来,走在回家的街道上,再次看见了众多学子们游行的队伍。 对方正高喊着口号举着旗子,意气风发地迎面而来。 钱宝珠让到路旁,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从他们高举的那些标语和周旁大家的窃窃私语中大致了解了一点东西。 据说小日本在华国某地恶意制造了万人惨案,丧尽天良,完全不顾国际上明确标定的人道主义精神,惹得国内外华人纷纷抗议。 所以因为这件事,学生和进步人士们又愤而举起了爱国大旗。 钱宝珠最近忙着自家的小日子,没来得及关注外界的消息,不知道这件事。 这会儿听了众人的议论,她也跟着愤慨不已,心中突生一股郁气,压抑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百年耻辱,百年耻辱…… 想到这一处,钱宝珠胸口起伏,在阵阵高昂的口号声中忍不住红了眼眶烫了心底。 谁没有个爱国情怀,特别是到了这么个特殊的时代,谁不想做出改变? 她也想呢,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正在难受时,钱宝珠的肩膀被人从后拍了拍。 “宝儿,怎么在这里发呆?” 卫斯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见到人神情脸色都不对,不由得过来关心地询问。 钱宝珠转头看到是他,神色略缓,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说,“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卫大哥怎么也在这儿?” 看她不想多说,卫斯年顺着她的话头转移话题,说道自己只是路过,瞧见她站在路边神不守色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钱宝珠摇摇头,只说没事,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移向长长的游行队伍,表情复杂。 “吓到了吧,回去让钱叔给你煮碗安神汤喝。”卫斯年了然地安抚道。 话落,对方的大手落在钱宝珠的后背,算是半拉半推地将人带离那一片地方,准备亲自送她回去。 半道上,钱宝珠收回心神,终于从那种被气氛感染的悲壮情绪中挣脱出来,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吗?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可以跟我说说。”卫斯年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有心开导。 钱宝珠脚步微顿,瞧了瞧他,最终面带惭愧之色地开口。 “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些学生和进步人士都能为国家为民族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而我却只能独善其身一心顾好自家……卫大哥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要知道,对方明面上是国民政府的一员,能为百姓大众奔波,私下里更有一重另外的身份,说不得做出过更大的贡献。 和他比起来,她都感觉自惭形秽。 正这样想着,钱宝珠感觉头顶一热,熟悉的大手落在她头发上揉了下。 卫斯年:“不要多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不错,但认清自身各司其职更为重要,有些事自有专门的人来做,不需要让所有人都填进去。” 温言开导着,某些话略含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钱宝珠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自己轻而易举就听懂了个中含义,下一瞬察觉这样不对猛地抬头时,却对上卫斯年温和包容的深邃眼神。 只听他低声继续道,“乱世中顾全自身,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要被那些空乏的口号蛊惑,相比起学生上街游行抗议,私以为还不如投身前线来得实在。” “当然,我是不希望你去冒险的,好好呆在这里,好好活着。” 最后一句被他说的很轻,不过钱宝珠清晰地听在耳中。 “而且你家不是捐过好几次善款?能做到力所能及的帮助就行,不必强求什么,自作主张的激愤行为有时只是添乱而已。”卫斯年目光深远地作了总结。 “你说的对。”钱宝珠叹口气,脸上涌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想来是她一时没转过弯钻进了牛角尖,以前不是打算的挺好么,乱世浮萍,保全小家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掺和大家的纠纷,以她这点心智,说不定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只是国难当头……”钱宝珠耷拉下肩膀,透露出心声。 只是国难当头,看着别人为此尽力奔头,不管做的有没有用,总归出了力,而她却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总感觉心有点慌。 说到底,其实还是闲的。 要知道搁之前刚来北平那会儿,她忙着家里的生计等事,根本没什么闲工夫多考虑这些事情,现在顺利落脚生计稳定,到有时间让她多思多虑了。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一个万人惨案成功将那份担忧激了出来。 卫斯年是什么人,三言两语就听出了钱宝珠潜在的心慌不定,安抚过后转而为此提出了一个建议。 “城中现在有大学的教授合力开了所夜校,旨在开启民智,你若是有时间,不如也去读一读如何?” “如此先打好文化基础,将来有心报国的话,也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战争只是暂时的,等到世道太平,国家缺的正是人才。” 一番话,卫斯年说的笃定,而钱宝珠听的诧异万分,更是佩服不已。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因为她有后世的记忆,根据剧情的后续发展也是如此情况,但是卫斯年是存粹的旧时代人,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前瞻性和远见。 如他所说,等世道太平了点后确实挺缺人才的,文人还能吃香一二十年。 直到那场文化浩劫来临…… 不过现在说那些尚早,作为明面上只认得一些字算些小账的人,钱宝珠觉得按照卫斯年的建议趁着有时间去夜校进修一下也不错。 不管将来能不能用到,总归占住了现在的空闲,免得再胡思乱想。 并且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决定说了什么话,就方便有由头和出处了不是。 有了这般的决定,卫斯年将她送回小饭馆,约好明天过来陪她去附近的夜校看一下,报名上课。 恰好明天是休息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一起逛逛。 晚上打烊后,钱宝珠在饭桌上和钱有财说了说这事儿,得到他大力支持。 虽说到时钱宝珠去上课,饭馆里就少了个人支应,但终究是闺女的学习重要,钱有财心里考虑着要不要花钱请个人来跑堂,好让春妮腾出身来收钱算账。 经过钱宝珠的一力教导,算账记账的活计,春妮绝对做得来。 钱宝珠觉得倒不必这么折腾,她完全可以算账上课两不误。 夜校夜校,听名字就知道,那当然是晚上开课的,反正老百姓饭馆晚上客少,一般打烊的也早,她可以白天在店里当掌柜,晚上再去上课的嘛。 这么一解释,钱有财更没了二话,拍着大胖腿支持闺女去上学。 如此商定了一番,一家人方才回屋睡下。 翌日早起,钱宝珠感觉小腹坠胀,异样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跑到厕所一瞧,果然是例假如期而至。 算算也到时间了,差点忘了这门亲戚。 钱宝珠顿时恍然,怪不得昨天她那么感性,原来是特殊时期到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来说,怎么那会儿突然变成爱国志士似的,恨不能以身报国一样。 要说理智上,让她以身报国是不可能的,去夜校学点东西还行。 所以当卫斯年一早过来接钱宝珠的时候,她没有反悔拒绝,而是在钱有财故作明了和春妮暗含揶揄的视线中跟人走了。 夜校距离钱家饭馆所在的那条街有点距离,做黄包车大约要十几分钟。 卫斯年接到人后没叫车,先带着钱宝珠慢悠悠地进行着饭后散步,两人在漫天的杨絮下聊着天,默契地走过半条街。 待到街头,卫斯年方才叫来一辆黄包车,带着钱宝珠直达夜校门口。 接下来两人参观了一圈不算大的夜校院子和小楼,钱宝珠顺利报名进修会计,准备和专业人士学学这一门学问。 卫斯年对此没有多做置喙,只让她选择喜欢的学习就行。 不过回程时,他倒是无意中提醒了一句,让钱宝珠在进修会计的同时,也别忘了多练练厨艺,要是做出了什么新菜,别忘记通知他,到时候他肯定过去捧场。 钱宝珠见他说的认真,点头应下这事儿。 她心里暗暗记下,决定回去后可要对做菜上点心,别像之前那样惫懒才好。 傍晚,卫斯年送钱宝珠回去,被钱有财拉住留下吃饭。 钱宝珠想着对方喜欢她的手艺,特地下厨加了两道菜,一上桌就被喝酒的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抢着分了。 她自己都没吃上一口,还以为自己这次超常发挥,做的味道特别好。 吃罢饭,钱宝珠去泡消食茶回来,看到自家老爹和人家卫斯年嘀嘀咕咕的像是达成了什么协定。 只是二人瞧见她过来就停了话头,令她很是好奇。 等到上课那一天,钱宝珠看到下班过来专门接她去夜校的卫斯年,才知道了自家老爹到底做了啥。 “钱叔担心你一个人来回不安全,拜托我护送。”卫斯年故作严肃地解释道。 钱宝珠微愣,“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啊?” “不会。”卫斯年摇头,拉着她就上了他来时的那辆黄包车,车篷一盖就把人带走了。 等车离开,暗中看着的钱有财悄默默从饭馆里出来,拍着胖肚子嘿嘿一笑。 钱宝珠并不知道她老爹打的小算盘,被卫斯年送到夜校门口就下车了,听着对方叮嘱着下课后会再过来接她,让她一个人不要抹黑出来乱跑等等。 其实夏季的天已经一日日长起来,说不定下课那会儿天还亮着,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但毕竟是人家真心地关怀,钱宝珠乖乖地点头应下,看着黄包车载着卫斯年跑远,而后转身进去。 这时候上夜校的人不算多,会计班里只有十几个人上课,且是男多女少。 教课的老师是附近学校的,虽然水平比不上大学里的教授,但给普通人教一些会计方面的知识还是足够的。 钱宝珠先去老师那里签到,领了一份薄薄的册子当课本。 另外她自个儿还带有本子和钢笔墨水,用来听课记笔记,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老师见了果然很是满意,对于学习态度好的人,他们总是不吝赐教的。 一堂课下来讲的都是基础知识,钱宝珠明面上听的认真,实际上学的毫无压力,毕竟是熟悉的东西,没有多少难度,权当复习一遍打基础了。 待到下课,老师留下几个认真听讲的人说些鼓励的话,钱宝珠也在其中。 卫斯年如他保证的那样,及时过来接她。 钱宝珠辞别老师出来,正看到他站在门外等她,长身玉立的俊挺模样在夜色和灯光下很是吸引人,惹得下课的大姑娘小伙子纷纷转头去瞧去看。 有那胆子大的忍不住上前搭话,结果只得了一张严肃的冷脸。 钱宝珠躲在不远处瞧上片刻,眼看着卫斯年那副‘拒不合作’的神色越来越冰冷肃穆,令她莫名地开心,最后笑着跑上去把人拉走,落下一地的玻璃心。 “原来竟是有主的!”搭话的姑娘扼腕叹道。 对方说的声音不小,钱宝珠还没走远,当然也听到了,控制不住地脸上一热,感觉手上有点烫,下意识就想松开。 然而卫斯年却反手拉住了她,力道比之刚才紧的多。 这一下是什么意思,二人心知肚明。 第107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7 从那一晚过后,两人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 一般情况下没有意外的话,卫斯年会在白天去老百姓饭馆吃饭,下班后就护送钱宝珠去夜校上课,等到晚上下课了再把人安全的接回。 在明了对方的心意之后,他做这一切做的光明正大,叫周围的人看得分明。 钱有财等人乐见其成,甚至觉得这事儿来的与料想中都晚了,俩年轻人谈个对象都墨迹到现在,一点都不像那些追求时髦的进步青年。 钱宝珠不是没感觉,但互通心意后之所以磨磨蹭蹭没有定下来,还是因为小女儿心思,比较容易患得患失罢了。 毕竟如今年代不同,而她又不是孤家寡人一个,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有很多。 比如钱家后面的处境问题、卫斯年明暗两面的身份问题等等。 由于这些原因,钱宝珠倒是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即使他们已经互相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卫斯年也不逼她,工作的同时兼顾护送她上课的任务,享受着其中无言的默契和情意相通的脉脉温馨。 直到金秋悄悄溜走,寒冷的冬季蓦然来临。 这一年的冬天以一场大雪开场,天气在一开始就十分严寒,像是一夜之间陡然从秋风萧瑟转变到大雪飘飞,气温下降了几个度,不给人一点防备。 因为没有提前有所准备,许多人都感冒了,防寒的衣物一时间在北平城十分紧俏。 好在钱宝珠在秋末时节就给家里人另做了新棉衣,再加上往年的就棉袄支应着,夜里感觉到降温的时候又及时拖出棉被加上,倒是没让几口人冻着。 冬日空闲,适合做些针线活。 钱宝珠在天冷后买了几团毛线,趁着空暇时间织些适用的帽子手套围巾用,基本上家里人手一件。 等到某天卫斯年送她从夜校回来,钱宝珠将一早准备好的一条灰色围巾塞给他,算是终于勇敢走出了第一步。 女孩子的情意很好表达,接下来就看对方的反应了。 钱宝珠送上亲手做的礼物,转身就想溜,却被闻弦歌而知雅意甚至等待这一刻良久的卫斯年一把拉住手腕,将她拉了回来,顺势贴近距离。 “别急着走,不给我戴上吗?”男人的声音磁性又愉悦。 钱宝珠挣了下手,低着头道,“随便围两圈搭一搭就好了呀,这都不会的吗?”骗鬼呢。 却听对方轻笑了一声,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打理这个,戴的肯定不好看,到时怕是要辱没了她的心血,还不如让她亲自动手帮他弄一下,以后他就参照着来。 好叭。 钱宝珠表示无法克说,并且稍稍矜持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呗。 晕黄的灯光下,男人身着黑色呢子大衣,含笑长身玉立,目光低垂而温润。 只见他身前的女子展开柔软的灰围巾抻了抻,垫脚给他围在脖颈上,男人下意识俯身低头配合,嘴角的笑意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近距离接触的刹那,二人面对面鼻息相闻,远远看上去像是情人间的温情相拥一般。 钱宝珠心口怦跳不止,绯红着脸颊快送完成手上的动作,然后就想往后退去。 然而卫斯年的一只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后背,没等她退开就大手一拦,将人牢牢揽进了怀抱。 “很好,又香又暖。”暗哑的一句低语不知是指的围巾还是怀中的温香软玉。 钱宝珠:“……” 感觉他意有所指在开车,但是她没有证据。 象征性挣扎了一下被抱的更紧,钱宝珠脸上发烧地问他是什么意思,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宝儿,我的心意,你明白的。” “……嗯。” 听到预想中的应声,卫斯年低眸展颜,把人彻底紧紧搂到怀里。 她敢于走出一步,他就能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有情人互通心意,脉脉温情流转。 像是要庆贺这件事,天空中洒洒洋洋地开始飘起了雪花,昭示着又一场雪降临。 “瑞雪兆丰年,来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钱有财站在打烊了的自家饭馆门口,遥望着落雪的天空满脸喜色。 等到看见闺女的身影出现时,他立马也不管什么瑞雪不瑞雪的了,赶紧上去迎接宝贝闺女下课回家,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嘘寒问暖。 店里后厨的灶火还没熄,热水热汤都在上面温着呢。 钱宝珠一边回着老爹的关心话,一边带卫斯年进了门,在钱有财转头忙活着去给他们盛汤喝的时候,两人的手悄悄牵到一块。 没等一会儿,钱有财端着两碗羊肉汤出来了。 “来来来,趁热喝,先暖一暖驱寒,锅里还有,要不要爹再下点面条去……”絮叨着,两碗热腾腾的浓汤端上桌。 “那不用,羊肉汤泡馍吃正好,不用再麻烦啦,爹早点去休息吧。”钱宝珠喝了口汤回道。 钱有财听了又转回厨房给他们拿了几个馒头出来,看他们吃的香不禁笑成弥勒佛。 看着看着,然后老父亲瞧出了一点猫腻。 “爹不累,你们慢慢吃,碗我稍后来收拾。”钱有财眼睛一转说了句,然后就回了厨房,偷偷扒在门帘后往外瞅情况。 谁知那两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老实的不得了,一直到馒头吃完羊肉汤喝光,也没见有啥亲密的举动,好让他老人家验证一下猜测。 钱有财咂咂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有一丢丢遗憾。 不就是谈个对象么,墨墨迹迹的都快急死他老人家了。 卫斯年用完一份夜宵就要告辞离开了,因为感觉到未来岳父窥视的视线,又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他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临别时仍是在门外将人抱了一下才走。 钱宝珠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坐上车离去,感觉刚才温暖的怀抱犹在,脸上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 “我可是看见啦,你们刚刚……”老爹的话突然在身后响起。 刚刚怎样,刚刚抱了。 钱有财拉闺女进去,关上最后一扇铺门,转而一副终于抓到他们小辫子的模样,让钱宝珠老实交代。 “宝儿啊,告诉爹,你们咋样啦?” “就,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简单的对答,一切清楚明了,钱有财老怀安慰。 期待成真,自家小白菜被猪拱的感觉什么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拖延磨叽早就消耗光了,剩下的全都是对闺女终于有了好归宿的满满喜悦。 “好好好,抽空把人带回家来吃顿饭,爹跟他说说你俩过礼结婚的事儿。”钱有财喜滋滋嘱咐道。 钱宝珠害羞着推拒,道是八字刚有一点撇,现在就说结婚为时尚早了点,等他们谈段时间再说也不迟。 钱有财哪有不应,反正他家闺女还小,不着急。 该着急的是男方那边,他们可不能上赶着,女孩子矜贵一些才好,不然轻松就便宜了旁人,人家估计也不会珍惜不是。 这想法一定,钱有财拍着胖肚子笑了笑,很是干脆地放手不再多提,让闺女自由发挥去。 他只等着给他们办婚事了。 想法很好,只是等到深冬来到,等到又一个新年过去,等到春天悄然来临,钱有财预想中的婚事还没办。 人家俩小人儿每天你送我上课我给你做饭吃之类的,甜甜蜜蜜的羡煞旁人,就是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让他一番料想的准备落了空。 至于当事人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两个人各有各的顾虑和打算,时机未到而已。 又一年开春,钱宝珠在夜校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赵四海。 一段时间不见,他倒是混的人模狗样了,想来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曲折拐点,对方终究还像是原剧情中那样走上了某条捷径。 不然单凭他自己,还要他身后那两家人的拖累,又哪里有能力能在北平城站住脚,且还有余力来上夜校进修呢。 为了以防万一,发现这人后钱宝珠特地悄悄和同学打听了一下,得知人家是凭借学校某位老师的推荐进来学习的,走的正规途径,让人无可指摘。 不然,钱宝珠绝对不介意举报一下,把人赶出视线范围去。 赵四海毕竟是小说男主,好好收拾一下那张脸看着还不错,再用温文书香气势装一装,倒是引得夜校众多女孩姑娘的追捧欢心,这却是在钱宝珠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只要对方别来烦她,这些事都跟她没关系。 可惜赵四海不是那么想。 他在起初刚到夜校时确实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关系,没敢往钱宝珠身边凑,暗自蛰伏。 然而等到地盘摸熟、混成夜校有点名姓的新新青年后,赵四海又把钱宝珠惦记上了。 毕竟是曾经飞走差点吃到嘴里的鸭子,现在貌似还更肥了,哪有放弃的道理。 男性自尊它不允许啊。 这时候,赵四海早就忘记了之前蹲牢头受的血泪教训了,一心想拿下本属于他的肥肉,到时人财双收,不光能为地下事业添金加银,还可以一逞雄风打压昔日仇敌钱家,岂不美哉。 本着不可言说的心思,赵四海开始在夜校内对所谓的昔日青梅竹马展开了新式追求,送花送情书朗诵诗歌什么的,一副情根深种的痴情种模样。 对此,钱宝珠没什么心动迹象,反而觉得十分腻歪,根本不给人见面的机会,遇见了也直接无视。 态度明确,渣男不约。 但是那些被赵四海勾去了心神的女同学们倒是醋海生波,酸的不要不要的,要不是知道钱宝珠早就名花有主,这些人估计都要闹腾生事开了。 可惜她们被蒙蔽着当成宝的人,当事人钱宝珠嫌弃的很。 就在赵四海朗诵到第三首他自己写的所谓爱情诗歌后,卫斯年知道了这件事。 第108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8 当时正值初夏,天已经变长了。 到夜校下课的时候,太阳刚落山,余光还在,天际亮堂堂的。 钱宝珠收拾了课本笔记,还没走出教室就被赵四海堵住了门,出去不得。 对方穿着一身光鲜的西装,油头抹得程光瓦亮,就是脚上的布鞋有点不搭,虽然看着很新,像是才新做的,但和着西装看上去半中不西的显得突兀。 赵四海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见他堵在教室门口,一脸骄傲得意地掏出一张纸念诵起来。 念的是他写的白话文诗歌,用他的话说是借以表达他对钱宝珠的情意。 钱同学表示跟听小学生作文差不多,狗屁不通,浪费她时间。 “赵同学,你……”钱宝珠不忍直视,正要说些你死心吧没可能的话,如同前几次那样严词厉色地拒绝对方。 这时候,卫斯年到了。 往常因为学校觊觎卫斯年的小姑娘也不少,所以平时钱宝珠大都是让他在校门口等的,这次他却直接进来了,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某些风声。 钱宝珠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时就拎着包站起来了,嘴角下意识朝对方露出一抹笑。 赵四海见到会错意,以为她终于拿乔拿够被他的情诗打动,不由得朗诵的更大声了,一点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下一刻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 “这位同学,请让一让。” 清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令沉浸在自我罗曼蒂克氛围中的赵四海后背一凉,终于停下了那扰人清净的念诵。 赵四海明显不满,顾不上得意朝他走来的猎物,先是皱起眉头打算转身和人理论理论。 只是没等他转过头查看打断他抒情朗诵的人是谁,一只大手就伸出来一把将他拨到了一边去,对方高大的身影威慑力十足地走过他刚才堵着的地方,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 最伤自尊的不是争不过对手,而是人家直接无视,根本不拿你当回事儿。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在校门口等的吗?”钱宝珠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笑问。 卫斯年眼神幽深地看她一眼,迎上去首先接过她的手包,然后动作极其自然地拉上小手。 “最近不太平,我进来看看。” 疑似意有所指的话,让钱宝珠会意地动动手指,面上眉开眼笑。 赵四海手上写着情诗的纸张被捏成一团都没察觉,看着那两个微笑着走到一块的人,他的脸立马青了。 这场面,尚且留在教室内和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齐齐嘘的一声,令赵某人尴尬万分。 当事人可不管他好不好受,自己作死,被打脸也是该的。 所以卫斯年牵着自己的小女朋友畅通无阻地走出教室,把青着脸愣在一旁的某人理所应当地无视之。 “等一等,宝珠!”赵四海回过神大喊着追上去。 钱宝珠停下转身看去,目光清凌凌的几乎将对方内里龌龊的心思和打算一一看尽,最后似笑非笑地问他还有什么事。 赵四海被她看的窘迫无比,强撑着递上自己的情书,却发现它已经成了汗湿的一团,粘乎乎皱巴巴。 这东西别说是钱宝珠,在场任何一个姑娘都不稀得要。 卫斯年冷冷瞥过一眼,随手将小女友扯到身后,对着纠缠上来的男人嗤笑一声。 “赵先生,是不是上次的班房坐的不过瘾,所以才让你又有胆子跑到我的人面前来耍小手段?” 落地有声的一句话让周围人听得不明所以,却将赵四海吓得浑身一哆嗦,大概想起了之前蹲牢头的那些个苦难日子。 “是你!”他恨恨地恍然大悟道,接着在卫斯年和钱宝珠两人之间转了转,眼含畏惧地小声嘀咕,“怪不得……” 卫斯年挑了挑眼皮,沉声警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意味深长地以一句警告做总结,稍后他看也不看赵四海,利落拉走了自己的小女朋友。 有些人虽然恶心了点,但并不值得多费功夫。 有那时间,他们还不如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卫斯年随意想了想就把连情敌都算不上的某人抛之脑后,思量着等会儿是去附近的公园赏花还是到城里新开的蛋糕店吃甜甜圈。 具体是去哪里约会,就着这个问题,两个边走边说,亲密有加。 赵四海虽说被卫斯年三两句话震慑住了,然他并不太甘心,做出一副痴情无奈状遮遮掩掩地远远坠在后头,一路朝学校大门口而去,期间眼睛不是望着钱宝珠的后背,就是盯着卫斯年身上的中山装和皮鞋不放。 到了大门外的马路边,卫斯年招手叫黄包车,钱宝珠却转眼又看到一个熟人。 小说女主,孙晓荷。 比起从前,对方现在落魄许多,一身油污旧衣,人也粗糙了不少,蓬头垢面躲躲闪闪地站在梧桐树下朝夜校大门期待地望着,像是在等人。 车子很快招来,卫斯年拉她上车时发现情况,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孙晓荷。 “认识的人?”他觉得有一两分熟悉,但并没有想起具体在哪里见过。 钱宝珠顺着他的力道坐上黄包车,正要随口介绍一下,见到赵四海从里面出来就努着嘴给他指了指。 那边孙晓荷看到赵四海露面,欣喜非常,立马小跑着迎上去嘘寒问暖,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很是嫌弃。 卫斯年看了全程,眸中划过了然。 “这种人还是远离的好,我们走吧。” “嗯,听你的。” 黄包车夫得到示意,拉上车子缓缓调头,从那对貌合神离的男女身边驶过。 交身而过的刹那,赵四海抬头发现了他们,正对上车上两人轻轻瞟过的眼神,立即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猛地将缠在他胳膊上的孙晓荷推开,神色中慌张、窘迫、难堪、羞恼一一闪现,精彩纷呈。 车上的两人并没有多关注这个,瞟过一眼就收回了心神,只是渐渐驶远的黄包车后传来一阵争执。 “你来干什么?穿成这样让同学看见了,我以后在学校怎么见人?” “四海哥,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新结了洗衣裳的工钱,可以去买你上次要的钢笔,咱一起去吧。” “把钱给我,先去买双牛皮鞋!” “那钢笔咋办,不是说学习急着要的吗?” “谁让钱不够用,钢笔之后再想办法……” 两人的谈话内容让钱宝珠禁不住侧目,别看赵四海在学校里人模人样光鲜的很,合着原来是靠女人养的啊,真是……可喜可贺。 还记得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是孙晓荷通过赵四海千方百计吸着别人的血,如今位置调换过来了,变成赵四海吸孙晓荷的血了,天道好轮回。 知道了这事后,钱宝珠心情不错,之后愉快地和卫斯年来一场真正罗曼蒂克的约会。 等到回去的路上,卫斯年又透露了她一则算是好事的消息。 据他所说,政府那边打算给统治区内的百姓发放国民身份证,有一定条件的人到时交些钱都可以领取。 对于旁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对生活没多大影响。 但是对于钱宝珠来说,这恰好是一个让他们家脱离地主身份的良机。 毕竟只要办成了落户北平城的居民身份证,以后他们就算是地道的北平人了,将会彻底和过去脱离开来,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钱宝珠对此欣喜不已,准备到时让自家积极响应这件事。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趁机劝着钱有财把老家的田地祖屋给收拾收拾卖了,彻彻底底和地主身份撇开关系。 此时距离那场大灾荒已经过去许久了,豫州老家那边估计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些元气。 钱有财早就有心想回去看看。 待到钱宝珠回家把卫斯年透露的消息一说,接着又讲明了她对自家的安排和打算,钱有财不禁动了心思,却也犹豫着。 家里的祖业他舍不得,但是闺女明显喜欢的是繁华的北平城,而且他们已经在这里站稳脚跟了,过了几年的舒服日子,再回老家乡下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 钱有财考虑良久,最终决定先回家一趟瞧瞧。 钱宝珠知道老爹在祖产这一块上意外的坚持,不是她多说两句就成了的,只好让他自己回去亲眼看上一看,最后的结果八成逃不过她的打算。 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现如今乡下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环境对于地主来说不算好,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比起城里的便捷和舒适,那里已经没了从前的安逸宁静,作为从前的地主之家,他们回不去的。 在回去就是生不如死家破人散的前提下,相信钱有财能做出最好的决定,卖房卖地回北平是肯定的事。 钱有财归心似箭,念叨着家里的地和屋。 钱宝珠和春妮一起帮他拾掇了行李,东西拿的少,反正最后也是回来,再不济带够钱财,回去缺了啥买啥。 “爹,让铁柱跟你一块回吧。”钱宝珠临了提议。 她担心家乡的情况如果更为严峻的话,到时候光凭钱有财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并且还要卖房卖地,怕他被人趁乱拿捏欺负了去。 钱有财不同意,因为店里还要铁柱帮衬,跟他回去的话就只有两个姑娘家守店了,万一被人找茬欺负了咋办。 商量了一番,钱宝珠索性拿钱从地头蛇帮派那里雇来几个大汉当保镖,专门护送钱有财回老家。 至于铁柱,当然是继续在饭馆里卖卤肉镇宵小了。 老百姓饭馆每月的进账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毕竟是女儿的孝心,又解决了实在问题,钱有财欣然应允,最后带上一排黑衣大汉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火车。 等他们再回来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第109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39 钱有财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老百姓饭馆照常营业,只不过后厨换成春妮掌勺。 跟着东家学了那么久,她做的饭菜口味也挺不错的,食客们还能接受,就是吃惯了原先的味道,一个个的都等着老厨子赶快回来。 因为春妮去了后厨忙活,前面就没人招待客人收拾碗盘桌子了,钱宝珠索性就雇了两个人过来帮工,一个跑堂,一个打杂。 等到盛夏的特色菜油炸知了猴端上餐桌时,钱有财终于在老食客们的左盼右盼下给盼回来了。 来回老家这一趟,整整花了一个月。 钱有财看上去瘦了一圈,神情上有怅惘有庆幸还有解脱,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此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待到晚上为他接风洗尘,钱宝珠在饭桌上大致了解了他那一路以及在老家时的遭遇。 说来,钱有财事后很是庆幸闺女在临走前给他雇了一对大汉随行,不然这次回去他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实在是老家现在确实如钱宝珠所猜测的那般,乱起来了。 虽然豫州那片儿现如今仍旧是在国民政府的管辖之下,但比如乡下上头人伸不到手的地方天高皇帝远,实际上已经被红党的人暗中鼓捣着打土豪分田地呢。 那些豪富之家有背景有势力还好,底下的人小打小闹的还闹不到他们跟前去,然而小地主小富商之类的人家一不小心就要倒霉了,家破财散人凄凉。 而青柳镇那边地处偏远,虽然也有点动静,但尚且没闹腾起来。 所以钱家所在的长河村还没走到那一步,钱有财这个地主的余威还在。 等他带着一队黑衣大汉回去的时候,村里人看见了猛不地吓一跳,首先就被这阵仗镇住了,以为是地主回来找他们算账的,比如这几年欠下的租子、院子被人闯进去搜抢的问题等等。 好在钱有财在了解到老家的环境严峻性之后,忙着将祖业脱手,争取在那什么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闹到他们这里前捞一笔回本,没闲空和被吓得鸡仔样的村民佃农计较。 欠租什么的,他表示不要了,就当他们钱家做的善事。 反正真要交的话,几年算下来,佃农们估计一个都交不起,逼急了他们,不仅败坏了他钱家人的名声,万一再有人悄摸去和红党的人联系,把钱家当成地主恶霸打倒了咋办,到时可真就抓瞎了。 在大事上,钱有财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思量了一番之后,他就先以免去租子安抚住村民,家里的院子被闯的事也只当没发生过,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到时候出手卖掉就行了。 这么一来,佃农们倒是不好意思了。 钱有财趁机盘了盘家里的田地和老屋,做到心里有谱后就在村里摆了一场席面,讲明准备卖地卖房,以后不做地主啦。 村民们好酒好菜地吃着,乍一听消息愣了许久,等发应过来就慌了。 东家不做地主了,那他们种谁的地去?没地种没出息,以后他们吃啥喝啥? 万一之后接手的地主不好咋办,说实在的,钱家在这一片算得上非常有良心的了,再来一个不一定能这么宽宏大量,说不得压榨的他们连吃饱都不能。 众人恐慌之下连忙哀求挽留,不想换东家。 钱有财这时候就出声了,说既然不想要个新东家,那要不他们自己把自家种的地买回去,这样各家就都是有地种的人家了,再不怕被新地主欺压,种出的出息都是他们的。 当然了,相应的每季要往上头缴纳的地税什么的也都要他们各自负责了,没有人再为他们负责分担。 因为这时候形势不好,能出手整个买下钱家土地房屋的人没几个,都在观望着,所以钱有财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与其被人借机压价,还不如把土地拆开分散卖给佃农村民,以后说起来还能得个清白的好名声。 不然,他就只好去城里找找那些豪富,看他们要不要,吃点亏也得把现如今烫手的祖产出手掉。 村里人起初被吓住了,没一个有动静的,钱有财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打算开始往城里跑,找接手的后家。 如此过去十来天,长河村的佃农终于确定钱家是真的要卖地卖屋不做地主了。 这下沸腾了。 当农民种田的,谁家不想拥有自个儿的田地呢,现在有了机会,他们砸锅卖铁借遍所有亲戚也得把买下一块。 幸好钱地主人好心善,按照市价一亩一亩卖的,十分公道,挤一挤筹一筹不是买不起。 于是,剩下的大半个月里,钱有财忙活着把自家的地分而卖之了。 剩下的那所二进的祖屋,被邻村的富裕之家拿下,连同屋子周围的一块地一起卖与他们,以后和钱家再没关系。 从此,长河村也再没有什么钱老财钱地主。 不管这件事在长河村那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买了地的村民们又是怎样个情况,钱有财在解决了老家的问题之后就赶忙带着人离开了。 他先去城里把到手的钱存在银行,而后就买了火车票,被黑衣大汉们护送着安全回到北平。 这一趟说起来就做了那点事,但所耗的时间却有一月之多。 期间钱有财整个人都紧绷着,直到事情办妥回到北平城里,他才放松了神经轻松起来。 经此一遭,他也彻底看开了。 别看才在北平生活了几年,其实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里,再加上老家如今的状况,对于他来说,还是北平更让人安心,老百姓饭馆的后院更能称为他们的家。 钱宝珠听了他的这番感慨,眉眼中的隐忧顿时舒展开来,笑着给老爹满上一杯酒水压惊。 “爹可要好好经营饭馆了,咱家以后就靠您啦。” “那当然。” 钱有财一杯干下闺女孝敬的水酒,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觉得比在老家那会儿踏实多了。 比起那里的风雨飘摇,还是这边更需要他,有一家子要养呢。 饭桌上气氛不错,铁柱和春妮都被带动的多喝了几杯酒,满面红光,干劲满满。 稍后,钱有财私下和闺女商量在北平置业的事儿。 家里的祖产没了,他就想拿那笔钱在北平城里多少置办点东西,免得没个后路,让人心慌。 钱宝珠这时就给他隐晦地讲了讲现如今国内和城里的局势,说明现如今买房买铺子什么的不靠谱,建议把钱兑换成黄金存到国际银行藏起来做后手备用,不然谁知道过段时间又是个什么光景。 钱有财经过回家一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听懂了闺女的暗示,很快把钱换成黄金存进国际银行的账号里,也算是给家里留一条后路了。 过后不到一周,上头果然如同卫斯年透露的那般发布了一则通告,让老百姓都去政府部门办理国民身份证,以后买东西什么的都要到那个。 钱宝珠在去办之前和钱有财商量,打算给家里换个新的身份证明。 基于卫斯年在政府那边的关系,他们家想和之前的身份彻底脱离不是问题,只要运作得当,等国民身份证办好之后,将来即便有人想查钱家的过往找茬,也没什么错处可拿捏的。 “那咱家要换个什么样的新身份?”钱有财对于乡下的事心有余悸,此时也不反对,积极询问道。 对此,钱宝珠早有准备。 “咱家之前不是种地的么,就说是乡下的富农散了地来城里讨生活。” 仔细想想,这话没毛病,他们家以前确实是种地为生的,虽然地多了点,种的人是佃农而已,但说是富农也不为过,和地主什么的可扯不上关系。 钱有财被这逻辑说服了,拍着巴掌大笑,“对对,就这么干,没毛病。” “既然身份都换了,不如老爹把铁柱和春妮收成义子义女,以后都是一家人。”钱宝珠最后又提议说。 这么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并且以后等到有人查其过往,他们还能说成是起初在乡下时就收了二人当义子义女,并不是地主家的长工佣人之类。 钱有财对于这个事情没啥意见,连声夸赞还是自家闺女想的周到。 家里另外两人几乎都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早就当成自家人了,现在趁着机会收成义子义女也不错,过后大家相处只会更自在。 搞定老爹这边,钱宝珠紧接着又仔细询问过铁柱和春妮,得到二人欣喜应下的话后才行动。 她先是托卫斯年在政府那边的关系,给自家人换了新的身份证明,然后才让钱有财随着街坊邻居按照流程去办他们一家的国民身份证。 这个东西不光现在看起来用处大,没它寸步难行,等到往后红党执政时也不可小觑,刚开始的户口确认和普查就靠它了,没有就不是北平人,静等着被清理出去吧。 钱有财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国民身份证办好后,他们就能真正落户在北平城了,好日子还在后头,他也是高兴的很。 大约过了一周,国民身份证终于下来了。 钱宝珠亲自去领的,到手后仔细瞧了瞧,老爹钱有财的名字改成了钱有才,其他人都没怎么变,只铁柱、春妮两个前头都冠了钱姓,正式成为钱家人。 当晚,钱有财亲自捯饬了一桌席面,让二人跪下磕头敬酒算是过了礼,完后一人封了个大红包。 “东家,以后我们和小姐一起孝顺您!”春妮喜气洋洋地甜嘴道,旁边的铁柱嘴拙,连忙点头应着。 钱宝珠在一边调侃,“都磕了头敬了酒,还喊东家呢?” 春妮和铁柱对视一眼,通红着脸神色激动地齐齐喊了一声爹,听得钱有财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 第110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40 关于身份置换的事情办成后,钱宝珠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将将落地。 不管将来如何,起码隐藏在他们家的那颗定时炸弹没有了,让人轻松不少。 夏末时节,很受蔬果上市了。 老百姓饭馆新添了一道烩冬瓜,清淡爽口不油腻,很受食客们欢迎。 这天傍晚刚打烊,菜场那边的小伙计过来给饭馆送菜,其中就有几个圆溜水灵的大冬瓜,明儿个用来做菜正新鲜。 往常接菜都是春妮负责的,卸货有人家小伙计在,保管给妥当地搬到后厨放好,不用店家多操心。 这一次和平时没啥两样,只是当钱宝珠恰好有事路过时,对着那卸好菜正在面对面说话的两人多瞄了两眼,然后就瞧出了一点苗头。 这依依不舍暧暧昧昧勾勾搭搭的情况…… 像极了那该死的爱情。 钱宝珠惊了一下,之后觉得眼前的画面略熟啊。 “铁柱哥,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隔壁响起小裁缝兰草的娇喊。 “……” 钱宝珠恍然大悟,怪不得似曾相识嘞,曾经铁柱和兰草之间不也出现过这场面嘛,要怪就怪那该死的爱情。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即使发现了一些苗头,她也没往外乱说,单看当事人自己处理了。 然后没过多久,春妮就来和她悄悄念叨着透信儿。 来送菜那小伙子叫水生,家在城郊,几代种菜卖菜为生,在菜市场还算有点小根基,由于来往老百姓饭馆送菜,他和春妮有了交集,两人接触着接触着就那么看对眼了,扭扭捏捏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捅破点窗户纸。 “我是不反对的,只要你觉得好,只要他对你好,你们以后能过的好就行了。”钱宝珠听出春妮坦白的话语中暗含着忐忑,不由安抚地说明白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这只是她这边的,关键的还有钱有财那里。 刚得个大闺女就要被人娶走了,怕是他老人家不会多乐意的吧,到时男方被刁难是肯定的了。 春妮摆手不以为意,欢喜道,“只要小妹不反对,爹那里就好说话了,再说水生既然想做咱钱家的女婿,被老丈人刁难一些怎么了,应该的。” 钱宝珠点头赞同,等到了老爹那里揭破此事的时候还为两只小鸳鸯说了好话。 然而钱有财真的有点不乐意,不过他没明显表现出来,而是体现在别的地方了。 比如他建议大闺女别着急,给春妮出主意让她先和人小伙子慢慢磨合着,他这边得抽空好好考验考验对方,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春妮好。 春妮没察觉到钱有财老父亲般拖延刁难未来女婿的心思,以为前东家现义父全是为了她好,所以听后感动万分,痛快地应下前者的安排,决定都按照他说的来。 然后水生小伙子就有点惨兮兮了。 每次过来送菜干完活,他想和心上人说说话拉拉手时,旁边总会有一个饭馆老板出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吓得他腿哆嗦。 钱宝珠碰见过几回,知道老爹虽然面上做足了架子,其实私底下已经和人家菜贩家长开始接触了,两家的亲事估计不会多远。 在此之前,她和卫斯年的事也终于挑破过了明路,两人正正经经地谈起对象。 休息日那天,趁着卫斯年有空,钱宝珠拉着他去逛街,帮他置办秋天的衣裳。 虽说政府每季会发下两三件中山套装之类的当工装,但里面的秋衣秋裤线衣线裤什么的还要自己买,而且整天都穿工作的衣服也不是回事儿。 而且相比起自己买布做,钱宝珠由于在现代时养成的习惯,还是喜欢买成衣。 所以周末那日,她就拉着卫斯年上街了,一边约会一边逛街,两全其美。 只是在逛到一半时,钱宝珠拎着新买的西装裤从商店里出来,偶然间竟然瞧见了赵四海的身影,从旁边的的街角一闪而过。 “怎么?”卫斯年察觉后疑惑问道。 钱宝珠仔细眺望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情况,顿时摇摇头说疑似看到个熟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是看错了吧。 在街上偶尔看到个熟人是很正常的事,虽然对方疑似在干什么鬼祟之事,但也和他们没关系不是。 卫斯年留意了一下,同样没看出异常的地方,索性继续陪钱宝珠逛街买东西,只留一份心神注意着周围。 等两人收获满满从一家铺子出来的时候,正撞上一个不起眼的瘦小男人。 卫斯年及时拉着钱宝珠躲过,而对方连句道歉都没说就低头缩肩地匆匆跑远,紧接着从隔壁巷口随着他又出来一个乔装改扮过的人,被他们看了个正着,同时也轻易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赵四海,鬼鬼祟祟,搞得像是在和之前那个瘦小的男人接头似的。 在两个人看过去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只见赵四海脸色瞧见他们,特别是对上钱宝珠身边的卫斯年审视的目光,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惊惧忌惮地扫了他们一眼,而后就压低了帽檐匆匆向反方向溜走。 这一连串的操作让人莫名其妙,要是一般人遇上估计都不会多想什么。 可惜在场的另外两人都不是一般人,多少猜到了赵四海刚才做的事。 卫斯年皱眉了头若有所思,拉上钱宝珠拐去了别的地方,路上暗示她赵四海那人身边不安全,让她以后千万离对方远远的才好。 他大约猜到了赵四海如今的身份,又在做什么工作,但对方竟然这么不谨慎,或许早晚会出事。 若是到时人自个儿牺牲也就罢了,算是全了对方的一腔热血和勇气。 但如果不小心波及到旁人……那就是蠢了。 卫斯年不希望心上人被无辜牵连,几乎算是明示地叮嘱了一番。 钱宝珠故作懵懂地点头应下,被他呼噜了一把头发,叫了声好姑娘。 他以为她不知个中机巧,就算从他那里看出了一点苗头,也只是大约了解一点皮毛,不懂其中的危险重重。 殊不知她对此门儿清,知道的差不离呢。 剧情中赵四海那厮在搞地下工作的过程中危机四伏,但往往倒霉的都是别人,结果得利的都是他,真正的踩着万千尸骨爬上去的。 这么一个人形大杀器,钱宝珠是傻了才会在摆脱后还去来往。 不仅她自己不想和那人接近,就连卫斯年,她也反过来嘱咐了一通。 既然对方不是个好的,那他们都远着吧,别一不注意成了人家的踏脚石。 说着话的空档,两人来到一座茶楼歇脚。 茶楼二楼的临街位置风景不错,卫斯年订了一处,坐下后让钱宝珠点些她喜欢的茶点。 等待上茶的过程中,钱宝珠回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事,心中不免啧啧有声。 瞧瞧赵四海传递情报那情形,猥琐的让人不忍直视。 再想想卫斯年当初是怎么做到无迹可寻的。 简直是天差地别,对比起来,前者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手段拙劣的很,后者则是格外优秀的组织工作者,没看都打入敌人内部了。 真是同行不可怕,谁蠢谁尴尬。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不能明摆着说出来的,钱宝珠也就略微想一想,在心里乐呵一下,顺便将敬佩的目光送给眼前人。 “怎么?”卫斯年挑眉看过来。 钱宝珠弯着眼睛笑,“嗯,这里的风景不错。” 茶楼层间建的高,二楼的高度不仅能看清街上的人群如织,还能看到不远处河边的热闹,河上风光无限。 卫斯年目光扫过这些,赞同地点头。 风光是好,不然他也不会选这里当做今日约会的场所了。 只是地点是好,但某些小耗子总会时不时冒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扰人清净。 这不茶点上来,两人还没吃上多久,就被街上传来的喧闹声打扰。 吵闹的太过,不光他们,整个茶楼里的顾客都不禁伸头从临街的窗户里往外看,瞧一瞧是发生了什么事。 钱宝珠他们的位置正对着楼下的热闹,往外一瞧就能看得见现场。 “怎么又是他。”她看着下面刚见过一面的人皱眉嫌弃。 一天遇上两遍,是孽缘使然还是剧情作祟? 钱宝珠突然间心有戚戚。 卫斯年也已经发现了人群中心的是他们刚刚遇见过的赵四海,对方现在正被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围住纠缠,旁边还有一个蜡黄脸的女子在哭啼,周围人有说有笑指指点点,场面十分嘈杂。 冷眼旁观片刻,从大家的议论和现场的争吵声中,两人大概明了其中是由。 左不过是赵四海有了点出息,又和孙晓荷没了共同语言,所以不想再被身后的赵、孙两家人拖累,打算抛弃他们不管了。 可惜那两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扒住了赵四海,哪里是肯轻易放手的。 一方不愿继续供养,一方死死扒着吸血,于是两方人就当街闹起来了。 一群人撕扯着,闹到最后被茶楼老板叫来的巡警们赶来驱散,被大家看了场笑话。 钱宝珠趴在窗沿边朝下看着,瞧见赵、孙两家人在大檐帽跟前乖的跟孙子似的,一点不敢像刚才一样乱喊乱叫着作妖。 而赵四海脸色黑红难堪,不用想都知道他出了多大的丑。 周围不知有多少认识的人看到他的丑态,说不定正在鄙夷他。 想到此他抬头四顾,片刻后对上钱宝珠看好戏的眼神,还有旁边卫斯年冷漠无视的态度,让他脸上愈加黑红,无端气的几乎要烧着了心肝肺。 钱宝珠瞧着对方狼狈的样子,觉得心中快意的同时又有点索然无味。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实在不必把目光多关注到此人身上。 就像之前卫斯年说的那样,为了以防万一,她以后得离这人远点才行。 但前提是,对方不贸贸然犯到她们身上。 卫斯年随后就关了窗,和钱宝珠用完一份美味的茶点。 等到结账下楼的时候,他们刚走出茶楼没多远,就有人从一旁冒出来到跟前又来找存在感了。 第111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41 “你们跟踪我?!”赵四海突然蹿出来拦住两人愤愤道。 钱宝珠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叱问噎了下,和卫斯年一时间相顾无语。 “……” 脸呢,脸呢,这货哪来的脸认为他们是在跟踪他。 钱宝珠一脸嫌恶,“我们出来逛街,哪有闲空跟踪你,你算老几?” “让开!你的事与我们无关。”卫斯年护着她紧跟着冷声呵斥。 赵四海看了眼卫斯年身上穿的制服,愤怒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忌惮,对峙了一会儿后,在另一方毫不退缩的强硬态度下,他只能自己先妥协了。 “希望如此,不然走着瞧。”恶狠狠地威胁一句,赵四海外强中干地让开路消失在人堆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看着对方如同落荒而逃的背影,钱宝珠思及剧情的惯性,心上蓦然染上几分忧虑。 对于钱家,赵四海一直在垂涎的不过就是那些钱财之类,只要钱家自己人够警惕注意,起码在红党执政前,他想算计成功根本没可能,而到那时候等饭馆成了公私合营的,对方更没有插手的机会了。 说实话,钱宝珠不担心这一块。 “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她最关心的是卫斯年。 毕竟他和对方算是都在为组织工作,万一赵四海知道了卫斯年暗中的身份想要从中作梗为难…… 这种亏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危机就要扼杀在摇篮里。 却见卫斯年摇头,意有所指地轻声安抚道,“不用担心,小喽喽罢了,翻不起什么波浪。” 两人现在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即便在同一个组织内,交集的机会也略等于无,甚至对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会有能力知道。 更何况,那样的小人,他实在不愿她再多关注。 钱宝珠却以为他是心中有数,松了口气后适当的转移话题,不再多提那些敏感的隐晦之事。 可惜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有些人不摁死的话总会找机会出来蹦跶,有些剧情即使改变了,光环的效应还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目前钱宝珠和卫斯年相处融洽,感情日渐增厚,甜甜蜜蜜的羡煞旁人。 钱有财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觉得两人结婚是早晚的事,嫁妆之类的看来他要早早开始准备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稳了一段时间的北平城突然传出两党内讧的苗头,被人揪出来作妖,局势眼看着又要乱起来。 与此同时,西南那边开战的消息传来,事态愈演愈烈,犹如烈火烹油,一不小心一个火星子蹿进去就炸了。 上头风起云涌,下头小老板姓们除了生活出行上受了点影响,其他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动荡不安的年代,大家基本都习惯了。 再说相对于外面还在打仗的那些混乱地方,北平城已经是相对比较安稳的所在。 所以钱有财也很心大地继续经营着风风火火的自家饭馆,并且准备在另一条街上开分店了。 因为随着前来北平避难的人越多,老百姓饭馆的食客也增加了不少,一间铺子早已不能支应得上。 再开一家店分流,赚更多的钱财,一举两得。 只不过钱宝珠在听了老爹的计划之后有点略无言以对,最终以时局不稳为由将将把老爷子的雄心壮志按下。 为此,她还特地给他找了件事做,转移下目光,消磨消磨精力。 那就是铁柱和兰草的婚事,该办了。 为什么不是拿春妮和水生的事儿出来说道,主要是论排行,铁柱算是家里的老大,按照习俗规矩,他不结婚,底下的弟弟妹妹哪有先办亲事的道理? 那不是打铁柱的脸,故意让人说闲话么。 所以铁柱理应当仁不让地先上了。 而且铁柱比较憨实,别说是立马和他说得来的兰草成亲,就是钱有财直接包办了他的婚事,这家伙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长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好在钱有财不是那等没事找事无风起浪的长辈做派,选的人是铁柱自个儿有意的,说亲前也跟他确认了一番,确定两个小的都不反对才去隔壁提的亲。 兰草师傅早就知道小徒弟的心意,就等着这一天了。 因此二人的婚事迅速敲定,流程一步步走的又快又稳当,都不费什么力,大多数事情都由请来的媒婆张罗到位。 期间,春妮见了羡慕不已。 等到铁柱那边过了六礼,婚期定下,她悄悄暗示水生,想来个双喜临门。 但因为水生不比兰草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师傅做主就行了,他家在北平钻营多年,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不少,若是成亲的话不是说一说就行的。 所以水生不敢自专,只能急忙回去请示家中长辈。 然而一来一去,这时间上就有点慢了,春妮等不及先和钱宝珠透露了点信儿,钱宝珠会意地去老爹那里敲敲边鼓,争取促成双临门之喜。 钱有财虽然不舍,但老话怎么说的,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反正都是早晚的事,留来留去留成仇,索性就像闺女说的那样一起办了吧,喜上加喜还省事儿。 决定刚下没多会儿,水生那边的家人就在沟通过后上门来提亲了,时间赶的恰恰好。 因为早前两家就已经接触了良久,算是知根知底的,而且生意上也是相辅相成,不存在什么矛盾,以后大家一起红红火火,所以婚事没遇上多大的阻碍,两方人欢欢喜喜地把亲事定下。 至于婚期,既然有双喜临门之意,那当然是和铁柱他们同一天了。 幸好合婚的时候,算命瞎子说那天的日子是大吉大利适合嫁娶的一天,两对新人的生肖八字什么的都适合,不然两家即使是想来个双喜,估计也不能成行的。 两门婚事就这么着接连定下了,快的让人过后回想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筹备婚事了,他们还有的忙。 稍后,钱有财还意犹未尽地问亲闺女要不要把她的也一起办了,那他过后就彻底无事一身轻啦。 没了儿女大事,饭馆又是日进斗金,他以后只要安心享福就行了,光是想想就心里美滋滋。 可惜钱宝珠暂时不想给他机会的。 铁柱、春妮两门婚事都不够他忙的,还想再加上她一块?没门。 钱宝珠觉得自己还小,考虑到男盆友工作的特殊性,她想再过几年单身贵族的生活,等到合适的时机,两人再组建小家也不迟。 这想法和卫斯年不谋而合,两人都不着急。 就在钱家忙碌着准备婚事期间,卫斯年和钱宝珠这对小情侣却鲜少有时间再去约会了,因为前者疑似工作量骤增,意外的繁忙,而后者也在为家中婚事出份力,均是没有闲暇时间。 等忙过一阵,钱宝珠这边有媒人和两个亲家帮忙,事情暂告一个段落。 作为体贴的女朋友,于是她就提上慰问的煲汤去卫斯年单位关心他去了。 然而回来的路上,她却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不解之后索性想办法把人引到邻街合作过的地头蛇地盘上,花钱让人反跟踪对方,最后竟然牵扯出了幕后之人赵四海。 钱宝珠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对于他的这番行为不解、无语,还有点烦。 更多的却是警惕了,不知道对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这件事,钱宝珠和卫斯年通过气给他提了个醒,然后就减少了外出,夜校也不去了,不给对方算计的机会。 过了几天,藏在老百姓饭馆外的小喽喽退去。 一切风平浪静,看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钱宝珠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容易死心,毕竟钱家的钱以及卫斯年明面上身份的权都还在,得了前者可生活无忧,弄倒后者能立大功呢。 如此多好处,暗地里垂涎的那个贼怎么甘心轻易放过。 更何况还有之前街上偶遇的那次情况在,赵四海那个被害妄想症的渣渣,不定还会搞出什么来。 所以钱宝珠准备给对方找点事做,别有事没事就算计这个攀扯那个的烦人。 因此小风波过去后,钱宝珠拎上包继续去夜校上课了。 卫斯年暂时抽不出身来陪她,但他雇了个孔武有力的黄包车夫拉车送她来回,以防万一。 之后几日,钱宝珠照常上课,和同学老师该说笑的说笑,该问问题的时候就问问题,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只是等到再一次在校门口见到等人的孙晓荷时,钱宝珠终于莞尔一笑。 “最近班里有什么趣闻吗?下课那会儿大家好像都在议论赵同学。” “还能有什么事,赵同学之前追求你不成,这不又开始追求楼上一个班的花样女子了么。” “是啊,弄的轰轰烈烈的,也不知道是赞赵同学接受能力强,还是说他移情别恋的快了。” “据说那位花样女子家境上佳,就是没咱们钱同学模样好。” “钱同学名花有主,人家赵同学转头就找了个更好的,大约就是想当乘龙快婿罢。” “……” 钱宝珠和一起下课的几个女同学在校门口八卦着这些,仿佛并没有看到旁边梧桐树下偷听到他们谈话后脸色突变的某人。 几句话,该传达的意思传达的足够。 “我先回了,这段时间家里管的严,怕是不能和你们去看电影了呢,下次再约吧。”挥手告别同学,钱宝珠坐上黄包车微笑着离开。 引子已经种下了,就看随后的事态发展。 第二天先发酵起来的是赵四海心怀不轨妄图攀附富贵的流言,之后又恰巧让孙晓荷亲眼看到了他热烈追求女子的场景。 孙晓荷不是个傻的,在确认了后她也没当场闹起来给男人没脸,而是回去告诉了长辈们。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第112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42 上一次的忤逆,连同这一回的行事,让赵、孙两家人气恼的不行,当即就啥也不想地纠集上家里所有人去学校里找赵四海讲道理 。 不过他们也是欺软怕硬,到地方后没先去找罪魁祸首,倒是先去了那位女子的班级,把人堵在教室里骂狐狸精贱皮子勾搭男人什么的,直把人气的哭红了脸,言明和赵四海没关系才罢休。 等人呼啦啦一走,那女子就让人回家叫帮手来,誓要找回场子洗清名誉。 钱宝珠悄悄旁观一场闹剧,做好事不留名,默默叫个人去报了警。 随着贸贸然闯进来的那群人离开,围观的众人也跟着追过去了,看戏的嘲讽的说笑的皆有,正值下课时间,几乎一整个夜校的人都聚拢去瞧热闹。 钱宝珠混在几个相熟的同学中,坠在人群后头。 等赶到赵四海所在的那个班时,却见赵、孙两家的人已经在教室门外打起来了,争吵声不绝于耳。 显而易见,这两家人实际上也不是那么齐心,刚解决了自以为的‘外敌’,不到一会儿功夫,他们自个儿里面就内讧了。 你家指责我家狼心狗肺,我家怒骂你家忘恩负义等等,边吵边动手,徒留孙晓荷无措地劝了这个劝那个,又不小心被带累到挨了一巴掌,最后只能委屈巴巴眼泪汪汪地哀求远远躲在一边脸色黑透的赵四海。 “够了!”赵四海黑着脸怒吼一声,想制止眼前这场让他丢尽脸面的闹剧。 然而两家人早就打红眼了,以往摩擦积攒的怨气一齐喷发,不是他一声吼就能阻止得了的。 在场的老师知道有人报了警后就远远地看着,只要不出现严重的情况,他们绝对不会插手学生的家庭矛盾,而围观的一众同学们也没有哪个会上前去掺和别人家事的,只有瞧热闹的份儿。 所以赵四海无法,只能自己上了。 但随后,他也被扯进混战内,孙晓荷哭啼着上去维护他,顺即就被赵母抓住头发扇了几耳光,骂她连男人都看不住之类的,听得众人连连皱眉。 闹剧没持续多久,警署那边的人终于到了。 刚听到有大檐帽过来时,赵孙两家初初被震慑到不得不僵滞着动作停下了手,但人群散开一条道,他们看到出警的只是两个小警察,打上头的两方人马又嗷地扑到一起撕咬抓挠。 对这情况,两个小警察也是瘆得慌,呵斥了几声也不管用,根本不上前,想等他们打狗打累了就一气儿带回警察局处理。 好在那位遭受无辜之灾的女子叫来的家里的帮手到了,十来个大汉闯进战局三下五下捆巴捆巴,将两家人收拾的齐齐整整,绳子绑着,嘴巴塞住,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直到这时,人群再次分开一条道,露出之前遭殃的当事人。 “大小姐,这两人呢?”领头的管事指着试图阻拦大汉的赵四海和孙晓荷两人问道。 女子瞥了两人一眼,柔声道,“一起绑了吧。” 这帮人来得快,去的也快,来的时候空手,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在学校闹事的人,还将出警的两个小警察一起领走了,看情况是直接去警察局的。 等他们走后,大家就都散了,有的回教室继续温习功课,有的回家了,有的干脆跟上去将热闹看到底。 一路的同学也邀请钱宝珠跟后面去瞧瞧,被她拒绝了。 结果什么的,大致能预料到,特地去查看没什么必要,毕竟那女子的家世不简单,而赵四海花样尽出追了那么久还没追到就除了今天这事儿,想轻松脱身出来怕是很难。 即便等之后他从警察局脱身了,家里还有那么一摊子烂事儿等着他。 这正是钱宝珠想要的。 事后跟她预料的差不离,结果是赵四海不仅又蹲了牢头吃牢饭,而在他被拘禁期间,学校里关于他的事也传的沸沸扬扬。 大家说好的怀的都有,然而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太高调出风头了,此时遭难被人落井下石比雪中送炭的多,不到两天时间,他就在夜校里声名狼藉,人人愤而唾之,估计以后回来了想再混的如鱼得水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了那人,钱宝珠耳根子一阵清净,感觉舒服了不少。 之后一段时间,没有了赵四海上蹿下跳的追爱行为,夜校内难得地恢复了平静的学习氛围,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秋日渐渐过去,冬季再次来临。 时间慢慢地走着,老百姓饭馆经营的愈加有声有色,钱宝珠时常在自己饭馆、学校和卫斯年工作的政府单位三点一线地跑着,入冬了还在坚持着,直至后者终于忙过一阵,终于有闲暇抽空出来。 在此期间,钱家的两项婚事流程走的差不多了,婚期就在小年那天。 之前卫斯年陷在繁忙的工作中出不来时,钱有财就提前和钱宝珠打过招呼,说到时一定要让对方过来参加婚礼,一方面是趁机在左邻右舍和亲家门面前亮亮相,另一个是他有话讲。 于是小年钱家办婚事那天,卫斯年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提着礼品上门了。 作为钱家闺女的对象,板上钉钉的未来女婿,稍后的时间里,他也腾出手和钱有财一起招待来客,忙的脚不沾地。 年底本就年味渐浓,喜庆之色到处可见,这时候办婚事就是热闹,到场祝贺的人很多。 大家伙恭贺了一番,夸过娶妻的铁柱夸出嫁的春妮,见到卫斯年跟在主人家身后,问明身份后又是一通吹捧夸赞,喜的钱有财浑身轻飘飘。 等到改嫁的上了花轿,该娶的拜了堂进了房,众人一起坐到院里的席面上吃吃喝喝。 酒过三巡,有人问起家里剩下的一桩喜事啥时候办,他们也好再喝一场喜酒。 钱有财酒意上头,话赶话地口说快了快了,然后脑袋一热当场就扯着卫斯年问他的意见。 桌上的人在一旁起着哄,心想在婚宴上见证下一场婚事定下,说出去也算是一桩佳话。 因为卫斯年和钱宝珠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大家都以为这事没什么难。 水到渠成的么,说不定人家小伙子早就等着未来老丈人松口了,应下是准准儿的。 然而当钱有财提起成婚一事,卫斯年却没有接过话头当即答应,反而是沉默了一瞬,将话题带过转移到了别处。 众人看出有异却不是那等不识趣的,立即又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把刚才那瞬尴尬含糊过去。 不过钱有财并没有醉的太死,之前那话也是借着半醉试探地提起。 本以为是顺水推舟十拿九稳的,却不想出了岔子。 他想想宝贝闺女,心里一时憋屈的很。 等席面吃过送完客人,钱有财打发钱宝珠在院里收拾残局,他自己则叫上卫斯年准备去前头问话。 “爹,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面讲的?”钱宝珠察觉到异样,索性直接拦住二人光明正大地问。 钱有财叹口气,看了眼低眉垂眼的卫斯年,转身背着手又坐回了一张尚未收拾的桌上。 “你问他,问问他为啥不愿意娶我闺女!”他随手倒了一杯酒喝下,语气愤然说道。 “什么?” “没有不愿意!” 钱宝珠和卫斯年的话先后响起,前者惊愣,后者笃定。 完后二人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生着闷气狂喝酒的钱有财。 铁柱在一旁收拾着碗盘,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又担忧地时不时望着这边。 钱有财朝铁柱摆摆手,让他进屋陪新媳妇去了,院里只剩下三个人。 与此同时,钱宝珠问出自己的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愿不愿意娶的,不应该先问她愿不愿意嫁的么,人家要是不想娶,她还不想嫁呢。 “哼,刚才在酒桌上我话赶话地和他商量你俩的婚事,结果他屁都不吭一个,还转移话头!”钱有财不满地朝沉默肃然的卫斯年冷哼。 即便以往再欢喜这个未来女婿,但若是对方敢耍自家的宝贝闺女玩,那他果断还是站在闺女那边一致对外。 钱宝珠听后却不像钱有财所想的那般勃然大怒或者伤心不已。 因为她相信卫斯年不是那种人,当时没有应下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两人早就约定暂时不会结婚。 要真是有心推诿,只要拿出这一点来就能应付了钱有财,而卫斯年却沉默地避过,估摸着是有什么事要说,且将会影响到他们的人生计划吧? 果然,下一刻对方迎着她询问担忧的目光,向她坦白。 “我要上战场了。”一句简单的话让本就安静的气氛更为凝滞。 对上钱宝珠恍惚又了然的眼神,卫斯年轻轻拉起她的手,在钱有财怒瞪的视线下捡着能说的解释了一番。 国内最近不太平,风波一阵又一阵刮过,不少人被波及到。 而卫斯年身在其中,不论是顺势而为还是任务需要,最终的博弈结果是他一个文职突然要被调往战场打仗,归期不定。 战场上瞬息万变,危险性十足,谁也不知道去那儿的人以后还能不能平安健全地回来。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又怎么能够给予心上人幸福。 与其在临走前拴住她,还不如…… “一定要去?”钱有财平息了怒火后打断卫斯年的思绪,确认似的问道。 卫斯年点头,没有具体再解释什么,只说军令难为。 钱有财听了陷入沉思,拍着胖肚子在桌子边打转儿,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钱宝珠拽了拽掌心交握的大手,深深地看着卫斯年,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问他方不方便讲要去哪里。 卫斯年:“西南” 钱宝珠垂下眼睛,确实,西南那边现在打的如火如荼,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同时也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 卫斯年不是鲁莽的人,他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只是这一去,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尽管心里担心又恐慌的不行,钱宝珠却没有表现出来,面上看似十分平静。 因为她并没有阻止的理由,也不想拦着他出去一展宏图。 第113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43 卫斯年决意弃笔从戎,不想拖累钱宝珠,因此才没有顺着钱有财的意思提起成婚一事。 但是钱有财在得知实情后却是另一个想法,对此有话说。 “那就先定下吧,你们出双入对这么久,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能让宝儿没名没份地叫旁人说闲话。”他最终拍板道。 现在不是流行结婚前先订个婚嘛,他们也这么来一回,说出去既能堵了外人的悠悠众口,又能解决卫斯年的后顾之忧。 两人成了未婚夫妻,若是将来卫斯年能从战场上安生归来正好,不能他就再给闺女另外找个更好的。 这想法不错,钱宝珠不反对,卫斯年点头应下。 也幸亏他应了,不然钱有财保准认为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即使将人当半子看待,他老人家也得给对方个教训瞧瞧。 当他钱有财的闺女是好耍的吗! 当他钱家的脸面是好踩的吗! 好在卫斯年是真的在为钱宝珠考虑,最后也答应的笑意昭然,并表示包揽订婚的准备工作,方才成功浇灭了钱有财憋下的火气。 接下来,钱家办婚事的热闹还没散去,又开始继续忙碌着新的喜事。 虽然卫斯年空出了时间来主办这件事,但钱有财左右女方家长,而南方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也只得跟着忙个不停。 索性之前一连办过两场婚事,再说订婚比结婚简单多了,找个妥当的好日子、发发请帖、准备准备当天的席面就行了。 这些钱有财比较熟练,被他接过手一一安排下去。 而两个当事人则被催着去选订婚当天的喜服,外加要特地去照相馆合照一张相留念,还有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多相处一会儿,不然以后谁知道还能不能见得着。 自从得知卫斯年要上战场的消息后,钱宝珠情绪就一直低落着,对于订婚的事也提不起精神。 “抱歉,是我不好。”卫斯年拥抱着她低声道歉。 钱宝珠摇摇头,沉默地埋在熟悉的怀抱里,渴望这一刻永久停留。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相比于国家大义,他们这点儿女私情算什么。 两人的订婚宴在大年初一那天举行,左邻右里以及相熟的食客们纷纷来贺,因为过年大家都有空,比上次钱家办婚事那回还热闹。 正好新春佳节,算是又一个双喜临门,个个喜气盈盈。 宴席上,钱有财领着钱宝珠和卫斯年挨桌敬酒。 一方面是把两人定下婚事的事广而告之,全了钱家女儿的名声和脸面,另一个是借机说出男方过后要调往战场保家卫国的事,让人高看女方一眼,压下上次婚宴后冒出的一些流言蜚语。 订婚宴很顺利,钱有财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在经过订婚宴上一通宣告后,得知他未来女婿要去保家卫国的人现如今哪个不下意识敬他们家一分,哪里还会借着上次的事说什么酸的甜的,即便以后真出事了,钱家闺女要另找,谁也说不出为难的话来。 “所以,你要好好的。”钱宝珠在年后卫斯年启程送别时红着眼睛如此嘱咐。 卫斯年沉重点头,紧紧抱了她一下,而后朝站在他们身后唉声叹气的钱有财敬了一礼。 “我走了,麻烦父亲往后照顾好宝儿。” 钱有财被他说的眼睛泛热,嘟囔着,“谁是你父亲,那是我亲闺女,还用得着你说……” 讲是这样讲,那一礼他却是实打实地受下了。 接人的小汽车终究还是启程了,载着卫斯年出城,城外有南下的军用大篷车正等着集合。 钱宝珠拼命摆动着手臂,看着远去的车影视线模糊。 钱有财忍不住追上去几步,突然口喊一声,“女婿,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我就把闺女嫁给别的小伙儿啦!” 下一刻,只见车中不忍离别的人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挥手保证,行动快得很。 这一幕令街道两旁本来还在看着忍不住心酸的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驱散了大家心头的阴霾。 钱有财拱手感谢了一番来关心送场的街坊邻居,跟在钱宝珠后头回家。 路上,他还忍不住边走边叨叨。 “宝儿,我让你给女婿准备的棉袄皮甲准备了吗?” “刚没看见他提什么行李,别是你忘了吧。” “出门在外不方便,这大冷天的别把人冻着了。” 一路啰嗦到家,钱有财这个老父亲表现的比钱宝珠还要心慌不定,人刚离开就惦记上了。 相衬之下,钱宝珠反倒心情好了点,压下心中的诸多情绪安抚老爹。 “爹,我早就跟你说了,他去的是西南那边,气温比咱这边高多了,用不上棉袄那些……” 钱有财梗着脖子反驳,“据说那边打仗还得钻林子呢,那林子里一到晚上能热到哪儿去,还有那里山多,山上凉啊,咋用不上厚衣裳嘞,你就说给他准备了没啊?” “准备了,提前拿到车上的,你就放心吧。”连同之前照的相一起收进行李箱的。 “唉,给了就好,人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 父女谈话过后,钱家的气氛因为卫斯年离开低沉了几天,之后随着老百姓饭馆的红火和生活的继续而渐渐恢复了过来。 等到春暖花开,钱宝珠夜校那边也开学了。 她就剩下这个学期,上完就能毕业,之后无论是拿着毕业书去城里找工作还是继续守着自家饭馆都使得。 只是开学之际,小伙伴们得知她订婚了纷纷道喜,然而紧跟着又知道那未婚夫上了战场,不得不同情开导了她一番,为了让她开心告诉了她一个小道消息。 据说赵四海被放出来了。 上回因为踢到铁板,他被警察局关了那么久,出来就腿瘸了,夜校的学业也不能继续下去,以免他再去纠缠人家大小姐而惹祸。 大家伙对此拍手称快,感叹唏嘘了下也就没了。 如今赵四海在他们心目中可不是什么好人,能有这样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还指望他们能有啥反应。 钱宝珠被这个转移了注意力。 毕竟是小说男主,她稍后关注了一下,打听到那人因为惹到了大人物,被他的上头人嫌事多断了联系,间接等于他被组织舍弃不管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还不算完,因为差点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誉,那家人不光弄残了他,还特地打压,让他家人在北平混不下去,赵孙两家到最后只能狼狈地收拾不多的东西灰溜溜回乡种地去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老家那边的地经过钱有财的一顿骚操作,早就提前实现‘包产到户’了,哪还有这两家人的地种呢。 赵孙两家人不知道,还期望着回老家种地也能混口饭吃,不然留在北平怕是连小命都要搭进去。 可是赵四海壮志未酬不想走,更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被撵走。 他想要的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而不是现在的狼狈不堪、前途尽毁,还断了条腿,成了个瘸子。 他不走,孙晓荷也要留下照顾他,那两家人衡量一番就扔下他们跑了。 只是北平城居大不易,剩下两个人没长辈管着虽然自在了,但吃喝什么的都要钱,自在没多久就因为没钱而寸步难行。 赵四海因为断腿以及被打压而在租住的地方闭门不出意志消沉,孙晓荷只能出去做工挣钱养他,暂时解决了生计问题,一时看不出来什么,倒也安稳。 然而在钱宝珠看来,这安稳是不长久的,早晚会出事。 不过这些就跟她没多大关系了,她只在街上找了两个小子偶尔看看他们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以防剧情的强大恢复变性。 等到之后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赵孙二人的安稳没有多长久,就因为感情的消磨殆尽而出了变故。 时间一长,孙晓荷厌烦了承担养家养男人的重任,跟着一个外地的商贩私奔而去,徒留赵四海断着腿在租房里悲愤怒骂,性格扭曲,生存无靠。 这人是彻底废掉了。 收到这个消息,钱宝珠就让雇来的小子散了,不再关注那人。 北平城的生活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时不时动乱一下,总体来说还是平稳的,百姓们早就习惯了,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两党之争风起云涌,内战搞得轰轰烈烈,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从来没停过。 西南那边的战争依旧在进行,仍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被派往战场,而那些去的人中极少有回来的。 要么不幸牺牲了,要么还在那里经历枪林弹雨。 钱宝珠给家里订了报纸,每天都有报童送到家门口,她每次都从头看到尾,特别关注西南的新闻通稿,偶尔会想起卫斯年。 他是四六年年头那会儿走的,按照历史时间表,她想着等他三年或许就能等到他回来。 幸运一点,也许在此之前他们就会见上面。 不过这也只是期望罢了。 四六年底,铁柱的长子出生,兰草进门一举得男,大胖孙子喜得钱有财高兴了好几天。 春妮紧随其后也怀上了,在四七年生下一对龙凤胎,被水生家差点当成祖宗供。 接连而来的好消息冲散了钱家父女俩的忧虑,有新生命的加入,让生活也平添了几分人气。 这两年,卫斯年没有消息传回,只报纸上开始零星出现了他的报道,想必是在战场上立功升上去了,渐渐进入上层和老百姓的眼。 四八年,卫斯年还没回。 兰草三年抱俩,在这一年为铁柱生下女儿,钱家多了个小娇娇。 钱有财有孙子孙女哄着闹着,还有饭馆要操心,已经很少在明面上提起他的未来女婿,要不是偶尔会在报纸上瞧见对方的名字,说不定他老人家已经开始重新为闺女相看了。 钱宝珠从卫斯年离开后就没再提过他,但是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在心里惦念着,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免得一家人跟着牵肠挂肚。 等待中,终于终于,四九年到来了。 历时三年,钱宝珠终于等到北平城和平解放,而本该归来的人还没有踪影。 事不等人,卫斯年没回来,然而随着北平解放,钱宝珠要忙的事却有很多。 按照以前计划中那样,她和一家商量着把自家饭馆上交改成公私合营饭店,繁多的手续和需要疏通的关系忙的她分身乏术,无暇多想。 有了这么多年的经营,钱家在周边也是与人为好,名声不错,解放起初混乱的那几月没波及到他们身上,甚至因为食客众多,饭馆在整改期间还照常营业着,口味不错的家常小菜吸引了不少红党干部光临吃饭。 如此一来,更没有人敢往钱家头上伸爪子了,令其顺利完成了转变流程,成为了城内数得上数的国营饭店。 借此,钱家人摇身一变,分别成为国营饭店里的大师傅、账房、传菜员、收购员等等,顺当地吃上皇粮,被大家伙羡慕不已。 直到此时,钱宝珠才完全实现了她起初对自家的盘算和安排。 这些事过后,她浑身骤然一松,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再等到那人,她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忙碌的那段时间里,有次钱宝珠经过城门口去办事,偶然间瞥过一眼,看到蹲在墙根下邋里邋遢抓虱子的赵四海,差点没认出来。 看上去他已经做了乞丐,以他曾经不屑的真正嗟来之食为生。 钱宝珠停留一瞬,听到他对人吹嘘着往日的风光,准备一路乞讨回老家去。 因为新国就要建立,北平城他们是待不下去了。 等过几日钱宝珠再经过城门口的时候,那处已经没人了,被干部们打扫的干干净净,墙上贴着歌颂新政的标语。 那个特殊的月份来临前,某天傍晚,钱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院里的大黑狗随即汪汪叫起来,对着门外那个一身杀伐之气的人龇牙咧嘴故作凶狠。 钱家人正在吃晚饭,饭店按时关了门,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找来了,能被家里温顺的大黑狗怒对,看来是陌生人上门。 钱有财这般想着,正要让铁柱跑去开门看看,却见闺女猛地站起来。 “爹,我去瞧瞧。”话没落,人已不见影。 剩下桌上的人面面相觑,同时想起了一个可能。 “是他吧……”不知谁低喃出声。 是他!钱宝珠在打开门看到门外那道高大的身影时就确认了。 那人一身戎装,面容比之三年前坚毅许多,俊挺的模样让人更移不开眼睛,目光定在他身上舍不得眨,唯恐只是幻象。 “你回来了?”钱宝珠热泪盈眶地确认。 卫斯年冷厉的面容缓和下来,勾起平展了三年没变过的唇角回道,“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磁性悦耳,听得钱宝珠喜极而涕,终于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 她说,“回来就好。” “那我的姑娘,愿意跟我走吗?”他朝她长开了双臂,眼神深邃,嗓音诱惑。 钱宝珠没作他想,回了句当然就上前一步扑进了对方怀中。 卫斯年低笑一声,顺势紧紧拥住佳人,抬起她下巴,俯首吻下。 沉浸在炙热亲密中的钱宝珠偶然睁开眼皮,却发现周围的景物正在如同水墨画般缓缓褪色,眼前的人更是变得越来越透明,而她也是。 “卫斯年!”她吓着了。 那人放开她的唇,整个气势仿佛都变了,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而后就彻底消散了。 钱宝珠也随之陷入了黑暗,意识消散前,耳边传入一道机械的电子音。 [任务失败,重新投放。] 第114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1 钱宝宝醒来时是在一处山脚,脑袋里懵懵的一片空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落日的余晖打在枯草地上,和着寒风刮过脸庞,激的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模糊的记忆中,她分明是在自个儿的小窝中睡觉,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是穿越了? 钱宝宝觉得这想法荒唐又不可置信,但潜意识里她好像对此并没有多奇怪,如同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一般。 就在想着是不是有朋友恶搞的空档,她站起来检视了一番,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身体换了! 现在这具裹着白兔皮显得十分娇小萝莉样的少女身,可不是她那手长脚长的原装货! 这下证据确凿,真穿越了。 确定了这个事实,钱宝宝还没来得及欲哭无泪,肚子就咕噜噜响起来,跟好几天没吃饭了似的,嘴巴里还泛着一股苦涩的怪味,目之所及的枯草地上被扒开,草根都撸秃了一片。 钱宝宝:“……” 她拒绝猜测原主之前在拿什么充饥,直接动了动快冻僵的腿试图站起来看看,打算找个有人迹的方向。 地上太凉了,天又冷又干,这里不能待太久。 只是不知道她穿成了谁,原主的记忆也没有给她留一点…… 刚想到这个问题,钱宝宝只感觉脑袋一疼,一段陌生的剧情和记忆突入袭来,异常熟悉地闯进她的脑海,如同数据般飞快闪过,内容呈现的清楚明白。 她不仅穿越了,还穿书了呢! 这是一篇年代文言情小说的世界,书名没显示,只有剧情。 总体来说讲的是一段妖凡恋,下山的兔妖白雪和村长儿子王红军酱酱酿酿的纯情小言故事。 背景是华国刚建立没多久,因为一条建国后不准成精的箴言,旧日的妖精们为此大都避居了深山,不再过问世事,以防被箴言所限。 却有极小一部分正值化形中途被打断的倒霉蛋,成了不人不妖的四不像,要真和其他妖精那样遁入深山的话,以后大约只会慢慢蜕化成凡物,沦为其他妖的口中食。 若想躲过这般悲惨的命运,要么由大妖牺牲自身修为灌顶帮助化形,要么下山混入人群,借助沾染的人气舍弃妖身转化成人。 前者几乎不可能,后者还算是一条活路。 女主兔妖白雪正是倒霉蛋中的一个,由于箴言影响只化形到一半。 为了不蜕化成野物,她只好扮成孤女装作下山寻亲,幸运地被三里村村长家收留,之后又经历过一系列甜甜甜宠宠宠的剧情,最后和村长儿子王红军日久生情、喜结连理。 而原主作为一只小狐妖,在剧情中是为女主送金手指的存在,算是女配。 她原本开启灵智后就被山上的狐婆婆养着,天天扑蝶追鸟,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差不多整个儿是一只废狐。 要是没有建国后的箴言,说不定等她到了年岁修炼够了,化形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是谁让出变故了呢。 箴言一出,不光她没了化形的机会,就连狐婆婆也受到影响,要提前坐化了。 狐婆婆临死前不放心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单纯小狐孙,于是就把身上残留的修为全传给了她,灌顶帮小狐妖化形成功,然后嘱托她下山生活。 群妖乱舞的深山不适合她,去山下还有一线生机。 小狐妖初到山下就因机缘巧合顶了三里村钱姓人家女儿的身份,被人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 两只小妖都在村子里,因为谁也不认识谁,倒也相安无事。 但原主在男女主婚宴上喝喜酒时不慎露出了尾巴尖,被女主白雪发现后不小心嚷嚷开,让小狐妖暴露了。 之后经过一场混乱,原主暂时被五花大绑关押在村祠堂,只等被撵回山上或者活活烧死。 三里村的人并没有那么心狠,且对于这种能成精的东西,他们都保持着一种敬畏之心,又有钱家夫妻的尽力维护,事情也只本村人知道,没往外边传,所以只要教训一下把小精怪赶回山里,让它别再出来就是了,不到非要烧死她那一步。 然而在被关了一天,夜黑风高之时,小狐妖没等来村人的放逐,而是一把利刃直插她的胸口。 对方边哆嗦边毫不留情地下刀,嘴里还一直嘀咕着献祭复活之类莫名其妙的言语。 正是白雪新婚的丈夫,王红军。 原主没有防备,被他拿着匕首将心肝挖了个干净,然后奄奄一息地变回原形,又被其随手扔回山上,最后活活疼死了。 等到第二天村人去查看发现小狐妖不在,还以为她已经逃回山里了,随即就忌讳似的不再多提。 原主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了,但剧情中关于她的笔墨还不算完。 毕竟作为送金手指的女配,即便死了,她也得为女主发光发热的呀! 因而,在白雪过后因为大家对妖精的态度而伤心地上山游玩时,无意间发现了死去的原主,震惊之下摔了一跤,割破的手指恰好将血滴落在原主自小佩戴的小玉珠上,不仅喜提种植空间,还因此顺利完成化人,随后就和男主过上了吃喝不愁酱酱酿酿生生生的幸福日子。 至于原主小狐妖,只是成了他们记忆中偶尔可怜同情的对象罢了,不值得一提。 钱宝宝:“……”敲里吗,敲里吗知道么。 果然不同的视角就有不同的故事,搁白雪那儿是一出甜宠剧,但在小狐妖这边就是倒霉催的惨剧了,看得她一股憋屈。 不过现如今她钱宝宝来了,剧情才刚开始而已。 目前的情况是小狐妖在狐婆婆坐化半年后,终于吃光了山上的存货,她自己又不会捕猎,天寒地冻缺衣少食,所以只能遵从狐婆婆的遗嘱下山去,半道上就饿的头晕眼花,坐地扒开枯草撸草根吃。 一只狐妖混到这种份上,钱宝宝也是佩服的,看来真是一只废狐。 只不过现在废狐变成她了,原主也许可能大概已经没了吧。 从嘴里残留的那点腥涩味就能推断出,小狐妖大概匆忙撸草的时候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钱宝宝为其哀悼了几秒钟,祝福对方能在地下和相依为命的狐婆婆团聚。 然后重点来了。 现下摆在钱宝宝面前的路有两条,一个是回到山上猫着,另一个是继续下山。 前者需要自给自足挨过冬天,这一点想想都不可能,进深山更不敢,里面都是大佬,她区区一只废狐进去就是送菜的。 后者钱宝宝能接受,毕竟她本来就是个人,对于生活在人群中不暴露真身没啥问题,并且正因为作为人,她不可能习惯妖精茹毛饮血的习性,更不想一个人离群索居地孤独活着。 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钱宝宝做下决定后就准备往山下走了。 只是在那之前,她先一把拽下脖子上戴着的小玉珠,瞧了两眼感觉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它就是剧情中的空间载体,作者亲妈让女配以生命为代价给女主送的金手指。 没有这东西,女主白雪别说凭人气转化成人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光是以后上头政策变动形势紧张之时,她的吃喝估计都成问题,更别提还要甜甜蜜蜜酱酱酿酿生好多孩子养活了。 不过现在这宝贝是她钱宝宝的,跟白雪没有一毛钱关系。 关键时刻,钱宝宝对自己也挺狠,果断一口咬破食指直接摁在小玉珠上,心想要是这东西只认女主对她没反应的话,她就是把它毁成渣也绝对不留给白雪一点。 好在宝贝还没灵到那种程度,吸收了她的心尖血后立即闪过一阵微弱的白光。 紧接着,小玉珠消失了,与之相应的是她的手腕上出现一粒红痣,小小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这应该就是空间了吧。 果然是个好物,让她不光身上暖暖的还有了力气。 钱宝宝欣喜万分,不过手指上的刺痛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让她顾不上查看新得的随身空间就循着原主记忆中的路线飞奔下山。 她怎么忘了,按照剧情现在可是正有个人即将溺水而亡! 山脚下有条河,距离河的不远处就是三里村,若是她速度快,说不定可以把人救下来。 剧情中原主没有吃到毒草,走走停停用的时间比较长,等到达河边时,钱家那个亲女儿、原主之后顶替身份的钱宝芝已经落到河里淹死了。 原主当时试图去救人却为时已晚,她灵机一动对换了两人的衣裳,把尸体埋在河边,叫出来找人的钱家夫妻见了只以为女儿落水碰到头不记得事了。 之后原主迷迷瞪瞪被钱家夫妻嘘寒问暖地拉回家,糊里糊涂成了钱宝芝,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就顺水推舟当了人家闺女。 钱宝宝这回可不打算顶替人身份,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得先试着把人救下来再说。 有救命之恩在,她可以像女主白雪那样编个孤女的身份唬人。 反正有山上原主和狐婆婆住的那处茅草屋为证,钱宝宝完全能够说成是猎户之女,比白雪瞎编的靠谱多了。 说不定能够借此找户人家收留,熬过冬天就好。 心思电转之间,钱宝宝加快速度如同一阵风似的跑过山脚下的矮坡,顺着原主记忆中的小路没多远就见着眼前出现一条冒着寒气的大河。 这是以前四里八乡为了灌溉庄稼特地挖的河,里面深的嘞。 大冬天的,河面上结着薄冰,隐约可见一个青灰色的人影正在边上挣扎,只是动作越来越小,越挣扎越往河中心去,眼看着就没要没影了。 要是等人落下去再浮上来,怕是就和剧情中一样没得救了。 找着了人,钱宝宝心中一定却又大急。 这可是她顺利进村的敲门砖,既然来得及,可不能再让它飞了。 “坚持一下,我来救你了!”钱宝宝大喊一声,边跑边脱去身上裹的兔皮,直奔到河边毫不犹豫地扑通一下跳入水中。 钱宝芝在河里挣扎到力气用尽,冻得意识模糊之际突然听得河边传来一声娇喝,知道终于有人来了,心中忍不住一松,又冷又累之下,她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钱宝宝见人不动了正在往下沉,顿时唬了一跳,吓得她顾不得河水的冰冷刺骨,拼命往对方身边游去。 庆幸她前世学过游泳,原主里边穿的贴身皮衣物又是刮了毛的。 不然人还没救上来,她自己先沉下去了。 钱宝宝一面苦中作乐地在心中调侃,一面不耽误她尽力游到落水的人身后,抱住对方的背往上提着露出水面,然后双腿踩着水游回岸上。 上岸时,废狐差点都快成了一只死狐。 喘了一口气,兔皮大衣都没来得及裹身上,钱宝宝就接着爬起来帮溺水昏迷的人控水做心肺复苏,不然就白救了。 期间,她瞄了眼对方的长相,心中闪过了然。 这就是剧情中被原主顶替身份的钱家亲女儿钱宝芝啊。 虽然这会儿人家因为溺水而脸上冻的苍白中带着点青色,但仍然掩不住其本身的丽质天成,柳叶眉,大眼睛,樱桃小口挺直的鼻,整一个美人胚子。 钱宝宝霎时心中一喜,若是原主化形后的相貌真和对方像的能让亲爹妈认错,那她现在岂不是也这么美? 如此一想,她手下立马更有力气了,呼哧呼哧坚持不懈地做着按压动作。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或许是钱宝宝的到来引起小蝴蝶翅膀扇了扇,地上的人在她坚持按了一会儿后终于吐出口河水,活过来了。 人是救过来了,但是对方睁开眼皮看了一眼救命恩人,随即震惊地喊了声妹儿就又昏了过去。 钱宝宝:“???” 话说这声妹儿,是个什么情况? 未及深思,刮来的一阵寒风让钱宝宝浑身一哆嗦猛地打了个喷嚏,方才感觉身上又是冷水又是热汗的,都快冻死了。 她赶紧找回自个儿之前脱下的兔皮大衣,在是自己穿还是给对方盖上之间为难。 虽然她貌似有小玉珠保着狐命,但其实她也冷的很啊。 可对方又是刚溺水被就救回来的重要人物,冻坏了咋办? 就在钱宝宝准备舍己为人把兔皮大衣为其盖上然后去村里找人来的时候,河那边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大丫——宝芝!你在哪儿?!” “这里!在这儿——” 钱宝宝赶紧将兔皮大衣盖到钱宝芝身上,而后挥舞着手臂朝来人疯狂示意,恨不得跳起来。 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说不定就是剧情中在原主下山后遇到的钱家夫妻。 两人很快循着声音跑到河对面,正在钱宝宝为两人怎么过河而捉急时,只见对方两口子先后踏着水飞奔而来,在她眼皮子底下演绎现实版水上漂! 钱宝宝:“!!!” 英雄!莫非这二人才是妖~精?! 可原主记忆中的那些妖精,除了一些道行高深的大妖,在避世之前鲜少是有妖法的,最多变换个人形口吐个人言,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现在…… 在钱宝宝呆愣的神情中,钱父钱母快速水上漂过来,看到她的刹那就跑上来要打,哽咽地骂着不听话非要跑到河边来还掉了水等等恨铁不成钢的话语。 钱宝宝下意识躲开,回过神立即言明正身。 “认错啦,认错啦!” “你们看清楚,地上那个才是你们闺女呀!” “她落了水,还是我下去救的,把自个儿身上的衣裳都给她了。” 钱宝宝不像原主那样单纯缄默不懂世情,所以根本扮不成前期被钱家爹妈误会的落水忘事儿的亲闺女,一出口差别就明显地体现出来了。 钱母啊地愣住,转头看向地上那个,随即就呜呼一声扑了过去,哭喊着儿啊宝啊的掐人中拍肩膀。 钱父也愣住了,只是他在冻得缩着肩的钱宝宝和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在前者接连否认她真不是的情况下,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激动神情,然后就紧随钱母的步伐,扑到亲闺女身边查看去了。 钱宝宝松了口气,环抱着冷冷的自己过去将情况讲清楚。 “……她已经救回来了,看有气着呢,现在估摸着是冻晕了,赶紧抬回去暖暖看医…看大夫吧。” 顺便让她瞧一瞧他们是怎么水上漂的,能不能让她偷学学。 钱家夫妻俩正慌着呢,听了这话当即就手忙脚乱地把人弄起来。 本来钱母要背闺女,但是被钱父接过去背在背上,然后男人捣了捣妻子胳膊肘,嘀咕了一声什么,让她赶紧看看另一个。 钱母晃神了一下,瞧着瞧着眼睛蓦地就红了。 钱宝宝没注意,有小玉珠在,除了刚出水那会儿,现在她已经不太冷了,也或者是冻的不感觉到冷了,反正她此刻正想着若是进了村子,应该能混上热水热饭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打算跟上,她就突然听到一声悲呼迎面传来。 “儿啊!” 然后一个身影扑过来了,让本以为还是钱母在呼唤亲闺女的钱宝宝被抱了个严实,一脸懵逼。 “儿啊,我的儿啊——”钱母抱住她一声一声喊的比刚才还心酸,甚至在寒风的吹风下有点凄厉破声的感觉,令人无端难受。 钱宝宝麻爪,不得不温声解释,“额,婶儿,我是山上猎户家的闺女,那个姐姐才是你家的。”她挣脱出一条胳膊指了指钱父背上的人。 却不想钱母听到她的否认直接就呜哇一声哭出来,拽着抱着不放说她就是她闺女,早年被狼叼走的小闺女幺儿啊,不然咋会长成这么像嘞,一看就是他们家的,年龄看起来也对的上,绝对是。 与此同时,钱父也通红着眼睛点头附和。 刚才他在惊诧之后就猛然联系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又是震惊又是激动,在确认大闺女没事儿后赶紧让妻子也瞧瞧。 看那和大闺女像了个九成九的长相,再看大体的年龄,还是从山上下来的,铁定是当年孩子被山上的猎户救了养大到现在,怪不得当年他们上山找了那么久没找到,说不得是人家得了孩子太稀罕不想还回来呢。 钱宝宝没多说什么,人家自己都把话圆的比真的还真,那她还啥说的。 要不先跟着进村吧。 “娃他娘,别光顾着哭,看把孩子冻的,咱先回家收拾收拾,有话再好好说。”钱父适时出声提醒道。 钱母回过神,又哭又笑地抹了把眼泪,“怪我,咱回家,回家说。”说着她欣慰地看了钱宝宝一眼,跟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让后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眼神,有点像她前世的妈。 下一刻,一件暖烘烘的棉袄披在了她身上,顿时将那一瞬间的难受连同寒气驱散在外。 原来是钱母脱了自己外面的棉衣给她了,露出里面不算保暖的毛线衣,浑身冒着热气,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要不是还有一个大闺女正昏着,说不得她已经喜形于色高兴开了。 “我不冷,你穿着吧。”钱宝宝担心对方反而冻着了,想要拒绝却被钱母格外强硬地让把棉衣披好。 钱父这时候已经背着大闺女走到河边了,正招呼后面两人快些,那里正是他们刚才水上漂过来的位置。 钱宝宝见钱母真不太冷,远处明显能看见村庄一角,想来距离不远,应当不会把人冻着,而她自己也在关心着偷学轻功水上漂的事儿,所以就没再继续推却。 见她乖顺下来,钱母立即拉着人跟上去。 做惯了粗活的手紧紧拽住钱宝宝的手腕,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等到‘娘俩’赶上去,钱父提起一口气,背着人就刷刷刷地踏水过河,看上去非常惊人眼球。 “幺儿,待会儿跟着娘的步子,娘踩哪儿你就踩哪儿,跟紧了。” “河里有过河的石墩,刚被水淹过面儿了,不熟悉的人怕是寻不到。” “你姐估摸着就是心大,踩石墩摸鱼的时候掉进去的。” 钱母不放心地殷切嘱咐着,全然没看见钱宝宝惊艳了没一瞬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惊呆样。 “……” 凸,原来如此。 随后,钱宝宝跟着钱母过了一趟河,亲自体验了一番‘轻功水上漂’,偷学的心思彻底熄灭,然后扒拉原主记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法术可学的时候,妖法没找到,倒是叫她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来。 若说小狐妖为什么和钱家亲闺女钱宝芝长的如同双胞胎,其实也是有缘由的。 毕竟,世间从来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事在人为。 第115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2 其实小狐妖在没化形之前是见过钱宝芝的。 新华国建立前那一年,长河村这边被两党内斗的余威波及到,村民们时不时就会进山避乱。 有次钱宝芝为了找寻草药深入了一点,而小狐妖恰巧趁着狐婆婆打盹跑外边玩耍,走的远了正好碰上了。 当时钱宝芝刚摸到一处断崖下采药,小狐妖在上头玩不小心随着崖上的松土滑下去,被下面的人接个正着,否则不死也残。 小狐妖对救命恩人印象深刻,又是只隐藏的颜狐,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人儿里最喜欢这人的脸,所以等到化形的那一刻就下意识照着那模样来化了。 简而言之,她们两个算是从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像才怪呢。 现在,钱宝宝因此被钱家夫妻错认,却也让她更为确定原身就是只狐妖,根本不可能是钱家那个被狼叼上山的小闺女幺儿。 原主跟着狐婆婆在山上生活那么多年,可没听过上面有什么狼孩,连母狼都少见,而不被母狼叼的婴孩基本是没机会活下来的,只会成为饿狼口中食。 那她倒是可以借用一下这个身份。 这般七想八想的功夫,钱母已经拉着她远离河渠,疾步朝不远处的村落走去。 随着越来越近,入眼可见的是一片低矮的泥坯房,好一点的有些砖瓦,孬一些的盖着茅草摇摇欲坠,衬着周围冬日里凋零的树木枯草,看着挺破败的。 不过这是在习惯了现代城市生活的钱宝宝眼里,在他人可不这样认为。 事实上长河村在附近的村落中算是比较好的,村民们虽不算多富裕,但也尚能糊口,不至于穷到饿肚子的地步,住的地方如此在当时的乡下已是可以的了。 钱宝宝不明就里,只觉得这地方条件看上很差,不知道能不能混上口吃的。 经历过之前的救人一场,她现在都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但如果对方家里太穷的话,她也不好跟人家抢食不是。 钱宝宝心里担忧,直到靠近村子,看到上方炊烟袅袅,昭示着正有许多人家在做晚饭,说明村里不是太难过,她方才放了点心。 临近村口,遥遥看到进村的路边有一堆人正在那里溜达逡巡,跟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钱父瞧见后皱了皱眉头,缓下步子等钱母带着钱宝宝快步赶上去,四人一起进村。 钱宝宝觉得他好像担心村口那群二流子使坏欺负人,然而看钱母面上并没有什么异色,见到那堆聚集在一块的小年轻时还和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人打了声招呼。 对方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远远看着就好大一只糙汉子。 走进了细瞧,却发现人家长得其实挺俊的,五官深邃又精致,加上小麦色的皮肤倒是满吸引人,只是那身材和气势容易让人望而却步,往往一见之下先因为他的气势而胆怯,反而忽略了那张鬼斧神工的容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钱宝宝也不免俗,走过时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对方似有所觉,敏锐地循着视线看过来,目光中的凌冽如同寒冬的北风,令人控制不住地心中一颤。 凶得很,却也贼好看。 “那是谁?”钱宝宝觉得对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回过头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钱母笑了笑正要说,走在前面一步的钱父听到后先一步提醒她了。 “那是咱村里的一霸,天天领着一班二流子东晃晃西逛逛的不干实事儿,幺儿可得离他远些好。”钱父语气中说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钱宝宝有点不信,主要是从刚才一瞬间的对视中,她分明感觉到那人不像是钱父说的那般不堪。 只是对方是和钱父同村的,应当是比她熟悉,钱父不会无的放矢地骗她,且人家真的领着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堵在村口,不知道想做什么。 正在钱宝宝为此犹疑的时候,钱母瞪了钱父一眼笑呵呵拍着她的手背解释。 “幺儿,别听你爹胡说,娘告诉你,刚才的小子姓卫,村里人都叫他钢蛋儿,就是看着凶了点,其实人很好的,以后你在村里久了就知道啦……” 听着钱母的絮叨,四人进村走过一段石板路,转弯儿几步就到家了。 泥坯和石头堆成的院墙,看上去和村里其他家户没什么多大区别,木头做的门面上刷着老漆还雕了花纹,倒显得比刚才路过的人家门脸更精致好看点。 大门半开着,看来夫妻俩出去找人找的急,没来得及关上。 钱父背着大闺女首先进院,钱母则是热情拉着钱宝宝进去,一起往东边屋子走去, 那处估计是钱宝芝住的房间。 钱宝宝大致扫过一眼,进门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正屋三间泥坯房,中间的大间看着是堂屋,左右各有一间略小的住人,上头盖的是瓦片,比别家的茅草好一些。 另外院中距离大门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屋子,上头搭的茅草,有高高耸立的烟囱,看上去应当是灶房。 房子瞧着简陋,里面却是挺宽敞的。 钱宝芝那屋盘着大火炕,另外还剩下许多空间,放着衣箱子小木桌四腿凳等家用物件儿。 大约是挨着山林,木料不缺,屋里的家具大都是木质的,且看起来比较新。 就在钱宝宝暗自观察的空档,钱父将背上的人小心放在炕上,紧跟着又跑出门去请村里的土郎中来。 钱母这才放开了她,忙着去点火烧炕,同时还用自制的木炭点起一个火盆放在钱宝宝就坐的脚边,忙碌中还不忘抽空给她倒碗热水,里面打了一颗蛋临时沏成了鸡蛋水。 虽然闻起来有点腥,但对于现在正饿肚子的钱宝宝来说,不失于一份填肚子的上好食物。 而且她貌似记得这个时候乡下的鸡蛋是精贵物,一般都舍不得吃的,要攒着卖钱或者换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贴补家用。 一碗鸡蛋水喝完,火炕烧起来了。 脚边的火盆烤着,再加上房间里的温度提升,钱宝宝方才感觉有了点人该待的样子。 钱母忙完一阵又扒拉出大闺女的冬衣,拿了一身给她,关上门让她换上,顺便也给钱宝芝擦擦冰冷的身子换一身干净的。 片刻后,钱父急匆匆地扯着土郎中过来。 戴着帽子老先生一路疾行,脸上都出了汗,路上想必是听钱父说过具体情况,所以进门也没多打招呼,往床边小凳上一坐,开始搭脉看诊。 这边诊着病,村口那里却正热闹着,即便天冷也挡不住小年轻们热烈的火气。 钱母带着人从那群家伙跟前走过去时,不光钱宝宝被某个人的颜值气势所吸引,对方连同一群小伙伴也瞧着那俏生生的姑娘打跟前路过瞧得动都不敢一动。 当人走过走远后,人堆里顿时轰然炸开。 “草,宝芝妹子咋变这么水灵了,以后我不喊她母老虎了。” “你那啥眼,没看母老虎在二根叔背上背着呢吗,莲婶子拉着那个不是。” “天啊,又一个钱宝芝,两人长的真像!” “说像也不像,后面的看上去小点儿,也比母老虎温柔,不会是同胞姐妹吧。” “……” 一群人跟看了个稀奇似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完后等他们说的差不多去找领头的那位做总结问意见时,却见对方还在怔怔地看着人离开的方向,跟丢了魂儿一样。 其中一个胆大的跟班见此上去碰他一下,小声问,“刚子哥,你不会是看上二根叔家的母老虎了吧?那妹子的脾气可不是玩的,真瞧上她有的你受哩。” 后面凑上来的兄弟听了当即啪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将人推一边,换他站那儿昂着头反驳。 “说啥呢,老大要是看上那妮子早看上了,还能等到现在?” “没眼色别瞎说,老大这明明是和人家小妹妹看对眼了,啊哈哈。” “是不是啊老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怪不得你平时对其他姑娘理都不理,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经此人一说,小弟们纷纷恍然大悟,立马围拢着中间那人调侃起哄,直到对方收回盯着人背影不错眼的视线,冷脸唬了他们一下,一群小伙子才憋着笑收敛了点。 “以后给老子惊醒着点,谁敢不长眼惹着人家小姑娘,别怪你们老大我不讲情面!” “哦哦哦,知道了老大!!” “……” 村口的一番热闹尚且传不到钱家夫妻的小院里,所以钱宝宝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瞄上了。 此时土郎中给钱宝芝号过脉,又翻了翻眼皮和舌苔,问了问具体情况,最后说是没什么事,只不过落水受凉了,之所以昏迷是因为筋疲力竭所致,很快就会醒来,等人醒了喝副药汤子去去寒气吃点东西,晚上捂一捂明儿个不发热就没问题了。 冬天经常有这种情况,土郎中对这个熟得很,随身的药箱子里就有一早准备好的成副草药,随手就给他们留下一包,意思着收了几个钱。 完后正要走,钱母赶紧又让帮忙看下另一个闺女。 土郎中是村里的人,对于钱二根家竟然多了个小闺女也是稀奇的很,不过在人家夫妻俩没明确地打算透露之前,他就当做不知道地给小姑娘看下诊。 对方为钱宝宝号了号脉,又仔细瞧过她发乌的嘴唇,问她之前吃过什么,最后点点头有了结论。 “嗯,不算大事儿,应当是在山上误吃了毒草根,人看着没问题,还有点体弱体虚,这两天给她多煮点绿豆水喝着排排毒,记得吃点好的补补,养养就没事了。” 听到人没啥大事,钱父钱母猛松一口气,然后又得知人误吃了毒草,不禁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可怜的幺儿啊,你吃那毒草干啥……”钱母抱住一脸不在状态的钱宝宝心疼哭喊。 钱宝宝看了看同样悲戚难受的钱父,以及好奇地瞧着她的土郎中,只好吞吞吐吐地解释一句。 “那什么,山上没吃的了。”所以原主也没办法。 人饿到心慌的话逮住啥都吃,更别提妖精了。 第116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3 土郎中看诊过后,留下一副驱寒的草药就走了。 稍后,在钱宝宝的解释(现编)中,钱家夫妻大致了解了她这些年在山上的生活。 据钱宝宝所说,从她记事起就和猎户爹娘一起生活在山林稍深的地方与世隔绝,等到二老年纪大相继去世,她吃光了山上的存粮就按照他们的遗嘱下山来了。 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最容易取信于人。 果然钱家夫妻俩轻易就接受了她这番说法,而且两人对视一眼,差不多脑补出了当年人家猎户收养幺儿的情景。 怕是和他们之前想的差不离呢。 对方没有孩子,年纪大了正好捡到了幺儿,所以就抱稀罕地抱回去养大,因为住的地方位置偏里或者特意躲着,因此当年才没让他们找着。 而所谓的遗嘱估计也是人家知道孩子就是山下村子里的,也许知道父母就是他们,所以才在临走不放心时,让孩子下山找家去。 夫妻俩抹了把泪,将猜测向钱宝宝一说,好打消她离开的念头,留下和家人相认。 钱宝宝心知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因而并没有立即松口,只说考虑考虑。 恰在这时候,钱宝芝醒了,钱家夫妻赶紧围到炕头,问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啥不舒服的。 钱宝宝在一旁看着他们关心女儿的模样,想想前世对她也挺好的爸妈,心有触动。 面前这副天伦画面倒是挺温馨的,可惜她那对爸妈在空难后不知又投胎到哪里去了,或许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吧。 那她也要活得好好的才行,即便是在这里。 钱宝宝这边感触万分,那方钱宝芝在爹娘二人的嘘寒问暖下知道了自己现下的情况,然后开口就问了句和自己没关的话。 “爹,娘,你们见到妹妹了吗?我记得是她救得我。” 由于钱父钱母围在炕头遮挡了钱宝芝的视线,所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钱家夫妻俩被问的愣了下,问大闺女是咋知道妹妹的。 钱宝芝就说了,自个儿被救上岸时清醒过一瞬,正看到一个和她长得特别像的女娃在帮她,立马联想到父母时常念叨的那个小时丢了的小妹妹了。 可惜她体力不支又晕了过去,不然当时就能和妹妹相认了,也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爹娘有没有把人留下,毕竟光凭那个相似的长相,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人走的吧。 因为一直惦念着这事儿,就是昏了的时候她也没忘,因此一醒来其他事不干,先问妹妹的事情。 钱父钱母欣慰地笑了,然后招手让钱宝宝过去,把人推到炕头前给姐妹两个互相介绍。 “喏,这就是爹娘以前跟你提过的幺儿,你心心念念的小妹。” “幺儿啊,这是你姐宝芝,快叫姐姐。” 钱宝宝迎着炕上少女期待的眼神,顺着钱母的话喊了声姐姐。 “哎!”钱宝芝大眼睛里猛地乍亮,高声应下,看起来高兴的很,使得落水后苍白的脸色都好了些,激动得泛起了几丝红晕。 “喊了喊了。”钱母表现的比大闺女还激动。 钱父更是湿润了眼眶,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心想愿意喊姐姐就证明孩子还是认同他们这些家人的,只要好好对孩子,让她体会到家里的好,早晚也能喊爹娘。 钱宝宝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干脆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先闭紧嘴巴多思多看了。 钱宝芝盯着妹妹左瞧右瞧,虽然是差不多同样的一张脸,但气质不同表情不同,让她一时怎么瞧也瞧不够,就像小时候刚得了娘做的布老虎一般,心里稀罕的很。 当她得知小妹到家后,她是家里第一个让小妹愿意开口喊人的,禁不住抬起下巴露出小得意。 妹妹果然是和她要好,连爹娘都比不上嘞。 不然咋是她们俩长的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而不是妹妹像爹像妈呢。 这就是天生的缘分呐。 钱宝宝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眼睛布灵布灵贼亮的姐姐,面上小大人似的稳重,心里竟然还有那么小巧的心思。 如果知道的话,她可能会很认真地解释。 妹纸,这不是天生的缘分,这是后天的猿粪呀亲。 钱宝芝新得个妹妹,觉得这回落水落的值,而且对此事正新鲜着,因而不顾虚软还没休息好的身体就想起来陪妹妹玩,结果被钱母下大力气按回炕上让老实躺着,她去给她熬药去。 “幺儿,坐这儿,你们姐妹俩说说话,娘给你们做饭去。”钱母殷勤地把小闺女推到大闺女跟前,后者才算老实躺回去。 然后,钱母指挥着钱父将小桌子搬到炕头前,桌上放着茶水。 小火盆也端过来,火气烧的旺旺,如果再加一盘瓜子的话,说不定俩姐妹当下就能翘着腿唠起来。 钱宝芝在钱母离开前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商量道,“娘,我感觉自己没啥事,能不能不喝药啊?” 那苦药汤子简直集中了酸甜苦辣咸腥涩臭好几味,谁喝谁知道。 可惜关乎身体大事,钱母可不会惯她,只安抚说到时会多放点干草,根本不接她不喝的话茬,随即就匆匆离开去熬药做饭。 此刻外面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早就到了吃完饭的时间。 昏暗的屋内,除了火盆里发出的炭火亮光外,屋里不知何时已经叫钱父点上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一片地方。 钱父忙完这些看屋里没啥可做的了,随即搓搓手对两个闺女说道,“你们姐妹俩唠唠,爹去帮你们娘烧火,咱们马上就能吃上饭了。” 姐妹俩点点头,钱父就给她们关上门去了灶房。 屋里剩下两个刚相认的女孩,谁也没先开口出声,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安静。 钱宝宝感受到钱宝芝看过来的观察目光,随她瞧了一会儿循着目光看去,两人相视一笑。 “小妹,你回来了,真好。” “来,姐跟你说说咱家里情况……” 随后,在钱宝芝的诉说中,钱宝宝对于这一家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比起剧情中以钱父钱母比较笼统的称呼钱家夫妻,其实他们二人一个叫钱二根,另一个叫马英莲,都是有名有姓活生生的人。 夫妻两个成婚多年,一共孕育了两个闺女,大闺女是钱宝芝,小闺女就是小时丧生狼口的幺儿了。 再往上,钱二根还有一个大哥钱大根。 对方和钱老头钱老太一起住在村里的另一边,也早已成婚生子过成了一大家子。 虽然是兄弟,但两家早就分家了,况且钱二根和那边也不亲近,不到重大节日或者有事,两家平时几乎都不来往的。 钱宝芝拿着这些和失而复得的妹妹嘀嘀咕咕叙说了一通,等停下嘴后才发现已经过去老长时间了。 钱母这时推开门进来,手上的竹篮里放着刚做出来的两道吃食,绿豆水和白水蛋。 绿豆水是钱宝宝的,土郎中特意让喝它排毒,钱母马不停蹄就给烧了出来,除了她端来的这碗,锅里还有一锅呢,待会儿都舀陶罐里放火盆上温着,最好今晚能喝完。 钱宝宝接过手道了声谢,在钱母的催促声中喝了一口。 香甜的绿豆水微热不烫,想必是煮出来后专门放在一旁晾了一会儿,等温度适宜了才端过来的,可见钱母的用心。 甜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引人味蕾。 钱宝芝闻到也想喝,于是巴巴地朝钱母伸手,被后者瞪一眼排开了,一点都不心软。 “你待会儿还得喝药呢,绿豆水就别想了,先吃碗白水蛋吧。”钱母说着将两碗白水蛋端出来,其中一碗放到炕头柜上。 钱宝芝见没要到,也不丧气,嘻嘻一笑直接将碗端去,就着半躺的那个姿势就自个儿吃喝开,看那样子估计是早就饿了。 绿豆水甜甜糯糯的好喝,白水蛋虽然没什么味道但热乎乎的吃着下肚也挺舒服的,之后又有晚饭的主食芝麻叶红薯面条,滴了菜油十分的香,一顿饭下来吃了个肚儿滚圆。 临了,钱宝宝摸着撑得满满实实的胃,瞧瞧身上不显眼但格外暖和的棉衣,再感受了一下屋里暖洋洋的火气,心下有了决定。 实话讲,这一家的条件远比外面看起来的好。 她觉得做钱家的小闺女还是挺不错的,起码能在大冬天吃饱穿暖,不必忍饿受冻。 这年头的乡下饭后没什么娱乐活动,收拾一下说说话烫个脚基本就要睡下了。 钱宝宝既然留下了,理所应当地被钱母安排和钱宝芝一个屋,姐妹俩睡一张大炕绰绰有余。 钱宝芝没有一点意见,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妹妹是想一个被窝还是两个,顺便把衣箱子分她一半,连同里面的衣裳。 “幺儿,你先穿你姐的,等下次赶集娘去扯布回来再给你新做。”钱母担心小闺女不舒坦,紧跟着温声安抚道。 钱宝宝没什么不舒坦,反正相比于后世,现在这条件根本没眼看,但如果和天寒地冻的野外比的话,这里暖暖和和有吃的喝的已经不错了。 做人要知足,这年头大家都这样,也没啥可挑剔的。 即便是城镇那里,估计都还没乡下来的方便自在。 最终,钱宝宝以习惯一个人睡为由要单独一个被窝,强烈拒绝了跃跃欲试地想和她趴在一个被窝里头说姐妹悄悄话的钱宝芝。 钱宝芝顿时有点失望,哀怨地将炕上自个儿的被窝往一旁挪了挪。 钱母笑着从炕头柜里重新掏出一床被褥,在炕的另一边给小闺女把被窝铺好。 等她们娘仨忙完,钱父已经把灶房里的锅碗瓢盆洗刷好了,洗脚的热水也已温上。 钱宝宝先是拿瓢简单漱了漱口,然后有点犹豫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烫脚,毕竟她有点不喜欢和人一个洗脚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那点排斥,钱母叫钱父去杂物房里扒拉了下,找出一个新做没用过的木盆给她用,以后就是钱宝宝的专属洗脚盆了。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爱干净,跟你姐一个样儿。”钱父笑着嘀咕道。 说是这样说,但他语气中的温软和纵容不是假的,只是小声说句话想和闺女显得亲近而已。 甚至他还想亲自把洗脚水添好端过来,以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爱。 钱宝宝连忙自己去弄,可不敢让他来做这些,不然怕是要折寿。 这个时候,她才认真地瞧了瞧钱父,这个叫钱二根的农家汉子,也是她如今的便宜父亲。 他就像是大多数的乡下汉子一样,由于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关系,肤色黝黑,朴实无华,只是个头上稍微高了点,五官看上去端正有型,若不是脸上那些岁月的痕迹和肤色,估计也算得上俊俏。 不然即便钱母的相貌再出色,估计也生不出美人胚子一样的大闺女。 钱宝芝算是两人的精华之所在了,样样都照着最好的长。 这般胡思乱想着,钱宝宝烫完脚上炕,钻进充满陌生气息的被窝里假装疲累地迅速睡过去,让兴奋地有点睡不着的钱宝芝赶紧闭上嘴巴,下意识放轻动作,很快跟着收拾妥当吹熄了灯。 至于钱父钱母,早在帮他们弄好热水后就关门回屋去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炕上偶尔翻身的响动。 毕竟是遭过一次难的,即便是再高兴激动,钱宝芝也在躺下的片刻后昏沉沉地进入梦乡,打起轻轻的鼾声。 又等上片刻,旁边自躺下后就再没动过一次的被窝方才有了点动静。 钱宝宝伸出头转过去观察了下,见对方真的睡沉了放下心来,转而又缩进了被窝里。 直到此刻,她才有时间和机会查探一下自己刚得的大宝贝。 钱宝宝摸着自己手腕上那粒小小的红痣,心里想着空间,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片独立的小空间,似乎和她有着某种联结,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大约百亩的黑土地和一排仓库类的木屋,其他就没什么了。 说实话,钱宝宝是有点失望的。 还以为是小说中那些有灵泉有修仙功法有奇珍异果的仙府呢,结果就是个能种地的园子,再瞧瞧中间那排木屋,可不就是仓库嘛。 钱宝宝的神识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最后也只发现了黑土地是真的黑土地,抓一把能抓出油的肥沃,木屋也真的只是木屋,里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估摸着真是当仓库用。 猜想一下,也许这就是个被修真人士遗落(抛弃)的药园子叭。 有些小说中描写的那种随身药园可不就是这副亚子。 如果说是前世的话,它对于钱宝宝来说或许就是个鸡肋,但现在这个年代嘛,以那些随身药园种啥啥旺盛的特点,说不定她努力一下往里头种点东西,以后的吃喝就有着落了。 毕竟特殊时代,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嘛。 并且钱宝宝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次穿越不是第一次,也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若是下一回也穿到这样的年代文中,她总得提前为自己做点准备吧,万一遇上□□咋办。 想到此,钱宝宝也顾不上嫌弃了。 现在这情况相比较而言,它即便再差也是她手里最好且唯一的金手指、大宝贝,有的用就不错了,还嫌弃个啥。 不过还有一问题。 如果她的穿越真还有下一次的话,她要怎么让空间跟着一起走,而不是只能在这一世用。 钱宝宝瞎琢磨了一会儿,回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 据说宝贝和灵魂绑定的话就能跟着灵魂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现在这个算是滴血认主吧,不知有没有绑定灵魂,她要怎么做才行。 考虑了片刻都没什么头绪,钱宝宝决定按照以前看过的小说中写的那种笨办法试试。 她打算以后时常进空间看看加深联系,反正是要找机会种田屯粮的,进进出出的磨着磨着说不定哪一天就绑定上灵魂了呢。 钱宝宝私以为这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佳选项了。 有了这个思路,她就不再多想这一块问题,之后忍着瞌睡又试了下看能不能真人进去,发现不行,只能用神识或者精神体去‘看’。 完后她又试了几次,发现里面的土壤和木屋也是不能取出的,只有外面放进去的衣服可以拿出来,估计以后种的粮食也是可以弄出来的。 这样就行了。 在没了最大的期待之后,钱宝宝对它的要求已是降到最低,有总比没有好是吧。 心里宽慰着自己,钱宝宝浑身疲累袭来,渐渐陷入梦乡。 晚上虽然睡的晚,但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毕竟旁边有个人用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你,再瞌睡的虫也被吓跑了。 “早” 钱宝宝翻身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盯了她有一会儿的人打招呼。 “小妹,喊声姐来听听,不然我还以为昨儿个是在做梦。”钱宝芝表情夸张地咧嘴笑。 钱宝宝:“……” 这个便宜姐姐真是清纯不做作。 看着是个美人,其实一点都不妖艳贱货。 她喜欢。 “姐,我先起来了。”钱宝宝满足了对方的小要求,看一眼窗外的天光,索性起身穿衣裳。 身下的炕烧了大半夜,现在已经熄了,毛温温的等凉透再起床有的受。 钱宝芝也翻身坐起,跟着一块三五下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动作速度和妹妹刻意保持同步,就像小朋友手拉手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差不多。 两人穿好衣服梳了头,刚准备出去,钱母就来敲门了。 她起的比姐妹俩还要早,早饭都已做好,过来就是叫俩孩子起床吃饭的。 钱宝宝跟着出去,发现钱父正在往堂屋端饭,热水在灶房门口的脸盆架上已经给她们兑好了,洗洗手脸漱漱口就直接上桌吃。 堂屋里没有盘火炕,不过点了火盆,只是用的不是昨天的木炭,而是劈成块的木柴,在火盆里搭几根正熊熊燃烧着。 幸好靠山吃山,木料充足,不然要是在平原农村的话,冬天取暖都够呛。 早饭做的是煎饼和红薯粥,钱母特地在煎煎饼时多放了菜油,萝卜丝和玉米面裹在一起煎出焦香味,吃着不赖,再加上熬的软糯稀烂的红薯粥就更好了,吃下肚里暖暖的。 钱宝宝把自己那份吃完就饱了七八分,钱母再给她拿煎饼就不要了。 饭后,钱父要带她去找村里老钱家的族老,说是还要上族谱什么的,然后才真正是村里的人,还给她定了个大名叫宝幺,问她喜不喜欢。 钱宝宝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微抽,心道宝幺、宝妖,她不正是一只狐妖宝宝么,起的可真贴切啊。 不过她也没反对,宝幺就宝幺吧,总比在这个年代里叫宝宝的好。 钱宝芝要跟着,兴冲冲地给妹妹找了顶帽子出来戴上,钱母也裹了条头巾,四口人把大门一关朝村后边走去。 一路过去,村里还静悄悄的,想必都还在家猫着吃早饭。 拐过两个巷口,一家人停在一户盖着泥砖瓦房的院门前,钱父上前敲门喊了一声叔爷爷。 紧接着里面应了一声,随后就有人过来给他们开了门,是一个身穿灰布棉袄裹头巾的年老妇人,钱父钱母喊对方老祖母。 钱宝宝跟着钱宝芝喊叔老太,进门见到一个头发发白的严肃老头后又跟着喊叔老祖。 完后等钱父钱母和对方说着钱宝宝的事情时,后者心里咂摸了一下,觉得这辈分可真够可以的。 晃过神,也不知道钱父钱母说了什么,老头老太齐齐把目光转向钱宝宝,看得她压力倍增。 过了会儿,老头先出声的。 “嗯,看长相就知道是你家的孩子,身份肯定没问题。”别看人瞧着严肃,说话倒是挺温和。 老头说完,老太也跟着点了头,看着钱宝宝姐妹俩的目光十分慈祥,在钱父跟着老头进屋之后,她还端出好吃的招待她们。 盛情难却,钱宝宝吃了一只菜团子就吃不下了,就看着身旁姐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胡吃海塞。 实际上之前在家吃早饭的时候,她比她吃的还多,现在又填下去那么些,也不知道她肚子怎么长的,都吃到哪里去了。 好在钱父很快就出来了。 老头是个爱清静的,事情办好就把他们一家赶了出来,不然钱宝宝觉得自家姐姐能把人家的一簸箕菜团子全干掉。 从族老出来时日头已经从东边升起来,暖洋洋的也不太冷。 之后钱父又带着一家子拐了个弯去老宅,也就是他大哥和爹娘现在住的地方,打算让小闺女过去认认人。 这一去差别可就明显了,和刚才那家完全没法比。 第117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4 钱大伯家同样是泥砖混筑的瓦房,看起来比他弟弟家好一些。 钱二根一家过去喊了门,院里磨蹭许久才有人慢慢腾腾地来给他们开门,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钱宝宝,嗯,现在是钱宝幺了,她瞥了眼领他们进去的中年女人,只瞧见对方宽大的额头和嘴唇,外加黝黑粗糙的皮肤和一身厚实的蓝棉袄,个头不高,和钱母差不多,就是吊着眼看人的样子有点搞笑。 不过目前谁也笑不出来,从进这所院子开始,钱二根他们都格外沉默安静起来,气氛一片凝滞。 “那是大伯母,待会儿她要是说了什么,你只当没听见就行。”钱宝芝悄声和妹妹提前透露。 钱宝幺无声点头,之前就听她说了两家关系不好,看这情况怕不是一般的不好吧。 大伯娘把人带到钱家二老门前就转身翻着白眼走了,期间连问候一声都没,更没见钱大伯的影儿,可见对方态度上的冷淡漠视。 两位老人家像是还没起床,屋里头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来。 “爹,娘,幺儿回来了,我带她过来让你们见见。”没人开门,钱父索性在门前扬声喊道。 随即,只听见屋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仿佛是里面的人震惊之下打翻了什么东西。 之后没见钱家二老出来,倒是把钱大伯吸引来。 对方从隔壁屋端着碗出来,长的和钱父有几分相似,一开口就皱着眉头斥责,“喊啥喊,吓着爹娘了咋办。”完后打眼扫了下他们,看到脸盘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时表情滞了滞。 “你说这是你家那个小的?”钱大伯看上去有点不可置信。 “大哥,她就是幺儿,幺儿,叫大伯。”钱父不管他态度如何,只顾开心地介绍起自家小闺女。 钱宝幺觑了下钱大伯无比震惊的神色,感觉里面应该有点情况,思维顿时忍不住发散开,面上却乖巧地按照钱父的吩咐叫了人。 钱大伯没应,只是支吾一声说是去看看爹娘,随后敲开他们跟前的门就进去了。 与刚才他们家敲了又喊都没反应的情况来看,这下轮到钱大伯,里面的人行动倒是挺迅速的。 钱宝芝暗自撇了撇嘴,钱母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不过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钱宝宝重点观察了下钱父,发现他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只是神情上比之刚才冷淡下许多。 看来一家人都知道自己不受这边的待见,习以为常了,心里也没感觉受多大伤害,就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而已。 又等了片刻,二老的门终于打开了。 钱大伯首先走出来,朝钱二根一家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钱宝幺随着进屋,抬头看见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钱家二老正穿得齐齐整整地坐在炕桌两边,一个吧嗒吸着旱烟,沉默不语;另一个面目冷淡,隐隐透着一丝嫌弃。 就如同刚才一样,钱父也不管他们是什么个态度,进屋后就乐呵呵地介绍一遍自家失而复得的小闺女,然后一家子人就觑着上方二老的反应。 老头叫钱宝幺上前看了看,瞧见那副样貌就没啥说道的,好歹给了个笑脸,搁下烟杆简单问过几句让好好养着。 老太的反应有点奇怪,脸色沉沉的捂着胸口,看着钱宝幺的目光有些怨怼和惊惶。 “找回来有啥用,有这功夫,你们还不如再生个孩儿,说不得能是个小子。”一句话摆明了她作为乡下老太太的好恶,重男轻女。 钱父钱母没接话,当没听见。 钱宝芝撇着的嘴就没放下过,这次更是直接转头悄无声息地翻个白眼,完后看向妹妹,担心她听了难受。 毕竟她自个儿对那些话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生茧子早习惯了,以她的皮厚程度,只当耳旁风,听过就算。 但妹妹刚回来,怕是听不得那种遭人嫌弃冷待的话。 然而钱宝幺表示自己其实一点影响都没有,事实上她都不是人家亲孙女,那些言语上的攻击管她什么事。 爱咋说咋说呗,宝宝一脸茫然,听不懂你说的啥。 面对这一家子木头疙瘩,钱老太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捂着心口只觉得闷的慌,憋屈的她难受哇。 “走走,都走,别在这儿碍眼!”老太太恼羞成怒地将他们撵出来了。 刚出去,四人又正对上蹲在院里吃饭的钱大伯一家。 钱大伯,大伯们,以及他们家的两个半大小子。 见钱二根他们出来,大伯母也没说什么留饭的话,反而吊着眼睛得意地高声道,“唉,又被赶出来啦,咱家就不留你们饭了,你瞅瞅这俩小子的饭量,一个比一个能吃,家里的饭都不够他们吃哟。” 一番话被她说的声情并茂,如果不是语气中那满满的炫耀之意,没见过她这一出的钱宝幺或许还能当真。 钱父钱母这边秉持着无视她的原则,跟没听见似的只和钱大伯打了声招呼,又给钱宝幺认了认剩下的两个堂哥,然后他们一家就告辞离开。 钱宝幺总结了一下这些所谓的亲戚,两个堂哥没吭声不知道怎么样,反正大伯大娘眼瞧着对他们不冷不热的,跟陌生人也差不多,而爷爷那边和稀泥,奶奶又冷眼旁观心里有刺,总之没一个好相与的,以后不来也罢。 而钱父钱母这边,估计被伤的次数多了,也只留下面上的恭敬,该怎样过自家的日子还是怎样过, 钱宝幺觉得这样就挺好。 不然要是钱家夫妻是任人欺负的愚孝软包子,那她就要重新考虑留下的问题了。 回家的路上,钱母终于放开了在老宅装相的拘谨模样,开始跟姐妹俩唠叨起钱老太的不是。 “你们奶奶只喜欢孙子,大半辈子都没变过,你们也别在意。” “咱该咋样就咋样,还能因为她那点嫌弃不过咋地。” “去一趟那边回来能少吃一碗饭,你俩以后没事儿也不用过去找嫌,凭她当年做的那事儿,幺儿就是不认他们也没啥……” 钱母一脸厌恶地说着,看来对老宅那些人同样也不是多待见。 真是相看两相厌。 钱宝幺点头应着,心想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让亲兄弟亲爹娘生分到如此地步。 而且钱大伯和钱老太看到她时的异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里面八成是有什么猫腻在。 眼看着钱母就要提到那些过往的纠葛,钱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提醒道,“你说那些事干啥,孩子们还在呢。” “孩子在怎么了,有啥不能说的,正好让她们知道娘当初有多狠心,叫姐妹两个也警醒警醒,以后别被诓了去。”钱母不依,索性将心中最耿耿于怀的那件事在闺女们面前抖落开。 原来当初钱家小闺女幺儿不是被狼叼走的,对外为了颜面是这样宣称的,实际上孩子是被钱老太狠心扔掉的。 那时候小孩刚满月没几天,她趁小儿子小儿媳不在家,将小孙女往村外的山上一丢就不要了。 等钱父钱母干完活回家发现后立马去找,却一无所获,只听说有人看到孩子在山上林子里被野狼叼了去。 钱二根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分出来单过的,和老宅那边越走越远,不冷不热的不亲近。 夫妻两个心里是恨的,若是只被老太太嫌弃没生儿子没根儿也就算了,他们又不是不能生,以后多怀几胎总能让老人如愿,只是对方竟然嫌弃孙女嫌弃到把孩子丢山上自生自灭,一点不顾及他们儿子媳妇当父母的感受,真是令人心寒至极。 从那事过后,钱母又气又恨,再也没怀上过,直说是报应。 可惜老太太做的孽,偏偏报到他们夫妻俩身上。 不过这样也不错,老太太不是想要孙子吗,这下连多余的孙女都没了。 “幸好幺儿没事,现在还回到家了,不然娘能把这事儿记一辈子。”钱母又是庆幸又是咬牙切齿地作总结。 钱父只在起初阻止了一下,之后就在一旁格外地沉默,闷头往家走,对于妻子不满老娘的话也没反驳什么,间接证明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钱宝幺得知后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觉得之前钱大伯和钱老太母子两人的反应果真是有猫腻,只是没想到里面还牵扯到一条小生命。 想必当年钱老太做那事的时候,钱大伯也是知道的。 就是不晓得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推波助澜还是旁观着没有阻拦,也怪不得看见她时那么震惊不敢置信。 估计是没想到被喂了狼的人还能‘回来’,安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吧。 说了这些事,一家人回到家气氛有点低沉,心情都不怎么好。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时间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因为经过老宅那一趟,回来时许多人都瞧的见。 不到片刻,钱二根家找回幺儿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地在村里传开。 冬日里无事,村民们吃罢早饭听到消息后纷纷跑来看热闹,钱二根夫妻忙着烧水煮茶招待上门的乡亲,倒是没闲工夫再低落难过。 钱宝芝带着妹妹大大方方地出来,让左邻右里七大娘八大爷看个清楚明白。 钱父给大家上着热茶,脸上重新显出了笑容。 钱母适时将找回闺女的过程讲一遍,同时将人已经上过族谱的事情透露出来,证明人确实是他们家的,以后正式是三里村的一份子了。 村民们本就知道点当年的实情,现下只看着钱宝幺那张脸盘子就信的真真的,顿时道贺恭喜不断。 钱母愉快地散掉一盘油炒过的南瓜子,心情又变的高兴起来。 相比起老宅那点子过往的破事儿,还是他们自家人最重要,只要以后过的好,看不眼馋膈应坏他们! 所以钱母也不难为自个儿了,转而全身心投入到邻里的恭贺互吹中,如鱼得水,自在的不行。 钱宝幺瞧着她在村里人缘很好,不然也不会刚找回个闺女,大半村子的人听到信儿就都来了。 钱母在众人面前说话有声,腰挺的倍儿直,很有魄力的样子。 显然家里对外时是以她为主的,钱父在一边乐呵呵地给大家添水倒水,偶尔插几句,夫妻两个打着配合应付挤满院的人完全无压力,姐妹花只要站在那儿乖巧微笑就可以了。 当然,以钱宝芝虎虎的性子,她是乖巧不下来的,拉着妹妹将人夸成了一朵花。 一番寒暄唏嘘的热闹过后,大家伙喝够了茶水,顺便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直到快晌午到做饭的时候了才陆续告辞。 过后,你家一把花生,我家一把豆子,全给钱二根家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一点见面礼,给孩子吃了好好养养,看把人饿得瘦的,可怜见。 钱母没有推辞,一边和大闺女忙着收下,一边还和小闺女解释上一嘴。 “这都是各家的心意,别看东西少,代表着大家伙承认接纳了你嘞,以后就是自己人,有啥事碰到了也得照顾照顾。” 钱宝幺顺口应着,积极帮忙整理,期间偷偷藏了点花生豆子进自个儿空间,准备稍后找时间种上,验证一下黑土地的肥力如何。 后晌也有晚得到消息的村民过来瞧,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来看过一遍。 等到一家四口把人一个个打发走,再拾掇完大家伙送来的东家米西家菜,太阳都快落山了。 冬日的天本就短,日头一落下,家家户户做晚饭的炊烟开始袅袅地升起来。 这时候,钱二根家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敲响。 钱宝幺以为又是来瞧新鲜的村民,见钱母他们正忙着,索性自己过去帮忙开门。 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却不是陌生的乡邻,而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那个被钱父打上村霸标签、却又被钱母称为好人的卫钢蛋。 两人猛然间对视上双双一怔,可能都有些猝不及防。 “请问……有事吗?”钱宝幺把持着门板没放,仰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谨慎又好奇地当先问道。 问话的同时,小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对方身上瞄,暗自观察眼前这个莫名令人感到熟悉的家伙。 对方身材确实高大,远远看着就鹤立鸡群,近前的感觉更直观,能给予人无上的安全感。 特别是大冬天的,他只穿了件不算厚的皮大衣,将大半身从上到下地裹着,更显得身高体长,魁梧而不臃肿,再加上那张凶俊凶俊的脸,实在好看的紧。 钱宝幺觉得自己可能被原主颜狐的性子影响到了,不然怎么一看到这人就转不开目光了呢。 刹那的功夫,懊恼的情绪在心中一闪而过,就见眼前人有了动作。 只见他在钱宝幺的问话落了后,伸手地上来一根草绳,绳下串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鱼,还是活着的,正时不时挣扎着甩甩尾巴。 “拿着,补身子。”就听对方言简意赅地说完,而后把串鱼的草绳不由分说的塞过来。 冬天里活捉的河鱼,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金贵物,钱宝幺哪里肯要。 只是没等她张口拒绝,钱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幺儿,来的是谁啊,咋不请进门?” 小闺女出去的久了点,钱母不放心地跟出来查看情况。 然后,她就瞧见自家小闺女堵在门口,而外面站着个格外眼熟的大小伙子。 “哎哟,钢蛋儿咋也过来了,快进门喝口热水。”钱母热络地说着,赶紧三两步过去拉开闺女叫人进来。 有钱母出面,钱宝幺不再多说什么,顺从地让到一旁。 然而钱母说完,对方却没动,只是目光在她旁边的人身上转了转,继续将手里的鱼递过来。 “莲婶儿,这是刚在河里捉的鱼,炖汤喝对身体好。”这回他的话多了点。 话落,连绳带鱼被他一气儿撂给钱母,等钱母手忙脚乱地接住再去看,人已经转身不见了。 “哎,这小子,就是面冷心软,多好的孩子啊,”钱母拎着鱼感叹。 钱宝幺不了解那人,暂时不发表什么看法。 她瞧着鱼问钱母,“真就这么接了?” 这可是冬天河里的活鱼,价值上可见一斑,要和其他村民送来的东西一样当做见面礼的话,也太贵重了点吧。 “没啥,钢蛋不是小气的人。”钱母摆摆手不在意,随后笑着和闺女解释,“反正这鱼放在他那儿也做不成,还不如搁咱家我帮他做好了,到时给他端一碗去,剩下的还能给你们姐妹俩喝些鱼汤补补身子。” 这么说完,钱母随即熟练地转头朝着墙头喊了声,意思是让钢蛋待会儿别出去逛了,等着晚饭吃鱼。 钱宝幺听得一脸莫名,下一刻就听到从隔壁传来那人嗡嗡的应声。 “……” 原来是邻居啊,两家就隔了一面泥墙。 看钱母那么熟练的架势,想来这种事以前发生的也不少。 那个人果真不像钱父说的那般不堪,起码到目前为止,钱宝幺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和村里的人一样厚道。 光是今天收到的这些东西,就令人不得不感慨这里的民风淳朴。 钱母拿着鱼去处理了,钱宝幺的这声感慨还没叹完,耳朵尖的钱宝芝就找过来拉着她叮嘱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家伙可不好惹,小妹你别傻傻地凑上去啊,他是村霸,咱是良民,没事儿不要走得太近知道不?” 钱宝芝倒不是和钱二根一样对卫钢蛋有意见,只是担心对方太凶吓到她妹妹。 所以还是远点好,不管人家怎么村怎么霸,跟她们没关系都成。 钱宝幺被便宜姐姐紧张的神情逗笑,最后无可无不可地口头应了,至于以后遇上了具体怎么做,自有她自个儿决定。 晚饭时,钱母果然炖了鱼。 一锅加了萝卜洋芋的鱼汤,先是叫钱母盛出了满满一大搪瓷碗,亲自送去了隔壁。 剩下的小半锅鱼汤鱼肉,才是他们家可以吃的,被一家四口一人一小碗很快分食殆尽,鱼骨头都放在火盆上烤酥了嚼吧嚼吧吃下去,一点渣渣都没留下。 本来钱父钱母是不愿意动嘴的,想把鱼汤都给姐妹两个喝,他们吃红薯稀饭就行。 只是钱宝幺坚持要分着吃,钱宝芝也没吃独食的习惯,果断多拿来两只碗,把剩下的鱼汤一分四份,让一家人都尝尝。 “好吃吧?等明儿个我也去河里给小妹捉去。”钱宝芝舔完最后一点汤底,意犹未尽地保证说。 钱母当即瞪了她一眼,说你上次难道掉河里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想着往那里跑,就她那水性,别说捉鱼,捉泥巴还差不多。 冬天河里的鱼贼狡猾,平时极难抓。 一般大家伙都会等到下雪河里结冰的时候再去钓冰窟窿,不然想吃鱼只能去集市上买些解馋。 而卫钢蛋之所以能捉到,主要还是围在他那边的那伙人大都是青壮小伙子,火力足点子多,总能有办法从河里捞点东西出来,旁人可比不了,也不敢比。 钱宝芝作为女孩子家,掉河里被冻一次比小伙子们严重多了,冬天下河捉鱼基本免谈。 钱父钱母都不同意,钱宝芝上次也是冻的够呛,所以想想只能作罢,打消了给妹妹亲手捉鱼吃的想法。 钱宝幺巴不得她以后再也想不起来。 不然为了吃条鱼再把刚救回来的人弄没了,她到时上哪儿哭去。 这天夜里,等身旁人睡去后,钱宝幺开始自己的空间种植大业,首先她把今天偷藏进去的花生豆子当成种子,用神识将其一颗颗仔细地种到划出的一块黑土地上,接下来就紧密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了。 希望能和传说中的空间黑土地那样,种下去的东西生长速度不一般。 不然这空间要它何用!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黑土地十分给力,种上去的花生豆子顺利地发芽长苗,一天一个样,连除草施肥都不用,十分省事儿。 空间上头有充作‘太阳’用的珠子照明,偶尔还能下一场绵绵细雨,让下方黑土地上的作物得到滋润后快快出芽抽条,生长快速,看得钱宝幺欣喜不已。 第一次见到里面下雨时,她特地接了点出来,想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灵雨。 据说人喝了灵雨能强身健体、美容养颜,好处多多。 可惜那就像是普通的水一样,她喝下后一点效果都没发挥出来,只不过水质比外面的水干净清澈一些罢了。 钱宝幺这下彻底死心,不再浪费精力胡乱折腾,专心照看起黑土地上渐渐长成的那两小片花生和豆子。 同时,村里的生活,她也在慢慢适应着。 第118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5 转眼一周过去,钱宝幺已经能够适应三里村冬日里简单而悠闲的猫冬生活。 这天中午,钱母做午饭时发现家里的醋没了,而打算做的醋溜白菜汤的白菜都已经切好,正等着下锅,灶上的高粱米饭也将要上锅蒸。 “大丫,去对门借点醋回来。”钱母从灶房顺口吩咐了一声。 以往这些小事基本都是钱宝芝去做的,然而现在她正在后院的茅房里蹲坑,旁边不远处还有鸡笼里的母鸡们在咯咯嗒的叫唤,根本没听到钱母的召唤。 钱宝幺索性接过这个活,拿上一只小陶碗出去借醋。 钱母指定的那家邻居虽说是对门,两家的院子一前一后距离的近,平时来往不少,互相借点油盐酱醋什么的是常有的事,但实际上前头那家的大门开在另一条巷口,过去的话其实还要拐过一个转角。 转角正对着钱二根家左边的一处荒宅,村里的孩童时常在里面玩耍。 钱宝幺出门没走两步,荒宅子里疯玩的小孩子们就迎面跑了出来,撞上她后顿时好奇地把人围了个严实。 “听说你是宝芝姐姐新找回的妹妹?” “你们两个长的好像啊……” “你之前真的生活在山上吗?” “山里是咋样的,有没有荒院子好玩呀?” “……” 一群小孩子好奇的很,逮住人就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让钱宝幺几乎都挪不动脚,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有接连好几再抛出来,人直接就被缠住了。 直到一声冷喝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的男声威严十足,令那群毛孩子立马轰地一下散开去,转眼就跑的没影儿了。 钱宝幺终于脱开身,松了口气的同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知道是刚刚帮她解围的人,转身过去打算和人家道谢,却发现那个大步朝她走来的正是隔壁的卫钢蛋。 神色一怔,她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 怪不得刚才那声威喝效果如此之好,村里的孩子有哪个不怕这‘村霸’的。 心里是这么想着,等人走到面前,钱宝幺赶紧笑着道谢。 幸好碰上他出门,不然她和那群好奇心旺盛的毛孩子还有得缠磨,等她自个儿脱身出来再借醋回去,说不定钱母的白菜汤都干锅里了。 卫钢蛋走到近前往她身上扫过一眼,见没什么事就提醒了一句,“那些小屁孩就会蹬鼻子上脸,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直接喝退开就行,越给他们好脸儿越熊。” 钱宝幺笑了下点头说是知道了,并没有因为对象是孩子就圣母似的心软反驳他,为那几个孩子辩解。 人家是好意,她不能不识好歹。 其实要不是因为初来乍到不想多惹麻烦,那群毛孩子她完全不带怕的。 卫钢蛋看她乖乖应了,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满意,一双精致的凤眼瞧啊瞧的,瞧到面前女孩小手拿着的陶碗上。 钱宝幺还等着这位‘恩人’先离开,她就赶紧去旁边的邻居家借醋去,谁知对方往跟前一站,一点没有抬步的意思,反而下巴点了点小陶碗,问她这是打算去做什么的。 “家里的醋没了,我帮娘去前头借点。”钱宝幺老实作答。 卫钢蛋觑了眼旁边不远处的邻居大门,很是诚恳地建议,“他家吃醋吃的很,现下不一定有,倒是我家还剩半罐子,要不你去我家舀一点吧。” 钱宝幺听后略带犹豫,毕竟钱母特地嘱托她去前头邻家借醋,而根本没考虑隔壁更近的卫钢蛋,这里头说不得有什么讲究。 “咱们两家距离近,你跟我回去拿,莲婶儿肯定急着用。”对方紧接着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卫钢蛋说完转身就走,几步后回头示意人赶紧跟上,基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钱宝幺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心道自己真是想多了,不就是借点醋吗,多大的事儿,至于考虑那么多。 距离本就不太远,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隔壁院门前。 钱宝幺停在院门口没再往里走,瞥了眼旁边自家的大门,打算把小陶碗交给卫钢蛋,让他帮她弄一点醋出来就成,她就不进去了。 谁想对方脚步一点没停,也没回头拿碗,直接进院去。 钱宝幺举着碗的手就那么抬着,人早就没影儿了,刚悻悻地放下,半开的院门后又传来了动静。 那人很快回转,手上拎着个不大的陶罐,径直递过来。 “给。”语气不容人拒绝。 钱宝幺慌不迭抱住罐子,顿时一股醋酸的气味扑鼻而来,掀开盖子一看,大半罐子醋液在里面摇曳。 “这太多了吧,我就倒一点……” “拿回去用,过后再送回来就行。” 对方说完这句好似有点不耐烦,绷紧着脸皮唰地后退一步关上了大门。 钱宝幺忍不住会心一笑,倒是没被这架势吓着,抱着醋罐子回去的时候,只觉得卫钢蛋这人一点都没有钱父说的坏,反而真如同钱母讲的那样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初见的那日,她看到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的。 醋罐子带回家,马英莲看到后得知详情,不禁又念叨起卫钢蛋的好,让刚从茅厕里出来的钱宝芝听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咱从来没见隔壁开过火,他家竟然还有盐,啧啧。”钱宝芝跟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一样唏嘘道。 不然之前钱母也不会特地嘱咐让小闺女去前头邻居家借醋了,主要是左邻右里要么没开过火要么是荒宅子没人,借不到哇。 等到午饭做好,钱父也溜达回来了,正好开饭。 钱宝幺就着醋溜白菜汤吃高粱米饭,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钱母,问了钱宝芝才知道对方是给隔壁卫钢蛋还醋罐子去了,顺带还端了一碗饭过去。 钱宝芝:“咱娘就是老操心,人家虽说不开火,但是有本事啊,饿着谁也不会饿着他。” 钱宝幺心里对此十分好奇,趁机问起关于卫钢蛋的事。 之后经由钱父和钱宝芝你一言我一语的述说,她才了解到那人的一些东西。 原来他打小就是个孤儿了,父母亲人死绝,被村民们视为命硬之人,老一辈因此大都不怎么喜欢他。 原来他也是有个好听的大名的,只是从小为了生活性子比较刚,所以大家都叫他钢蛋儿,大名没人喊起后渐渐就被人忘了。 原来他还上过私塾,当年被称为神童,是村里年轻人中最有学问的一个,可惜不学好。 最后一句是钱父叙说到最后时补充的,钱宝幺私以为这是偏见。 就她所知,在她到村里的这些天里,对方可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至多领着一群跟班在村里村外晃悠,偶尔找点事做,完全没毛病啊。 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出去晃晃总比整日里窝在家啥都不干的强吧。 然而村里老一辈见到说他不务正业,但年轻人都挺听他话的,小孩子也被镇的乖乖顺顺,甚至有他们这伙人在,村里的小偷小摸都少之又少,外村人基本不敢过来干偷鸡摸狗的行当。 所以不管钱父怎么样抹黑人家,钱宝芝如何添油加醋,钱宝幺始终固执己见地认为那是个不错的人呐。 当然这是她心里这般想的,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应着,没叫另外两人看出端倪来。 又过两天,大家伙期盼的赶集日到来。 那一日起了个大早,草草吃过早饭后,钱母挎上竹篮带着姐妹俩蹭上了村长家的驴车。 村里去赶集的人挺多,但是代步工具就村长家一辆驴车数得上,能坐上的人少之又少,基本都是和村长媳妇交好的妇孺婆娘,剩下的大多数要靠双腿走路过去。 钱母看来和村长媳妇关系不错,把俩闺女都捎上去了,关键是其他人还没说为此说闲话的,可见其人缘之好。 钱宝幺跟着姐姐坐在驴车尾巴上,刚坐下不久就感觉到车上的众多目光看过来,其中有一道存在感格外强。 “哎哟,二根家的,你家俩闺女越看越像啊,跟双胞胎似的。” “早前还说宝芝长得好,现在瞧瞧小的长得更不赖,姐妹俩都跟朵花儿一样好看。” “俩大闺女就是两张小棉袄,再等个几年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可惜咱们是同宗……” 随着驴车一晃一晃地走出村,众人在路上就着钱宝芝俩姐妹和钱母七嘴八舌地聊开。 虽说过去了十来天,但钱宝幺这事儿还没过时,仍是村民们口头闲聊的主题,实在是冬日里大家伙都老实猫着,村里发生的大小事本就少,偶尔出现一个就能被所有人说道许久,直到下一个八卦出现才会被盖过。 面对大家的话头,钱母也不怯,大大方方地和人说着,间或拉上闺女喊喊人。 除此之外,钱宝幺只要保持微笑乖巧坐着就行了,时不时对大家热情熟络的询问回回话。 只是有一道视线一直投放在她身上,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钱宝幺以为是跟在车旁走的那些村里的大小伙子,但是顺着视线看过去时,却发现只是同样坐在车上的一个女孩子。 对方坐在车头,长相白净可爱,身材比她还要娇小玲珑,浑身散发着一股清纯小白兔的气息,无端惹人怜爱。 就是那双圆圆的眼睛不知为何泛着红,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泫然欲涕,委屈巴巴。 这样貌,这红眼睛,这娇儿作态…… 钱宝幺晃了下神,瞧了眼对方身边坐着的村长媳妇,心头反应过来。 这位怕不就是小说女主,兔妖白雪了吧。 即便做了伪装,看上去跟个人似的,也掩不住她那一身本能的气质和特征,让心里有谱的人一看就能认出来。 只是令钱宝幺不解的是,对方盯着她干嘛,不会是认出她也是妖精了吧? 不能够啊,像他们这些下山沾到人气的半妖,要是自己不说或者被外因刺激露出妖身特征而泄露妖气,别人或妖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对于小说女主,钱宝幺谨慎起见不想在一开始就接触上,因此她扯了扯姐姐的袖子,示意对方朝白雪那儿看过去。 “姐,那是谁啊,咋老瞅着我瞧?”钱宝幺小声和钱宝芝咬耳朵。 钱宝芝眯着眼看过去,成功将小白兔吓得缩回村长媳妇身后,不再盯着她妹妹瞧了。 “等下车再说。”钱宝芝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抚道。 钱宝幺点点头,瞥了眼缩回去的白雪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驴车上坐了一车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家聊着说着顺便恭维感谢一下提供车子的村长媳妇,期间时不时带上两句各家正在长成的闺女们,就像刚开始夸钱宝芝姐妹一样夸上一番,显得很是熟络亲近。 但其中有一个人却隐隐被大家排除在外,即便是提起也很是客气疏离居多。 这个人就是白雪了。 按说她长的一副惹人怜爱的小白兔本兔模样,应该是让众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就如同小说中描写的那般疼宠,但实际看上去大家貌似都不买账,也不知道是因为车上都是女的,不吃小白兔那一套,还是村里人都这样。 钱宝幺暗自思索着这些,全程悄悄观察,直至到达集市上驴车停下,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村妇们对于白雪确实有所排斥,别看她们因为村长媳妇的原因在对白雪看似热络,和对待村里其他姑娘没多大差别,其实仔细瞧瞧就能看出,里面像是始终存在着隔膜似的,和对钱宝幺的亲和隐隐不一样,很是奇怪。 要说钱宝幺可是才被找回没多久,怎么讲也是在村里待了不少时间的白雪更受欢迎才是。 钱宝幺按下心绪,跟在钱母身后下车,和其他人告别并约好了稍后会合的时间。 随后,母女三人选了个方向就离开了。 集市上人多又热闹,钱宝幺跟着瞧新鲜,不到片刻就没了兴趣。 毕竟再热闹也和后世的繁华没法比,开头半条街上看来看去也就那样吧。 钱母有自己的事要做,她需要去买些油盐酱醋和粗茶,还有给小闺女做棉袄的棉布料子等等,要办的事情挺多,索性拿出几个钱放姐妹两个去卖小吃耍杂技的地方玩,不用拘在她身边跟着。 钱宝芝接过零花钱欢喜地拉着妹妹跑远,之后带人去吃好吃的,顺便回答她之前在车上的问题。 坐在驴车车头一副小白兔样的女孩子的确就是白雪,村长家好心收留、被村长媳妇当成亲闺女养的小可怜。 至于对方为什么在车上瞧着妹妹不放,钱宝芝猜测大概是因为最近妹妹回来,大家伙换了关注讨论的人选,让人家心里好奇或者不舒坦了吧。 毕竟在妹妹没找回来之前,白雪一直是村里的焦点。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钱宝芝可不认为对方真跟只小白兔似的软绵绵可欺。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放心,有姐姐和大伙儿看着,白雪心里再不舒坦也闹不出啥事儿来。”钱宝芝拍着胸脯保证道。 钱宝幺笑着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问出刚才的疑惑。 “我刚才观察发现大家对她好像有点奇怪,还没有刚回来几天的我来的亲近,这是咋回事?” “那当然不一样,你是咱老钱家的闺女,入了族谱,真正的村里人,哪里是一个外人能比的,婶儿们心里头透亮,对那白雪也就是表面上的热络,算是给村长媳妇面子罢了。” “这样啊……” 经她一说,钱宝幺表示自己懂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排外行为吧,不是自己人那就不是一条心,没得说的。 明白了之后,钱宝幺不禁有点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感谢原身当初和钱宝芝结下的缘分,让她现如今能够顺利融入新生活。 出神的功夫,她已经被钱宝芝拉去买了糖豆来吃。 所谓糖豆,其实也就是黄豆加了糖稀翻炒,因为又甜又香,是年轻人小孩儿都喜欢吃的一种零食。 钱宝芝一下买了两包,姐妹俩一人一包吃着去街边的另一头看杂耍。 路过这条街中间的时候,钱宝幺左右瞧着,远远看到一个熟人,竟然是卫钢蛋在带着小伙伴摆摊卖鱼。 她赶忙捣了捣姐姐的手臂示意,钱宝芝对此却没什么惊讶的。 “那伙人火气足不怕冻,经常下河捉鱼上山逮兔的拿来集市上卖,不然就凭他们整天瞎晃悠不干活儿能有的吃?不饿死才怪。” “那,那他挺能干的呀,爹还那么说人家。” “嗳,老一辈不都那样嘛,认为老老实实种地讨食才是正经路子,看不上这种活法呗。” “……” 钱宝幺无言以对,实话说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卫钢蛋这群人也算是脑子活又上进的人了,毕竟能在大冬天愿意下河捉鱼卖的,怎么看都不是偷懒耍滑之流。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忍不住愈加往鱼摊那边拐。 那人正坐在摊位后低头摆弄着河鱼,看上去弄的挺不错,有新鲜的盐腌的,还有晒干的鱼干,任由客人挑选,他的几个小伙伴在两旁吆喝着招揽生意,瞧着挺好的。 突然,祥和的画面被打破,那里不知怎么蓦地起了争执。 钱宝芝眼瞅着有热闹可看,连忙兴冲冲地拉着妹妹跑过去瞧。 她们到跟前时,嚷嚷着想白赖的那人正被卫钢蛋按在地上暴揍,结实的拳头狠辣地一下下砸下去,打得对方嗷嗷叫着求饶。 周围聚拢过来的人对此指指点点,有看好的有不满的,但总之没一个人敢上去真帮底下那人的。 买鱼付钱天经地义,人家想赖账被打也是该的,就是看着下手狠了点。 第119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6 打是打狠了点,但不狠的话,怎么可能护得住这条街上唯一的一份鱼摊呢。 卫钢蛋逮住人这么一顿收拾,对方最后还是按斤论两地如数掏钱付账,顿时震慑住不少人。 周围某些起了小心思的混混看了场杀鸡儆猴的戏,立马眼睛闪烁地收回了心里的小算盘,变得老实的不得了。 钱宝幺看过全程,期间还见姐姐为此拍了巴掌,看上去很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一点瞧不出平时她对人家的抹黑偏见。 钱宝幺抽了抽嘴角,见事情圆满解决了,和大家一块鼓了鼓掌。 教训完人的卫钢蛋正数着卖鱼的钞票,抬头巡视间正对上她好奇看戏的眼神,动作霎时一滞,身形不可见地僵了僵。 钱宝幺朝他笑了笑,被看完热闹的姐姐拉着往前走去。 等姐妹俩路过他们摊位时,那人突然拎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送到钱宝幺面前。 “我没带钱,买不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方看了她一眼,手上熟练地给鱼串上草绳,然后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低声道,“不要你钱,拿回家炖汤喝。” 钱宝幺慌忙接住鱼愣住了。 回头的钱宝芝发现情况也是看得一头雾水,而周围尚未散去的老人见到后倒是会意地笑开,而后被买鱼的小伙子们挥手撵走。 在场的也有三里村的村民,眼看着他们村村霸使劲往人姑娘手里塞鱼,一副不拿着不罢休的凶样,不光钱宝芝和卖鱼的小伙伴们,连他们也都对此傻住了。 等稍后反应过来,倒是有点好笑不已。 别管是往常多么凶悍的家伙,遇到心仪的小姑娘,还不是上赶着讨好么。 大家伙看明白后笑着摇摇头不再多瞧,留那两方人在那儿僵持着让来让去。 最后,实在耐不过卫钢蛋的坚持,钱宝幺把鱼接过来看向姐姐。 钱宝芝回过神就狠狠瞪了瞪罪魁祸首和他身后笑嘻嘻打趣的小伙子们,掏出身上仅有的零钱全部扔下付账,然后带上妹妹和鱼跑了。 一群无赖,惹不起,她们躲得起。 “就这么喜欢吃鱼?”跑远后,钱宝芝问妹妹。 钱宝幺笑笑不说话,手里的草绳一晃一晃地紧紧拎着。 没了钱,姐妹俩也就不忘卖小吃的那边逛了,只慢慢走着瞧着去找钱母会合。 当钱母看到她们买了鱼,进而得知鱼是怎么来的,不由得和同行的人笑说村里的钢蛋儿果真是个好的,别看人凶的跟啥似的,其实心肠特好云云。 一块的几个人听了一囧,哈哈尬笑着应和她,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 钱宝芝听得直掏耳朵,嘟囔着说她付了钱的。 然而钱母对人家自带滤镜,道是那点钱够弄啥,肯定买不了一条活鱼,还不是人卫钢蛋好心送与他们家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宝芝表示不跟她歪缠,和妹妹手拉手又接着逛了几圈,到时间了就跟着众人一块往集合的地方去。 她们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有手快的办完事在那儿等着了,再加上刚到的几个,人集合的差不多,只是还没见村长媳妇过来,大家继续等着没走。 过上没一会儿,村长媳妇带着白雪回来了。 大家伙互相说了几句话,正准备上车离开,恰好白雪看见了钱宝幺手中拎的鱼,表示非常想吃,于是向村长媳妇撒娇要去买。 众人笑着不参合进去,看着村长媳妇最终耐不住,又带着白雪回去买鱼,让其他人继续等上片刻。 等她们两个一走,余下的人顿时唏嘘一片。 “啧啧,不就是个外人吗,看把村长家的稀罕嘞。” “你这是眼馋吧,说来还是村长家的只生了个娇少爷,没再添个娇闺女,不然哪里轮到一外姓人在咱们村风光。” “这白雪不光是外乡人,还身世不详不知根底,也就村长家的心大当亲闺女宠。” 几个媳妇就此议论纷纷,话里话外瞧不上白雪那个好吃懒做的娇姑娘。 主要是对方不光总是撒娇着讨要好处,还最会好心办坏事,往往让人说不得骂不得,不得不咽下一股憋屈,村里不知多少人被她祸害过,都怕了她,不然就一个小姑娘,对大家伙能有什么威胁,单是看在村长媳妇的面上,她们即使再排外,也不会联合起来无形中冷落人家。 钱宝丫听到其中的原因所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看来剧情中女主软糯娇俏喜欢帮助人的美好特性,在村民们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根本没有读者们品味出的单纯善良,倒像是个麻烦精一样让人避之不及。 咂摸出这一点,钱宝幺心里深觉以后避过原主那般悲惨的结局有望。 毕竟小说的字里行间所写和剧情世界中演绎出来的不一定相同啊,那么她就有机会改变一下自个儿的命运线,躲开被人挖心挖肝的下场了。 这么一想,钱宝幺心情瞬间敞亮,看着周围灰扑扑的景物都顺眼许多。 这时候她有心思七想八想起来,话说白雪不是一只兔妖么,兔子吃草,白雪怎么是吃肉的? 难道变成了妖就成了杂食的?还是其中有什么隐藏的东西,细思极恐啊有没有。 刚想到这人,白雪就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钢蛋儿摊上的鱼卖完了,只剩下鱼干,白雪不喜欢吃那个,所以我们就空手回来了。”村长媳妇紧跟着无奈地解释。 大家立马笑呵呵地应着说卖完就卖完了,等下次再卖来吃也不迟,说不定过两天就下雪了,到时去村边河面上砸冰窟窿,一钓一个准儿呢,保管吃个够。 经过大家‘安慰’,白雪揉揉眼睛好歹露出了笑脸,只是上车后那双红眼睛老是眼巴巴地往钱宝幺这边瞅。 钱宝幺侧过身背对着冷漠表示,别看我,没结果。 别说她手里的鱼是人家好心好意送的,就是她们自己买来的,也没有平白让过去的道理,难道就因为对方红着眼睛很好看很柔弱? 额…… 其实论起美貌,钱宝芝姐妹俩完全可以碾压白雪。 而再论起柔弱,纤瘦娇小刚吃过几顿饱饭的钱宝幺比人家还要柔弱。 这还比什么比啊。 所以直到下车回村,车上看到白雪那副作态的婶子们也没哪个出来为她‘主持公道’的,就连村长媳妇都没吭声,只笑呵呵地和大家闲聊着村头八卦,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想说。 反正钱宝幺那条鱼是完好地在她手上被拎回家了,晚上叫钱母炖成一锅鱼汤,照例给隔壁端去一碗,剩下的被一家四口和着红薯稀饭分吃的干干净净,味道好极了。 接下来的几日,钱母待在家里没出去串门,熬了几个白天黑夜紧赶慢赶,把买来的棉布就着家里攒下的棉花给小闺女做出了两身新棉袄,让她不用再凑合着穿姐姐的旧衣。 钱宝幺没事儿就跟着做点简单的针线活,顺手将用剩的花棉布做成了绢花头绳之类。 别看钱宝芝表现的大大咧咧,其实她也是个爱美的姑娘,见着妹妹做的东西后立即喜欢上了,求去几个准备轮换着往头上戴。 安静了一段时间,天儿越来越冷了。 上次赶集婶子们说过不久会下雪也不是胡乱讲的空话,因为随着天气愈加寒冷,深冬来临,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快就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闲置的黄土地冻的硬邦邦,村旁的河面上也结了厚实的冰。 这下可就热闹了。 村里人寒冬闲着也是闲着,纷纷裹成熊一样跑去河上凿冰钓鱼。 钱二根经过上次小闺女买鱼回家,又有大闺女透露,误以为她真的喜欢吃鱼,干脆也寻了工具和大家一块去砸冰窟窿捉鱼。 钱母在家料理家务,喂鸡打扫,不凑那热闹。 钱宝芝倒是起了兴头,拉上妹妹跟去看人家钓冰鱼,等姐妹俩到达那里,发现凿冰钓鱼的人不少,围观着看热闹滑冰嬉戏的人也挺多,两人往里边一混,那股兴致勃勃的劲儿被气氛影响着就上来了。 其中卫钢蛋那伙人的进度不错,已经砸穿了一个冰窟窿,正在砸另一个。 钱宝幺走过去看的时候,那人好似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就见他脱了大袄和线衣,只留下一件棉夹克,不带怕冷的。 紧接着,他将凿冰的小伙伴赶走,自己在那儿抡起锤头甩着膀子凿起冰来,胳膊上的肌肉一张一弛之间不到片刻就淌出汗珠,看得周旁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欢笑着到处躲羞,却又忍不住偷眼去瞧。 钱宝幺看着对方在沉默中卖力干活,看着那冒汗的膀子,倒是没有感到含羞。 毕竟后世这种场景又不是没见过,只是男人的动作让她见识了一番何为力量,心里的震撼不是没有。 接下来整个河面上都变成了对方的主场,那花式演绎出的凿冰技巧,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阵阵叫好。 凿着凿着,又一个冰窟窿破了。 钱宝幺好奇地上前去瞧了两眼,看到不大的冰窟窿里露出底下冒着寒气的河水,下面的鱼儿争相往上跳,能预估到之后的收获应当不小。 下一刻,她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拉住,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心,别再往前去了,边上滑。”那人说着顺手将她拉到身边去。 钱宝幺转头一瞧,果然是卫钢蛋其人,他还光膀子穿着棉夹克,身上的汗已经没了,只是短发上仍然湿漉漉的冒着热气儿,往他身边一站,男人不算难闻的汗味儿顿时包围上来,就像他的人一样沉默又霸道。 “你不冷吗?赶紧把衣裳穿上吧。”她试探着提醒道。 卫钢蛋瞥过来一眼,点点头重新将线衣和大袄依次穿回去,接着呼噜了一把湿漉的头发,让钱宝幺在那儿站好,他准备继续干活了。 钱宝幺点头应下,举目四望找不到钱宝芝,人早就不知道玩去哪儿了,她索性就站这里看他们怎么把鱼钓上来。 如她所料,一伙人凿开冰窟窿后往下放的网兜,等感到一定的重量了就收网提上来,一次的收获就不小。 当然像他们这种装备齐全的不多,大家要么拿着竖叉要么拿着鱼线在冰窟窿上慢慢来。 不到片刻的功夫,卫钢蛋这边因为工具给力就弄上来几桶的鱼获,看着喜人。 卫钢蛋歇息的空档,见钱宝幺盯着装鱼的木桶瞧个不停,随即走到她身边让她选一条,看上那条就带回去炖汤喝。 钱宝幺顿时感到好笑,话说他们两人之间这炖汤的梗是不是过不去了啊。 她原来有那么瘦吗,让他都看不下去叮嘱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想自个儿拿鱼把她养胖。 “这次不要了,我家也在钓呢。”钱宝幺笑过摇头拒绝了。 卫钢蛋这次没强求,待在旁边正要再说点什么,一个风风火火的白团子突然冒出来冲到他们眼前。 “刚子哥,你们弄上来好多哦,送我一条吧,上次没买到,好想吃呀~”白雪两手握拳放在腮下,眨着泛红的圆眼睛又萌又可爱地撒娇。 钱宝幺眯起眼,承认对方确实挺萌挺可爱的,如果她身上不是披着白绒绒的狐狸皮的话。 这么一身白狐狸皮毛衣裳,完整做出来得需要猎杀多少只白狐啊,想想就令现狐妖·钱宝幺的小心肝控制不住地发颤。 要知道她现在的原身也是白毛的! 钱宝幺惊愕过后沉思,也许她不应该顾忌这只兔妖女主,回去就让钱母帮忙把原主那身兔皮大衣改改,下次穿出来给对方瞧瞧,顺带等开春试试能不能逮窝兔子养养,以后兔皮帽兔皮手套什么的弄起来。 来啊,谁怕谁,互相伤害啊。 想来比起稀少难捉的狐狸,大家伙更喜欢饲养能很容易捉到且一月生一窝的兔子,能吃肉又能卖钱,皮毛还能做衣裳! 钱宝幺心里这般琢磨着,身上像是无形中冒出一团黑气,其中的恶意吓得还在跟前撒娇的白雪莫名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能,不卖,滚开!”卫钢蛋的拒绝三连唤回了钱宝幺的思绪。 和村里人看在村长媳妇的面上对白雪保持着面子情不一样,卫钢蛋这人直白地冷面以对,恶声恶气的一点都不顾及人家是个小姑娘。 白雪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眼睛立马更红了,跺着脚不依,结果落脚点没注意好,恰好碰到一旁放着的鱼桶,然后…… 那桶眼见着就朝一边的冰窟窿倒去了。 “啊,我们的鱼!”正在干活的小伙子们惊声一喊,吓得白雪也尖叫着蹦跶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不过这会儿可没有人觉得她可爱,都关心着那半桶鱼呢。 卫钢蛋隔着人离的远,其他小伙伴也来不及了,以为那桶鱼要白忙活了,连桶都要玩完,结果鱼桶正要落水的刹那,一只白皙纤小的手及时拽住桶沿,恰恰将之挽救回来。 出手的人是钱宝幺,周围就数她离的最近,索性伸手一帮。 下一瞬,反应过来的卫钢蛋赶上前接手,把鱼桶拉上冰面拖远了点。 小伙子们不禁差了把汗,回头怒目而视找罪魁祸首时,对方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忍不住抱怨连连。 “草,不给鱼就踢咱们的桶,我看她是故意的。” “不会吧,可能是想帮忙吧……” “呵呵,你怎么不说她只会帮倒忙。” “好吧,她或许就是故意的,因为咱们老大不给她鱼。” “……” 钱宝幺:女主可能大概真不是故意的,冒冒失失的可爱是她最大的萌点啊。 卫钢蛋吃一堑长一智,干脆将所有的桶都拉离了冰窟窿,然后皱着眉头疑惑,“她的力气怎会那么大?奇怪。” 耳朵不小心听到嘀咕的钱宝幺:“……”因为人家是妖啊,力气大的反差也是一大萌点呢。 就问你可不可爱? “什么可不可爱的,就一冒失鬼。”身旁人听到她无意低喃出的最后那句话张口回道。 钱宝幺歪头瞧了瞧这人,完后心中确认,行叭,人家是莫得感情的村霸,不能与常人等同。 起码在剧情中的男主眼里,女主那样是真的可爱呀,可爱到宠进骨子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两人话头刚落,之前闯了祸消失的白雪就拽着一个人过来,抹着眼泪瞅着他们就是不说话,可怜巴巴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卫钢蛋这边的小伙伴气还没消,全都怒目圆睁地瞪过去,显然是不管谁来都不给面子的。 被白雪拽过来撑腰的少年见此摸了摸鼻子,清秀羸弱的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讪讪地正要开口说要不他卖下一条,就又有人瞧着这边像是出事而跑了过来,直朝钱宝幺而去。 玩耍期间还不忘关注着她的,非钱宝芝莫属。 “小妹,玩的咋样,有没有人欺负你?”钱宝芝到了跟前警惕地将在场的人全扫视一遍。 卫钢蛋手下的小弟们也有憷她的,这时候立马上前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一番,以防母老虎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来。 与此同时,钱宝幺也摇头确认对方说的不假,示意姐姐矛盾在另外的人身上,和她可没有关系。 钱宝芝大眼睛一瞥,立时挑着细眉怒吼一声,“王红军!” 原来为白雪撑腰的那人正是村长家的儿子王红军,小说里脸白心黑的小白脸男主就是他。 钱宝幺随着姐姐的迁怒看过去瞧上两眼,对方确实如同剧情中描写的那样看着脸俏身弱、男身女相,妥妥的弱鸡小白脸一枚。 只是知道原主死亡真相的钱宝幺可不这么认为,人家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可小觑。 钱宝芝一来就迁怒王红军,钱宝幺本来还担心他会记在心里找机会报复,谁知对方被吼了后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一脸羞愧地凑到钱宝芝身边做小伏低的赔礼道歉,最后赔上两条鱼还一副心甘情愿的亚子。 而白雪被他晾到一边,红着眼睛都快气成了河豚。 其他人全都见怪不怪的,一言难尽地像是被迫塞下一大碗狗粮撑着了。 钱宝幺:“……”感觉有点不对啊。 卫钢蛋察觉她盯着人家不放,眉头顿时皱起了疙瘩,再听白雪在一边嘤嘤哭着要鱼,立马烦的不行。 “哭什么哭?!让你滚开别耽误事,你哭个球啊。” “看啥看,赶紧干活干活,偷懒的人啥也没有!” 在卫钢蛋的一通呛之下,他的小伙伴立马回神行动起来,继续下网捉鱼忙的不亦乐乎,只是可怜了被怼的白雪,吓得几乎哭成了泪人儿,好不可怜。 最后她看王红军光顾着给别人献殷勤,一点都不来管她,气的跺跺脚去找村长媳妇哭诉了。 经历过这一番动静的钱宝幺,瞄了眼身旁端着架子把人男主训成狗还反过来乖乖讨好的姐姐,有点斯巴达。 看样子,王红军喜欢的竟然是她姐姐钱宝芝! 那女主白雪怎么办? 他们还能走到一起去吗? 钱宝幺震惊了,表示思考不来这些个问题,所以想了想直接放过,然后又不免想起剧情中钱宝芝是开头就溺水而亡了的,之后又被原主顶替了身份。 王红军要真是喜欢钱宝芝的话,他肯定能认出来两人的不同。 如此一想,那么原主最后被挖心挖肝,还有对方插刀时口中提及的献祭复活什么的,联想起来瞬间就有了解释。 说来,钱宝芝当初救下小狐妖一命,之后小狐妖出山又间接因为她而死,一饮一啄,因果循环,果然奇妙。 但是剧情中,那白雪不是被王红军娶了么,之后对方又会在那件事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钱宝幺想想就不寒而栗,弄明白一些事情后不由庆幸她当时本着良心把人救下来了。 即便她所推测的那些都是假的,有活着的钱宝芝在,王红军被拿捏的死死的,想必是疯不起来的,不然他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护妹子的母老虎就能锤爆他信不信。 钱宝幺因此深深舒了口气,心想幸好一开始就改变了剧情,她的小命保住有望。 在钱宝幺盯着那边出神的功夫,卫钢蛋的脸色更臭了,捞起网兜在冰面上挥开作势要检查有没有弄坏,成功将某个碍眼的人挤兑走了。 等王红军依依不舍地离开,而早就察觉到妹妹视线的钱宝芝扭过头来,盯着妹妹神色怪异。 “怎么了,姐?”钱宝幺奇怪地摸摸脸,没发现有什么异物。 钱宝芝一言难尽地问,“你看上王红军那厮了?” “怎么可能?!”钱宝幺连忙反驳,急切之下声音高的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某个人立马支棱起耳朵,捞鱼的动作都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 第120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7 眼看着大家都或好奇或诧异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望过来,钱宝幺清了清嗓子,索性解释清楚。 “我之前都没见过他,怎么会喜欢他?” “这不是听说白雪喜欢他吗,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儿,没想到王红军看上的竟然是我姐,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儿。” “姐,你可要小心点那家伙,要是脚踏两条船什么的,那就太可恶了。” 钱宝幺三言两语洗清了自个儿的嫌疑,顺便逮住机会在钱宝芝跟前抹黑对方一把。 钱宝芝听后松口气,摸着妹妹头顶的帽子说道,“姐知道,那人不是个好的,所以姐才没给他好脸色,你可不要被他那张脸皮骗了去。” “啊,他很好看吗?我觉得不怎么样呀,还没有卫钢蛋看着帅气。”钱宝幺嘴上一个没把门,下意识把心声秃噜了出来。 现场蓦然一静,钱宝芝面上更加一言难尽,而钱宝幺话里的当事人则唰地红了一整张脸。 钱宝幺:“……” “妹儿啊,你啥审美,卫钢蛋他就是个大老粗,哪里帅了?!”钱宝芝指着那边脸红到脖子的话题人物痛心疾首。 钱宝幺支吾了两下,小声说人家就是好看嘛,她哪里说错了。 王红军那个男身女相的小白脸才不算好看嘞。 可惜当下的审美是以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为主,像卫钢蛋这种人高马大的糙汉子只能被算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长的再好也只算尚可入眼。 然而钱宝幺不知道啊,而且以她的审美,五官立体身材倍儿棒的型男当然比弱鸡小白脸好上无数倍。 钱宝芝发现了这一点,一言难尽,痛心疾首,逮住妹妹教育了好一会儿。 钱宝幺装乖求放过,然后就被护崽的姐姐一脸老母鸡的神情警惕地拖走了,姐妹俩到另一边玩去,离村霸那伙人远点。 只是刚转移了地方,不巧又碰上白雪王红军二人,前者正纠缠着后者看别人钓鱼,一不小心又差点好心办坏事将一个小孩撞进冰窟窿。 好在孩子身手灵活,麻溜地自个儿躲过去了,不然人家家长可不依。 钱宝芝冷哼一声,拉着妹妹绕过他们,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反而满是嫌弃之色。 王红军眼巴巴地看着人走远,理都不理他,转过头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白雪忍不住哆嗦一下,知道自己大概又闯了祸,只好噙着泪花委屈地道歉说对不起。 王红军无故遭殃,还因此被心上人冷待,不禁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对不起?你说再多的对不起能干什么,每次闯祸都积极认错,过后却死不悔改,你的对不起管什么用!” 低声嘶吼出的话落地,不等白雪嘤嘤辩解,王红军转身朝钱宝芝追去,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伏低做小,得个好脸就能高兴半天。 钱宝幺在一旁看得侧目,同时咋舌不已。 这哪是男主,分明是舔狗哇! 作为小说男主,王红军不光在剧情一开始就抛弃了女主不要,还为了讨好心上人混到舔狗的程度,真是让人涨见识了。 钱宝幺感叹之后真想对能够把男主勾走的姐姐道一声女英雄,可惜对方没这个自觉,为了防止妹妹被引诱,没让王红军跟多久就把人赶走了,白雪随即又哭唧唧地黏上去,两人拌起嘴差点打起来,惹得村长媳妇看到后直皱眉头。 “这丫头瞧着不行啊,动不动就红眼睛,都能把你家好脾气的儿子惹毛了,以后怕是过不到一块去。”看出村长媳妇一点用意的村妇如此对她说道。 村长媳妇笑容有些勉强,最终回了句,“我家是拿白雪当亲闺女疼的,结亲是没有的事儿,想来是你听岔了。” 妇人撇撇嘴,心里对那些道道门儿清,只面上不再说啥。 人家宝芝丫头多好啊,要不是她家里打算让她坐产招婿,村里不同宗的人可都要抢嘞,还能轮到村长媳妇挑来嫌去? 冰上的热闹持续了许久,到最后大家收获不一,几乎都不空着手回,个个喜气洋洋的跟过年一样。 钱宝芝虽然没亲自钓,但回去时手里也拎着两条大鱼,是王红军按照约定从他家鱼桶里挑出来赔罪的,心疼得白雪直跺脚。 钱父也钓上来几条,回去的路上凑到俩闺女身边邀功,看上去这一趟冰钓很是尽兴。 回到家,钱母立马放下活计将鱼都接过去冻起来,准备一天炖一条,可以吃好久。 然而等到稍后卫钢蛋提着半桶鱼送过来,她就不这么想了。 人家说他自己不会做,留下来不准备卖出去的鱼让他来就是糟蹋了,不如钱母动手,他凑双筷子一起吃顿。 反正之前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钱母不作他想就欣然答应下来。 看出点苗头的钱宝芝只说对方鸡贼,被钱母听到锤了一顿拉去灶房帮忙干活,留下钱父和小闺女招待着客人。 钱父虽然有点不乐意,但对方是好心送肉上门,他哪能还端着架子不放的,于是回屋拿出藏的酒出来,准备到时鱼做好了和小伙子喝两盅。 钱宝幺扒拉出家里的茶沫子,和着灶上的热水沏上一壶粗茶端上。 卫钢蛋瞧见了,一反沉默不语的架势,动作飞快地将茶壶接了过去,亲自给钱父满上一杯茶水,算是很有眼色的了。 瞧钱父那样子果然是受用的很,喝过一口茶后就态度稍缓地挑起了话头。 卫钢蛋一副老实相,整大只缩在一张小凳子上,问什么说什么,让钱父越来越满意了些。 除却那些老一辈眼光中的偏见,其实这也是一个好小伙儿啊,就是瞧着太凶了点。 “你这长相不行,凶的容易让人对你有偏见呐。”钱父兴头上来,像是关心小辈儿一样直言不讳道。 卫钢蛋凤眼睁了睁,余光悄悄瞥过出去的小姑娘背影,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有、有人觉得好看就成。” 钱父被这话噎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抽抽。 这年头小伙子都这么、这么早熟的吗?不过看看对方的年纪,确实到找媳妇的年纪了。 “嗯,确实如此,到时候找到媳妇,只要人家不嫌弃你就好喽。”钱父感慨地叹道。 卫钢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瞧上去乖的跟只大猫似的,没有一点威胁力。 得亏钱宝幺回屋脱帽子去了,不然光听这一番话大概就能猜测出卫钢蛋其人的‘险恶’企图。 可惜钱父不明就里,还被某人哄着多关心了几句,直到钱母将鱼锅做好,热烫烫的鱼汤端上桌开始吃饭,叔侄两人的气氛正好,随后吃着鱼还喝起了小酒。 钱宝幺坐上桌时见到这情况忍不住挑眉,觉得卫钢蛋情商不低呀,看没多会儿就把对他有偏见的钱父顺毛捋服了。 钱宝芝翻着白眼,权当没看见桌上装乖弄巧的某个家伙,只恨对方对妹妹的觊觎,关键自个儿还打不过人家。 冬天里吃着鱼锅很爽,又暖和又解馋,扑鼻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一顿饭吃了很久,后晌的村里到处飘着鱼香。 在这样的氛围中,晚上钱母又做了一顿,钱宝幺没忍住吃多了,洗漱完上炕睡觉时第一次不等身旁的人睡熟,她就将神识探入空间黑土地上干起了活。 隔了这么多天,空间里的花生豆子已经成熟,钱宝幺控制着神识将其收到仓库里晾着,准备晾完就尝试着用神识脱粒,然后全部屯起来。 目前现实中她家不缺粮食吃,这些收获只能屯着以防万一,留待以后备用。 热热闹闹的冰钓过去没多久,等到天晴雪化了,某一日村里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咣咣咣的震得人耳朵轰鸣。 “怎么了?” “村长让集合开会呢,估计又有啥大事儿要宣布。” 姐妹俩说着就跟着钱父钱母往村里晒粮的场地赶,到地方时人已经聚集一大群了。 村长站在前头提着一个铜锣继续敲着,直到村里所有人都来齐,方才放下那东西,他人站到几块摞起来的泥砖上摆手让大家伙静一静,仔细听他说。 “乡亲们,昨儿个我被叫去镇上开会了。” “上头的领头给咱们下了指示,要进行那什么农…农业改造!” “具体是让咱们几户一起先成立互助组,达到领导口中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目的,你们说好不好?!” 村长精神振奋声嘶力竭地把上头发下的任务讲完,当即带头用力鼓起掌,以示对领导们的敬重和拥护。 下头的村民下意识跟着拍巴掌,其实脸上大都一脸茫然,没听懂具体什么意思,只大致明白上头有了新政策,要他们成立那什么组的。 “是互助组,几家几户搁一块一起劳作互帮互助就是互助组……” 村长站上面不遗余力地向大家解释着,喊的脸都被寒风吹红了才将将让众人明白新政策到底要他们干啥。 钱宝幺对那什么互助组有点印象,记忆中它的全名大概是‘农业劳动互助组’,确实和村长讲的差不多,是上头为了解决农业生产中各自的劳动力、畜力以及农具不足的困难,在农民们自愿互利基础上建立的劳动互助组织。 现在这边是一九五一年,即便是书中的平行时空,按照历史的惯性映射,这件事也该发生了。 等她将自己知道的内容当作理解了村长的话告知钱父钱母他们时,只见那两人一脸莫名。 “可是咱们村的劳力和农具都不缺啊,就是耕牛也有几家喂呢,用的时候花点钱就成,完全够使。” “……” 怪不得村民们听明白后一副莫名其妙没事儿找事儿的亚子。 第121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8 上头下发了指示,不是村民们想不干就不干的。 村长最后做总结说,让大家伙趁着冬日农闲,尽快把这事儿办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过后大家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呗。 散会后,村民们回去思量了大半晚上的时间,第二天难得地开始相互走动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钱宝幺瞧着大半个村子的人来家里串门拜访,其中谈到的主要话题都是互助组的事情。 在此期间,钱二根夫妻俩也出去串了几家门,大都是平时相熟处得来好说话的人家。 最终在村长给的日期来临前,村民们分别试探着找合得来的,磕磕绊绊地组成各个互助组,算是完成了目标。 村长为此又敲响铜锣再开上一场会,将每个互助组和成员一一记录下来,之后还要上交给镇领导那边呢。 另外,等来年开春村上春耕的时候,这些互助组就要一起劳动了,趁着现在提前磨合磨合。 钱二根家加入的互助组是由他拉扯组建起来的,所以组长位置就被他担下了。 只是在提交组员名单之前,卫钢蛋突然找了过来。 “叔,你看我有把子力气,让我加入你们组吧,别人家都嫌弃我。”最后一句话让他说的都带上了一丝委屈。 他这么一示弱,钱二根果然心软了。 钱二根想着卫钢蛋只有他家老一辈留下来的一块荒地,往年被他拾掇的稀稀拉拉不是回事儿,以后在一个组的话正好教教这小子,让他好好学习学习怎么种好地。 到时大家一起劳动,可容不得他再耍滑头。 这般打算着,钱父骤然升起一份责任心,点头同意了卫钢蛋的申请,将他的名字加在名单后面才递交给村长。 同组的组员知道后,因着村霸的强势和能力,也不敢多说什么,本着一个村的情分默认接纳了他。 等到村长录好互信息往镇上跑了一趟,回来告知村民们本次的结成农业互助组的任务圆满完成,大家继续回去猫冬,该干啥干啥去吧。 其实做完这件事,时间已经到腊月了,马上就要过年,大家伙可消停不下来。 腊月刚开始就又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像是要把来年的雪都一气儿下完。 都说瑞雪兆丰年,即便鹅毛大雪下的再大,众人也没什么怕的,反而乐呵呵地看它渐渐堆满了屋顶墙头。 待到雪停,村民们三五成群踩着厚厚的积雪去赶年集。 其中有提前置办年货的,有趁着年底热闹做点土特产小生意的,还有婚丧嫁娶的等等,大家忙忙碌碌,让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 与此同时,趁着天气晴好,钱二根拖出几捆今年积攒下的竹篾,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前的日头下,开始手脚麻利地编织,看上去技术十分娴熟,从他有时晒的舒服了闭着眼打盹都能照样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了。 钱宝幺好奇地在一旁观看,小半天的时间,就见一个个箩筐竹篮在他手中成骨成形,跟玩儿的一样。 不到一会儿,钱宝芝从外面和小姐妹们耍完回来,也被吸引到这边看老爹编竹篾。 看了片刻,瞧得她有些手痒,于是悄悄拿了几根跟着学,结果七扭八扭的没编成什么出来,反而还把手指扎着了,最后不得不皱巴着脸放弃,转头跑去灶房帮钱母的忙挽尊。 钱父瞥了眼大闺女留下的烂摊子,笑了笑没说啥。 等人溜跑后,钱宝幺接手那个残废品,修修补补编出个尚且能用的小簸箕,被钱父接过去看了看,说是比她姐手巧,像他。 钱宝幺不好意思地收回小簸箕,打算放到她们屋里自己用。 因为太丑,就不搁到钱父编出那一堆堪称工艺品的箩筐竹篮中去了。 之后钱父来了兴致,亲自抽出几根比较软的竹篾给她,然后开始手把手教她拿手活计,让小闺女跟着他学编各种箩筐竹篮。 两三天的时间里,钱父将攒的竹篾用完了,编出的东西摞成一摞,除去自家要用和送老宅当孝敬的外都会拿到集市上卖钱。 钱宝幺在此期间跟着学了一手,但真正出自她手里的却没几个,被钱父都留下说自家用,舍不得卖出去。 如果不是她编出的那些看上去还可以,钱宝幺都要觉得这是钱父在给她描补。 “啥时候去卖?过两天就是赶集日啦,到时我一起过去帮忙。”钱宝芝这时候跃跃欲试道。 竹篾编完,确实要去卖了,谁知钱父听到大闺女的问话却摇摇头。 “还没写字,写上字才卖的快,等等我去找人来。”说着钱父就急忙出去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双双一头雾水,不明白钱父要在那些箩筐竹篮上写些什么字。 钱宝幺倒是想说自己识字,写字应该也没问题的,但这明显不符合她现如今的人设,所以也就只能把话咽回去了,打算找机会学习一下认字,以便把她识字的能力表现出来,不然等以后哪天若是不小心暴露出来,到时候就难以解释了。 两人在院里等上片刻,结果等到钱父一脸笑地回来,后面还跟着个卫钢蛋,对方手里拿着一沓红纸,连笔墨都有一份,准备的十分齐全。 “爹,你不会是找他写吧?”钱宝芝指着进门就一副乖巧大猫模样的卫钢蛋惊讶道。 钱宝幺心里有了点猜测,暂时没出声,不过心里的惊奇也不是没有的。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文化普及率远不如后世高,所以能够读书识字的人特别少,更被提是在乡下地方了,一个村子能找出两个认字的人就不错了,一个是管婚丧嫁娶录书的老先生,一个是需要记药方子的土郎中,其他人几乎都是睁眼瞎。 而现在,钱父带卫钢蛋回来的举动却明晃晃地证明,后者是念过书认识字的,且还会写毛笔字,而能被钱父瞧中,说不定人家还写的不错。 果然,钱父应着大闺女的问话点了点头。 “钢蛋儿可是念过私塾的,不光学问好,还会写大字,前两天我看见他买红纸和笔墨回来,一问才知道他是在写春联卖,那给咱们写几个字正好,快去搬张桌子出来,傻愣着干啥。” 在钱父连声的催促下,钱宝芝噢噢应着,恍然地回屋去搬小桌子。 等桌椅板凳准备好,她才回过神,开口就怼道,“不对啊,以前咋不知道他会写对联?真能卖的出去?”那一脸不信的样子就差说钱父是不是被对方忽悠了。 钱宝幺一边帮忙铺着红纸,一边瞧了眼姐姐,觉得自从上次冰钓过后,对方好像就对卫钢蛋非常有意见,一般见面不是甩脸子就是嘲讽,也不知道后者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或者是两人气场不合? 不然怎么每次都被人家噎回来,钱宝芝怎么还乐此不彼地每每再次迎难而上呢。 钱宝幺摇摇头,下一刻就听到卫钢蛋一点没把钱宝芝的挑衅看在眼里的样子回答说,“你们又没问,不过是会写几个字,做甚到处去说。” 钱父:“就是就是,学过的墨水都是自个儿的,干啥嚷嚷的人人都知道。” 钱宝芝:“……” 钱宝幺看着姐姐又被噎住的复杂表情,差点扑哧笑出声来,不过为了对方的尊严,她勉强帮一把适时转移话题。 “爹,你是准备把字写在红纸上,然后贴到那些箩筐上吗?” “是啊,幺儿就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打算写什么字啊?” “写福字,过年讨个吉利,写福好卖。” 父女两人的谈话过程中,钱宝芝缓过了刚才的尴尬,而卫钢蛋也按照他们的决定开始在四方红纸上笔走龙蛇、挥墨渲染,不到片刻的功夫,一个大大的福字就在第一张红纸上成形。 “好!”钱父很给面子地立即鼓掌。 虽说他也不懂写大字什么的,但他会看啊,那个刚写的福字他瞧着就是好看,可不就是好的嘛。 钱宝芝撇撇嘴,抱着手臂旁观着那些写出的大字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钱宝幺瞧了瞧,感觉写得挺有风骨,已是很不错了。 等到卫钢蛋把一沓红纸写完,钱父赶忙让钱母打一碗浆糊出来,然后也不让俩闺女帮忙,自个儿亲手把晾干的红纸福字一张张贴到他编的箩筐竹篮上去,瞬间将其提升了一个档次,想必能卖出个好价钱。 完后,钱父看卫钢蛋的眼光都带上了一丝对读书人的欣赏。 村里都说村长家的王红军最是有学问,看着就像是读书人的料子,但以他的眼光瞧着,分明是卫小子肚儿里更有墨水。 不然平日里咋不见那王红军露两手使使?光说不练怕是假把式。 有了钱父的看好,卫钢蛋这一回又顺利留下吃饭了,气得钱宝芝白眼都要翻到天际去,差点挨了老爹的训。 赶集那日,钱母照例带上两个闺女去坐村长家的驴车。 而钱父则用扁担挑起箩筐,将要去卖的东西都塞进去,悠悠达达地提前启程了。 同行的还有隔壁的卫钢蛋,外加他的小伙伴,他们推着独轮的板车,上面装着鱼桶山货等等杂七杂八的啥都有。 地上的积雪厚厚的还没化,人走在上面结结实实比石板路还平顺,不到小半晌的功夫就到地方了。 卫钢蛋人多势众,在集市上有一定地位,他摆摊的位置一般没人敢去占。 所以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和别处满满当当的摊位比,他们惯常用的地儿还是空着的,小伙伴们顿时动作飞快地将摊子摆开,马上就准备开卖赚钱了。 这边顺利,钱父那里正愁着呢。 第122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09 钱父很少过来卖东西,看着街上挤满了货摊,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从哪儿找一个旮沓挤进去。 “叔,你就在我这边摆着吧,人多好卖。”卫钢蛋及时把人拦住,在他们摊位旁边留出一块地方。 一块的其他人知道他们老大的心思,对于这样根本没意见,甚至一百个情愿,连忙积极地把老人家拉过去,三两下就帮着把小摊子弄妥当了。 “这多不好意思……”钱父受用地笑着道谢,看着卫钢蛋的目光更顺眼了几分。 小伙子眼色好,有前途! 等到钱宝幺姐妹俩逛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两边都已经卖上了。 年底赶集的人多,钱父的福字箩筐簸箕既喜庆又实用,且质量一摸就知道是真实在,所以趁着人流量大,不时卖出去一个,半晌的功夫也下去不少。 卫钢蛋那里卖的更是快,他的东西花样多又是大家需要的,老顾客也喜欢回头看看,因此摊上围着的人基本没散去过,生意好是肯定的,另外带来的人群很是照顾了一把挨旁摆着的钱父。 钱宝幺见钱父那里有点手忙脚乱,于是趁着姐姐到另一边看杂耍,她索性就去给老父亲帮忙。 钱父算账慢,钱宝幺接手过去后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干脆让闺女帮着收钱找零,他专心看摊递货。 如此安排下来,父女两人配合的挺好,让钱父轻松不少。 期间,隔壁摊的小伙子们瞧见情况,一个个挤眉弄眼地将他们老大让到两家摊子紧挨着的位置,后者察觉后绷着脸半推半就地站过去,和钱宝幺并排而立,余光瞅了瞅身旁,他拿过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来买。 这时候要说集市上最好卖的货,春联绝对算得上一个了。 毕竟快要过年了,无论家里是好是歹,基本都得买幅对子回去过年不是。 基于这个,卫钢蛋摊子上的春联卖的倒是不错,况且他写的不赖,大家虽不懂但看着就知道是好的,因此相对于其他摊子上老先生写的那些,他们却比较喜欢到这边来买。 因为卫钢蛋往往会搭上点小东西,半条断鱼尾巴、一点菜干什么的,别看搭头少,却最是吸引喜欢占点小便宜的媳妇婆子们,而往往来集市置办年货的也是她们。 钱宝幺帮着老爹收钱的过程中,转眼瞧见旁边卫钢蛋摊前被一群妇人围着讨价还价,十分热闹。 而他本人倒是慢慢来着一手交钱一手给货,看上去格外气定神闲,东西却没少卖,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的东西卖的快,顺便也照顾了下她那边。 比如待到顾客买的东西多了,他就说一声要不要再添个箩筐簸箕的装起来拿着方便,然后那些人以为两边是同一个摊子,而箩筐簸箕之类价钱又不贵,买回去还能另用,所以大都很是痛快地捎带一个。 就这样不到大半天的时间,钱父的小摊被他们罩着提前将东西卖完了,稍后没买到的人还有些遗憾来着。 钱宝幺将得来的一沓零钱数好全部交上,钱父数着零碎的钞票,脸上笑开了花。 “给,幺儿,拿去买花戴!”钱父抽出一张票子赛给闺女,把其他的小心叠好收了起来。 钱宝幺也没推辞,笑着接过来,打算待会儿买点碎布头,回家自己做绢花,姐姐挺喜欢那种的,比戴买的那些花儿强多了。 对于卫钢蛋的帮忙,钱宝幺首先向人道了谢,对方看了她一眼,神色幽幽的有些让人心头发颤。 钱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他家东西卖的快,东西好是一方面,另一个也是人家卫钢蛋照顾他的结果,所以在弄完自家的事情后赶忙过去也帮着人卖东西起来。 虽然比不上人卫钢蛋手下领着的那群小伙子,但也算是他的一份心意不是。 钱宝幺见老父亲都过去了,那她自己旁观着也不好,索性跟过去一起帮忙,看得卫钢蛋的小伙伴们笑眯了眼,赶紧给她让出一个位置,顺便悄默默将人让到他们老大身边。 这下,一群小伙子吆喝的更来劲了。 铿锵有力的吆喝声总是能吸引人看过来,再加上这边俊小伙美姑娘都有,惹得路过的大姑娘小伙子忍不住跟着过来,在摊位前瞅着人磨磨蹭蹭,最后迷迷糊糊花光了手里的钱。 日头落山之前,卫钢蛋的摊子提前收了。 因为东西都卖完啦,他们要收摊回去,中午大家伙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早点回去能赶上热汤热饭。 夕阳西下,众人迎着寒风结伴回村。 为了感谢卫钢蛋的出手帮助,钱父特地邀请对方一块吃晚饭。 钱母做了一桌鱼宴,炖鱼、烧鱼、烤鱼、煎鱼等等,鱼香味飘满院,诱的人直流口水。 饭桌上钱父和卫钢蛋互相敬着小酒,其他人吃着鱼肉喝着鱼汤,即便外面天寒地冻又飘起了雪花,点着火盆飘着鱼香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其乐融融。 钱宝幺思索了一路,这时候见气氛正好,趁机提起想向卫钢蛋学认字,理由是见他在集市上算账又快又准还会记账,她很想学这本事。 家里的人对此不禁一愣,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上进心。 对于他们来说,读书识字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从小学还好,大了像他们基本都定不下心去学,也学不会了。 但是自家闺女/妹妹如今却说她想学识字,那、那果断要学啊。 经过钱父钱母的请求,以及钱宝芝的暗暗嘲讽,卫钢蛋在饭桌上应下了教钱宝幺认字的任务,只是他前脚刚在桌上老实谦逊地答应,后脚就变了卦。 当时吃罢饭,钱母带着大闺女去灶房洗刷收拾,钱父和卫钢蛋说过几句话后,对方要告辞了。 钱父今儿个心情不错,本打算顺手把人送出门,不成想人家有自己的打算。 “叔,你坐着,让幺儿妹子送送我就行了,正好我给她说说学认字要准备啥东西。”卫钢蛋一脸和气地提议道。 钱父刚吃饱,实际上这会儿也不想动弹,对方的话正和他意。 钱宝幺接过‘重任’,把人送到大门外时,一路沉默严肃的人突然将她叫住。 “幺儿,你真要跟我学认字?”卫钢蛋脸色郑重地问道。 钱宝幺点点头,被他的神情带的也不免心下忐忑起来,下一刻却又见对方霎那间笑如春花般灿烂。 “嗯,那我教你认字,你帮我做身过年的衣裳吧,好不好?”话落,他低头望着她眼含期待。 钱宝幺诧异地睁大眼,明白了这是对方的交换条件。 她有些犹豫,“我的针线活不是太好……”简单的缝缝补补还行,做衣裳就难为她胖虎了。 “没事儿,我不太急,你可以跟着莲婶儿边学边做。”卫钢蛋劝说着,见她面上有推辞之意,不禁神情一低加了把劲儿。 “其实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只是看着朋友过年都能穿他们家妹子亲手做的新衣裳……” 一番低沉的话,叫他说的好可怜。 “好吧,我试着给你做一身,不好你可别嫌弃。”钱宝幺最终顶不住败退下来。 正在低落不已的人立马抬起头露出了笑脸,看着眼前表情无奈的姑娘,他认真地说,“没关系,只要能穿就行。” 被他这般看着,钱宝幺控制不住地心头一跳,恍然察觉了什么,转身匆匆回去。 “明儿个你在家歇着,我给你送布和棉花。”卫钢蛋扬声说出的话被关在大门外。 钱宝幺听到胡乱应了一下,回到屋里时忍不住脸上有点红。 钱宝芝看到顿生狐疑,“你脸咋红了,卫钢蛋那家伙欺负你?” “没有,只是风吹的,外面雪下大了,风吹的紧。”钱宝幺连忙摆手将话题含糊过去。 不过这件事等到第二天就被家里人知道了,因为卫钢蛋送东西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着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钱母说的,钱母随后就让小闺女一边跟着她学针线一边做他那身衣裳,争取过年前给他做好。 钱宝芝得知后都觉得麻木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能磨的,连这一手都使的出来。 不过谁怕谁,他敢给东西让做,她就敢让妹妹拿着练手,最后做成的他不穿也得穿,叫你以后还动不动心眼子。 钱宝芝以为妹妹的针线活应该不怎么行,铁定要让某个无耻的家伙得个教训。 但实际情况是,钱宝幺有前世记忆打基础,针线上的技巧虽然不舍多深,但基本功还是有的,再经过钱母指点,磕磕绊绊地也把人家拜托的衣裳一点点做起来了。 考虑到卫钢蛋平时都穿着皮衣棉大衣,她就准备把对方给的布和棉花做成一身夹袄。 到时不算太厚的夹袄穿在里面,外面再罩一下皮大衣棉大衣,又挡风又保暖,看着也不会太臃肿耽误干活,肯定不赖。 做衣裳的空档里,卫钢蛋时不时会上门教她学些字,顺带看看衣裳进度。 在他的变相催促下,钱宝幺绷着神经用最大的学习能力向钱母学会了打版裁剪做衣裳,针线活练得有模有样,同时字学的也不少了,终于在新年来临前将东西做好交差。 幸好家里年货的事都有钱父钱母负责,再不济还有钱宝芝帮衬,不然她估计还没有那么多时间赶工外加学文化。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不仅卫钢蛋穿上了合身的新衣裳,钱宝幺借着认字显露识字能力的计划也进行的不错,双方对此都挺满意。 紧接着,新年来临,鞭炮声声辞旧岁。 钱家的年夜饭在阵阵炮竹声中端上桌,有炖鱼蒸鸡炒白菜萝卜汤等等,菜色相比起平常来说十分丰盛了。 毕竟是过年的重要时候,大家忙了一年都该吃点好的添添油水,为来年再战。 不过今年钱家和去年有点不同,那就是年夜饭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正是被钱母叫来的隔壁卫钢蛋。 钱母本就看他是个好孩子,本人再稍稍一暗示,他就成功上了钱家的年夜饭桌。 钱宝芝只能干瞪眼,连以前对卫钢蛋有意见的钱父都不站她那一边了,反而和后者亲的很,衬的她就跟捡来的一样。 钱宝幺给姐姐夹菜吃,让她消消气,却又被桌上某人偶尔的一眼盯视的手心微热。 吃罢饭,钱母拿出三个红包给三个小年轻发压岁钱,数目不多,权当图个吉利。 卫钢蛋应当是很久没收到过来自长辈的压岁钱了,拿到手后愣了一会儿,之后很是珍视地收了起来,被钱宝幺瞧个正着,心思不禁动容了一瞬。 接下来要守夜了,钱宝芝看卫钢蛋不顺眼想把人赶走。 没等她有所行动,卫钢蛋以给钱宝幺复习功课为由继续留了下来,而钱母则拉上拉闺女去洗刷碗盘等等,让钱宝芝根本没空找茬了。 钱宝幺这边表现的‘学习’速度挺快,卫钢蛋布置的内容她完成的很好,让他想挑剔都不行。 没了磨蹭的理由,人识相地告辞离开。 送人出门的时候,卫钢蛋在大门外将人拉住,在炮竹阵阵中把刚得的红包塞给钱宝幺。 “给我做什么?你拿着吧。” 外面的声响太大,钱宝幺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把他塞过来的红包又重新给他塞了回去。 两人鸡同鸭讲地说了一会儿,听不清的情况下如同演绎一场默片电影,最后卫钢蛋接过红包上前一步倾身下来。 他附在钱宝幺耳边大声道,“我的大名是卫斯年,你记住了。” 这一声,钱宝幺终于听清了。 毕竟离的那么近,只是对方呼出的热气不可避免地吹在耳朵上,让人禁不住心头一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大名叫钱宝幺。”她鬼使神差地回以自己现如今的名字。 本是轻声说的,恰逢炮声间隙,被身前的人听个正正着,俊挺的容颜刹那花开。 对方什么意思,钱宝幺不敢多想,唯恐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本着女孩子家的矜持暂且将心中的触动按耐下去。 不过平时看着那么凶的人,谁知笑起来竟然如此好看。 钱宝幺心里这般想着,面上神色正常地顺着对方的意思,又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多说几句话。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灶房里,钱宝芝正在向钱母挑破窗户纸告状。 “娘,卫钢蛋子那小心思我不相信你没瞧出来,咋还让人家在咱家吃饭跟小妹接触嘞?” “小妹才多大,那家伙就相中了,肯定不是个好的,看把爹都哄的五迷三道,说啥是啥。” “才回家没几天就遭人惦记,小妹要是知道了……” 钱宝芝逮住空叭叭叭地说上一通,完后抬头一看,却见钱母一脸的淡定,看上去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早已心中有数。 钱宝芝不信她娘不在乎小妹的终身大事,那肯定是后者了。 也就是说,钱母不是没看出卫钢蛋的小动作和意图,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现在,钱宝芝把事情挑明,钱母听了才一点不奇怪。 “娘,你到底咋想的,真想把小妹许给那家伙?”钱宝芝恍然明白后立马震惊地问道。 钱母手里忙活着锅碗瓢盆,瞪了着急状的大闺女一眼,不答反问,“咱不说幺儿,咱先说你,你跟王红军私下那事儿,别当娘不知道。” 钱宝芝不知问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她身上来了,她们不是在说小妹的事情吗。 而且没告成卫钢蛋的状,反而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我跟王红军能有啥事,人家是村长儿子,门头高着呢,做不成咱家的上门女婿。”她撇着嘴死鸭子嘴硬道。 说是这样说,但钱母是她亲娘,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别看平时闺女对着人家王红军端着摆着的,指使着人做这做那,其实心里头不是没想法。 不然以她那臭脾气,哪能允许人围着她转来转去? 怕是早就当成烦人的苍蝇赶跑了。 被挑破了这一点,钱宝芝没再梗着脖子反驳,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能说什么,他们家只有女儿没儿子,肯定要招上门女婿,人家村长儿子能做上门女婿吗,即便王红军同意,他爹他娘也不会愿意,他家可只有他一根独苗苗。 他们两个根本不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缘无分,不想也罢。 “也不是不成。”钱母这时突然说道,让钱宝芝听到瞬间抬起头,立马精神抖擞炯炯有神地看过来。 钱母白她一眼,半暗示半点播道,“他家不愿意让儿子做上门女婿,那你不会嫁过去做人儿媳妇啊,傻不傻。” “那咱家的打算?”钱宝芝愣着脱口而出。 “咱家现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闺女,幺儿这不是回来了么……钢蛋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住隔壁,多方便不是,打通院墙就是一家……你懂?” 钱宝芝怔怔地点头,听话音当然懂的。 不就是让她按着自己的心意嫁给心上人,而家里招赘的人选从她变成妹妹了,正好隔壁卫钢蛋看上妹妹,人家又是个爹娘爷奶都不在的,娘有意让两家做一家,到时无论上不上门都一样。 “那……”钱宝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嫁去王家当儿媳妇当然好,王红军那小子她能拿捏的死死的,让他向东不敢向西,让他撵狗不敢追鸡,他那个挑剔的老娘也不是问题,他们家生活也不错。 只是她要是嫁走了,那妹妹怎么办,真让她挑起他们家的担子? “你都有心嫁出去了还管这个干啥,再说家里谁让幺儿挑担子了,不是有你爹,不是有钢蛋的吗?”钱母擦拭着瓷碗,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越说越觉得之前那个想法不赖。 卫钢蛋要是成了他们家的人,那些担心和无奈基本都可以解决,好处多多。 “但关键是妹妹愿意吗?她要是不愿意我不能安心出门子。”钱宝芝虽然被的心动,但仍旧没同意。 钱母心中有盘算,慢悠悠地跟闺女解释。 “所以娘才没明面上挑破啊,正在看呢,成了咱皆大欢喜,不成就再找,正好你妹还小。” “要是都跟你似的咋咋呼呼,好事儿也被你咋呼没了,老实瞧着,咋呼个啥。” “娘知道你跟钢蛋不对付,不过为了娘的打算,接下来你憋也得给娘憋着,别整天跟个炮仗似的,见着人就吹胡子瞪眼地干炸,把人吓跑了娘跟你急……” 经过这么一席话,钱宝芝顺利被安抚下来,对于卫钢蛋少了针对之心,但对妹妹却多了复杂之色。 等到钱宝幺送完人进院,正碰到姐姐从灶房出来,然后就瞧见对方望着她一脸复杂的样子。 “???” “姐,你是有啥事?” 看着她那欲言又止明显有话想说又不说的难受样,钱宝幺干脆自己先问了。 向来有话说话很是爽利的人这回墨迹了起来,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没说出什么。 钱宝幺奇怪地看了钱宝芝两眼,见她真没什么要说的就转身回屋去了。 因为这时候的乡下没什么晚上的娱乐,所以一到晚上就要睡了,煤油灯都很少点,因此年夜饭过后收拾收拾大家都睡下了,完全不用特地熬着去守夜。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乎乎地没亮,四周的炮竹声就在某一刻骤然炸响,各家各户纷纷抹黑爬起来,放开门炮准备新年第一餐。 有了昨晚的谈话,这一回再看到卫钢蛋出现在他们家早饭桌上,钱宝芝没了嫌弃的态度,反而对着人挺和气的。 钱宝幺察觉后都要以为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呢,直觉里面有猫腻,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人家卫钢蛋确实是好人,姐姐能放下成见平和相处挺好的。 钱宝幺想想就放下了疑惑。 大年初一是要去村里亲戚家拜年的,早饭过后卫钢蛋离开去找他的小伙伴了,而钱父则带着一家子人去老宅给那边拜年。 如今是新社会,不时兴磕头那一套了,所以给长辈拜年时不用跪下磕头,只要鞠上一躬就行。 钱宝幺庆幸这一点,不然她还要给钱家爷奶下跪,若是对方是慈祥的老人也就算了,但人家明显是看不上他们,那她又何必委屈自个儿。 鞠了躬,钱老太只给了大伯家的两个孙子红包,对钱宝幺姐妹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没个好话,还不如大伯母他们的直接漠视。 钱宝芝装了会儿乖就不在那里讨嫌,早早找了借口带着妹妹退出来,留爹娘在那儿做着表面的恭顺孝敬。 出来时,天刚刚亮。 由于天气冷,村里有人用野树根点起了火堆,拜完年的人也没回家,纷纷跑去烤火说说话。 钱宝幺跟去了,烤着火的过程中,身边时不时跑过去三五成群的小孩子。 他们结伴去各家各户叫门拜年,然后讨要花生瓜子炒豆等零嘴儿,偶尔停下来蹲在哪个红纸堆里捡炮仗,风风火火的看着十分欢乐。 这个年过的热闹。 第123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0 年后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地里的冻土都开始化了,村里老人时不时到地头瞧瞧,估摸着春耕将近。 果然,开春后,村长又敲响了他家那面铜锣,召集村民们开动员大会。 今年的春耕与往年不同,因为大家不是各家管各家的了,被村长要求按照小组一起劳动,互帮互助,响应组织的号召等等。 动员大会开完,村里人清闲的日子一去不返。 趁着地里尚且还不能耕种,大家伙先拿出种子育苗,顺便在地头屋前院里等地方洒下几把油菜籽,只等三四个月过后收获了榨油吃。 阳春三月,春耕来临,村里的所有壮劳力都下田了。 按顺序,地里先是种了小麦和玉米,之后等棉花苗育出来紧接着会种些棉花,这是三里村以及周边常年会种的老三样,另外各家根据情况还会留出点地种高粱洋芋等作物。 钱母在春耕前去集市上扯了块碎花布回来,给家里的两个闺女新做了春衫。 钱宝幺穿上那身别具时代特色的碎花衫子下地,跟着大家一块劳作,只不过别人是翻地撒种下苗样样在行,而她则是样样都得学着来,不然一点都干不成。 毕竟前世再怎么艰难的时候,她也没干过什么农活,第一次下手啥都得一点点学。 好在钱宝幺学习能力不错,自己不会就学别人照模照样地跟着做,慢慢地也就上了手,就是速度相比其他人慢了点。 只不过她一个刚下山回村的小姑娘,本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不能苛求太多。 因此,众人大都抱着照顾的心思没严厉要求,见她学的不错且上手也快,还接连夸了几句鼓励鼓励。 卫斯年和她是一个组,共同劳动的时候见她的速度慢,被大家落在了后头,于是手脚飞快地先干完了自个儿的部分,然后就悄默默跑过来帮忙了。 钱宝幺挥舞着锄头刨地,看上去身无二两力累的很,不到一会儿就满头满脸的汗,瞧起来十分努力了,其实介于妖身的福利,她实际上根本没多累,轻飘飘就能做到壮劳力刨出的深度,只是需要控制住力道,别一不小心刨的太深暴露了。 所以落在后面也是她故意为之,人设不能丢,尾巴绝对要藏好。 卫斯年刚一跑过来,她就发现了,毕竟那么大一只,在田里存在感十足。 “你过来做什么?”钱宝幺停下手擦了把头上逼出的汗水,扭头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 卫斯年闷头刨着土格拉,也不耽误他朗声回道,“互帮互助,一起劳动!” 钱宝幺听到这样直直愣愣的回答,心中一动忍不住笑了下,转眼瞧见他刚才分到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过来帮她也不算耽误什么。 她抬头往四周望了望,大家都正忙着农活没工夫关注其他。 几乎是没思量的空档,钱宝幺就身随心动地往旁边让出一拢地,微绯着脸默认了这件事。 两人齐头并进干了一会儿,钱宝幺考虑到新手的人设再次停下来擦把汗歇歇,顺便吹吹磨得泛红的手心。 即便妖身力气大,但细皮嫩肉是真的,初干农活也免不了起茧子。 她这一番动作引起旁边人的注意,对方猛地伸着大脑袋凑过来瞧了瞧,俊挺的眉目立马紧皱起来。 “手快磨破了……不如我在前头专门刨坷垃,你在后面打碎它,咱俩分工合作,速度肯定超上去。”卫斯年试探地提议说。 钱宝幺欣然点头,这么着倒是可以让她不用束手束脚地留太多余地了,即使被人看到做的快也能推到卫斯年身上,她只要跟在后面把对方刨的土坷垃打的细碎就行啦。 不过超越别人什么的她不在意,只要人别累着了。 卫斯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就加快速度前行一步专心刨地,留给钱宝幺一块块没敲碎的土坷垃给她慢慢敲。 钱宝幺这下不再磨磨蹭蹭了,挥起锄头紧紧坠在卫斯年身后。 两个人配合着进度飞快,引得周围看到的人纷纷侧目,进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纷纷打趣地笑开。 钱宝幺和卫斯年都听在耳中,反应不约而同地装羞涩,沉默以对。 后者本就有此意,听到只会心里更欢喜,没有反驳的道理,于是默认下来,然后偷偷用眼角余光往后看,想瞧瞧心上人的反应。 而前者在这时候只要不是个脑子傻缺的,就能明确地察觉到对方用一腔真诚献上来的少男心思,再加上她自个儿之前安耐下的触动,小心思一起也没了跟人辩驳的**。 在大家伙的调侃之下,两个小年轻一前一后老实干着活,气氛却是越来越朝暧昧的方向发展。 眼看着氛围正好,煞风景的人就冒出来了。 白雪正磨叽着偷懒,瞧见这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和谐一幕,不禁深深羡慕到了,顿时眼前一亮。 下一刻,就见她跑到另一边的王红军跟前开始撒娇,“红军哥,帮帮我呗,咱俩一块干。”说完眨着兔子眼期待满满。 “不要,走开!”王红军不吃她那一套,头也不抬地毫不留情拒绝之。 白雪立马红了眼眶,委屈巴巴,跺着脚不依地问,“你瞧人家搭配着就做的又快又好,为啥咱们不行?” 王红军忙活着自己手下的活计,直接怼了句你是人家吗,不是就别打扰他干活。 这话成功挡住了白雪的纠缠不休,却也让她误会了,狐疑地来回瞅了又瞅,误以为王红军是瞧上人钱宝幺了,所以才说出那话拒绝她。 白雪气鼓鼓地撅起嘴鼓起了腮帮子,赖在王红军身边不走,同时心里决定等下工要找机会去和钱宝幺说说,让她别跟她抢红军哥,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村长媳妇看过全程,罕见地没有出声安慰白雪,反而朝着钱家那边多看了几眼,似是若有所思。 正乱七八糟思索着什么,旁边传来儿子一声怒吼。 “你干什么?我刚拢好的地就给你霍霍了,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啊!”王红军看着自己辛苦一会儿的成果被毁,本来的打算肯定要推辞,不由得怒火冲天地朝罪魁祸首喷去。 这个时候,什么风度气质的都见鬼去吧。 村长媳妇回神看过去,神色上忍不住也不好起来。 原来是白雪见求组队无果,她就缠着人帮他忙,帮着帮着把人弄好的地又搞乱了,看样子还得重做,完全帮成倒忙了。 村长媳妇没吭声,全程看着自家儿子对白雪十分排斥的样子,再看看他脚下那片刚拢好又被破坏了的地,恍然想起白雪做类似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了,每每都是好心办坏事,惹得对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很是憋屈。 以往放在旁人身上,村长媳妇没感觉有什么,反而觉得白雪难得心思纯净性子善良。 然而现在轮到自家亲儿子身上,刨去以前的个人偏好再看,白雪其实并不是多么好,村长媳妇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她一直忽略的事实。 那么,与之相对的另一个常被她拿来比较的人,是不是也不是那么坏…… 不管村长媳妇因为近段时间的观察和这次的反思想了什么,王红军那边三番两次被人蹬鼻子上脸已然真生气了,他又怕纠缠太久被心上人误会,所以快刀斩乱麻一点没再看在老娘的份上留情面,恶声恶气地将白雪赶跑。 之后他只当没看见村长媳妇复杂的神色,加快速度干完了自己的劳动任务量。 白雪缩在一旁见此还没露出喜色,对方就转身学着卫斯年凑到钱宝芝身边男女搭配去了,气的她跺脚咬唇地不忿,红着眼睛一头扎到村长媳妇怀里哭唧唧。 可惜后者正关注着亲儿子的举动呢,手下还要干着活,哪里还有闲空安慰便宜‘闺女’。 王红军可不管这里的官司,一门心思跑去心上人那儿献殷勤,厚着脸皮和人搭伴干活,配合无间。 白雪眼泪汪汪,大家嘻嘻哈哈。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对于小伙子姑娘们来说也是,所以在场有类似心思的人可不少,一般做活过程中干着干着就成双成对了,大家伙对此也不说道啥,基本都是看到后笑着调侃几句,也不阻拦。 这会儿又有两对走到一块,众人又借此说笑开了。 先不讲钱宝幺和卫斯年这对,因为他们一个太小一个太凶,被众人下意识忽略过去,而另一对钱宝芝和王红军却被大家伙逮住好好讲道了一番。 “宝芝她娘,你看两个孩子这么投意,不如早点定下,看都到年纪了。”有人笑着提了一嘴。 本是无意间说的一句,对方说出口的时候连钱母的回答都想到了,左不过是以往那些要留着孩子招婿的说头,不能嫁出去什么的,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 谁知这次钱母却松口了,答道是全看大闺女的意思,做父母的还能扭过孩子不成。 妇人听这口音不对啊,立即凑上去挤眉弄眼地询问咋回事,同时还朝村长媳妇那边望了一眼。 村长媳妇似有所觉,本就关注着亲儿子的视线往这边转了下,两人恰好对视上,妇人赶紧递个眼神过去,双方瞬间心领神会。 钱母当没瞧见那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将自家的决定无意间透露出去。 “还能有啥,孩子高兴就成,咱也不是非得真让她招赘,不成我家还有一个闺女不是。” 总之,只要钱宝芝自个儿愿意,不管是招上门女婿还是嫁出去全看她高兴。 而且没了大闺女,他们家还有一个小闺女啊,又不是真断根了。 钱母刚才也看到了钱宝幺那边成双成对的情景,瞧出自家小闺女对人家钢蛋儿不是没意思,心里霎时就舒坦有谱了。 “钢蛋儿是个好的。”继上一个信儿,她紧接着又抛出另一个暗示。 妇人听到这话一愣,抬头瞅瞅那边一前一后干活的两个小年轻,那么融洽的一幕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领会到了钱母话里的意思。 钱家小闺女有个最最合适的招赘对象了,所以大闺女嫁出去也没啥,有好的尽管介绍来。 “这……”妇人想到某个村霸的晃荡性子,不由得支吾了下。 话说,以后那人要是成了钱家女婿会是啥样? 钱二根家不断根是肯定的,而且有了钢蛋子坐镇,以后谁还敢看他家没根儿欺负上去,怕不是要被村霸打残扔出去不可。 不过那也不是她操心的了,人家要是正好一个锅配一个盖,日子说不得也能过的蜜里调油。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以柔克刚绕指柔什么的…… 不等妇人再七想八想,钱母这时又有话说,讲道大闺女确实年纪不小了,让妇人有好的人选别忘了介绍介绍,话音里的含义是他们家闺女不愁嫁,并不是非要抓着哪个人不放。 妇人下意识点头认同,心道钱家大闺女将姑娘家的矜持端的很好,分明是村长家儿子揪住人不愿放手,看那时不时就凑上去献殷勤的小样就知晓了。 钱母透露出自家的意思后就转移了话题,一边闲聊一边干活。 妇人识趣地不再多嘴,等到晌午歇息回去吃饭时,她就悄悄和村长媳妇走到一起去,两人搭伴凑着头嘀嘀咕咕了一路。 白雪那时候正追在王红军屁股后骚扰他和钱宝芝说话,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春耕持续了不短的时日,期间不光是钱宝芝和王红军的关系被大家调侃着摆到了明面上,还有钱宝幺也被大伙儿趁机说笑一通。 卫斯年作为又凶又狠的村霸,对此难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他只默默跟在钱宝幺身后,将男女搭配进行到底,变相坐实村人间新流传出的小道八卦。 而钱宝幺以为众人只是开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整个春耕期间她都在忙着干活,外加挖空心思偷渡点粮种装点她的药园子空间,就连时常给她帮忙进而令村里人瞧出苗头的卫斯年都没多注意。 卫斯年倒不觉得受到冷落,霸占了她身旁的位置就十分满意了。 反正他不光借此达到了自个儿的隐秘小目的,还趁机赶跑了村里不知几个想往她身边凑的有心人,怎么都是赚了的。 钱宝幺也很满意,因为身边人少,方便她偷渡粮种,这不春耕刚结束,她空间里新种下的小麦玉米棉花高粱等作物都已经出苗了,长势喜人。 正在她为此高兴得睡不着的功夫,钱宝芝这一晚也难得没有一沾炕就呼呼大睡,反而在那儿翻来覆去地一看就是有心事。 “小妹,你、你现在还是瞧着王红军那厮不像个好人吗?” 翻到最后,钱宝芝忍不住裹着被子扭啊扭的扭到妹妹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 钱宝幺的神识正在药园子空间里对花生和大豆脱粒装袋,忙活着呢,骤然听到姐姐的问话愣了下,下意识反问,“是你和他过,我怎么看他有甚关系?” 在感情这一块,钱宝幺虽说自己比较迟钝,但对于别人间的黏黏糊糊,她倒是挺敏锐的,最近将钱宝芝和王红军两人的事儿看得分明。 再说春耕期间大家伙都在调侃他们,她又不是瞎聋傻,怎么会看不见、听不到、瞧不明白呢。 不过这都是钱宝芝的个人私事,人家不说,她也不会没眼色地乱提起。 只是这会儿钱宝芝自己耐不住跟她说了,却是计较她对王红军的看法? 完全不是问题呀。 “只要他对你好,我可以暂时收起那些偏见,以后大家和平相处呗。”钱宝幺很干脆地表明态度。 毕竟关乎着小命呢,且看且珍惜,一起走着瞧。 钱宝芝罕见含羞地红了脸,躲在被窝里羞答答说以后肯定会把人管好,就是希望妹妹不要因为她的关系而和不喜欢的人凑成一家受到委屈。 好在妹妹没有责怪她,反而都在为她着想,钱宝芝感动之余想想往后嫁人的生活,霎时脸上飞霞,摇头晃脑地埋进被子里躲羞去了。 徒留钱宝幺在外,挠挠头有点没明白对方的纠结点在哪儿,索性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忙活她的种植大业去。 或许钱宝芝是知道点什么,所以才在那一晚询问妹妹的意见。 因为第二天他们家就有村里的媒人上门来了。 媒人就是那个之前在钱母和村长媳妇之间牵线搭桥互相递话的村妇,都是熟人。 当天妇人趁着农忙刚过有空闲,穿着最好的衣裳上门来,先是话里话外将王红军夸成一朵花,然后步入正题替村长家向钱宝芝提亲,询问钱父钱母意见如何。 钱父钱母心里早就有谱,但本着姑娘家的金贵矜持推却了一二次。 直到媒人第三次上门再提,夫妻俩才终于应下话。 至此,钱宝芝和王红军两人才光明正大地有了婚约,因为两人年龄都不算小了,特别是王红军相比起来还大了点,村长媳妇比较着急抱孙子,所以钱父钱母刚应下她就催着媒人拉合两家先递了手绢,之后的六礼什么的陆续走着。 当钱宝幺得知这事后,意外又不意外,只是觉得剧情这下大概要彻底崩了吧。 毕竟小说男主都要抛弃小白兔成功爬墙跑了。 只是白雪终究是个隐患,要知道她人还在村长家住着呢。 万一剧情有修复的惯性,别王红军还没娶得他心心念念的红杏,剧情又让白雪搞幺蛾子把他们两人以不抗力硬凑到一块去。 想到此处,钱宝幺就借着说看到白雪在村里纠缠王红军,暗示姐姐注意那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小心点对方,别一不小心到手的忠犬被人临了截胡,不然到时可真够呕心的。 钱宝芝得到提醒没有当一回事,不过她也借此和王红军约见了一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多久,村长家就明言收下白雪当干闺女了,将来是要嫁出去,彻底斩断白雪对王红军的那点小心思。 不管其中是谁的主意,对于这个结果,钱宝幺表示只想伸大拇指。 行叭,小说男女主成兄妹了,在一起的可能性变得几乎没有,等到钱宝芝再嫁过去,那就真的各奔一方了,真是可喜可贺。 钱母这回也差不多放心了,觉得村长家够意思,村长媳妇看着也转过弯儿来了,闺女嫁过去肯定吃不了亏。 那白雪别看现在被村长媳妇宠着,但是当了闺女还能在家几年,时间到了嫁出去完事儿,根本不再存在啥威胁。 钱二根一家人都很满意,积极为嫁闺女做着准备。 村长家也挺满意的,除了白雪。 她可是一直想着要嫁给她的红军哥的,这下没了希望,感觉心都要碎了,又见一向宠着她的村长媳妇这次也不向着她,在得知期望真的无果后哭着跑了出去。 当时日头落山不久,又下过一场雨,天黑路滑的不好走,但白雪跑出门后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毕竟是宠过疼过的,村长媳妇担心不已,拽着一家人出去找,在村里摸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村长一家出动,不到一会儿就惊动了村里人,片刻的功夫,差不多半村子人都出门看情况。 大家帮着把村子找遍,也没找见白雪的人影。 最后还是一个住在村口的老人说瞧见了,人往山上跑了。 “……” 众人都有些无语,天黑路滑,她跑山里干啥,不是找死么。 一个女娃子家家的,万一出了事咋办。 钱宝幺却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妖,进山就相当于进了水的鱼,只要不是愣头往深山里冲,对于兔妖来说就不会有什么危及生命的大问题。 但是村里人不知道啊,因为关乎到人命,所以问清楚后都重视了起来,被村长组织着赶紧点上火把,一块进山找人去。 随后,亮着火把的长龙打破漆黑的夜色,从山脚缓缓进入山林。 “白雪——” “白雪——” 看上去分外平静的山上响起大家伙一声接一声的呼唤,惊起一片又一片的飞鸟,却得不到任何想要的回应。 眼看着都要到半山腰了,人还没找到,村长无奈让大家分散去找人。 众人三五成群地组成小队散开,一面喊着白雪的名字,一面拿木棍四处敲打着四处寻找。 钱宝幺这回也跟着来了,被卫斯年拉入他们那群小伙伴里紧紧护着。 突然,小队一侧蓦地响起一声惊叫,随即就是晃动的光影。 有人脚底踩滑落下去了! 第124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1 突然的一声惊叫吓起一片夜鸟,晃动的树影中只见一个身影踉跄着翻滚下去,伴随着惊慌的连声呼救。 事情发生的太猝不及防,众人差不多都被吓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扑了上去,在紧要关头及时把人将将拉住拦下。 大家伙这才回过神,赶紧聚集过去打起火把查看情况,却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待的地方是一处草坡,看似没什么危险,但再往前几步就是断崖,底下都是尖锐的碎石头,若是摔下去了不死也残。 脚底踩滑滚落下来的是村里一个半大孩子,现在人还懵着,哭都哭不出来,被他爹急忙过去抱进怀里后方才反应过来,吓得嚎啕大哭。 而救人的则是卫斯年,村里人一直忌惮不敢招惹的混混头子,关键时刻的出手让回神的村民们刮目相看,往后对他的看法和偏见怕是要改一改了。 虽说有诸多好处,但钱宝幺后怕不已。 再多的好也是真的把人救下了才有的,万一人没救下来还把救人者拖下去了,那卫斯年岂不是要危险了? 钱宝幺不敢想,一想到时卫斯年会出现危险,她怕不是要显出不同之处也得把人救下才行。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对于那个人,其实她早就心动了吧。 只是因为在感情上太迟钝,她把自己都瞒了过去。 不过也不算太迟不是吗? 卫斯年或许感受到了她的惊惶不安,把那个倒霉的孩子交给对方家长后就立马回来了。 他朝关心他的小伙伴们安抚性地点头确认没事了,然后在黑暗中悄悄牵住钱宝幺犹在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和大家一起继续往山上寻找。 “这样更安全一点。”男人低声解释。 钱宝幺沉默了下没有挣开,“……嗯。” 那对受到惊吓的父子转道下山了,刚经过那一遭,村长也不能还要强留对方帮忙,更何况比起那个白雪,他看重的始终是同村的自己人。 所以在派人送回那对父子之后,他又把人集合到一起挑出其中年龄小、身体弱的通通送回村子,以防再次发生之前那样的事,在这之后剩下的基本都是些青壮年了,小心一点的话,在山上摸黑找人不是问题。 只是白雪不知跑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一群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一点毛影儿。 眼看帮忙的人越来越焦躁,村长都快要放弃让人回去,等天明再过来寻人了,但是考虑到白雪现在是他们家干闺女,他媳妇还有点宝贝着,不好直接不管,于是村长决定再寻一会儿,再找不到人就让大家伙下山。 众人在半山腰绕了大半圈,终于在一个隐蔽的树丛中找到了点人走过的痕迹。 他们顺着人迹追踪了一段,等到痕迹消息又寻不到人去的方向了,这时候钱宝幺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有点像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那一刻的味道,却又有不同。 钱宝幺翻翻原主的记忆,诧异地发现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妖气。 然而对于混入人间沾染了人气的半妖来说,一般情况下妖气都收敛的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显露出来的。 不然会不会被人世间的能人异士发现除掉是一回事,万一被同类察觉相残也是大忌。 现在林间有妖气泄露,八成是那白雪冒然跑上山受伤了吧。 钱宝幺看着周围正在四处寻找踪迹的村里人,又抬头望望黑乎乎的深山高处,觉得他们不应该再往上走了,再往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威胁存在。 考虑到这个,她拽了拽和卫斯年交握的手,向他示意了一个方向。 “那边。” 妖气一缕一缕飘来的地方,白雪肯定是在那里。 卫斯年没问为什么,看她指了后直接就朝那个方向走去,同行的小伙伴麻利地跟着一块。 其他人本就找的有点烦了,见他们这里貌似有了进展,顺即也坠在后面一起去。 钱宝幺根据妖气飘来的方向不时指路,卫斯年每次都自然地改变路线,明面看上去就像是由他在带路一样。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被灌木丛遮挡着的山洞前面。 山洞洞口不大,夜色漆黑,再加上又有灌木遮掩视线,如果不是特地观察的话估计他们再把半山腰转悠几圈也不一定找到这地方。 钱宝幺把人带到这里朝卫斯年点点头,表示人或许就在里面,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卫斯年深深看她一眼,将人拉在身后挡住,而后朝其他人摆摆手,就有胆子大的小伙子借着火把的光上前试探着扒开灌木丛查看,果真在被掩住的洞口位置发现了一小段扯断的布料。 众人见此神情顿时一振,叫来跟在后面走得直喘气的村长瞧,确定是他们家给白雪做的衣裳料子。 碎布料是在山洞洞口找到的,那人在哪里还用说吗,村长果断带着几个壮小伙进洞寻找,让剩下的人在警戒外加稍稍歇息。 卫斯年没有进去,他的那些小伙伴也不会上赶着做白工,而是趁机找个地方坐下歇脚,顺便八卦一下村长家干闺女以往做下的那些蠢事一二三,表示鄙视嫌弃一番。 钱宝幺从把人带过来后就没再出声,不过这也挡不住卫斯年的询问。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需要知道点具体情况,方便应付之后旁人的查探,有什么麻烦他会帮她挡着,必定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烦扰和伤害。 因此在周围其他人都在伺机休息闲聊的空档,卫斯年悄悄把人拉到一旁,隔开旁人打趣的视线,转过身将人围在树干和他的怀抱之间,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那么多人一起寻找,其中不乏回打猎的老手,然而他们都没找到白雪过来的踪迹,但是表面上却由他找到了,过后那些人肯定是要过问这事的。 不趁这功夫问点实际上的东西,他怕之后回答时编造出的理由应付不了他们。 钱宝幺对此有所准备,支吾了一下说是白雪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反问卫斯年难道他没闻到吗。 卫斯年怎么知道人家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有的话他更希望贴身闻到的也是眼前这位,所以他十分有危机意识地摇头回答说和对方根本没近距离接触过,哪里知道人身上会有特别的气味。 “是什么样的气味?”他具体往深里探问,不知是为了得知更多的信息,还是方便他借此和心上人待更长的时间。 “额……”钱宝幺脸上诡异了一下,简单形容道,“一股兔子的味道。” 卫斯年贴近的脸上懵了一瞬,“兔子?” “对,我鼻子对气味比较敏感。”钱宝幺说着神秘一笑。 卫斯年对于与这个答案有点莫名又有些无语,兔子身上能有什么味道,不是和家里养的那些牲畜一样的么。 话说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带着兔子的气味,而且还严重到能被人嗅出? 不过即便再感到荒诞,也不妨碍卫斯年根据问出的这点东西思考出最妥当的应对方式。 等了片刻,山洞里终于传出动静,进洞的那些人寻到白雪了,一块把人带了出来。 白雪还是那副红眼睛的小白兔样,只是比以往头发和衣裳乱了点,想必是在跑动过程中被树枝草叶挂乱的,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为了防止人再走丢,村长亲自将她找出来带在身边,一群人护着她们准备下山。 此时早已过去大半夜,天际已经泛起了光亮,找累了的大家伙迫不及待地要回家补觉。 不过也有细心的人记起他们是怎么找到人的,于是开始询问这件事的功臣卫斯年。 白雪听到了也望过去,拿着闪亮闪亮的兔子眼看向他,那一副发现你竟然对我有意的恍然、但是抱歉我有喜欢的人、注定要对你狠心的一系列表情变化,令看出这一切的钱宝幺无端打了个激灵,浑身冒鸡皮疙瘩。 可惜,卫斯年不按套路来,没如同白雪想象中那般借机对她表明‘心意’。 人家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白雪躲在那里,卫斯年就照搬之前和钱宝幺谈话时的说辞。 “我鼻子比较敏感,能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 “所以,那会儿你是碰巧闻到白雪就在附近的气味了?” 卫斯年点头,对于白雪再次扑闪亮起的兔子眼看都不看,手下反而抓紧了钱宝幺温热的手腕,将人遮在身旁护的牢牢的。 大家听到他们说的内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忍不住支起耳朵听。 有人就狐疑了,“白雪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为什么我没闻到?” 说着话的功夫,那人正走在白雪身旁,于是趁机凑过去吸了一口气,吓得白雪立马眼睛红红往村长身后躲。 村长笑骂着把人赶开,自己却也疑惑白雪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他们一家都没察觉到啊,不然这次找人也不会白花那么多时间了,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如此想着,他禁不住仔细瞅了瞅身旁的白雪,对方却目光躲躲闪闪地低下了头。 钱宝幺敏锐地发现,那兔子的余光紧巴巴地黏在卫斯年身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眼睛的目光中竟然染上了几分羞意,就如同她之前看向王红军的那样。 “……”不会吧。 第125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2 白雪被找回了,村长媳妇又气又恼,将人灰溜溜拉回家,之后几天没出来,也不知道是吓怕了,还是被关起来了。 帮忙的人家稍后各自都得了村长家送来的一点感谢,没让大家伙抹黑白跑那么一趟。 过后的一段时间,村里人茶余饭后都在说着这件事。 老人们对白雪这个外人的印象更差了,有的就劝说村长媳妇,让她早点找个人家把白雪嫁出去得了,别留在村上祸害他们自己人。 几次三番后,村长媳妇不免被说动,但毕竟那是她疼过宠过的小姑娘,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所以暂时没找到什么好人家,而且目前他们家最重要的是把儿媳妇娶回家来,不然哪有上头的哥哥还没成婚,下面的妹妹就出门子的。 村长媳妇有了决定就立马去给媒人送了礼,这么一方有意加快进度,另一方也有意早日嫁过来镇住小妖精,再加上媒婆在其中联络运作,最后婚期很快确定了,就在秋收之后。 那时间物质丰富,又恰好有一个与男方女方都匹配得上的吉日,举办婚事正合适。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田里的禾苗在春去夏来中渐渐抽茎抽叶,长势喜人,预示着如无意外的话,今年的收成应该是挺不错的。 与此同时,钱宝幺随身小空间里的庄稼早已收割过好几茬,所得的成果不少,然而屯起来后也才占据仓库一个小间,想要用粮食全填满还要再接再厉才行。 这时候,村长开始组织大家按照互助组的形式下田锄草翻地了。 因为田里不光长禾苗,那些杂草什么的也是疯涨的很,必须及时锄掉给庄稼节省地里的营养不是,不然到时哪来的大丰收。 钱宝幺作为互助组的一份子,当然是要跟着下地锄草的,不过有卫斯年左右不离地帮忙,其实她做的都是小活,倒是累不着,白天上了工,晚上回去还有余力在自个儿的小空间里再忙活一通。 这时候的农活不比春耕那会儿紧张,只是由于活儿精细,花费的时间也不少。 再说天气越来越热,也就早上和晚上稍微凉快些,大家伙就喜欢赶早赶晚趁着这两个时间段在地里忙活。 所以,等到一天的农忙结束,披星戴月是常有的情况。 这天傍晚,只见日头落山了,地里挥舞着锄头的众人也没有哪个回去的迹象。 直到夜幕时分,天上升起了月亮,饥肠辘辘的大家伙这才收起农具,顶着满天的星光陆续结伴回村。 老一辈的扛着锄头走在前面,一边领头回家一边闲聊着庄稼上的事儿。 中年的媳妇汉子们紧跟在后头,听着父母长辈的闲谈,顺便琢磨着晚饭做啥吃啥的实在问题。 磨蹭在后边的大都是些村里的小年轻,仔细瞧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走一块。 剩下的那些人,要么是还没说人家的姑娘们说说笑笑挤作一堆,要么是仍旧光棍儿一条的小伙子们嘻嘻哈哈凑成一团,让回村的路上气氛热闹又充满生活的气息。 钱宝幺和卫斯年并肩后面的一处,周围的小伙伴都识趣地给他们让出一片空间,方便这两人趁着摸黑说点悄悄话。 眼看着近来这两人终于有了点黏糊劲儿,这种时候,没有哪个会不识相地上前打扰。 钱宝幺意识到对方坚持了这么久,应该到打破暧昧的时候了,不禁低头安静下来。 她要仔细想想,是再矜持些,还是顺势接受呢。 或许只是她自作多情乱想的,人家也许不是这个意思。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回过神后的钱宝幺忍不住暗嘲自个儿这番思想变化,即便是平时再淡定不过的人,遇到喜欢的对象了也是照样患得患失起来。 “幺儿。”卫斯年这时开口打断了她的自嘲和反省。 喊了声这个昵称,他紧接着压着嗓子轻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钱宝幺心口控制不住地砰砰跳,被她强制按捺下去,故作冷静地回道,“我?我……大概喜欢英雄吧。” 这个时代谁不喜欢英雄呢。 英雄被所有人景仰,前途不说无量也不会太差,更不必担心有朝一日天翻地覆被人打压批判,所以做英雄最有保障了。 卫斯年听了果然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 钱宝幺承受着对方凝视的目光,心口的悸动一下比一下厉害。 不用再自欺欺人,她也知道这是怎么了。 所谓动心,不过如是。 好在令她动心的对象早已将一颗真心捧到她跟前,只等她稍稍停驻视线去垂青。 “我们回去吧。”她第一次主动拉上卫斯年的大手,夜色下不敢看对方的神色,只顾脸热着闷头往前头,后面那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将她的手紧紧反握住。 “咳,等这活儿忙完,赶集你去不去?” “家里没事儿的话就去。” “那、那到时一块吧,我借辆洋车子过来载你。” “……嗯。” 两人在洒满月光的路上默契地说好,只是直到田里草锄完地翻好也没机会实施约定。 因为等他们刚忙完一段,还没歇上片刻,夏天来到,许久不下雨,天旱了起来,村长紧跟着又组织互助组挑水灌溉,众人马不停蹄地开始又一波劳作,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灌溉不是轻松的活计,由于这个时候的田里还没有打福利井,所以只能从河渠里一桶桶挑水浇地,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和体力。 好在三里村旁边就有条大河,距离他们耕作的田地也不远,起码比别的村子方便些。 为了保证今年的丰收,村长让大家伙全都下田出力,基本男女老少都被派去挑水干活了,担心唯恐慢上一步,河渠的水就被上流的村落截走或者干涸,让他们村没得用。 幸好他们村旁的那条河水流量够可以的,没有在大热天里日头的炙烤下枯竭,也因此没有叫上流几个村子冒然截了去。 就这么紧赶慢赶的,眼瞅着村里一大半的地都灌溉过了,村长和老一辈终于稍稍缓上一口气。 只不过这一口气还没出完,镇上就突然派人过来通知让村长去开会,道是有事情要说。 村长觉得这时候让去开会有点没事找事,毕竟村上的灌溉事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关乎一年的收成嘞,这猛不地就把主事人叫走是想干啥呢。 但是领导的命令在那儿搁着,村长没法不听,只好先让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暂代他管着浇田的事儿,他自个儿则骑上卫斯年借来还没来得及用的洋车子,跟着前来通知那人咣咣响地去镇上开会了。 因为有几个族老在,少了村长其实没啥,大家伙按照之前的安排该干啥还干啥。 只是等到后晌村长从镇上回来后,立即在当晚敲响了铜锣,召集村民们开会,向大家伙宣布一个炸雷般的消息。 就在乡亲们紧急抗旱的关键时候,上头又下发了新的指示,要建立什么农业生产合作社。 他们三里村接到了领导的任务,也得紧跟组织的脚步建一个,积极响应号召。 村民们听了村长的一席话之后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实际上心里头对此真没啥积极性,有那心力还不如下地多挑两桶水呢。 但这件事吧,就如同当初成立互助组时一样,不做真不行。 然而村长也知道大家伙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地里的旱情,对旁的不想多放什么精力,所以还得想个简便的法子出来,既能应付了领导布置的任务,还可以省了大家的功夫,以便留出更多的时间伺候庄稼。 村民们讨论了一番,最后索性省事儿地将之前村里那几个互助组收拢到一起,简单命个名算交差了,就叫三里村生产合作社。 三里村生产合作社成立的当日没啥特别的,除了村长为此特地又往镇上跑了一趟,其他人全忙着挑水浇地抗旱,根本没意识到新的形式对他们以后生活的影响。 直到抗旱结束,紧跟着又要忙着往田里施肥时,合作社带来的变化才突出在众人眼前。 首先,最明显的是地不是自家的了,村民们的所有土地都收归合作社所有。 其次劳动的形式也跟着变化,互助组被解散归于合作社,劳动集体分配,公粮集体交,收获也集体分成等等。 众人听的一脸懵,大致了解到什么都不是自家的了,全都是社有国有,只有地里的活还是要他们干的,至于最后的收获能留下多少,不到时候见着了谁也不敢肯定。 如此一来,大家没了生存根本,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村长自个儿也不怎么明白,但为了安抚乡亲,他不得不找机会一场连一场地开会解释,最后尝试着用新的组织方式安排活计,让大家伙忙起来才将将安定住人心。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田里的施肥工作如常进行着,只不过劳作形式与往年不同罢了。 大家起初不是很习惯,之前只需要忙完自家地里的就行,现在村里所有的地都是合作社的,每天做活的地方需要看安排,不一定是到哪块地头干,搭伴的人也不固定,猛不地还有点不习惯,只得慢慢磨合适应。 忙完这一阵,村民们没有歇下来,继续忙着收油菜。 本来是各家随手在田间地头院前院后撒下的种子,等到收获榨出油就是一年的用量,结果现在全成合作社共有的了,收了后不仅要按照收成上交一部分,剩下还得平分,这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更有的不免联想到秋后的粮食分配上,顿时心思不一。 钱宝幺就见到家里的钱父钱母背着两个闺女在暗地里唉声叹气,本来他们家今年可以多榨些油卖掉换钱的,结果形势一变,现如今能分到的油够接下来一年用的就不错了。 好在他们家有四口人,在村里的家庭中不算多也不算少,多少不会吃太多的亏。 不过那些人口多的家户可是要赚了,往年吃都不一定吃得饱,现在轮到均分均配,估计不仅能吃饱,还能有所盈余嘞。 亏的多是家里人口少地又多的人家,那才是血亏。 可上头是这么安排的,吃亏也没办法,只希望之后这种新劳配方式能更完善些才好。 一场劳动过后,大家伙渐渐适应新的劳作分配形式,迅速成为合格的合作社社员。 盛夏来临,合作社给社员们派发了给玉米授粉、帮棉花树捉虫等劳动任务,每一个在社的社员都要领取任务去劳作赚工分,不然秋收后没得换粮食,下一年没得吃喝。 卫斯年和他那群小伙伴因为这个被影响的不小,也不得不拿起铁锨锄头顶着大太阳下田老实干活。 以前他们能上山下河捉些野物什么的送到集市上卖,或者找点别的活计赚些银钱就能裹住一众小伙子的吃喝。 但是现在不行了。 河里鱼虾、山上的兔子野鸡之类的都变成公家的,不能再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去抓去逮了,连到集市上卖都小心翼翼的,还要顶着被镇上的纠察小组逮住坐班房的危险。 而且随着上头政策的施行,慢慢地大家察觉到,自由买卖的集市估摸着也快不存在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要上交公有、集体买卖,私自去弄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被抓到是要被批评宣告的,不光丢钱丢物还丢人,那谁顶得住啊。 这么着一段时间后,等到夏去秋来,事情果然如同有些人预料的那般发展。 众人发现即便有钱,想买粮食之类的东西也得去国有的粮站杂货店,私开的摊贩基本没进货来源、也没什么可卖了。 只有偶尔哪处偷偷开的小集市上,还能见到往常交易的那些最普通的生活物品。 钱母为此唉声叹气不少次,因为这么一来,他们家想一次性买齐油盐酱醋茶都是问题,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现如今什么都管制起来,还没有往年生活的自在。 但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小老百姓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适应着尽量让自家过的好点吧。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这边天高路远过的比别处其实还好一些,起码暂时饿不着。 然而和以前是没法比的,乡亲们为此都有些怏怏不快。 直到田里的庄稼成熟,该秋收了,众人才终于浑身一震来了精神头。 秋收好,收完就有新粮吃了。 第126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3 忙忙碌碌的一夏过去,等到秋高气爽之际,三里村终于迎来了今年的丰收。 秋收是一年到头最欢欣也是最忙乱的时候,村里基本所有人都下场了,连同那些春耕和夏忙时逃过一劫的小孩子们都被派遣了活计,每个人都要为收粮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了,按照合作社的宗旨,只要干活的人就有工分拿,才能在秋收后分得口粮,不然毛都没有,来年喝西北风去吧。 只不过大人小孩儿甚至男人女人的体力和劳动量都不同,工分也随着上头指示的细化浮动分配着,总体是干得多多得、干得少少得,暂时看来算得上是极公平的。 这也让大家即便在心里对于合作社的劳动模式有什么不满,大面上也说不出怨言来。 钱宝幺在秋收的时候理所应当地也下场了,不过钱母为了照顾小闺女,特地拜托村长媳妇帮忙给她分了个轻省的活计。 两家已经算是半个亲家了,且小儿女的婚事在秋收忙完就要办起来,这点小忙不至于推诿。 最终经过村长家的一点照顾,分摊到钱宝幺的活儿也只是看看场子赶赶鸟雀之类的项目,累是累不着人,只是相应的工分也拿的比其他人低些。 不然大家都抢着去干轻便活计了,谁还会为秋收掏力气。 钱父钱母正值壮年,是家里主要的壮劳力,钱宝芝的庄稼活也不在话下,有他们三个在,基本也没指望钱宝幺能挣多少工分,左右有个活做不让旁人说闲话看低就是了。 所以,不管工分低不低,钱家三人首先是满意的,别人见了也只笑说他们家宠闺女。 钱宝幺直到这个时候才再次见到白雪,自从对方上次半夜跑上山被找回,已是许久没在村里露过面了。 即使白雪犯过那次的错,甚至差点牵连出人命,但看分配给她的活计,想必村长媳妇对她仍是保留着几分情意的,不然也不会怕娇嫩嫩的小姑娘下地干活累着晒着了,特意帮她安排了个帮忙做饭的活计。 毕竟是曾经疼过宠过的人儿,如今还是放话认过闺女,钱宝幺倒是理解村长媳妇的这番操作。 人之常情嘛,不为过。 只是理解归理解,等到晚上收工回家,钱宝幺该为此提醒自家姐姐的还是照常提醒。 眼看婚事不日就要举行,别煮熟的鸭子到嘴却飞了。 钱宝芝虽然不认为都到这个时候了,王红军还能掏出她的手掌心,不过等到第二天再去下地干活时,她却把这事放在心上考虑了一番,先是拿话考验了一番王红军,等到对方恨不得诅咒发誓自辩清白才把人放过,甜甜蜜蜜地给一个甜枣再把人哄的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男人这边放心了,钱宝芝就把目光转移到女方身上,在白雪中午和几个做饭的婶子们往田里送菜送汤时暗中观察了下。 “小狐狸精。”钱宝芝随后低咒一声。 因为经过察看,她发现白雪好像对王红军又起了纠缠的心思,也不知道上一段时间是真的死心,还是藏起了小心机没被她瞧出来,差点将她蒙混过去。 钱宝幺正坐在一旁喝着绿豆汤,猛不地听到这句脱口而出的小声怒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住。 “咳咳咳——”一阵咳嗽后引来姐姐关心的询问,钱宝幺抹把脸保持微笑只说没事。 钱宝芝看妹妹喝口水呛的脸都红了,不禁心疼地帮她拍背缓缓,顺便明说那白雪看着不像是个好的,她妹妹就像个单纯的天真小白兔,以后还是离那人越远越好。 “我看她就像个见到男人走不动道的狐狸精,你别和她走的太近,万一对方转移了目标,看上卫钢蛋把人夺走了咋办,到时可有的你哭。”钱宝芝作为姐姐却操着老妈子的心,一旦叨叨开就担心个没完。 钱宝幺嘴角抽抽,灌一口绿豆水压压惊,心道白雪这会儿可不敢把主意打到卫斯年身上去。 当时那一句野兔子的尿骚气,可是把人吓得连刚因为英雄救美而起的涟漪都瞬间冻成冰了,白雪怎么还敢往卫斯年身边凑。 还有…… 那啥,她能告诉姐姐吗,其实真狐狸精就在你身边呢亲,被骂狐狸精的那个才是真真小白兔。 可惜钱宝芝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此刻还在一脸严肃地叮嘱妹妹,并在心里为白雪其人打上一个大大的叉。 往常还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那白雪或许真不简单。 别的先不提,就说眼前吧。 明明人家都有主了,对方竟然还想往里插一腿,也不知道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本性如此,真是令人可恶。 经过一番思量,钱宝芝这一回才真正对白雪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也只是警惕罢了。 你说忌惮?不可能的。 虽说那丫头近水楼台,但要是王红军能看上她早就看上了,还能等到现在去? 实话讲,钱宝芝对心怀不轨的白雪是不屑于忌惮的。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骄傲,更相信被她握在手心里的王红军,只是记着妹妹几次的提醒,以防对方最后狗急跳墙弄出啥事恶心人,她才在心中升起警惕。 心思百转的空档,眼看着那边白雪频繁想往王红军身边凑,舔着脸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后者紧皱眉头,脸上都是嫌弃和排斥,偶尔还轻飘飘往这里瞄上一眼,暗含期待。 钱宝芝翻了翻白眼,心里对王红军的反应略微满意,面上却故作生气地朝对方招了招手。 王红军本就注意着这方向,见此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夺过白雪递上的碗就巴巴地挤过来了,将手中的那碗绿豆汤奉上,伺候前后跟村里的哈巴狗似的,要是有条尾巴说不定他早就摇上了。 虽然村里有人对此看不过眼,暗地里嘀咕村长家儿子看着白面,内里也面的很,看被未来婆娘拿捏的,早晚是个粑耳朵妻管严。 这话传到村长媳妇耳朵里,她却不以为杵。 因为真要较真的来说,村长在家里也是听她的,只不过因为对方多少是个一村之长,她在外面给他留几分情面没表现出来罢了。 总而言之,他们家就是女人管家,男人弱点怎么了。 再说她生的儿子她知道,那小子看着面团一样软和,实际上真遇到啥事可不会这般腼腆,到时当家的还一定是谁呢。 而且就因为儿子看着弱,才更应该找个厉害的媳妇掌家,以前是她想差了。 睁着天真无辜的兔子眼把话学回来说的白雪见村长媳妇听了没啥反应,一点没有责备钱宝芝的迹象,甚至还隐隐升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骄傲感,不由得懵的很。 不过她也不是一只简单就放弃的兔子就是了。 山里回不去,不留下来怎么行,而留下来的最好方式不过是紧紧抓牢王红军罢了,对方那一身的鸿运和人气实在难得令兔眼馋。 白雪握拳鼓励自己,不信她没这个本事。 毕竟她可有一个伟大的月宫前辈榜样在,想当年连二郎神君也不是拜倒在那位的月华裙下,连龙公主都甘愿舍弃了么。 而目前她所遇到的小小挫折,不过是上天给她白雪设下的考验,必定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白雪凭着这一股莫名来的信心,在秋收的繁忙过程中开始施展小白兔魅力,总是想引起王红军的注意。 有时她的好心办坏事特性发作,让周围不少人为此遭了殃,令大家伙哀怨不已。 可惜白雪尤不自知,上蹿下跳地让村里看了很多笑话,为众人忙碌的劳作添下不少八卦的作料。 然而有些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村里人看她折腾的多了,慢慢地也恍然看明白过来。 大家伙心里大悟,这白雪以往瞧着是个白兔子一样白嫩娇软的可爱纯真女孩子,其实人家心里也不是没有小算计的嘛,只不过对方伪装的好,实际上和他们没啥区别,甚至比他们村里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还要来的老练心机,以后不可真等同于孩子来看。 瞧人家这算盘打的,人家王红军都有对象了,六礼走完都要办婚事了,她还非要闷头往里冲,说是心里没点盘算谁信啊。 说是干妹妹关心哥哥,也不是那个关心法,看得人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 钱母晚上下工回家和闺女念叨这事儿的时候,钱宝幺听了一耳朵笑而不语。 话说剧情中白雪可是凭借那副天真单纯不知世事的小白兔样儿,虏获了三里村村民们所有的关注和疼爱,然而现实却不然,又不是自家孩子,谁能就因为一副惹怜的小模样就去对人家掏心掏肺比对自家人还好呢,基本不可能好不好。 所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不可一概而论。 即便现实是小说衍生出来的,也挡不住它有自己补全漏洞的能力,所以剧情只是个大致的走向框框,其中具体怎样发展,则全看内里的因果如何牵扯了。 钱宝幺出神的想着,刹那间觉得自己恍惚明白了什么。 从那一晚开始,她有点感觉到自己身上那种不可捉摸的剧情压制力消失了,之前本就微薄的几不可察,耽误不了她什么事,现在一点都没有了,更方便她按照自个儿的心意作为。 至于剧情什么的,她知道但不愿遵循其行事。 她是她,不是小说女配。 那些小说男女主情情爱爱纠纠缠缠之类的,抱歉,她不想奉陪,他们自己玩去吧。 自此后,再见白雪,钱宝幺心中彻底没了往常的波动,坦然待之即可。 钱宝芝悠悠地溜了王红军几圈巩固了一下所有权之后,回来突然发现妹妹不再在她耳边念叨那白雪提醒她注意的事了。 她以为妹妹终于确认了她这个姐姐溜男人的本事,禁不住骄傲地挺了挺腰,拉过人悄悄传了些经验之谈。 钱宝幺明白过对方的意思后好笑万分,不过见她高兴也就没有反驳,表面上一脸拒绝暗地里十分认真地听了堂御夫经,自觉受益匪浅。 别说白雪这一闹腾虽然叫人说闲话,但效果不是没有。 只不过没达到当事人的预期,倒是促使王红军和钱宝芝两人的感情更为甜蜜融洽,不得不说是适得其反,老天有眼。 钱宝幺家和村长家对此乐见其成,村长媳妇在劝过白雪几次无用后也不再多管什么,只想着早日将白雪嫁出去,以免弄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才好。 除了这一宗子事儿,外加秋老虎十分厉害外,整个秋收下来平平顺顺。 老天给脸,秋收顺利进行,劳累是劳累,收获也不差,更有白雪的一番骚操作带来的好戏看,大家伙扛过一阵也就把地里的庄稼妥妥当当地收回粮仓了。 村里的粮仓是新建的,装着大家一年的收成,等社里上交了公粮后,村民们才能分得剩下的粮食当口粮。 有上头的批示在,大家伙没一个敢闹鬼的,只照着村长的安排,将收获的粮食晒干扬好,然后在某一日天气晴朗适合出行之际,村长带着大家伙把数出来的公粮扛上车拉去镇上。 镇上设有粮站,他们把粮食拉去交上,领了对方签字画押的条子才算完成这一年的农业任务。 为示对领导的尊敬、对组织政策的推崇,他们村上交的粮食是特地挑出最好最优的,让大家伙看得格外舍不得。 那都是村里人辛苦劳作出来的成果血汗,一下就交上去这么多,谁不心疼。 但是没办法,自从土地被收归集体所有,他们算是都在种着公家的地,按照自古以来的观念来看,就是租种地主家的地,不交租子怎么行,不想活了咋地。 可事实是,那些地以前可都是他们自己的呀,种的东西也都是自家的。 三里村从老早时候就没有地主,地都是各家买来种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家的地也不是自家的了,莫名其妙成‘地主’的了,不交租子不能活。 众人神情哀叹难过,被村长看见训斥警告了几句才重新打起精神。 眼瞅着就要到粮站了,要是被里面的人看到他们这样,万一多想刁难人咋办,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反正怎样都是要交粮食的,哭着也是交,笑着也是交。 村民们不是没成算的人,经过村长提醒,进粮站后大家看起来个个高兴不已,像是交公粮是多么光荣高尚一样,令其他村的人忍不住侧目。 碰巧正有镇上的领导过来巡查,见此不禁夸赞几句,使得粮站的人没为难他们就让三里村交上的公粮过了,还给评了个优等,村里多拿一笔换粮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意外之喜了。 经此一遭,他们三里村合作社算是在镇领导面前挂了号,以后只要不出错就不会太差。 村长给解释过后,同来的众人这才真正高兴了起来。 待到回到村里,在几百双期盼的眼神下,村长干脆一挥手如他们所愿,马不停蹄地直接开始分粮。 合作社虽说是刚开始建立运作的,但是劳动的时候社员们干了多少都是一一记在案的,况且还有之后上头设计出的工分政策,所以分配粮食时倒也简便,理清楚账目按照工分挨家挨户分粮就是了。 因为是丰收年,叫了公粮后仓里剩的虽然比不上往年总的,但也不少了。 所以等大家拿到分到手的口粮,各自掂量了一番,有笑的合不拢嘴的,有勉勉强强觉得还行的,还有吃了亏不情愿却也没法不敢闹腾的,反应不一。 但总的来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粮食真的到手,乡亲们心头的大石才终于彻底踏实落地。 毕竟合作社什么的是头一遭,集体交公粮分粮也是,不真分到手里谁知道剩下的那些粮食是不是也被上头一句话就收走了,那到时让他们吃啥喝啥。 如今粮食分到手,即便有人不太满意也放下了担忧。 分粮期间,村长其实一直在隐隐担忧,就担心有人因为新政策吃亏闹事,还特地找来他们村村霸卫钢蛋,叫他领着他那一群小伙伴在场上镇着,直到事情圆满完成方才松了口气。 卫斯年因此多得了村长家半篮子鹅蛋当报酬,因为他之前的余威在,别人没啥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 再说那是村长自个儿掏腰包,整个村子也就村长媳妇养了一群大白鹅,且它们欺负小孩欺负大人就是不敢惹村霸那家伙,让人家办事吃点鹅蛋怎么了,谁敢对此瞎逼逼。 村里人没意见,卫斯年也收的坦然。 只是那鹅蛋刚到他手里还没捂热就被他送去了隔壁,肃着脸说送他们,秋收干活老累了,好好补补身子。 他说的跟孝顺长辈似的,但钱母听那话音听的分明,还不知道他真想送给的是谁。 卫斯年这做法深受钱母喜爱,对这个未来女婿人选满意万分。 不过如今乡下处处受上头管制,眼看着鸡鸭鹅都不让多养了,而鹅蛋又难得,她也不能都收下不给人留不是。 因此两人推辞一番,钱母只收了一半,另一半叫卫斯年去招待他的那群小兄弟,另外还补了他一簸箕做好的苞谷面条,外加一块腊肉几把青菜,可以说食材都给准备的妥妥,只要他烧火做一做就成了。 这样有来有往的,代表着两家关系的更进一步,卫斯年对此也特别满意。 然而出乎钱母意料的是,他在拿到东西后没自己做饭犒劳帮忙的小伙伴,而是求到钱宝幺跟前,终于借机把人拉进他家门。 钱宝幺收到求助,即便不看自己心里那点情愫,单是本着邻里的关系,她也推辞不得。 于是借着帮忙,她第一次走进隔壁的大门,见到卫斯年家里的真面目。 和钱家差不多,卫斯年的家也是三间泥坯瓦房外加一茅厕一灶房的布置,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相对于她家热闹温馨的环境氛围,他这里少了几分人气,稍显得冷清寂寥。 钱宝幺进门观察过一遍,心里得出结论,然后就准备干活了。 他家也有水井,不用特意再去挑水吃,灶房里看起来也挺干净的,像是特地清理过。 卫斯年那些小伙伴还没上门,钱宝幺先指挥着他提水烧火,将大铁锅热起来,开始给他们做腊肉青菜面,之后再把鸭蛋煮了一人分一个半个的齐活。 不是钱宝幺不往精细里做,而是食材就那么多,再想要多就没有了,况且卫斯年和那群人本就过的糙,一锅香喷喷的汤面外加大鹅蛋足够让他们饱腹一顿得到满足。 卫斯年更是认为,不过是一顿犒劳饭而已,让心上人动手已经够给面子,还想怎样,吃饱就成。 他的小伙子不愧是跟着他混的,被叫来时看到是未来的嫂子亲手给他们做了饭,闻着还那么香,又有大鹅蛋填肚,一个个早就乐的不行,哪里还能想到别的。 分粮过后,村里没有清闲几天,等谢过劲儿,村长又忙不停地组织大家伙再次下田。 这回不是收粮食,而是补种。 因为秋天还没过,温度还可以,田地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补种一茬作物多一份收获。 往年也是这般弄的,村民们驾轻就熟,根据安排迅速在地里垄沟撒种,补上一茬红薯洋芋,外加白菜萝卜等蔬菜,打算等天冷收了过冬吃。 当然这些是暂时不算进农业产出的,不用再分出一部分上交,收成后全部归她们所有,算是勉强安抚了一下乡亲们的心,为过冬储粮添一份力。 至于之后这一块会不会也被上头看上,特地算进一年的收成里和粮食一样需要上交,那就是村民们现下能考虑的了。 不过大家总觉得早晚都是那么回事儿,所以这次众人都积极下地,把田里田外房前屋后,甚至沟边坡地都种上了可以种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能有点收成,然后到时晒干挖地窖藏起来,不然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分粮那事实在刺激到村里大多数人家了,他们只想能多种就多种点,粮食能多藏就多藏点,有备无患。 钱父钱母也是这么做的,地里种下了还算高产的红薯藤,院里院外则种满各种蔬果,准备收成后晒成干藏进地窖里。 除此之外,夫妻两个甚至还在山上矮坡处开垦出一块地种洋芋,像嗅到危机的田鼠一样,千方百计储存食物。 钱宝幺得知后是震惊的,没想到村里人平时看不出来,对时局变化倒是挺敏感。 虽说距离闹灾荒那段时间还有几年,但在此之前种地养殖什么的只会越来越被管的严,如果村民们能够趁着这两年尚且宽松的时候攒下点粮食打底,想必等到了未来那些时候不会太难过。 所以,钱宝幺对此乐见其成,顺带着为自个儿的药园子空间又偷运了一些菜种红薯洋芋之类的做补充。 别人都在外面地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她一个人在黑土地上也种的不亦乐乎。 第127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4 钱宝幺的小空间虽然是个被人遗落(丢弃)的药园子,但作为唯一的金手指来说,它也算个宝贝。 起码在里面种东西的话比外面方便多了。 只瞧外界村民们忙活了不少时日才把又一茬的作物补种上,而在这段时间中,她空间里种下的粮食和蔬果都收了好几茬。 因为他们家暂时不缺粮食和菜吃,所以这些收获都被钱宝幺用神识控制着简单处理好屯进空间仓库,只待将来到特殊的时候能够用的到。 虽然到目前来说,钱宝幺还没找到拿出那些粮食的借口。 或许悄悄添进他们家地窖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空间里收成的粮食和蔬菜都比外面的好,万一叫家里人察觉了也是个事儿。 钱宝幺想了想暂且放下这烦恼,准备到时再看。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等到饿肚子的时候总不能还顾忌这顾忌那的。 不过她也打定了主意,空间的事是万万不能轻易说的,只她一人知晓就可以了,多一个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另外,她还要必须必须把尾巴藏好了。 虽然自从契约了药园子空间后,她的尾巴已经收起来了,外形完全是个人,但万一呢。 万一不小心被剧情打脸走了原主老路,那她可要吐尽了心头老血后悔死。 还有将来刮起的反封建迷信运动什么的,都提醒着钱宝幺小心谨慎行事,别被人抓住了小尾巴。 因此虽然瞧着钱父钱母他们为了多藏一点粮食而辛苦劳累,而她空间里种粮食则便宜很多,但钱宝幺也没心软暴露空间的存在,只是在忙碌自个儿的储粮大计之余,努力帮着家里多做活,减轻二老的负担。 好在秋收后适合补种的天儿就那几日,忙过一阵后大家都停歇了,之后只要偶尔去看看瞧瞧除除草就行,连浇水都不用。 因为秋雨绵绵,土地得到滋润,用不着再去灌溉。 也正因为如此,田地里在长出一季粮食后还能再孕育出一茬作物出来,实在是红薯蔬菜那些东西见水就长,好种且时期短,是填补粮食空缺的好东西。 钱宝幺被钱母带着了解里面的道道,对红薯这些产量高又耐饱且味道不错的作物好感倍增,回来后将自己药园子空间里剩下的黑土地全种上了红薯。 她想着等收货了,红薯全屯着,连红薯叶红薯藤都不用浪费,都屯进仓库里去,相信早晚会有用到的一天。 等真用到的那天,钱宝幺不得不为自己的聪明睿智点个赞。 不过那已经是另一世的事情了,距离现如今还很遥远,且她自己目前也不知晓后面会发生的事,只一心努力着想把仓库填满,犹如强迫症一般,不然总感觉心里慌肿么破。 索性种粮屯粮也不是坏事,尤其是在这样特殊的年代。 钱宝幺心想就是这一辈子到最后用不上,万一下次她再被扔到这样的世界呢,到时要是正值闹饥荒,那些她屯下的粮食起码能保证她饿不死吧,说不定还能借此生活的更好呢。 打着这般的念头,钱宝幺在空间种植大业上勤勤恳恳,一直坚持努力,从未懈怠。 话回当下,村里的补种工作做完,整个秋收算是差不多过去了。 这个时候,家家有粮,另外手里多少还有点钱,一年之中的婚丧嫁娶该办的就是时候操办起来啦。 不然错过这个时间,下一次就是小半年之后的年底那会儿了。 像村长家是等不及的,村长媳妇越看干闺女缠着儿子越不对劲,想早日把儿媳妇娶进门镇着,以免发生什么丢脸面的丑事。 而且秋收后的婚事在两家早就商量好的,六礼已经走完,嫁姑娘娶媳妇办婚礼是水到渠成。 由此,媒人再次在钱二根家和村长家走动起来。 之前农闲的时候,两家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这会儿轮到办事,那是又快又顺,没遇到什么波折,婚事被热热闹闹地办上。 送嫁这日,钱二根家贴上了喜字。 村里的婆娘媳妇都来凑热闹看姑娘家出门子,一个个拿着新娘子家准备的瓜子花生吃着,看起来热闹又喜庆。 钱父钱母在外头应付着乡里乡亲,说笑的声音时不时透过窗户传进屋里。 屋里的炕上正坐着刚洗完头洗完澡的钱宝芝,对方一脸的淡定,完全看着不像是个就要离家的新嫁娘,只有那微红的脸颊和不停歇的念叨才能真实反映出她此刻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钱宝幺坐在炕头陪着她,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递水,把人当祖宗伺候着。 反正也就这么一回,而且姑娘家嫁人了,当人儿媳妇不比在家当闺女,她这个便宜妹妹临到了让便宜姐姐再最后体验一下当姑娘的享受也没啥。 钱宝芝被妹妹伺候的倍儿舒坦,忍不住又开始念叨来叮嘱去,好像一去就不回了似的。 钱宝幺看她就是紧张的,等缓过来她自个儿就想明白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钱宝芝叨叨的口干舌燥,喝完妹妹递来的一碗水,稍后自己转过弯来,顿时拍掌一叹。 “你说我紧张个啥,不就是从咱家到他家吗,都是一个村的,以后还能不让见人咋地。” 钱宝幺点头附和,“就是呀,姐想回家来看不是几步路的事嘛,姐夫还能阻拦,再说他也拦不住不是,姐不会连这点自信也没有吧?” “那当然不可能,你姐我是谁,王红军那厮怎么敢拦着我不让回娘家,到时看我不撕了他!” “姐姐加油,妹妹看好你。” 姐妹俩闲聊的功夫,媒人穿的花枝招展地从村长家那边过来了,开始给钱宝芝绞面盘头发。 现如今反封建迷信还没搞起来,有些老一套仍旧时兴着,所以新娘子出门,头发和脸面一定要收拾妥贴了,而且是提前一晚就让手熟的媒婆弄好,只等第二日新郎上门来接亲。 只是这样一来,新娘子当晚是别想睡好了,只能靠着墙迷糊一夜,也是辛苦。 不过人生就这样一遭,再辛苦也值得。 因此钱宝芝受了这一场罪也没呛起来,只是等到王红军焕然一新喜气洋洋地上门接人时,她在盖头下很有意味地深深一笑,觉得早晚得在对方身上找讨回来不可,且看着吧。 王红军浑然不知,一脸喜悦地把自个儿新娘子接走,被众人簇拥着欢欢喜喜回家拜堂去。 虽然两家在同一个村,但钱二根这边作为娘家在这一天没过去,只等新人回门他们再办上几桌热闹一下。 钱宝幺身为娘家人,这时候也不适合过去露面,所以就拜托卫斯年帮着去瞧瞧,要是出现啥意外了记得搭把手。 卫斯年应下没二话就带上人去婚礼上凑热闹,名曰喝杯喜酒。 因为他正正当当地掺了礼,而且村长家也知晓钱母的打算,说起来这位将来还是自家儿子的连襟,那当然是没意见,留下喝杯喜酒就当是提前联络一下感情了。 就这么着,有卫斯年和他的一群小伙伴镇场子,新人顺顺利利地进门拜堂敬酒等等,没一个不长眼色的敢在这关头闹事耍疯。 白雪虽然很不甘心,但这功夫她也安静如鸡。 在卫斯年眼皮子底下,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红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王红军和新娘子拜了天地喜结连理,再无回转的可能。 白雪眼泪都快落下来,见证了心上人的婚礼,新娘子却不是她,心都碎了却无能无力。 好惨一兔子。 钱宝幺没在现场,光是想想都能想象到那场景,心里难免为其允悲片刻。 没办法,这怪不了她的。 人家男主自个儿爬墙,宁愿讨个母老虎当忠犬也不肯娶只小白兔,怪谁呢,只能怪世事无常吧。 钱宝幺在这边唏嘘感叹着,婚礼那里顺利完成,新娘子被迎进新房,和村长家有亲的婶娘嫂子小姑娘纷纷进去瞧,大家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钱宝芝的盖头这会儿已经揭下来了,大大方方地坐在喜床上让众人看,上等的颜色令在场之人不禁都感叹起王红军的好福气,娶了个这么盘儿亮条儿顺的媳妇,以后生的娃娃肯定好。 大家在屋里热闹一阵,外面就开坐桌开席了,新房里的人群这才散去。 此刻忙碌了大半天,新娘子肚子里也饿的咕咕叫,本来村长媳妇准备了滴了芝麻油的鸡蛋面条,她自己忙活的停不下来,就叫人帮忙给送进新房来。 钱宝芝也知道这项习俗,就在新房里老实等着婆婆家的第一顿吃食。 只是等她瞧见送东西过来的人时,眉梢微不可见地往上挑动两分,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端着碗走进来。 前来送新娘子吃食的是白雪,这是钱宝芝预料到又有些意外的事。 原本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新娘子坐房时的第一顿吃食确实由小姑子或者嫂子送比较合适,白雪作为村长家的干闺女来给她送这顿吃的无可厚非。 但重点是,白雪她不单单是干闺女啊,她还觊觎着想当儿媳妇呢。 村长媳妇但凡心里有个计较,就不会让白雪来送这趟吃食,但百忙一疏,谁让白雪自己不甘寂寞从别人手中抢下了这个活。 钱宝芝不傻,很快就想明白这恐怕不是她新婆婆的意思,而是白雪自作主张。 不过对方敢来,她也不怕,就瞧瞧白雪想做什么。 白雪其实什么也没想做,只是想借着机会过来瞧瞧新娘子,缅怀一下她逝去的爱情和最优的打算。 只是她忘了她有个特性在,时不时跑出来发作一下,她自己倒是一点事没有,就是总祸害旁人。 所以当她强颜欢笑地将村长媳妇精心准备的鸡蛋面条送上时,不知怎的突然左脚拌右脚平地一摔,那热气腾腾的面碗眼见着就朝新娘子头脸上泼去。 “……” “!!!” 半道忙完抽空过来看新媳妇吃的咋样的村长媳妇刚走到新房门口,瞧见这一幕禁不住惊叫出声,惹得院里正在被逮住敬酒的新郎众人猛地一哆嗦,互相看看回过神,顿时呼啦一下跑过来看情况。 当面碗朝脸上撞来的时候,其实钱宝芝面上看着惊慌,心里其实早已有所准备,稳如泰山地往旁边一侧一躲,那热腾腾滚烫的面汤面条就全泼在了喜床和地面上。 感谢妹妹以前的提醒,让她遇见这妞就下意识提起警惕心,不然或许还躲不过这一劫。 钱宝芝内心嘀咕着,表面上在听到新婆婆的惊叫后立马略带惊惶地安慰对方自己没事,就是可惜了一床新被褥,还没被新人用过就先遭了难。 村长媳妇紧紧拽着儿媳妇的手,被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缓过来,转头看向白雪的眼神就变了,神情复杂的很,不无意外地想歪了去。 “我、我没有,我就是好心想帮忙……”白雪红着眼睛白着脸连忙解释。 王红军他们这时赶过来,瞧见屋里的场景,几乎是立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等听他娘颤抖着说清原委后,这群人看着白雪的目光也变得诡异起来。 实在容不得他们多想,而是事实明摆着就是那么回事儿。 白雪百口莫辩,最后委屈的哭成泪人儿。 村长媳妇最终信她一次,但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场,又是大喜的日子,她不能不给新人一个交代,所以接下来婚宴照常进行,只是白雪被拘进她自己房间不让出来,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碍事。 村长媳妇到底心善,禁了她的足,却也给送进去一些酒菜,旨在让她喝杯‘哥哥’的喜酒,以后不该想的就不要再惦记。 她对白雪的心是好的,只是并不知道,后者这酒一喝就喝多了。 第128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5 所谓借酒消愁露尾巴,可不是小狐妖的专属。 白雪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却被所有人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还要待在房间里不能出去。 而且刚刚王红军在新房里看她那种可怕的眼神,像是过后再找她算账一样,令人沮丧又畏惧,实在太伤她的心。 明明她是喜欢他的呀,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现在刚娶了媳妇就想着要替人教训她,以后那人就在他们家里住了,他再宠着护着,还会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起初不是好好的么。 白雪想不明白,也反省不到自身的错误,只是苦闷的端起酒盅喝了一杯又一杯,桌上的菜一分未动。 那是家里特地为了迎娶新妇准备的东西,她不想动上一点。 如果不是想借酒消愁,这送来的喜酒她必定也不会碰上一杯。 可惜现在她已经喝了,并且越喝越多,越喝心里越不得劲,兔子脑袋里转不过弯儿来,想抓住王红军问个清楚,想问他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她,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改还不行吗。 然而纵使想的再多也是无用,她被关在房间里,而那人正为娶得心上人欢喜着,肯定不会到这边来。 白雪苦闷不已,不知不觉将送来的一壶酒喝的点滴不剩,最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上忽冷忽热,后庭那处痒痒的感觉越来越甚。 因为妖身强悍,她自从下山来从未担心过生病受伤一事,除了上次半夜跑上山去不小心撞到尖锐的石头划破脚腕流了几滴血,其他时候都是安安全全的,比当年在山里当妖精还要快活,不必担心哪一天会被天敌或大妖拿去小命。 所以此刻身体出现了异状,处于醉酒晕乎中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心痛着哀哀戚戚地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就在白雪睡过去的时间里,她的身上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 院里的酒席正酣,热热闹闹的敬酒声不断。 毕竟是村长家娶媳妇,村里人还是很捧场的,几乎是有些关系挂着点勾的人家都提着喜礼来了,待客的桌椅都差点不够坐,还是卫斯年见状,和村长吱过一声,然后带着他的小伙伴临时去别人家借来不少桌椅板凳加上,才将将把场面应对了过去。 这年头席面菜色虽然不是多丰富,但就图个热闹吉利,再说有酒有肉就是顶顶好的招待了,众人没有不满意的。 王红军作为这天的新郎官,被大家伙逮住不放手,这个灌了那个灌,光是酒水就喝下去不少,要不是担心他喝醉了晚上没力气洞房,说不得这桌子今儿个他是别想下了。 最后村长媳妇看不过去,将自家丈夫推上去顶着,把儿子替换下来歇一歇。 灌酒的小伙子也没有赖皮到跑去新房逮人的份上,所以村长媳妇这招一出,他们就不得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王红军。 至于村长,毕竟是村里最大的官儿,年轻一辈的要么尊敬他要么畏怯他,轻易还真不敢像灌新郎官一样灌他。 王红军对此倒是没生气,他自个儿高兴着呢。 而且别看他身板弱的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面书生似的,其实酒量真不差,没见都被大家伙灌下那么多酒水,他除了脸上红红脖子红红,其他也没啥,眼睛亮亮的看着照样十分精神。 但是村长媳妇心疼儿子啊,退出去村长把人换下来后就让他去新房陪新娘子去了,想着让他好歹躲一会儿吃点东西,不能总喝酒不是,多伤身呐。 去新房陪媳妇,王红军当然乐意,傻笑着乐不可支地颠颠去了。 接下来,这一场酒宴直到日头西下方歇,王红军猫在新房里和新媳妇腻腻歪歪,进去之后再没出来露过面,送走宾客的时候都是村长夫妻两个亲自去的。 席面结束,主要的客人走光,帮忙的婶娘嫂子们还在,一群人开始帮着收拾残局。 等到洗刷完毕给搭把手的人家挨个分了剩下的酒菜,天色已经不早了,村长媳妇笑容满面地将众位大婶大娘送走,回头和村长对视一眼,一颗心放下的同时,脸上的疲惫也终于露了出来。 办一场婚事可真不容易,花钱费物是一回事,关键还十分耗心耗力,轻易松懈不得。 好在这样的事多少年遇不上一次,他们家十几年来也就有这么一茬。 如果不算白雪的话,他们家往后是再没有儿女大事让两人劳心的了,何况嫁女儿比娶媳妇简单的多,到时肯定比这次办的轻松。 想到白雪,村长媳妇心下一紧,看向西边那间已经许久没什么动静的厢房。 村长和她老夫老妻生活了那么多年,随着自家婆娘的视线往西边一瞧,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应当是吃过饭睡下了吧,孩子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早日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村长说着这话,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件差点毁了儿子婚礼的事,本要叹气,思及大喜的日子如此不吉利,只能咽了回去,顺便劝说媳妇。 另外,他还想到一层。 他们家现在有儿媳妇进门,和以前不一样了,再留着一个惦记哥哥的干闺女在,以防时日久了发生矛盾隔阂,还不如尽快把干闺女嫁出去,还能留点情面。 村长媳妇何不曾想到这个方面,即使之前没有,在经历过今天的事后她也打定了和丈夫一样的主意了。 白雪是肯定要尽早出嫁的,只等她为其找上一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她们这段浅薄的母女情分。 “你叫红军出来,将剩下的酒菜给村里其他人家分分,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咱们家留上能吃一两顿的就行,这时节天还有点热,东西放不长久。” “我去白雪屋里看看,这么久没动静,怕她想不开。” 村长媳妇说完朝丈夫摆了摆手,而后走到西厢的门前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而且传出一阵轻微入耳的鼾声。 想必孩子是吃过饭,睡着了吧。 村长媳妇暗叹一声,掏出铜钥匙将门上的铁将军打开。 当时发生了那事儿,他们正在气头上,说是禁白雪的足,是真的把人推进屋里从外面锁上门的,不让她再出来‘无意’捣乱。 如今婚事顺利过去,酒宴也结束了,人也该想明白放出了。 村长媳妇这般想着,推开门走进屋,当先引入眼睛的是白雪趴在桌上酣睡的画面,那桌上的几盘菜分毫未动,只是酒瓶歪倒着,里面的酒水被喝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白雪头上那两只白绒绒的长条物是甚么? 兔子耳朵?! 村长媳妇看到白雪顶着那两个长形状的东西鼾声如雷,她心里头也随之心跳如雷,盯着那对兔子耳朵恍恍惚惚不知归处。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她眼前的那东西又是什么…… 村长媳妇眼前发晕,想尖叫,想昏倒,想到旧时候村子里谣传的那些神鬼异事,又想到她今日刚成婚的儿子、刚接进家门的儿媳妇,最终她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没将那声尖叫喊出来。 她甚至连村长也没叫去,反应过来后只冷汗连连地转身跑出去,手脚发软哆嗦着艰难地将铁将军再次挂上去。 这事儿不能说,也不能揭破,最好当她从未见到过。 村长媳妇白着脸在门口站了片刻,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最终摇摇头默念几遍是自己看错了,哪有人脑袋上会长兔耳朵的,又不是山里的精魅妖怪,再说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精魅妖怪存在,都是人吓人误传的,刚才也定是她看花眼了,毕竟她又没有亲手去试那到底是不是幻象。 等明日再看,等明日若是真的是那样再想法子不迟。 听说七里外某个村子有位神婆本事不错。 村长媳妇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通,暂时将那份恐慌惧怕压抑在心底,等缓过神来,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尽量表现自然平静地离开。 村长见她回转,不禁问道,“人没事吧?” 村长媳妇摇摇头,只说白雪在屋里喝醉睡着了,没有什么事。 她脸上控制不住地有些异样,村长见到还以为她是因为今天的事和干闺女起了隔阂,虽有心想劝上两句,但在亲儿子和白雪之间,他向的当然是儿子儿媳,白雪是真做错了事,受点教训也是应当,往后婆娘若是因此事疏远了她也没事,左右都是要嫁出去的。 相比于村长媳妇以往对白雪的疼惜宠爱,村长作为一个大男人本就感情内敛,让他对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子能有多少感情,还不是看在媳妇喜欢的份上。 所以这会儿,村长本着干亲的情分关心一句已是足够,知道人没事就可以了,再多的感触并没有。 等到村长带着儿子去给村里没来吃酒的人家送菜,村长媳妇勉强和儿媳妇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坐在院里发呆了许久,愣愣地看着西厢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等到第二天,村长媳妇又开始往媒人处跑了,想给白雪找婆家的消息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传遍整个村子。 众人都以为她是心里忌讳,想早点把干闺女的婚事定下,免得家里出了岔子。 然而看出点什么的钱宝幺却觉得不尽然,对方心里起了忌讳是真的,但原因或许不止是因为白雪曾经纠缠王红军,而是还有更深层的缘故在吧。 毕竟昨日村长家正在举办婚事的那会儿,她在家中可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那冲天的妖气虽然不是凡夫俗子可见,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钱宝幺当时差点都被惊到了,愣愣的看了好半会儿才想明白点情况。 剧情中原主是在白雪和王红军的婚礼上喝醉酒露出尾巴的,灾难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而现在婚礼主角变成王红军和她姐姐钱宝芝,她根本没去参加婚宴,更没有喝醉酒,那这泄出的浓重妖气是哪里来的。 钱宝幺想了想,思及村长家也就只有白雪一个兔妖。 那么喝醉酒露出妖身这件事是转到对方身上了? 如果真是如此,请容她先幸灾乐祸地笑一笑,真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不管剧情中原主那事现如今有没有发生,反正因着她穿成了小狐妖,那对会嚷嚷着让她暴露真身的兔子精白雪就没什么好感,若是对方也尝一尝那恶果,真是再好不过。 钱宝幺可没有物伤其类的想法,即便她们两个都是妖精,可她自认为和人家不同路。 毕竟一只狐狸和一只小白兔能是什么同类关系,猎手和猎物还差不多。 看那妖气弥漫的情形,八成是真的暴露妖身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看到。 钱宝幺想着这件事,在第二天特地注意了一下,发现村里没什么流言出来,大家伙闲谈碎嘴的都是昨儿个村长家的席面菜色和那桩婚事,关于妖怪什么的一点没提,想必并没有人当场看到白雪露出妖身特征的那一幕。 只是村长媳妇在儿子成婚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给干闺女找婆家一事,不禁让钱宝幺多想了些。 那一幕怕不是没人看到,约摸是有人看到给瞒了下来。 对方想的什么,钱宝幺大致能猜测,左不过是太过惊惧,担心一旦惹恼兔子精给家里招灾,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它好生生送出门以便甩掉麻烦呢。 这些都是钱宝幺自个儿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婚事过去的第三日,钱宝芝带着新婚丈夫王红军三朝回门。 虽说两家是在一个村,但村长媳妇也帮他们套了驴车,由王红军亲自驾车,载着自家媳妇在村子周围绕了一圈才让驴子嘚啵嘚啵地奔向岳父母家的门。 王红军送媳妇回门,当然是带着礼来的,村长媳妇给他们准备的十分妥帖,拉到岳父母家里卸下就行。 “人回来就行了,咋还带这么多的东西。”钱二根瞧着一车子的回门礼不好意思地说道。 王红军傻笑着说没啥,孝敬岳父岳母多少都不是事儿。 甜嘴的话说完,他还积极的搬东西卸车,将回门礼都摆到堂屋去,最后满满当当地堆满一个角落,看着就很让人满意。 更让钱二根这个老岳丈满意的是,新女婿虽然看着身板单薄瘦弱,但干起活来看上去也和村里的小伙子没差,只是瞧着弱,其实身体没啥问题,他大闺女当不了寡妇。 如此,钱父就放心了很多。 这边两人正你来我往地寒暄着,那方钱母拉着闺女说话,问上一些在婆家生活的如何、夫妻和不和谐之类的问题。 钱宝芝即使平时再是大大咧咧,这时候也是忍不住红了脸,点头回答还不错。 “都挺好的,娘知道红军最是听我的话,他不敢待我不好,而婆婆也待我不错,为了我俩的婚事,她都忙瘦了一圈呢。” “这样就好,她那人本就和善,只要你诚心和她相处,总会磨合到一块去。” 母女俩说过村长媳妇,转而又小声嘀咕起一些私密闺话,还特地避开了钱宝幺。 钱宝幺也不在意,听到她们说完村长媳妇那块就自觉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她们俩。 她回到自己屋,现在这个房间成了她一个人的了,虽然有点不习惯,但做事情不用再特别顾忌也挺好的。 想到钱宝芝说村长媳妇几天内瘦了一圈,钱宝幺心里有了点谱。 单单为了一桩婚事就把人累成那样有点不可能,说是心头压着事儿吃不下睡不着忧心成那样还差不多。 看来婚礼当天,白雪露出妖身那事是被村长媳妇看到了吧。 第129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6 有部队的人来村里征兵一事,起初大家都不知道。 但有陌生人进村,而稍后村长也再一次敲响了铜锣,召集全村人把事情说了,来的那几个身穿军服的人也上台给他们宣讲了一场,所以过后全村人都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 这件事算是村里的大事,迅速盖过了钱二根闺女和村长家儿子两人成婚的事儿,成为大家伙当下最喜欢提及的话题。 钱宝幺当时也跟着家里人去开会现场听了,只是瞧了个稀奇热闹就回来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毕竟他们家没有要当兵的人,钱父不可能去,而旁的邻里什么人去当兵又挨不着他家多少关系不是。 但是等征兵的人进村的两天后,卫斯年突然找上钱宝幺,将她悄悄叫去了他家。 两人站在院里,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忍不住要说点什么时突然开口。 卫斯年轻声道,“幺儿,我报名了。” “什么?”钱宝幺起初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抬头对上卫斯年那双精致深邃的凤眼时,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让她联想到对方的打算。 她咽了咽干涸的喉咙,艰难确认,“你要去当兵?” 卫斯年微微点头,垂下眉眼伸出手拉上她的,第一次做这些出格的举动,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有些抖,却仍旧坚定地两手交握住不放。 钱宝幺正处于震惊中,没有想到抽手反抗,或许也不想反抗,而是顺从心意让他拉着。 与此同时,她又听他紧跟着说道。 “这里面有事,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卫斯年拉进两人的距离,和心上人面对面讲述那些埋藏在岁月里,从未被他提起过的旧时往事。 卫斯年姓卫,却不是三里村卫家的卫。 具体上来说,他根本就不是三里村的人,但他也确实是在村里长大的,叫了钱二根隔壁邻居卫家夫妻十几年的爹妈,是被村里人认可的村中一份子。 虽说大家因为他行事另类的原因,对他多有顾忌,且给起了个村霸的名头,但不能说众人就排斥他不认他了。 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但老一辈的那些都了解内情。 卫斯年其实不是村里卫家的亲生子,而是当年解放军部队路过他们这里时寄样在此的。 据当时的长官说,他亲生的爹娘也姓卫,双双在战场上牺牲了,是大英雄。 因为当时前途未明,而孩子太小又生了病,不能随着部队颠簸辗转,所以路过三里村时见到村里有姓卫的人家,那些人就将孩子寄养在这里了。 说起来,卫斯年是烈士遗孤。 钱二根隔壁的邻居原是一对没有生养的夫妻,男主人上山打猎伤了小腹不能再有子嗣,所以就积极领养了孩子,哪怕只养个几年被接走也是好的。 可惜两人福薄,没等来部队派人过来接人,也没等到孩子长大孝顺他们,夫妻俩就陆续病重离世了。 可以说,卫斯年从十几岁开始就一个人生活,纠集了一群村里的小伙伴倒是把日子过的还算不赖,就是名头上有点与众不同,但他自己也不在意就是了。 直到钱宝幺出现,卫斯年一眼相中,日子不再浑浑噩噩,对未来也有了打算。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那么多年,当时寄养他在此的那些人又找来了。 而他也早就心有成算,顺势而为也不无不可。 “所以,你要跟着他们走了?”钱宝幺听完故事怔怔,低喃着问出声。 她没想过,人原来不属于这里,现下就要回到他该待的地方去了。 那她怎么办? 他们虽然没有捅破窗户纸,但也算彼此情投意合、互通情意,如果对方一走了之,她……当然有她另外一种活法。 只是要是那样,眼前这个人怕是要被遗落在记忆中了。 钱宝幺患得患失地想着,神情上有些失落。 卫斯年一直在注意着她,怎会看不出,此刻不禁加大了握手的力道,心中突生出一股冲动,猛地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你不高兴了吗?” “我就要去当英雄了,你不喜欢吗?” “你说过最喜欢英雄的,可不能反悔。”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抚心上人才好,只能抱住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脱口而出的话比任何解释都让人感动。 钱宝幺怔愣般听着,窝在对方宽厚的怀抱里,等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后心中划过一道暖流,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是因为我当初那句话去当兵?傻不傻……”她挣脱开来,好笑又震惊地看着他问道。 怀中人离开,这下换成卫斯年莫名失落了。 他脸色变扭了一下,低声回答,“是有一点,主要、主要是那些人找来了,正好顺势过去。” 钱宝幺就看他在那儿解释来解释去,欲盖弥彰,羞涩的别扭又直白。 “你不同意吗?那我就不去了。”卫斯年说道最后,余光觑了下钱宝幺的神色,又话音一转道。 钱宝幺顿时摇头,“可别,既然里面有基础在,去了只要努努力就是大好的前程,为什么不去。” 即便是为了卫斯年,她也不会拦着对方,耽误他的前程似锦。 相比于在乡下蹉跎虚耗光阴,对于卫斯年来说,当然是去部队当兵做军人更有前途,说不定经年之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英雄呢。 说起来,她确实喜欢英雄人物,特别是穿着军装正派又帅气的英雄。 更何况卫斯年人高马大,先天条件就比一般人好,再加上部队里有人,参军的话后面的路不会太难走,而且如此也算是传承先辈遗志,回归正途,不比待在村里在土中刨食的强。 “你去吧。”钱宝幺心思电转间温声鼓励。 考虑到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当兵最是保险。 卫斯年又说了些什么,但钱宝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清,等到回过神时,只见眼前这人面上正涌现出激动的神情。 “幺儿,你答应啦?我很欢喜。”他咧着嘴灿烂地笑开,再次将人拥进怀中。 钱宝幺差点被他露出的笑容晃花眼,待到好不容易挣脱怀抱把人推开一点,她又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为啥一转眼就高兴的不像样。 “那咱们快去你家,先和叔婶说一声,在我走之前得把咱们的婚事办了。”卫斯年兴奋地说着,恨不得当场失态的手舞足蹈。 钱宝幺听此则有些懵,一脸茫然,“啥?” 什么婚事,怎么感觉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就走了下神,为什么就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了呢? 卫斯年表情十分无辜,开心地解释说,“就在刚刚,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了吗,正好我要去当兵,咱们在此之前把婚事赶紧办了吧,等我努力爬上去,你就跟我去随军,到时咱再生几个孩子……” “停停停!” 眼看着他越说越过分,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要想好了,钱宝幺涨红着脸赶紧叫停。 “怎么了,你都答应我了,反悔也不行。”卫斯年突然眯着眼很有气势道。 钱宝幺缓口气想冷静一下,看着对方收放自如的气场,骤然觉得这家伙怕不是个黑芝麻馅的,以往的狠厉乖张估计都是装的吧,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哼,比起她这只初入人世的小狐妖,对方这会儿更像一只千年狐狸。 这让她不禁疑惑了,“你,怎么感觉变得不一样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卫斯年听了后却没什么被揭破本性的尴尬,只是垂下眉眼,下一刻又变回了那副人狠话不多的村霸模样,只是看着有点可怜,像是被主人抛弃不要的大只德牧。 “我担心我去当兵,你就不和我好了,想尽快把你娶回家,等我给你当英雄好不好……” 他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吐露着心声,慢慢将钱宝幺无意中竖起的防备击的支零破碎,渐渐让她心软下来。 钱宝幺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轻易心软的人,但对于眼前的卫斯年,这个对她赤诚以待的男人,她想心软一次,也给彼此一个机会。 最终,她接过那颗被捧上来、滚烫又炙热的真心,低下头声如蚊蝇。 “你别这样,我答应你就是了。” “你说真的?”丧气的德牧立马满月复活地追上来确认。 钱宝幺点头,转而又说她这里是答应了,但是钱父钱母那边具体如何,还得卫斯年自个儿去通关才行,她可不管的哦。 就是这样,卫斯年也已经很是满足了,兴奋地将心上人抱起来转了几圈才放下。 钱宝幺被他冒失的举动转的头晕,但比起刚才那样沮丧的模样,她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他才不到二十岁而已,偶尔冲动一些才更有活力,更符合他的年纪不是吗。 经过这一番沟通,两人稍后心照不宣地分开行动。 钱宝幺回家静等佳音,虽说准备什么都不做,但也难免忍不住先一步给钱父钱母敲敲边鼓。 毕竟刚嫁出去一个闺女,而现在仅剩的小闺女也要被人叼走了,二老乍听之下怕是十分排斥,反对几乎是预想中的结果。 她也没想多做什么,只是先帮卫斯年试探一下,好叫对方别一上来就吃了闭门羹。 而卫斯年那里也没闲着,得了心上人的准许,他开始做起一些准备,起码上门时候送上的礼品是精心置办的,还有媒人那里他也去透声了,只到时候合适,他就带上媒人和礼物上门提亲去。 当然这件事他没告诉前来征兵的那几人,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反正他现在还不是他们手下的兵,结婚全看自己个儿,不用给领头打报告。 在两人筹谋期间,村里陆续有其他想当兵的年轻小伙子去报名了,同时卫斯年的身世和即将去部队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 这件事不是卫斯年说的,而是从村中的征兵处透露出来,被去报名的人迅速传遍全村。 卫斯年这下出名了。 如此一来,他要身份有身份,当了兵前途广大,而且长得也挺英武,很有军人的范儿,再加上最近以来还改好了不少,村霸之名早就该去掉了,顿时成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一时间在村里倒像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般。 众人的眼光一改变,他人就很受欢迎了。 这一点体现在说亲一事上,眼瞅着卫斯年摇身一变在十里八村都出了名,媒婆们顿时蜂拥而至,差点把他家的门槛都踏平,可见他在乡亲们眼里的受欢迎程度。 不过卫斯年都没答应,将前去提亲的人全都拒绝了。 关键是,他还借着应付不来的理由,请钱母过去帮着应付,让一个个提亲的媒人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一个能如愿的。 “那你瞧上什么样的,婶子也帮你寻摸寻摸。”钱母过后松上一口气,忍不住试探着说。 她不知道经过这些变故,对方还能不能坚持当初的那点喜欢。 卫斯年擦汗的手顿了顿,低下头乖乖地透露道,“婶儿,我有喜欢的,过几日准备妥当就去上门提亲,到时婶子可要记得帮帮我。” 钱母脸上神情变化不显,嘴上应着说好,心里却咯噔一下顿觉不好。 她感觉这未来的便宜女婿怕是要没影儿了。 别说她那点打算,就是小闺女可要咋办。 不讲钱母私下里的担心,之后这样的事又来了那么一回,等到大家伙见到卫斯年再一次拒绝掉所有的媒婆,都有种理所当然。 因为这小子喜欢钱家的小闺女啊,不都知道的么。 钱母那是关心则乱,没看同村异姓的人家没一个找媒人去上门说和的。 人家有心上人,去了也白去,干嘛浪费那个精力。 就是钱家那小闺女好福气,得了个这么有前途的兵哥哥,但之前谁又能知道那小子会有这样个造化,也就钱家小闺女不害怕人家,还和对方一块干活说话嘞,真是各人有各福,羡慕不来。 村里人唏嘘不已,卫斯年不知道也不在意,等赶跑了所有媒婆,他又一次趁着天黑跑去隔壁找心上人,见面剖白表情意。 “那些人就是胡来,我都赶走了,你别生气啊。”往常沉稳精明的男人此刻着急忙慌地解释。 钱宝幺神色如常道,“我没生气啊。” 也许是她的神情太淡定了点,卫斯年有些不信地再次为自己的清白辩解,说道这两次都叫了未来岳母过去,有她见证,他真没和那些媒婆还有她们有人带去的姑娘多说半句话,瞧都没瞧就把人客气(强硬)地赶跑了。 就问他帅不帅? 这话卫斯年目前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想让心上人放心,别因此升起迁怒了他就成。 等到把人娶回家,他倒是可以…… 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关键是两人的感情要坚定不疑,不能被其他人搅乱了去。 “你真没生气就好。”卫斯年干咳一声低低说道。 钱宝幺借着月光看了一下他,心道为此恐慌不定的怕不是她,而是他吧。 在这段感情里,主动的是他,付出最多的也是他,在没有尘埃落地前感到不安的也是他。 她想了想,觉得作为女盆友,她应该给予男盆友一些肯定的鼓励。 “你这次做的不错,以后再接再厉。”钱宝幺柔下声赞扬道,迎着对方骤然间亮起的眼眸,她忍不住又加上一句。 “我不喜欢其他女人往你身边凑,你懂?” 卫斯年立即点头,表示很懂,决定以后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近身的,就是心上人的家人也不例外。 同时,听了钱宝幺这话,卫斯年心里也格外熨帖,十分受用。 心上人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什么?说明了对方在乎他,心里有他啊!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我真欢喜,你……让我再抱一抱。” 夜色将晚,临到分开之际,卫斯年低声提出要求。 或许是月光太美,钱宝幺今晚格外地好说话,并没有拒绝这个亲昵的小举动,而是在他话落后忍不住笑开,然后微微张开双臂示意。 下一刻,温暖的怀抱袭来,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 两人静静簇拥,在静谧的夜幕之下,有无声的温馨淡淡弥漫,直到旁边的门板后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幺儿,太晚了,赶紧回来去睡吧。” 门后传来的是钱父的声音,还有那声咳嗽明显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 钱宝幺:“……” 卫斯年:“!!!” 听见这边没回应,下一瞬,大门被从里打开,果然露出钱父异常复杂的黑脸来。 “幺儿,进屋睡觉去,我跟这小子谈谈。”老父亲的声音有点凉。 钱宝幺立马将卫斯年推开,反映慢上一拍,心下却也没什么被发现的惊慌。 因为早晚都会知道,不差这一会儿。 只是要可怜卫斯年了。 钱父的话,她还是要听的,于是钱宝幺给了卫斯年一个‘你加油’的眼神,然后听话地离开修罗场,进屋睡觉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有点失眠。 一会儿想到卫斯年不会被钱父暴打吧,要是钱母发现的,说不定还因为乐见其成而放过他一码,但是钱父从始至终都好像没瞧出的,也是心大,现在骤然发觉,不叫卫斯年吃点苦头怕是不会松口。 一会儿又想起两人水到渠成的感情,心头不禁泛上别样滋味,酸酸甜甜的惹人翻来覆去,更是没有了睡意。 最后实在睡不着,钱宝幺索性全身心投入到小空间的种植大业上,吭哧吭哧忙了半宿才累的沉入梦乡。 翌日,卫斯年一大早登堂入室。 第130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7 对于小闺女和隔壁卫钢蛋的事,钱二根起初是不想答应的。 即便那晚的谈话中,对方向他这个老父亲承诺了种种。 但是再多的保证也躲不过人家即将参军离开的事实,钱父担心把闺女轻易许出去,到时人走了不回来,那他闺女岂不是成抛弃的了。 钱父左思右想都不成,对于卫斯年的糖衣炮弹只聊聊眼皮瞧着,无动于衷。 那场谈话的最后,卫斯年眼见着不行先退了一步,钱父还以为顺利将人吓唬走了,结果第二天对方就提着东西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 这下钱母也知道两个小儿女已经戳破窗户纸的事情,更得知了钱父逮到二人晚上约会并且有试图阻止这件事的意思。 钱母心里一直憋着的打算刚有了点盼头,当然不可能让自家老头子坏了好事。 不过作为母亲,她先去找钱宝幺具体询问了下,了解到小闺女确实是愿意的,方才摩拳擦掌地准备撮合此事。 卫斯年这时知机地凑上来,和未来丈母娘合计了一番。 两人里应外合轮番对钱父围攻,力图攻克下这道难关,达成美满结果。 在这种前提下,钱父就是再不想答应,也生生被卫斯年的厚脸皮和钱母的枕头风给磨得没脾气。 觉得差不多了,卫斯年表示可以各退一步。 不如在进入部队前让他和钱宝幺先定下,等到以后他在那边干出成绩了就立马回来成婚,这样一来,未来老丈人就能够多留小闺女几年,而他就趁此多努力努力,争取到时能达到随军的条件。 就是需要分开许久,怕是要思念的紧。 与此同时,钱母也发力了,说出她一直以来的打算。 钱母劝说钱父,提出让卫钢蛋入赘过来,这么着他们家就不用嫁闺女了,还白得一个儿子。 至于其他的,等两人结婚后,不讲究以后生的孩子跟谁姓,反正等他们老了给两个老家伙养养老就成。 而且卫钢蛋本就算是孤儿,入赘应当也没什么,只是具体同不同意还要看他的接受程度。 钱母将想法一说,钱父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亮了亮,瞅想卫斯年的目光也不那么排斥了,甚至隐隐带上一丝热切。 话说这么好的小伙子,若是能做他家的儿子,那他钱二根还担忧什么,往后看老宅那边还怎么瞧不起他没根儿。 实话说,钱父对此私心里是愿意的。 反正小闺女也对人家有意,两人本就情投意合,若是都归他们家,他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就看卫斯年肯不肯了。 毕竟这年头让男人入赘,也是一件掉脸面容易叫人说道的事情,一般人不会轻易答应的。 然而卫斯年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方面,原本他就算得上孤家寡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而且为卫家传宗接代什么的,他根本没这个意识。 再说亲生父母养父母两边都姓卫,到底要传哪个? 况且,再一个讲,钱母也说了,即便入赘过去了,以后孩子又不是不能姓卫了,他还担心个什么,果断答应了啊。 “我肯定愿意的,爹,娘,咱啥时候能上门提亲?”卫斯年满脸迫不及待地问道。 钱父:“……” 这答应的也太快了点,都不用考虑考虑的吗? 卫斯年表示还考虑个甚么,早点定下来为好,免得夜长梦多,万一出现意外被人捷足先登了,他上哪儿哭去。 不就是入个赘么,要是能抱得佳人,入赘算什么。 他孤家寡人,到哪儿不是生活,正好把岳父母当成亲爹娘孝敬,一下子不就什么都有了么,再不是孤零零一个形单影只可怜可叹了。 钱父对于他的爽快很是震惊,而钱母则是十分满意的,对此也早就有点预料。 两方沟通完毕,接下来钱宝幺被叫了去,钱母把商量的结果告诉她,问问她的意见。 钱宝幺能有什么意见,他们把所有情况差不多都想到的,方方面面再是妥当不过,她只要点头就行了,何必再费心思折腾来折腾去。 不过对于卫斯年竟然答应入赘一事,其实她还是有点惊讶的。 “你真的要入赘我家?”过后她私下里询问卫斯年,盯着他的表情细看。 卫斯年一副理所当然没啥奇怪的模样答道,“当然,难道你反悔不愿意了?”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就有点沉了。 钱宝幺摆手表示没有反悔,只是有点奇怪,担心他为此心里不痛快。 “以后就是一家人,再怎么样你还不是我媳妇,我能有什么不痛快的,竟多想。”卫斯年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神情很是愉悦。 钱宝幺见他真的没有一点不乐意,也跟着高兴起来。 是啊,以后就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只要和乐地过好日子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卫斯年称心如意,钱父钱母同样满意万分,于是订婚的事就被紧锣密鼓地置办了起来。 其实也不用什么大场面,只要在家中摆上几桌酒席,请村中相熟的人家过来见证一下,然后让两个小儿女换上新衣裳出来向大家伙敬几杯酒水,再叫钱父钱母当场宣布一下两人新的关系就行了。 这和当初钱宝芝的回门酒差不多,钱家夫妻俩驾轻就熟,麻溜地将酒席摆上,再请来族老和乡亲们见证。 秋高气爽的一天,钱宝幺一身新衣和同样焕然一新的卫斯年站到一块,在自家院中向众位前来参加订婚酒的村民行了礼。 最后得到大家的祝福,他们正式改变关系,成为未婚夫妻。 酒席是在钱家小院里办的,但为了照顾卫斯年在村里的颜面,入赘一事倒是没有宣扬出去,反正白纸黑字写着,族老们也都知道,想反悔都得掂量掂量才行。 卫斯年表示反悔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反悔。 对于订婚,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因为订了婚就代表他终于把心上人打上了自己的标签,不会再有不识相的上来捣乱,只等他有了本事和成就就将小媳妇迎进门,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 订婚酒过去没几日,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的征兵队伍就要离开了,与此相应的是村里几个通过考察的小伙子也要跟着一起走了,其中就包括刚和心爱的姑娘更进一步的卫斯年。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卫斯年虽然不想和钱宝幺分开,但是谁让他选了这条路呢,而且还像岳父母做了保证,不干出人样怕是不能真正的抱得佳人归。 如此,他更应该努力了。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不想去四方,只想进部队后好好攒军功,以便早日回来娶媳妇随军。 临走之前,是钱母带着钱宝幺帮他准备的行李,殷殷叮嘱个不停。 挣军功重要,但小命更重要,她可不想小闺女还没出嫁就守了寡,更不想好好的小伙子突然就牺牲了。 卫斯年老实地听着,连连点头保证。 即便再依依不舍,分别的那一天终究还是来到了。 钱宝幺亲自将卫斯年送上车,把打包的行李递给他,最后撇过脸小声说,“你要好好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嫁给别人了。” 卫斯年听不得这话,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猛地一把将她抱紧,许久才放开。 这时候他很庆幸办过订婚酒,两人是未婚夫妻关系,偶尔当众抱一下也没关系,不然这场告别还不知要如何煎熬。 “等我回来!” 留下最后一句话,卫斯年随着载人的军车遥遥远去,直至变成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 送行的人群在村口停留了一会儿,等到彻底不见了车屁股的影子,大家才感叹着往回走,回去该忙什么还忙什么。 少了几个人,日子也不能不过了是吧。 三里村的平静生活照常进行,不同的是村里再也没有村霸的身影,惯爱四处游荡的那群小伙伴也解散了,各回各家干活去。 眨眼间一段时间过去,一层秋雨一层凉,深秋和初冬的寒霜悄然双至。 就在村民们囤积木柴炭火准备开始一年一度的猫冬之时,三里村的平静又被一队外来的人打破了。 这次人家来不是征兵的,而是做调查,说是什么新农业模式调查小组,上头专门派下来查看他们合作社运行成果的。 村民们也不懂这个,都是村长通知大家这件事时透出的情况。 那队人足有十几二十个,来到这边拜访了村长家后就在村里空闲的房子住下了,吃饭什么的由村长自主安排,他们给钱付账,不占老百姓一点便宜。 就这一点,让排外警惕的众人顿时生出一些好感。 但是明眼的人,比如村长、钱宝幺等人则暗暗观察着,想看看对方到底打着什么目的。 毕竟他们村的合作社才建立多久,成果也只是一季的庄稼,而现在正值将要入冬之际,地里的庄稼不过一些补种的蔬菜而已,还正要收起来,除了各家的粮穴真没啥可验收作证的,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来看的什么。 不管他们多么疑惑不解,调查小组在入住村里的第二天就活动开了。 那些人开始挨家挨户地上门谈话,瞧上一瞧今年新收粮食、问一问生活过的称不称意等等,顺便非常亲民地和大家伙拉拉家常唠唠嗑,引得众人纷纷放下警惕心和戒备,不到片刻就无话不谈,恨不得将老底掀干净。 期间钱二根家也没逃过,钱宝幺当时和钱母一起接待了调查小组的人,表现的跟一般小年轻没什么区别。 对方上门来像是早有所准备,就如同村里人传出的那样,进门先拉起了家常,降低钱母等人的警惕心,让他们放下戒备好套话。 这是钱宝幺所看到的画面,只不过人家想套路她时,被她蒙混过去了。 有钱家小闺女这层身份壳子在,山上也有茅草屋作证,她的经历无可指摘,倒是不怎么引起对方的特别注意。 这么一场下来,钱宝幺真以为对方是来调查合作社运行成果外加人口普查来的了。 但是等到她中途出去给他们添水沏茶的时候,偶然间听到这些人中一个出来透风的年轻小伙在那儿小声嘀咕。 “明明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是怎么有妖气……” 钱宝幺:“!!!” 听到这一句几不可闻的自言自语,钱宝幺差点甩飞了手上的茶壶,当场失态。 看来这群人的身份不单单是调查小组那么简单,说不定连普通人都不是,对方来此的目的肯定别有用意,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能辨别出哪里有妖气呢。 说不定是捉妖师?还是国家认定的! 察觉到这一点,钱宝幺霎时头皮一麻,心里有点颤。 她可没忘记现在自己的真身是只小狐妖,要是被人家抓到了,下场估计不会比剧情结局好到哪里去。 所以在这群人离开之前,她要藏好了尾巴,千万别漏了陷暴露出去!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她从这些人进村后就开始注意自个儿言行,也幸好她作为妖精比普通人耳聪目明,能够让她今天听得这只言片语,进而猜到对方的目的,否则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心里有了底,接下来的谈话中,钱宝幺不经意地谈起自家未婚夫,引得钱父钱母的话题朝那方面转,一家三口为此昂首挺胸感到万分骄傲。 有当兵的未婚夫作掩护,前来谈话的人大致打消了点对他们的怀疑。 只是因为他们家里确实有妖气存在,所以这些人说到最后都要无话可说还没打算走,扯来扯去又想扯回正题试探。 恰巧这时候,得了几尾鱼的钱宝芝回来了,特地给喜欢吃鱼的妹妹送新鲜的鱼吃。 钱宝幺瞧出姐姐身上更为明显的妖气残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大定。 “这位是?”调查人员看到钱宝芝疑惑地问。 或许他们也看出了她身上的不同,之前投注到钱家三口的审视目光顿时转移到后者身上。 钱母立即介绍说,“这是我大闺女宝芝,嫁到村长家做儿媳妇了,现在过来肯定给她妹送鱼的。” 钱宝芝适时和几人打了招呼,同时邀请他们午饭留在家里吃,正好有新鲜的鱼。 其实她也就是客气客气,可舍不得把给妹妹带的鱼叫旁人吃了去。 调查小组说是不占老百姓便宜就不占,被邀请了也没打算留下吃饭,而是开始不着痕迹地询问钱宝芝一些问题,暂时将钱宝幺和钱父钱母放在一边。 两方拉扯了一会儿,眼看着做晌午饭的时间就快到了,调查小组的人还不准备离开,钱宝芝察觉到一点猫腻,索性爽利地直接开口。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直接问就可以,我有啥说啥,绝不含糊。” 钱宝幺跟着点点头,如果对反是想捉妖的话,姐姐身上沾到的妖气不足为虑,因为能很明显看出她就是人,那妖气根本不是她的。 而自己身上的那点妖气,估计也是和姐姐接触,才被沾了点。 不然就凭小空间的附带功能,钱宝幺也不会将妖气泄露半分,除非将药园子空间舍弃。 自从村长家办婚宴以来,村里弥漫的妖气丝丝缕缕的没少过,要找也是找罪魁祸首,和她可没有什么关系。 在她走神的空档,那边调查小组的人已经逮住机会拐弯抹角地追问着。 “女同志,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婆家生活如何,还未祝贺你新婚大喜。”查问的人很会说话,几句话的功夫不仅问出了想问的问题,还连带捧的当事人忍不住眉眼带笑。 “婚后还不错,谢谢领导关心了。”钱宝芝也不是不会说场面话的人,这般你来我往寒暄过后,她沉吟片刻,主动调侃道,“要说异常,是不是你们闻到我身上沾的怪味了?” 调查小组的人听此立马浑身一震,眼神灼灼地等她说下去。 钱宝芝很是镇定,飒然笑道,“是不是闻到一股子野兔子的尿骚气,唉,这还不是我家便宜小姑子的锅。” “那小妮子也不知咋回事,明明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但村里鼻子灵的就能闻到她身上带着一股子怪味,像是山上野兔子的骚气,很是奇怪。” “说来这气味还是我未来妹夫首先发现的,他鼻子最是灵敏,那会儿说出这事后,我家小谷子就不敢往他身边凑了。” 钱宝芝完全是话赶话地提到这茬,当做笑话来讲了,根本没想过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 其实她要是不提,钱宝幺过一会儿估计也会将话题扯到这一块上面来。 现在嘛,调查小组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至于把白雪抖落出去合不合适,钱宝幺觉得他们讲的都是大实话,没什么合适不合适。 况且妖气也确实来自对方,就看调查小组的目的所在了。 有钱宝芝透露的话,又有当兵的卫斯年作证,调查小组的人对她所说的话慎重起来。 “竟然有这回事,我们来那天没进村长家坐坐,倒是没有瞧见你家小姑子有什么不同。” “不过,你这便宜小姑子的说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调查员像是满足好奇心一般继续就着当下的话题深入聊着,温和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生不出一点不耐,甚至想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之。 “唉,也不怕告诉同志,我那小姑子其实不是本村人,山上跑下来被家婆可怜收留下的,当成干闺女疼宠着,如今正在给她寻摸对象,要嫁出去呢。” “挺好,挺好。” 两方又聊了一阵,钱宝芝一个人就牵扯住了前来的所有调查人员的心神,最后相谈愉快,还把人好好送了出去。 钱宝幺在他们走后朝自家姐姐伸出一个大拇指,真是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钱宝芝转头就变了脸色,一改单纯直白的爽快劲,朝妹妹得意地挑挑嘴角。 “什么人啊,跟查田户似的,应付过去就得了,怕啥。” 钱宝幺蹭过去试探,“姐,你咋想到把话题引到白雪身上的?” 钱宝芝跟着钱父钱母回屋,不耽误她一脸你傻不傻的表情回答妹妹的问题。 “这些人仔细瞧瞧就有问题,问来问去的不像是来调查合作社,倒像是在寻什么人什么东西,咱们村除了白雪是个外来的身份不明,还有其他人可怀疑的么。” 她那便宜小姑娘最近当真是奇怪的很,她婆婆的态度也很是有异,借此探探她们里边的猫腻有何不可。 钱宝幺保持微笑,心道原来是瞎猫撞到死老鼠,碰巧赶上了,不是真鼻子灵到嗅出异常了呀。 那她就放心了。 这下顺利苟住,可喜可贺,只希望别再出岔子。 没了麻烦,钱母很是麻利地将大闺女带回来的鱼做成一锅鲜美的鱼汤,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喝了个痛快。 等到下午,听说调查小队的人去村长家了。 钱宝芝立马来了精神,刚吃完饭没多久就赶着跑回去,想要瞧着情况。 本以为会闹起来的,谁知等她赶到家,调查员们正和她公公婆婆相谈甚欢,她丈夫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看到她回来立马迎上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待会儿?”王红军体贴地问着,在钱宝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后,他带着人过去介绍了下自己的媳妇。 调查小组的人见到笑了,说,“这位同志我们上午刚见过的,就在钱二根同志家里。” “都是自家人,不外道。”村长笑容满面地附和道。 调查员们点点头,继续和村长夫妻拉家常,期间无意中提到白雪身上,村长就让自家婆娘去叫她出来见见人,后者略显犹豫,最后手脚僵硬地准备去西厢房叫人。 “婆婆坐着,我去叫白雪来吧。”钱宝芝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告奋勇地拉着丈夫出去,很乐意帮这个忙。 村长媳妇的异状被调查员尽收眼底,几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在等待白雪来的时间里,其中女调查员凑近村长媳妇小声问些什么,在场其他人有的听到了点,有的没听清。 直到白雪过来,女调查员才握了握村长媳妇冰凉的手,退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白雪出现的那一刻,调查员们的眼神都瞬间变了变,没被村长一家察觉。 因为对方是小姑娘,之前询问的调查员年龄大太过严肃,担心她放不开,所以这次就换了他们中最是年轻好看戴眼镜的斯文小青年和白雪交谈,杂七杂八随意地聊着天。 这一聊就聊上了。 第131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8 之后的时间里,斯文小青年时常约白雪出来,渐渐地从散步闲谈到看星星看月亮发展,最终两人以飞快的速度走到了一起。 当村里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那两人都已经到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令大家伙都有点惊呆了。 不是,这两人不用看都知道不是一路人,更别提白雪早前还死死纠缠着王红军,现在人家竟然谈上城里来的调查员了,是事情变化太快还是他们落伍了,竟然有点瞧不明白。 钱宝芝也瞧的很迷,特地跑回娘家跟爹娘和妹妹吐槽了一遍。 钱宝幺为此冒险去偶遇那两人一回,还和其中那个斯文小青年打了声招呼,惹得白雪警惕不已,跟护食儿似的护着对方,也真是简直了。 不过斯文小哥依旧平和的反应,倒是让她瞧出一点道道来。 两人看着确实有些相配的意思,但诡异的是,说是谈对象的两人之间竟是没有一点让人感到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淡淡的违和弥漫其间。 钱宝幺回到家暗自思索,既然对方不是真找白雪谈对象,再联想之前他们对妖气的敏锐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不是对方瞧出了白雪的老底,想把人拐走另做处置吧? 具体会如何钱宝幺不知道,只要不牵扯到自个儿身上来,她只旁观即可,并没有插手提醒白雪的义务。 泄露妖气是她所为,即便被捉走处置也是她该的。 而在村长他们看来,白雪这也算是找到了一门好姻缘,他们哪里有阻拦的道理,积极撮合都来不及。 毕竟斯文小青年看起来年轻有为,白雪要是嫁给他绝对是高攀了。 如果这事能成,那是再好不过的。 村长和村长媳妇同时这般想道,暗暗祈祷不要再起什么波折,让白雪安安生生嫁出去罢。 估计是上天听到了夫妻两个的心声,白雪这回谈对象无比顺当,迅速和斯文小青年陷入你侬我侬之中,什么王红军卫钢蛋的,早被她抛到了天边。 等到调查小组准备离开的时候,白雪就欢欢喜喜地要跟着一块过去当城里人了。 村长媳妇心里压着事儿,不管是忌惮还是真疼爱,她都有意将这个立身不明的干闺女远嫁,因此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拦着对方的通天大道。 或许私心里,她希望白雪能赶紧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有些事能不要爆发出来还是不要的好,不然他们村子可能就危险了,到时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白雪和城里来的调查员小青年谈上对象,默认且放纵的要数村长媳妇一个,不然若是她想干预,那两人的‘感情’不一定发展的这么快、这么顺利。 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双方默契下的满意结果。 调查小组离开的那天,白雪高高兴兴地和斯文小青年一起坐上车,连村长媳妇给她收拾的行李包袱都没拿上就走了。 村长媳妇发现时赶忙提着东西往外追,然而车队已经走远了,她追着车屁股跑了一里地也没追上,最后只能又将包袱提了回去。 “走了就走了吧,不是亲的养不熟。”村长在家安慰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媳妇道。 村长媳妇点头叹口气,拆开包袱把里面准备的物件规整规整,然后送给儿媳妇用。 钱宝芝拿到东西也不嫌弃,反正基本都是新的,有用就行,她能嫌弃啥。 再说白雪走了,家里没了闹事的头子,公婆又都是好相处的,以后她的好日子多着呢,何必为着这点小事闹别扭,划不来。 钱宝芝想的通透,拿到东西后不久就把那些旧的衣裳裁了,手脚麻利地给一家人做出几双棉鞋出来,等猫冬的时候正好穿得着,成功赢得公婆和丈夫的赞扬,顺便还处理了白雪用过的那些物件,一举多得。 除此之外,她当然还为亲爹娘和妹妹做了棉鞋子,在初冬的第一场薄雪落下前送去。 当钱宝幺在家瞧见回娘家来的姐姐时,对方挎着个小包袱进来,整个人彷如精神焕发一般,脸上白里透红,看着近来过的很是不错。 “姐,你这天天回来,时不时还往家拿东西的,你婆婆不会有意见吧?”钱宝幺关心地提醒了下。 都说做媳妇比当闺女难,但以她看来,这位姐姐除了之前被便宜小姑子恶心到之外,如今过的竟是比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还要滋润自在。 这是钱宝幺乐意看到的,连钱父钱母也十分欣慰。 但就是不知道村长媳妇那边乐不乐意了。 以防对方的婆媳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她决定先给自家姐姐提前打个预警。 谁知钱宝芝灿然一笑,爽利地摆手只说没事儿。 她知道妹妹是为了她好,所以多解释上一句,“婆婆那人其实挺好相处的,从收留白雪就能看出,她实际上心软的很,你姐我能应付的来,放心吧。” “那行叭,你过的好就好。”钱宝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提这个话题。 钱父钱母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到姐妹俩的谈话内容,担忧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笑着去给闺女做好吃的。 姐妹俩要去灶房帮忙,全被爹娘齐齐赶出来了,留他们夫妻俩在里面开心地忙活着。 两人出来后也没什么事可做的,索性搬了小板凳做到院里的日头下晒暖儿,一人抓一把南瓜子,边磕边杂七杂八地闲聊。 钱宝幺从姐姐快活的话音中看出,她现在确实过的很快乐,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表现,整个人都像是在散发着幸福的光芒。 都快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狐狸眼。 另外,被迫塞了一嘴口粮的感觉,钱宝幺表示好是羡慕嫉妒。 看来村长家没了总是好心办坏事的干闺女,之前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终于恢复正常,大家心平气和的处着,有商有量且没啥纠葛的地方,日子可不越过越好么。 而钱宝芝有公婆供着、丈夫宠着,往后再生一两个孩子,生活不会差到哪去,不用再让人担心了。 钱父钱母收到大闺女给他们做的棉鞋十分高兴,吃罢饭当即就换上试试,正正合脚,直接就穿上不脱了,看起来是分外受用的。 可惜钱宝幺刚把做衣裳的活计练熟,还没解锁做鞋子的技能,暂时不能再加一份孝敬奉上。 不过这也不是多困难的事,不能送鞋子可以送其他的嘛。 鞋子有钱宝芝负责了,钱宝幺就打算做几副耳暖手套棉袜子之类的,到时送上也是一份心意不是。 就在钱宝幺计划着开始为此忙碌的时候,这一年初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下来。 因为天气还不算太冷,所以这场雪下的比较薄,比不上去年那场连绵许久的瑞雪。 村里老人看了也没有太担心,毕竟这才是今年冬天的刚开始,后面估计还会下好几场,总有一场瑞雪到来。 薄雪刚降下,地里的菜裹了心打上冻,是时候收起来了。 村长这时候敲响铜锣,将就要陷入猫冬的懒散村民们召集起来开动员大会,全村准备收粮收菜。 趁着薄雪没化,土地没冻上,他们需要把之前补种的红薯白菜萝卜等粮蔬全部收干净。 完后就能好好猫冬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等到快结束的最后那天,镇上的邮差突然光临三里村。 当时众人都在地里忙活着捆大白菜收萝卜,大人小孩基本都不在村里,穿蓝制服的邮差直接骑着洋车子跑到了田间地头,引得大家伙忍不住纷纷伸着脖子去瞧。 “钱宝幺!钱宝幺是哪位?这里有你的信,快来领取!”邮差大哥站在地头扯着嗓门大喊。 翘首以盼看热闹的村民们听到这话,一个个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一块地上某个正在收集萝卜缨子的姑娘。 钱宝幺起初没反应过来,等懵了下回神,立马扔掉手里的萝卜缨子,越过一片萝卜白菜地飞快奔向邮差,期间高举着双臂挥舞不停应和着,难掩雀跃心情。 想来也能猜到身在外面会给她写信的人是谁。 正因为知道,钱宝幺差点都要欢呼起来了。 飞跑到邮差跟前,签字、按手印、领取信件……一系列动作做的又快又准,最后拿到厚厚的信封,不仅钱宝幺满意,完成任务节省不少时间的邮差大哥也挺满意的。 信送到,邮差就蹬上洋车子离开了。 钱宝幺拿着信封瞧了瞧,上头寄信人正是卫斯年,和她所料不差。 她不理会围在身边凑热闹的一群毛孩子,收起信封没有当场拆开,转而继续去做自己分到的那份活,直到下工后才和钱父钱母一起回家。 钱宝芝也看到邮差给妹妹送信那一幕了,说实话挺好奇的,但等她得知是未来妹婿给妹妹寄的信时,立马就表示自己懂了。 钱宝幺不知道她懂了啥,回到家她就和爹娘一起将那封信拆开,把信上的内容一一读给他们听。 卫斯年在信上说,他到部队后没歇上一天就开始了严厉的训练,起初还不适应,之后也许是因为身体素质高,渐渐就跟上老兵的步子了,甚至有时候会超过他们,一步一步做的更好,慢慢得到了上峰的赏识,相信以后做任务的机会肯定不少,绝对耽误不了攒军功。 他朝他们保证,一定会努力训练,争取早日做出些成就,当英雄娶媳妇…… 信的末尾,这家伙还特别讨好地向未来岳父岳母问好。 然后说部队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想媳妇。 “……” 最后黏糊的那一句,钱宝幺没读出来,脸上却闪过一丝羞色。 钱父钱母识字不多,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看不懂信上的内容,但听着小闺女给他们念同样听的津津有味,顺便从中听出写信人的满满诚意,听的他们满意之余不免都心疼起来。 虽说对方在信里多是报喜不报忧,但他们又怎么不清楚当兵的辛苦艰难。 能在去了没多久就被上峰赏识,想必训练十分刻苦,毕竟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啊。 人家这么拼命,他们这边也不能寒了人心。 “幺儿,你看是不是要写张回信,到时咱们赶集的时候去镇上邮局投。” “宝她娘,咱家不是还有点腊肉大酱啥的,打包起来一块给钢蛋寄过去罢。” “还有幺儿之前刚做好的手套耳暖子,爹就不戴了,先给钢蛋寄去用着。” 钱父一拍大腿做下安排,另外两人没啥意见。 好在东西大都是现成的,只要打包到一块就行了,只等地里的活计收收尾,将这场工做完,正好赶集日也到了,他们就能把包裹送去邮局寄走。 收尾的农活干的挺快,转眼间赶集日到来。 钱宝幺提前一晚将回信写好,和钱母收拾的大包裹缝在一块,到时一起按照卫斯年的信封地址寄回去。 这件事没瞒着钱宝芝,去赶集坐的就是她家的驴车。 驴车上她瞧见钱母和妹妹合力拎着的包裹,等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后,不由得笑着打趣妹妹。 “我还说想戴戴妹妹做的手套暖不暖,结果这第一副就被卫钢蛋那小子抢去了,真是不在家也霸道的很呢。” 钱宝幺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白,“都是爹的意思,你要是想要,等回来我给你再做就是了。” “那姐姐可要等着啦,我那儿有不少新棉和花布,回来给你送去。”钱宝芝兴致勃勃道。 钱母指着她额头笑骂,说她人懒手笨不想做针线活,却来赖妹妹的东西,羞也不羞。 “不羞不羞不羞,呕——” 钱宝芝扭着身子想要笑闹,还没撒开娇就突然恶心上头,脸上一白趴到车辕边吐了起来。 钱宝幺和钱母对视一眼,还有啥不明白的。 前者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前世看过无数电视剧,对这情况非常眼熟。 而后者则是怀过两胎了,不会看错。 同时,车上的人也纷纷看过来,瞧见钱宝芝的反应,几乎是一下子就明了了。 “红军他媳妇这是怀了吧?” “看这情景儿八成就是。” 可惜村长媳妇这次没来,不然还不当场高兴傻了。 第132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19 钱宝芝那种反应,大家看在眼里皆是认为她是怀上了。 不过因为刚结婚才两三个月,哪里会有这么快的,任凭别人怎么说,钱宝芝自己是不怎么相信的。 而且她犯恶心也就那一会儿,缓过一阵就没啥感觉了,说不定是不小心吃错东西了。 钱母本来还担心大闺女要是真怀着孩子,坐车吐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想让她下车走会儿瞧瞧,或者干脆调头回去。 钱宝芝连忙摆手说自己没啥事,眼看着马上就要赶到集市上了,再回去是咋回事,驴车上可不止他们,还有其他来赶集的婶子嫂子之类的,这时候把人扔下转头回家怕是要得罪人。 况且,她吐了下感觉确实好多了,就不用再麻烦了。 但钱母多少有些不放心,毕竟谁的闺女谁心疼,真出事了伤的还是儿身娘心。 母女两个都不是多软和的性子,犟起来一个比一个倔,谁都说不服谁。 在此期间,驴车继续嘚啵嘚啵往前走,眼见着集市就要到了。 “娘,镇上不是有新开的卫生所吗,不如咱们待会儿先带姐姐过去瞧瞧?”钱宝幺适时提出建议。 “对对,你家宝幺提醒的好,据说那新建的卫生所不光有郎中,还有那啥会动刀子的医生,比咱村里土郎中的手艺强多了,趁着这机会赶紧带宝芝去看看。”同车的人此时纷纷劝说。 钱宝芝虽然不认为自己是真的怀孕了,但瞅着大家都是那么以为的,心里不免狐疑开,想道是不是真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样的话,去卫生所瞧瞧也好,反正她这次带的钱够,也不在乎那点看郎中的花费。 如此,钱宝芝索性点头应和着妹妹的提议,随即将之前坚持的打算改成愿意去卫生所让那里的郎中瞧一下。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集还是要赶的,她都准备好钱要买不少东西过冬呢,咋能白来一趟。 而且别说怀孕的事还没个准儿,就是真怀上了,乡下姑娘哪有那么金贵的,村里怀着孩子干活操持家里家外的小媳妇不挺多的嘛。 人家孩子健健康康的照样呱呱坠地,长的虎头虎脑。 钱宝芝自认自己身体倍儿棒,骄傲点说比那些瘦巴的小媳妇们还要康健,怀个孩子完全不是问题,小意思啦。 “看我想什么呢,怀没怀还没确定嘞。”钱宝芝回过神一拍额头道。 而钱母这边,本就被大家伙说的提议心动了,又看大闺女自己也不介意去卫生所走一趟,她也就软下了态度,没再坚持着要调头回去。 接下来的路程没多远了,她瞧着大闺女的确除了脸白点之外没啥异样,心口大石方才放下一半。 集市到达,驴车停在往常大家集合的地点,前来赶集的众人陆续下车离开。 钱宝幺娘仨下车站了站又上去,叫驴车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说来集市就开在镇边上,以往每到赶集日,四里八乡的人都来这边赶集兑换货物,一般都很热闹。 但是现下上头管的严,东西什么的不是想买卖就能买卖的,渐渐地来集市的人就没有以前多了,来了也只是到上头指定的国营店铺里买东西,不仅要看人脸色,有时候东西少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所以这半年来,大家伙基本没事儿都不爱过来,集市对他们来说也没之前那么吸引人了。 那些下车的婶婶嫂子差不多就是去国营杂货铺补充针头线脑,准备猫冬的时候做些针线活的。 钱母来之前也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这会儿不行了,当务之急是先给闺女瞧瞧。 因此,她们坐上驴车转道去了另一边,直接进镇。 卫生所开在镇上那条街的街尾,简单朴素的小院子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只在门口竖着一个刷白灰的木牌子,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卫生所三个大字,在门口隐隐可以看到院里同样刷白灰写黑字的瓦房。 找对了地方,钱宝幺想让赶车的叔直接把驴车驾进去,结果到门口的时候,看门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是车辆不能进院,想看病的话人进去就可以了。 钱宝幺瞅了眼仍然很有活力的姐姐,觉得行叭,这一看也不是走不动道的样子,下车走就下车走呗。 钱母和钱宝芝对此都没觉得有啥奇怪的,留下驴车和赶车的叔在外面等着,她们娘仨相携走进卫生所大门。 在卫生所坐镇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郎中,钱母一看就十分信赖,赶紧拉着大闺女去诊脉。 至于那会动刀子的医生什么的,她没见着也没问。 倒是钱宝芝没见着大家口中的西医,一边伸出手腕子让老郎中把脉,一边还有点遗憾来着,等到开始看诊,她这点子想法立马就被抛开了。 把脉的时间挺久的,期间还要时不时问些问题,望闻问切全来过一遍。 最终,人家老先生收起手捋着白胡子确诊说是滑脉,只是月份不明显,脉象有点浅,不过母体十分健康,回去好吃好喝养着,孕期注意点,完全没啥大问题。 老郎中连药汤子都没开,只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就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钱母本还在欢喜地飘忽着,听到后立马满脸喜色地奉上诊金,对人老郎中谢了又谢。 钱宝芝有点不可置信地愣在那儿,手捂着小腹的位置,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里反应不过来。 那啥,她才刚结婚没多久哎,这就怀上了? 感觉咋就那么不真实呢。 “姐,恭喜啊,你真怀上了。”钱宝幺笑嘻嘻地上前道贺,将对方飘忽的心神拉回原地。 钱宝芝眨巴眨巴眼,似是确认似是低喃地问,“我真怀小宝宝了?” 钱宝幺点头,同时付过看诊费的钱母也过来狠狠点头确定,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这下,钱宝芝终于从恍惚中回神了。 下一刻,无比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呈现,让人感到幸福又愉悦。 怀上小宝宝了! 钱宝芝太开心了,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令人猝不及防,但确认了它的存在后,也是惊喜万分。 “娘,我要当娘了!” 钱母:“嗯!” “妹儿,我怀宝宝了!” 钱宝幺:“嗯嗯!” 钱宝芝被惊喜冲击的不轻,直到重新坐上驴车分享了好几遍这一好消息后,她的脑子才清醒了点。 然后,她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毕竟刚才那副样子太傻了,跟蠢狗子似的,肯定是被王红军那厮传染的。 钱宝芝回过神收拾了一下自个儿,脸上掩不住喜气,人却已经尽量平静了下来。 “咳,娘,既然孩子好好的,咱们继续赶集去,今儿个有好多东西要置办哩……” 丢脸的那一幕被她忽视过去,赶紧转移了话题。 钱母在高兴过后,这会儿也平了平心情,知道大闺女身体好是真的没事,于是同意了继续赶集的决定,对之前大闺女的犯傻行为根本没有意识到。 头一遭怀孩子都这样,不单她闺女一个,有啥好奇怪的。 至于钱宝幺,她是看到了,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但没当回事儿。 那俗话怎么说的,一孕傻三年,姐姐这才刚开始呢。 稍后,她们按照之前的打算,去那些国营的铺子里把家中缺的东西尽量凑齐买上,最后也没忘了到邮局把给卫斯年准备的包裹寄过去。 填完单子交出包裹的那一刻,钱宝幺心神一松,感觉到对远方那人酸酸涩涩的思念之情。 两人相隔千里之遥,往后也就只能这样‘鸿雁传书’了吧。 回程的路上,经过大家的询问和钱母的默认,众人都知道了红军他媳妇怀上孩子的消息。 一时间,恭喜道贺的话不断。 有的说钱宝芝有福气,进门就怀上,准能三年抱俩、多子多福;有的说王红军瞧着单薄的很,人还挺能干的,媳妇一过门就让揣上孩子了;还有的说两人是天生一对,八字合的旺,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呐…… 钱母听着笑的合不拢嘴,一边谦虚着说哪里哪里,一边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一手拉一个闺女,直到回村里下车的时候,她那一脸的红光还没消下去。 三人这次是直接在村长家门口下的,赶集买的东西被钱宝幺拎着带回去,而钱母则笑容满面地把大闺女送进院,顺便亲自和亲家母说一说好信儿。 片刻后,村长家的小院里就传来一阵欢笑声。 钱宝幺提着东西回到家,钱父出门找老伙计唠嗑去了不在,她就开始将买回来的东西归置一番,顺带将有些她自己悄悄买的放到药园子空间。 等到忙完,钱父面带喜色地回来。 钱宝幺一看就知道对方也得知姐姐怀孕的事了,待到被钱父拉着问起当时的情况时,她索性搬了两张小板凳,父女俩坐在门口一面剥蒜瓣摘干菜一面喜气洋洋地谈论着。 随后,钱母满面红光地踏进家门,大手一挥说今儿个杀鸡吃。 家里的鸡养在后院的鸡笼子里,专门用来下蛋的,而鸡蛋是他们家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这年头鸡蛋也是稀罕物,能当货币使唤的,不管是攒着卖钱还是换些粮食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等,都是硬通货。 介于此,钱母对于后院那些下蛋鸡很是宝贝,轻易不会宰杀来吃。 现在她说要杀鸡吃,钱父和钱宝幺乍听之下都震惊了。 然而钱母说要杀鸡吃也不是简单说说,当下就去鸡笼子里挑出养的最久、快不下蛋的两只老母鸡,抽出灶房的菜刀一刀一根鸡脖子,在钱父和钱宝幺爷俩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时就麻溜地一气把鸡宰了。 钱父:“……” 钱宝幺:“!!!” 钱宝幺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觉得要是叫对方知道她的老底,说不定也能一刀一条狐狸围脖。 终于知道姐姐身上那股虎虎的气势从哪来的了。 原来是一脉相承啊,惹不起,惹不起。 后院的鸡一般都是钱母照顾着的,钱父没喂过多少,这回见钱母杀鸡倒没有什么心疼,只是疑惑她怎么一下杀了两只。 “你咋啥两只嘞,天冷着,咱可以一只一只吃嘛,冻上了再吃不新鲜。”钱父说着起身过去帮忙。 钱母正给犹自扑棱挣扎的鸡放血,指使着钱父去烧水准备给鸡褪毛,顺口回道,“反正这两只都快没蛋了,养着也是吃粮食,一块宰了给咱闺女炖汤补补,等炖好给大闺女送一只,剩下一只咱家吃,都不浪费。” 钱宝幺听钱母自个儿安排的明明白白,尤其还特地照顾了她的情绪,不只是光顾着姐姐那边,家里跟着一起吃,那她更没啥意见了。 而且怎么说相比起她来,钱宝芝才是他们的亲闺女,即便只杀了一只都给对方送去,钱宝幺也不会为此闹情绪的。 本就是她占了便宜,还想得寸进尺就不好了。 钱宝幺心里的度一直横在那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如何做,从来没变过。 不过钱父钱母如此不偏不倚的做法,确实让人更有好感,她也乐意融入其中报之以好。 当晚,钱母炖了小半晌的鸡汤出锅,香味飘了老远,引得一群村里的毛孩子跑来趴在他们墙头嗅着流口水。 有那厚脸皮的大人过来找孩子时,闻到味儿就腆着脸想向钱母讨半碗鸡汤尝尝。 结果,当然是不行的。 “不行不行,这是给我家宝芝炖的,你们可喝不了呢。”钱母笑容满面地果断拒绝之。 对方听了话音就不高兴了,都知道鸡汤补身子,有啥不能喝的,不愿意给就不给呗,还找这么蹩脚的借口。 看出这意思的钱母瞥一眼闲闲一笑,微带着小得意地透露,“宝芝现在身子重,正得好好补一补,这汤你们真喝不得,里面我放了药材嘞。” 那人也不是个蠢的,听出钱母话里表达的意思一愣,“你说红军他媳妇是……” “哎,现在还不能说,坐稳了讲才好……你忙着,我去给大闺女送鸡汤去。”钱母高兴地说着,啪地把大门关上了。 那人灰溜溜地领着自家孩子离开,同时把钱二根家大闺女、也即是村长家儿媳妇怀上了的消息带了回去。 因为有孩子未满三月不能宣扬的习俗,所以大家得知后也没搁到明显上说,只在私底下小道传一传,就看村长家什么时候公布出来,他们也好上门道贺沾沾喜气。 话回当下,等钱母抱着盛鸡汤的陶罐再次打开门出来,见之前想占点小便宜的那人已经走了,立马高高兴兴地去看闺女,鸡汤的香味随着她飘了一路。 说来钱母煲鸡汤的手艺就是不错,不说钱宝芝抱着鸡汤罐子如何胡吃海喝大吃特吃,钱宝幺在家和钱父一起先慢慢吃着,觉得那味道十分不错,真是口齿生津,吃了还想再吃一口。 以往家里不轻易杀鸡,她还不知道钱母竟然还有这个本事,往后得找机会学学。 想学暂时是不可能的,因为没那么多老母鸡给钱宝幺霍霍。 不过经过鸡汤一事后,她倒是发现村里对于他们家爹娘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特别是钱母,都说她如何如何厚道,得知闺女身子重了就立马杀了下蛋的老母鸡给炖汤补身子,比人家正婆婆还要劳心劳力啊。 有她作对比着,那村长媳妇这个正婆婆当然不能被比下去,往后儿媳妇养胎期间肯定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能怠慢去半分,不然旁的不说,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钱宝幺起初还瞧不明白这个理儿,见着钱母三五不时地弄点好东西给姐姐送去,还以为是母女天性。 因为她心里透亮想得开,所以也不在乎用去的那些东西。 况且钱母每次做好吃的基本都是双份,送村长家一份,留家里一份,公平的很。 说起来,钱宝幺觉得自己还是沾了姐姐的光,不然钱父钱母就是再心疼闺女,也不会在猫冬不需要干活的时候做那么多吃的喝的白消耗。 为此,有时候她也会跟着钱母一块去村长家看看姐姐,然后瞧着瞧着就慢慢地瞧出一点不对来。 她发现,每当钱母送东西过来后,村长和村长媳妇就会加倍给儿子儿媳妇送东西,关键是儿媳妇,送布送果送零花不在话下,将钱宝芝养的那是一个溜光水滑,哦不,是白白胖胖。 是的,怀孕开始显身后,钱宝芝她胖了。 这个事实还是王红军某天猛地发现秃噜出来的,然后他就被他孕期作妖的媳妇撵下了床。 钱宝幺被便宜姐夫请来调和的时候是一脸懵的,不知道这两个蜜里调油的家伙专门叫她过来是要干嘛,然后经过王红军支支吾吾一通解释,她才恍然大悟。 “我姐这是珠圆玉润,比以前还要好看,哪里胖了,你是不是瞎?”对于小说男主,钱宝幺如今可以说是终于能撑直腰杆儿,逮住机会怼上一句。 钱宝芝啃着果子嗯嗯点头附和妹妹的话,“就是就是,眼瞎啊竟敢说我吃胖了,我哪胖了?哪胖了?这是珠圆玉润!” “对啊,珠圆玉润,多讨喜,会不会说话?” “本就怀着孩子吃多点怎么了,珠圆玉润一点怎么了,等孩子生了差不多就会恢复,到时想这样都不成。” “……” 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大堆,说得王红军一脸汗颜求饶。 他表示受教受教,虚心承认错误。 钱宝幺顿时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瞧着某白面腹黑小说男主因为姐姐的关系,如今只能乖乖地在她面前低头,心里立时爽的不要不要。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想对原主说:看,他挖你的心肝,我现在折磨他的小心肝。 第133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20 经此一役,王红军的小心肝确实被折磨的不轻。 特别是他媳妇还仿佛被妹妹掀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加上怀孕的关系,开始逮住他作来作去,每每揪的他心肝直发颤,痛并快乐着。 这样的最终结果是,他人被死死捏在媳妇手心里,这辈子是别想有逃离的机会了,也不想逃。 村长媳妇刚开始还担心儿媳妇这孕期反应太过,惹得儿子受罪是一方面,万一小两口的感情被折腾散了咋办,儿媳妇肚子里可还怀着他们家大孙子呢。 但是随后的发展叫村长夫妻俩都开了眼界,顺便也重新认识了他们家儿子。 人家小两口纯粹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锅配一个盖儿,一物降一物……反正越闹越蜜里调油,白让两个老家伙担心了。 言归正传,钱宝幺这边发现钱母的小算盘还是在在村长家看得多了看出点异样,然后问姐姐时被对方点醒的。 钱母做足了一个感动中国丈母娘的架势,汤汤水水不断的送,好叫外人瞧见让村长媳妇那边不敢怠慢自家闺女,方便闺女能在怀胎期间少受点罪。 而村长媳妇只要不是蠢人,就不会做出那等在儿媳妇怀孕时拿架子使唤作践的举动,不然别说在钱母的衬托下有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等着,光是她儿子王红军都会跟她急脸。 人丈母娘都好吃好喝连水地送,要知道便宜的可都是你家大孙子,你们一个户口本的难道还能比人家做的还不如? 那果断不行的啊。 算来钱母用的是阳谋,而村长媳妇当然也不是傻的。 村长媳妇本就不是爱耍心眼为难人的,亲家母为了闺女汤汤水水地大出血,那他们家为了儿媳妇大孙子也能做的更好。 到最后,事情果如前者所愿那般,钱宝芝的怀胎生活过的那是一个滋润。 钱宝幺看着都有点羡慕了,不仅羡慕她过的幸福悠哉的日子,还羡慕对方将丈夫揣在手心里想怎么揉捏怎么揉捏、且对方还心甘情愿被捏的团团转的本事。 钱宝芝那种仿佛天生一般有张有弛的御夫之道,说实话钱宝幺是佩服的。 不过其中也多亏王红军他肯配合以及两人的天生一对。 所谓的御夫之道其实也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身上。 比方说钱宝幺和卫斯年,若是把钱宝芝王红军两人的相处模式搬到他们身上,想想就起鸡皮疙瘩有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 钱宝幺正想着卫斯年,卫斯年没到,但他的信到了,还顺带一个包裹。 当时已进入寒冬,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人家邮差冒着大雪把东西给他们送到村里,连口热水都没喝就拿着签字按手印的单子回去了。 距离上次报平安的信过去有一个月的时间,钱宝幺再次受到卫斯年的来信,心里的挂念终于能稍微放了放。 这回信上写的和上次大差不差,先是报平安说说训练上能说的事,然后向未来岳父母表表决心,最终再‘口花花’和心爱的姑娘来两句私密的情话传递。 钱宝幺读到最后忍不住红了红脸颊,为了转移爹娘的注意力赶紧将顺带的那个包裹拆开了。 信上有说,这些东西都是卫斯年在那里拿到手认为好的,都寄回来讨好未来媳妇和岳父母。 “人捎个信就好,还寄这些东西干啥,他在那边也不容易。”钱父不满地感叹着,脸上的受用和喜悦却做不得假。 钱母则表现的直接,手下帮着拆包裹,嘴上说道,“钢蛋是那没谱的人吗,他肯定心里有数……这都是好女婿孝顺咱的。” 母女两个拆开包裹整理了一会儿,从里面陆续掏出牙膏、牙刷、香胰子、擦脸膏等等在乡下十分稀罕的物件儿,另外竟然还有一罐麦乳精和几瓶水果罐头。 “……我滴乖乖,咋都这么贵重,到时咱们给他回啥?” 钱母最后一屁股坐下,瞪大眼看着那一小堆东西直发愣,心里头想着家里有啥好物能回的,不然光叫人家送,没来没往没感情啊。 钱父更愣了,里面随便一件拿出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稀罕物,真不知他那将来要入赘的女婿有这么大本事,刚去部队没多久不仅站稳了脚跟还能拿到这么多好东西。 这么多东西,搞得他都有点忐忑了。 那小子如此有本事,到时万一反悔了咋办? 不说钱父骤然升起的担忧,钱宝幺这方也没想到包裹里面会掏出这么些东西,刚收到时看着也不大一个,结果拆开后掏出一小堆‘宝贝’来。 当然,对于钱父钱母来说,那些东西都是宝贝,然而在她看来却是极其正常的。 牙膏牙刷香胰子什么的,不说如今的城镇居民已经有用上的,后世也是十分普及,钱宝幺对此没有什么陌生感,然后剩下的那些红糖、罐头之类,也都基本眼熟,略微好奇的也就只有那罐麦乳精。 这可是后世的传说,特殊年代里正宗营养品呢。 本以为这个时候还没出现,谁知借着卫斯年的手,她倒是提前见识到了,也了解到这东西其实一早就出现在市面上,只是没有在普通百姓中普及罢了。 回过神,钱宝幺瞧见钱父钱母一个愣一个愁的盯着东西发呆,笑了笑立马安抚。 “爹,娘,你们别想太多,城里人跟咱们这儿的生活方式不同。” “我看这些应该都是他们那边普遍用的吧,对咱们来说是珍贵,那是因为乡下少不多见,但对人家来说可能就是很寻常的东西,所以你们也不用胡思乱想的。” “刚才也说了,他是你们将来的女婿,孝顺爹娘还不是应该的,等之后咱们多给他做几身衣裳寄过去。” “……” 好说歹说,钱宝幺最后终于将被吓着的二老劝慰过来。 钱父钱母经闺女那么一说,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反正早晚是一家,现在收些孝敬也没啥,再说人家对他们好,他们只会对人家更好,谁也不亏待,对得起良心。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等到分配那一小堆东西时,夫妻俩就有点发憷了。 钱父直接摆手不要,扭头去喝自己的大碗茶了。 钱母也不想白占未来女婿便宜,干脆将那些东西全都交给小闺女,让她想咋用就咋用。 钱宝幺收是收下了,不过也不独占,拿出其中适合二老用的给他们分配,还沏了麦乳精开了瓶水果罐头让他们尝了尝。 尝着那味道,钱母咂咂嘴说,“城里人真会玩,东西还能做成这样的。” 钱父喝着甜甜的麦乳精,赞同地点头。 钱宝幺差点噗嗤笑开,要不是知道钱母是原生原长的土著,就凭刚才那前半句话,差点叫她以为对方也是穿来的呢。 不过确实,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生活在城市确实比乡下便利一些,不然后世老一辈也不会那么执着吃商品粮了。 但是时代特殊,城里有城里的方便,乡下有乡下的好处,谁也不必羡慕谁。 东西分配好后,虽然钱母没提,但钱宝幺稍后也分出半罐麦乳精和两瓶罐头给姐姐送去了,其他的要么直接就用上了,要么被她藏进小空间存着,余不出更多的。 这年头物质不丰富,城里来的什么都稀罕,钱宝幺送去的东西是少了点,代表的份量可不轻。 钱宝芝收到妹妹特地送过来的东西,不单没嫌弃,还很少惊喜的样子。 毕竟身在乡下,连县里都没去过,现在竟然能看见人家城里金贵的物件,可不是万分惊喜嘛。 匀出的那半罐麦乳精是给钱宝芝补充营养的,虽然她被养的油光水滑实际上也不缺啥营养。 但钱宝芝表示咋不缺,就缺妹妹的这份心意嘞。 钱宝芝知道妹妹自己还留了半罐后就乐滋滋地收下了,特地藏到放嫁妆的柜子里,打算以后每天沏上一小碗给自己喝,其他人别说喝了,连闻味儿都不行。 另外的两瓶水果罐头是纯粹给钱宝芝长脸面的,以钱宝幺的意思,让姐姐找机会开了给他们一家人尝尝,好叫姐姐在婆家的腰板儿更直更挺。 钱宝芝摆手说不用,两瓶太浪费了,一瓶足够。 然后钱宝幺就瞧见她姐姐将其中一瓶水果罐头藏进了刚才锁麦乳精的柜子里,只留下一瓶在外面摆着,打算晚上就叫婆家人见识见识。 反正东西都给她了,随便怎么处置,钱宝幺也没管。 冬天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间就进入了寒冬腊月,仿佛时光飞逝一般,又要过年了。 卫斯年的包裹和信按照一月一次的频率往家寄,每次钱宝幺这边都尽量做些衣服鞋子等吃的用的过去,一来一往地两个未婚小夫妻通过这样的途径沟通着。 托卫斯年的福,钱宝幺现在的针线活已经能熟练上手,做衣裳做鞋子不在话下。 这一个冬天,基本上除了外面的大件儿,可以穿在里头的衣裳,钱宝幺给卫斯年做了个遍,比对自己还要好。 当然了,给卫斯年做的同时还少不了给爹娘姐姐做一些表表孝心。 做的多了,针线活的手艺不好都不行。 这一年过年和去年不同,不能随便再去集市上买卖、年货置办紧张等等都不算大问题,主要是家里少了一个人,热闹就仿佛少了很多。 等到年夜饭时更明显,直比去年少两个人,一家三口连张桌子都坐不满,远没有去年那时候的热闹。 钱父在桌上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小酒,最后喝醉了,开始说些心里话,其中还包括想让小闺女早点成婚,到时多生几个孩子,他们家过年就不会再这么人少冷清了。 钱宝幺知道他是醉了,所以也没反驳,随口含糊地应着,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心愿。 钱母也不管,就坐在一旁捡着菜吃,顺便看他们爷俩一问一答地牛头不对马嘴。 直到关门炮阵阵响,钱父自己喝趴在桌子上才停止了念念叨叨,被钱母扶进了屋休息,这场年夜饭终于结束。 钱宝幺收拾了下回到自己房间,脑子里仍旧残留着钱父念叨的嗡嗡响,简直是心有余悸。 她是怕了,决定以后轻易再不让老爹喝醉酒。 年后,时间过的很快,眼看着雪化了,田地解冻了,春来了。 又一年的春耕来临,大家伙已经习惯了合作社的劳动模式,有人全力干活挣工分,有人分到什么做什么,有人忙里偷闲磨洋工。 日子如水一般平淡地过着,偶尔泛起一点点涟漪,转头就是两年的时间匆匆而逝。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此期间,三里村农业生产合作社已经从初级社顺利转为中级社了,管理上变得更为严谨,严格遵守上头发下的文件指示走,渐渐组成领导想要看到的样子。 村民们的生活因此受到了一点影响,但尚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只是物质方面越来越被管制着,多少给乡亲们带来些不方便,所以家家都开始打地窖屯东西,粮食干菜腊肉什么的能屯就屯,仿佛都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钱二根家这两年没什么变化,除了地窖里屯的越来越多的东西,还有就是他们家小闺女终于在这两年间长开了。 有卫斯年的全力投喂,外加爹娘的照顾看护,钱宝幺这两年过的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养的跟花儿一样。 现在,钱父钱母就盼望着卫斯年啥时候回来娶她,然后多给家里生几个娃娃让他们带。 毕竟大闺女现在都三年抱俩儿女双全了,小闺女好不容易长成,未来女婿却还在外面飘着呢。 二老都担心卫斯年在外面会不会看多了花花世界,到时反悔不回来了咋办。 “能咋办,一拍两散呗。”钱宝幺抱着这个月收到的包裹进门,随口跟爹娘说道。 钱母过来接住包裹,忍不住轻拍了她一下,让她胡说。 钱父也一脸不赞同的样子,让闺女不要乱说话。 钱宝幺耸肩作无奈状,所以说究竟是她乱说,还是对面二位老人家胡思乱想啊。 要她讲,单单卫斯年这一月又一月地坚持了两年多来给家里寄包裹的份上,人家也不像是要反悔的样子呀,二老到底是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钱父钱母每到这时候都当作没听到,欢欢喜喜地拆包裹,欢欢喜喜地把东西都交给她处理,然后欢欢喜喜地商量着这次要给对方寄什么,最后再欢欢喜喜地将打包好的东西寄去部队,而后开启又一轮的担忧。 钱宝幺:“……”表示都习惯了。 话说她才是当事人,才是最应该担心的那一个,结果她都淡定着呢,二老却表现的比她还患得患得失,也是醉了。 最终,钱宝幺觉得这可能是两位老人家的爱好,也不多劝了,只每日耳边不得闲,全是爹娘的念叨。 可能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吧,钱父钱母这么念叨着念叨着,卫斯年居然真的回来了。 卫斯年回来了。 身带勋章,衣锦还乡。 当钱宝幺采野菜回到家,看见自家院里院外围满了人,大家瞧着她的目光十分羡慕,让人不禁摸不着头脑,直到瞧见院中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绿军装,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容,不知是什么人。 但钱宝幺心口怦跳个不停,准确地意识到那是谁。 那人好似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在下一刻骤然转过身来,果真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是那份深邃的轮廓五官和眼神,陌生的是对方改变后的气势和风姿。 正是戎装加身更加高大的卫斯年。 两年时间,长大的不止是她,还有他。 “幺儿,我回来了!”卫斯年见到心心念的人,当即抛下正在问话的钱父钱母,直奔钱宝幺而去。 人群摄于他那一身气势,自动分开一条道,两头连接着卫斯年和钱宝幺。 直到钱宝幺恍惚着不可置信地被宽厚的怀抱紧紧抱住,在场安静的气氛才被嗡的一声起哄打破,人群顿时轰地一下热闹开。 这声响提醒了两位激动的当事人,让他们得以及时松开对方。 在外人看来,这对未婚小夫妻就是久别重逢太激动了,忍不住抱上那么一小下下而已,完全没什么,值得理解。 更何况,其中一方还是备受他们尊敬仰望的解放军同志! 第134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21 卫斯年的回来震动了整个三里村。 大家虽然都知道他是去当兵了,而且前途无量,但想象中的和亲眼看到不一样,后者更能给人以心灵上的冲击和震慑。 直到此刻,当初那个在村里终日游荡不正经下田干活的村霸形象,才终于在人们心头彻底淡去,变得光辉伟岸起来。 如今的卫斯年,已经今非昔比。 或者说他本就与他们不同的,从小看大,他就从来不属于地里刨食的那类人,即便没有当初部队下来征兵的那个机会,人家将来肯定也不会过的太差了。 众人望着院中那道一身军装显得格外威武的身影,脑海中下意识升起这般的念头。 有点学问的老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一句话,十分映衬他们当下所想。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不管曾经如何落魄,现下衣锦还乡的卫斯年在乡亲们眼里就不是一般人,令人敬佩仰望,不敢再轻易冒犯哪怕分毫。 不过对方现在还愿意回来看看,证明人家对这里还是有感情的,并没有因为以前那些事怪罪他们。 这样就很好了。 村长如此想着,及时赶到驱散了人群,留下钱宝幺一家子先叙叙旧。 稍后,钱宝芝闻讯和丈夫一起带着俩孩子过来,村长媳妇本着都是亲家的关系也赶来帮忙拾掇,两家十来口人顿时将小院子填的满满当当。 钱父钱母打算晚上摆两桌席面为卫斯年接风,大家立时开始为此忙碌起来。 期间,钱宝幺被钱母使着眼色赶到一旁,让她和卫斯年待在一起说说话,毕竟两年未见了,虽然常有书信往来,但谁知感情有没有疏远,还是趁着回来的机会赶紧再培养一下。 其他人也都是默认的态度,忙活的同时将这两个未婚小年轻有空间独自接触会儿。 但是为了避嫌,两人没进屋,只在门外一人一张小板凳坐下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明摆着做什么,卫斯年想继续拉着钱宝幺的小手都不能,只轻轻握了握,然后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她,冷厉的眼眸中皆是火热的情愫。 钱宝幺被他看得低下头去,感受着两人之间默默流淌的安宁氛围,片刻后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他们的书信从未断过,有什么想说想问想关心的基本都在上面说过了,就在他回来之前的上个月,她刚把写着自己家事心事的信件寄过去,现在还要说什么呢。 未见面时无比思念,真见到人后却又相顾无言。 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到了此时都没了叙说的**,只化为一句简单的问候。 “你还好吗?”钱宝幺低头轻声问,夹杂着深切的关心。 卫斯年低声回,“嗯。” 钱宝幺目光转动,余光注意着身旁人,却有点不敢直接对上,捏着手指不知道要起什么话头。 下一瞬只听对方低沉一笑,大手伸过来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干燥温暖的手心和熟悉的触感瞬间将两年未见的隔膜打破。 钱宝幺浑身一麻,心口顿时像是装了只小兔子,一如当年悸动的感觉。 “你干嘛,别弄乱我头发。”她害羞着故作恼怒地将那只大手推开,抱着自己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番。 经过这点小插曲,两人之间别扭的氛围立马融洽许多,排排坐那儿看着院中忙碌的大人和跑动玩闹的孩子,真的悄悄说起话来。 “你在家里怎么样,缺了什么都跟我说。” “还好,信上不都告诉你了吗,天天都是那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信上是信上写的,我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的,好不好?” “那你先跟我说说部队的趣事呗,村里有啥事好说的啊。” “……” 一番闲聊,伴随着淡淡的暧昧和亲昵,本就走到一起的两颗心更加亲近了几分。 最后,钱宝幺欲言又止,鼓起勇气问卫斯年这趟回来以后还走不走。 卫斯年点头,不过他说在走之前肯定要先办一件事的,这次休假回来主要就是为的这个,让她放心。 钱宝幺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暗示,顿时扭过头不语,借此遮掩住脸上的飞霞。 哼,她放什么心,如果对方真像钱父担忧的那样反悔,她也不会损失什么,权当前几年的感情喂了狗。 至于卫斯年话里提及的要办的那件事,钱宝幺也没问。 光说不练假把式,反正是真是假是骡子是马,到时咱拉出来溜溜看就知道了。 等太阳落山,时候差不多了,钱父想要的两桌席面差不多置办出来。 钱母和村长媳妇、钱宝芝一起将桌子摆上,正在一盘盘上菜,家藏的小酒也拿出来备好,只等人齐了就能开饭。 钱宝幺本想去搭把手,卫斯年有意跟着一起做,军绿色衬衫的袖子都捋起来了,结果被钱母她们撵了出来,说是灶房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让他们两个一边歇着去。 钱父和村长一块出去叫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位族老了,王红军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院看小鸡仔,这会儿院中正没有其他人,两人就一前一后在院里转了转。 待到两个人的手刚拉上没一会儿,钱父他们回来了,同行请来族老们陆续进门。 钱宝幺赶紧撒开了手,迎上去挨个喊人问好。 卫斯年紧随其后,跟着一起叫人,走的是钱宝丫这边的辈分,因为当初立了入赘的字据,所以这么着族老们也觉得很正常,看向卫斯年的眼神均是温和不少。 说起来,这小子虽然不算是他们三里村的人,但从小在这里长大,现在又即将入赘进来,以后那就是正式的自己人了。 就是不知道两年过去,这亲事还做不做得数。 卫斯年不知道几位老人家的心中所想,应对自如(装乖卖巧)地紧跟未来小媳妇的脚步,没有什么小人得志的猖狂傲慢,反而比之早前甚是稳重正派,又让几位长辈好感倍增,瞧的点头连连。 “好好好,好小子不错!二根家有福气,能得这么牌亮的女婿,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家羡慕嘞。” 被邀请来参加接风酒席的人见到正主纷纷交口称赞,令钱父倍感骄傲,身板儿挺得溜儿直,就连村长作为亲戚都感觉与有荣焉。 要是一般人,被高了一辈的长辈们这么赞扬肯定,说不定坚持不了片刻就被捧的浑身轻飘飘晕乎乎了。 好在卫斯年不是等闲人,面对众人的好话不断,他十分端的住,一身正气威武不屈。 老一辈就喜欢这样的人物,真是越看越瞧的上眼,不禁拉着人问这问那嘘寒问暖。 卫斯年没有不耐烦,一一应付过长辈问话,然后顺势跟上钱父、村长他们将众位叔伯引入席上就坐。 这两年上头提倡节省不浪费,钱父索性就摆了两桌,请的也只是最主要的人物。 此刻,男人们坐了一桌,女人们坐上另一桌,孩子在两桌之间调皮地来回跑动,想去哪个去哪个。 开席前,钱父作为席面主家先站起来开口说了下请酒的缘由、目的,也即是给刚回来的未来女婿接风洗尘的,之后又让村长讲两句场面话,大家一起喝了杯水酒方才开始。 席面上置办的菜色不错,钱母几乎将家里现有的好酒好菜都拿出来了,大家吃的很尽兴。 不过对于接风宴来说,吃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众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时交流下近况,增厚彼此感情等等。 因此,卫斯年作为这场酒席的当事人,他在开场后没多久就被大家逮住围攻了,这个问生活那个问训练下一个问前程,话题多多,刚开始进门那点子场面和现在来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卫斯年依旧沉稳有度,对于大家或好奇或关心的问题大都有问必答,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点不漏,看得在座的其他人又对他高看一眼。 同时,这些老人家心中禁不住地想到,这后生好啊,做孙女婿/外孙女婿/侄女婿最合适了。 但是还没高兴起来,对方已经有主了的事实立马摆在眼前,顿时令人遗憾不已。 联想到这一点上,就有人在酒过三巡后试探着问了。 “卫小子,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 “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婚事准备啥时候办嘞?” 若说前一个问题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那么后一个问题一出,桌上热闹的气氛霎时静上一静。 因为卫斯年从回来后就没提过这事儿,众人也不怎么清楚双方一直通着信的事实,所以在大家看来,两年多过去,物是人非,牌面不一样了,人家未必还肯同意这桩婚事。 现下趁着酒意提出来,一个是想试探对方的想法,一个是避免过后的尴尬。 但这个话题搁在这儿确实挺敏感的,没看话刚落下,一个个都支棱起耳朵来听了么,就连隔壁女人们那桌上也迅速安静了下来,让热闹的场面顿时一静。 下一刻,就见卫斯年笑了,声音低沉悦耳。 “多谢叔伯大爷们为我操心,这次回来的假期特意申请长一些,能在家里待上半个月……”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给钱父满上一杯酒,作势就要敬对方,又听桌上有人问为甚假期能请这么长。 那位老人家亲戚里也有去参军的,每次探亲都是短短几天就要回了,一来一回一般都不会超过七天,除非是老家特别远的。 所以,他才对于卫斯年能有这么长的假期而疑惑不解。 因为这人平时习惯直肠子,就直接当场问了出来, “我这不是加了婚假吗,特地打了报告回来结婚的,领导当然得给长点。”卫斯年端着酒杯瞧了女方那桌上的钱宝幺一眼,回头含笑作答。 这算是给的准话了,一句顶白句,瞬间安了钱父的心,一脸喜色地喝下未来女婿敬上的那杯酒。 其他有想法的人这下只能打消念头了,随即为这桩如约而至的婚事高兴,对钱父万分羡慕。 几位叔伯认为卫斯年有担当,喝到最后就差拍着胸膛向他保证一定在半个月内把婚事给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能坠了他们三里村的颜面。 本来应当是钱父一家的红喜,也许村长因着亲戚的关系帮一帮,其余人差不多就看个热闹,然而现在经族老们一说,婚事立马变成他们整个村子的大喜事了。 男人们喝上头,话赶话地就把这件事定下,打算从明儿个一早就开始准备,挑黄道吉日过六礼筹备婚宴事宜等等,忙着嘞。 幸好春耕刚结束,正值农闲,乡亲们有的是时间。 在钱宝幺高兴之下偷喝着小酒心轻身飘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婚事被重新提起,这次进展迅速,连婚期几乎都要当场确定了。 其实按说结婚是个人家里的事情,要是让社里来办的话,消耗的可是大家的东西,八成会引起部分社员不满,但卫斯年当时并没有阻止,心中已有盘算。 而钱母那会儿没来得及阻拦,等到第二天钱父从醉酒中清醒过来,夫妻俩对过话齐齐发愁。 让社里给他们家闺女办婚事,这不是要把人得罪个一大半嘛,叫他们以后可咋在村里立足,但事情又是几个村里有头有脸的族老定下的,话已经撂下,他们现在想拦都拦不住了。 不然就是打族老的脸面,同样在村里待不舒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同走进死胡同。 “喝酒误事儿,喝酒误事儿,我就不应该把那猫尿给你们端上去。”钱母懊恼地追悔莫及。 钱父头疼地捶捶脑袋,发了一会儿愁绪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好办法,最后干脆道,“不如叫钢蛋过来,咱们一块商量商量。” 钱母无法,立马去隔壁叫人。 卫斯年的院子一直被钱父钱母看顾的不错,即便是他突然地回来,当初他住的那屋子收拾一下也是能住人的,被褥床单之类的则是钱母准备的自家的,洗晒的干干净净,借他用上一段时间。 昨晚的接风酒喝过后,卫斯年就一身酒气地回去简单洗漱睡下了。 钱母匆匆过去,阳光下的影子在钱宝幺房间的窗户上一晃而过,屋里的人瞧了一眼,继续坐在炕上发呆,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禁地涌现淡淡的笑意,分外甜蜜。 随后,卫斯年衣着整齐地过来,先是朝钱宝幺所在的房间门口看了看,没来得及和心上人说句话就被钱母着急忙慌地拉进堂屋,三人在里面商量没多久就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实际上不用钱父钱母发愁,卫斯年昨晚既然敢应下,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打算。 按照他的意思,办婚礼的一切花销由他来出,用不着社里花费什么,那些因为办婚事消耗掉的东西,他会按市价一一补上的,不会叫大家吃亏。 这是个法子,但是钱父钱母一听就连忙摆手不同意。 第135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22 卫斯年说的办法是好,但那是对于村里和钱家来说的,要真是那么做的话,他自己可要吃不少亏呢。 钱父钱母本就是最讲公道的人,怎么肯让他白白负担许多,肯定是不同意的。 “要不然咱们一半一半?”钱父最终搓着手建议。 如果可能的话,钱父其实更想如同卫斯年刚才提的法子那般,全由他们家来负责,毕竟是他钱二根要招赘婿,哪里有让人家男方负担的道理。 可是现实情况是,看族老们要大办的意思,他们家保准儿是承担不下来的,没那个能力,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不是。 瞅着未来女婿不介意,钱父因此就提出了各承一半的主意。 卫斯年有所预料般地露出笑容,对此没有意见。 随后,三人又就婚事的各个流程商议讨论了一会儿,直到钱父肚子咕噜一声响,钱母猛地一拍脑袋,方才想起他们都还没吃早饭呢,赶紧先去做饭,吃完再说不迟,钱父跟着去灶房帮忙烧火。 趁着这空档,卫斯年出门后又转回来敲响了小厢房的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片刻后,门从里打开了。 钱宝幺瞧见来人一点没有意外,只是伸头朝外看了看,瞧见灶房那里正冒着袅袅炊烟,眼中顿时闪过了然,而后一把将含笑而立的某人拉进房内。 “幺儿,咱们要成婚了,你开不开心?”刚进屋,卫斯年顺手关上门就开口问道。 钱宝幺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下,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多少诧异,反而高兴居多,只是…… “你们是不是已经定了,这个时候才来问我的意见有意思吗?”她故作生气地背对过身去。 卫斯年低低笑开,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接近,最后温热的气息从后背贴上去,不答反问,“你不是早就答应了吗,难道还想反悔不成?我可是不准的。” 钱宝幺被他一把环住,扭了扭身子没挣脱开。 “谁答应过你了,都是你自作主张好不好,而且反悔也是你反悔,我……” 她撇过脸絮叨了一通,还待再说什么,突然脖子后头爬上一阵温热,身形顿时僵的不能再僵,跟撒娇一样的生气不忿当即戛然而止。 ……后颈皮被拎着了,犹如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特别是对方操练这么多年,手里心的触感非一般可言,再加上那炙热的体温和气息,骤然接触之下,刺激得整个人都像是过电一般打了个激灵。 这样的感触下,钱宝幺表示作不下去了,即便她心里觉得自个儿是占据有理的那一方,但在小命面前,其他都是浮云。 “你、你松开,放尊重一点。”钱宝幺几乎是抖着嗓子说出这句话的。 卫斯年俯身而下,大头就搁在钱宝幺肩膀上,脸一侧,那凤眼那薄唇那神颜那气息就瞬间扑面而来,让人简直要把持不住。 就着这个姿势,只见他勾唇缓缓一笑,神情上看似愉悦的很呢。 “那咱俩结婚的事,你还有什么意见吗?”说话的同时,他那只拎住她后颈皮的大手一直在缓缓抚摸,流连不去。 钱宝幺有点受不了,失了先机被制在炕面和男人怀抱组成的空间里,想躲都躲不了,还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般的威胁,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答应他啊,还能分了咋地。 “……没有了。”勉强屈服。 男人确认,“真没有?” “没有没有,你随意。”弱弱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等着我来娶你,不会太久。”卫斯年最终像是终于满意了,大发慈悲地放她一码。 钱宝幺麻溜地从他怀里爬出来,心有余悸地不敢轻易再去捋虎须。 从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亲身验证了一句领导说过的话: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卫斯年变了,再也不是以前人狠话不多的乖乖呆村霸了,都学会调戏她了,参军几年他到底都学了什么呀! 钱宝幺揉着后颈皮想不明白,还没缓过神又听得对方站在炕边再次问出进门后的那个问题。 “咱们要结婚了,你开不开心?” 钱宝幺:英雄,你干嘛执着这个问题啊。 “开心!非常开心!”钱宝幺只楞了一下,然后就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说开心。 她也很无奈啊,在那双带着笑意又深情的眼眸压迫下,除了屈服还能干嘛。 当然她自己对于这个消息确实挺开心的就是了。 卫斯年满意了,点头笑着说,“那好,既然你这么开心,我就让叔伯们把咱们的婚事尽早办好,让你更开心一下。” 钱宝幺:“……” 他笑的好欠揍啊,好想过去打他一顿,可是她不敢,估计过去也是送菜的,说不定正和他意。 “泥奏凯,我要洗脸刷牙换衣服!”钱宝幺抓起被子蒙到头上,叫喊着将人赶了出去。 卫斯年握拳低咳,收敛了下不再笑闹,没有揭穿她已经洗漱穿戴好的事实,而是听话地离开了,神情明显很是愉悦。 嗯,小媳妇的意见很重要,稍后去见族老他们时,正好顺便提一提吧。 直到脚步声走远听不见了,钱宝幺才掀开被子出来,重新把乱掉的辫子梳好,神色上有点着恼,眼中却是不自知的笑意盈然。 吃早饭的时候,卫斯年不在,钱母打算待会儿给他留一份在锅里温着。 钱宝幺没看到他人,没有一点畅快,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之感。 就着吃饭的功夫,钱父示意钱母,后者就将办婚事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说,完后问闺女有什么想法。 钱宝幺摇头,表示让他们看着办,不行就直接交给卫斯年,相信他会非常乐意接管的。 “你这孩子,这婚事算起来应该是咱家要全力办下的,全都让钢蛋负责怎么行,不能那样委屈人家。”钱母放下碗对闺女的说法不乐意地嗔道。 钱宝幺保持微笑地接受批评,心道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人还没进门,她娘的心就开始偏了。 卫斯年那只村霸果真是已经进化成黑芝麻馅的了。 他再也不单纯了! 钱母看她说着说着就走了神,大眼一瞥差不离就能想到闺女是在想谁,顿时好笑地摆手。 “算了,知道你惦记着人家,肯定不会不愿意,这门婚事不光有咱们,村里也准备搭把手,你啥都不用管,到时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钱宝幺:“……行叭。”你们开心就好。 说实话她也没准备多管,这又不比后世,自己可以筹办自己的婚事什么的。 作为盛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人,她能和两情相悦的对象走到一起已经很不错了。 做人要知足,所以钱宝幺决定要忘记早上的羞耻感,然后决定以后不能学姐姐用的那些法子了,真不适合她。 卫斯年根本不吃那一套。 胡思乱想的时候,脑海里的当事人在早饭快结束时又出现了,就着早饭的桌正好还能吃一顿。 钱母看到人后立马殷勤地去灶房,把特地留下的饭端上来,看着对方吃下,那目光慈爱的不得了。 钱宝幺数着自己碗里的高粱米,余光瞅着旁边刚回来的那家伙。 卫斯年捧着碗几口喝完米粥,稍微填了下肚子后方才啃着窝窝头吃菜,顺便解释了下他刚才的去向。 就刚刚,他等不及饭后那会儿,索性直接去了族叔家,跟对方说希望婚期尽量提前,理由用的光明正大,说是担心上头万一有什么紧急任务,他这边空出时间也方便应对,而且提前办婚事的话,能多和媳妇相处相处也不错。 他倒是知道收敛,在这件事上没提女方这边的关系,不然钱宝幺在村里还要不要脸面了。 族叔瞧着不是什么不能更改的事,就立马翻了翻黄历,恰巧几日后就有一个宜嫁娶的吉日,只要两人八字相合,在那一天办婚事完全没问题,所以没有多考虑什么他老人家就当即应下了。 卫斯年满意而归,现在趁着吃饭的功夫和钱父钱母说了声。 因为他用的理由光明正大且有理有据,二老哪有不同意的,觉得早结也好,以防夜长梦多出意外,反正再早也是这么半月,再晚也是那么几天,都一样。 钱宝幺全程没插话,就默默看着卫斯年将她爹娘糊弄的一溜一溜的,说啥是啥。 完后,钱父钱母还特别嘱咐闺女要配合好不要使小性子巴拉巴拉的,让她心情瞬间复杂万分。 钱宝幺就觉得吧,可能卫斯年才是爹娘亲生的,而她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额,说起来,钱宝幺还真是钱父钱母捡来的,只不过不是从垃圾堆里,而是村外的河渠边。 钱宝幺霎时没了比较的心思,那股心气儿也立马下去了。 算了算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钱宝幺表示大度地原谅卫斯年了,而卫斯年对此一无所知,正按照自己的计划想尽快将心爱的姑娘叼回窝里去。 接下来,一如钱母所说的那样,在婚事准备工作中,还真没钱宝幺什么事儿,她只要乖乖等着当新娘子就好。 婚事上的一系列问题都被钱父钱母、村长一家还有族老那边承包了。 就连卫斯年,在安排好大致的方向之后,他也闲了下来。 钱宝幺本来还担心他再发疯过来‘欺负’她,结果得知新婚之前这段时间两人不能再见面,顿时放心下来,饭都多吃了半碗。 不过该来的躲不过,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中,最近的黄道吉日终究还是来了。 婚期就是按照卫斯年的意愿定的最近的好日子,时间上是急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功夫,而且他们人多力量大。 几天的时间,在有序的安排分配下,所有婚事需要的东西和该走的流程走弄的差不多,直到婚礼当天,一切都再是顺利不过。 这一天风和日丽,连老天爷仿佛都在帮忙,给他们开了个好头。 迎着初升的太阳,钱宝幺被姐姐带着两个外甥从被窝里老早就扒拉出来,梳洗穿衣地收拾着。 媒人正等在外头,稍后就进来给她绞面盼头,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本来按照习俗,钱宝幺应该和钱宝芝当初出嫁的时候一样,婚礼前一晚就把一切都弄好,然后熬上大半夜不睡地等着白天出门子。 但是卫斯年心疼他的姑娘,钱宝幺自个儿也不想熬夜掉状态,所以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媒人早上过去给她弄新娘子妆容衣裳,手脚麻利点也耽误不了啥。 反正他们拜天地的地方就在家里,时间上完全足够用。 说到拜天地,原本钱父为了照顾卫斯年的面子,准备把行礼的地方安排在隔壁卫斯年那院里去,新房弄在那里也行,到时过后把院墙一推,还不是一家嘛。 但卫斯年反而不同意了,一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就让拜天地和新房都安排在他们小院,说是有人气好收拾还热闹,他不在意别人说什么闲话。 他自己都不介意被人说道赘婿的身份,那钱父当然也没意见,顺便感动的眼泪汪汪,直说卫斯年是个好孩子,闺女嫁给他真嫁对了。 卫斯年虚心接受表扬,然后和老岳丈相处分外融洽,同亲父子没差什么了。 因为有村里的参与,所以来参加婚礼的村民挺多,一早就来围着瞧热闹的更不少,甚至还有邻村跑过来沾喜气的。 等到钱宝幺在媒人手底下紧赶慢赶地收拾妥当,卫斯年那边也早就准备好了。 钱家门前请来的唢呐班子一响,热闹的欢笑声顿时轰然炸开,新郎在众人一片起哄中走了出来。 嗯,是新郎。 按照正常程序,这个时候本该是新娘出场,然后辞别父母亲人,被新郎接走回家拜堂成亲入洞房,但这不是入赘嘛,情况当然要反着来。 所以这会儿新娘子虽然已经穿上红衣裳盖上红盖头,但仍然安坐在新房里不动如山,等新郎呢。 其实钱宝幺更想像‘新郎’一样过去把卫斯年当成新娘子接过来拜堂,但钱父强烈反对,说是那样简直像是在特意打人脸,对卫斯年不好,所以只能遗憾地作罢。 现在拜天地虽然在老岳丈家里,但卫斯年该作为新郎的权利还是有的,因此快到良辰时刻,他就按照之前的安排从自家屋子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凑热闹‘送嫁’的小伙伴。 当然了,嫁妆也是不能少的,所以每个小伙伴手上都同时拎了些东西,都是卫斯年提前为自己备下的,真是太知礼了。 围观的众人差不多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情况,起初还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顿时闹啊笑啊的,场面十分热烈。 就在大家伙或调侃或嘲笑的阵阵哄然声中,卫斯年沉稳如山,神色愉悦地来到钱家门口,瞧着门板上贴的红双喜分外满意。 “新郎到门口,点炮——” 随着扮演司仪的族叔一声令下,门口等待良久的一个小伙子立马拿着引香将那挂长长的红鞭炮点燃,随即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连绵不绝。 下一刻,大门开了,卫斯年抬举而入,后面的小伙伴互相打趣着紧跟上去。 钱父钱母这会儿就在院里看着女婿进门,笑容满面合不拢嘴。 不过他们的位置在堂屋门口,那里搭着新人待会儿要拜天地的棚子,二老现在还不能过来迎迎,得等到新郎把新娘子接出来叩拜高堂。 卫斯年朝两人点头示意,然后就被大家伙簇拥到新房门前,新娘子就在里面。 门口有人挡着,正是大姐钱宝芝是也,还有两个穿着喜庆的压床童子小外甥,过了他们这一关,卫斯年才能把人带出来。 卫斯年是什么人,以前的村霸,现在的解放军同志,寻常问题绝对难不倒他,所以这一关实际上没什么难度,只是为难为难他耗点时间就过了。 然后还没完,门是进了,新娘子也顶着红盖头坐在炕上笑盈盈等着,但是卫斯年还得把心爱姑娘的绣花鞋找出来,亲手给她穿上才行。 卫斯年表示这有什么难的,果断捋袖子找啊。 接下来,钱宝幺就身穿喜服盖着红头巾坐在炕头,瞧卫斯年在她房间里转来转去,迎着大家一片哈哈大笑声,从她坐的枕头底下把鞋子找了出来。 当男人低着头用那双修长的大手亲自给她穿上鞋时,钱宝幺望着下方单膝蹲着的身影略微出神,心中触动良多,悸动和暖色在身体中蔓延。 这个男人如此优秀,而他现在是她的了。 鞋子穿好,卫斯年直接拦腰将她抱出屋的时候,钱宝幺就着两人的姿势附在他耳边,隔着一层红布小声说道,“你今天真帅!” 同样的军装,同样的高大挺拔,但是今天的卫斯年,比以往所有时候都帅上许多,让人心动的能看迷了眼去。 外面的声音太闹腾,她说的声音小,也不知道卫斯年有没有听到。 不过钱宝幺不在意,她就在那一刻忽然心中一动,想趁机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和心动的男人拜堂成亲啊。 随着司仪的唱喏,钱宝幺定下心来,跟着身旁那人的动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完,在司仪的一声送入洞房之后,场面瞬间有点控制不住,因为来观礼的那些人中好多小伙子都往上冲啊,跟打了鸡血似的想冲到新人身边闹一闹。 在场的长辈们也不阻止,因为习俗如此,而且提前也吩咐了,大家都手下有分寸,不会真把新人怎么着了。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卫斯年早就防着这一层呢,一早安排了小伙伴护在周围,拼力把想闹洞房的家伙们拦在外面,他自己则抱起新娘子直奔新房。 等到新房门开了又关,外面的喧闹立时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钱宝幺突然笑出声,被放在炕头时下意识想把盖头扯下,被卫斯年及时拦住。 “我来。”男人低沉地说着,慢慢掀开了红盖头。 钱宝幺抬眼去看,正对上他幽深暗色的双眸,脸上一红踢了他小腿一脚,撇过脸嘀咕说有什么好看的。 卫斯年伸手将她的脸侧回,低笑着说,“就是好看。” 话落,男人俯首而下擒住那一片早就渴望的殷红,碾磨辗转,流连不去。 钱宝幺没想到他会骤然来这一出,顿时紧张的脸红心跳,想推开却又不舍得,而且他们现在已是夫妻了,他亲她是正常的。 无形的默认中,她悄悄闭上了眼睛。 卫斯年见此眸色加深,只是未及深入,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新郎官是时候去外面敬酒招待客人了。 钱宝幺从眩晕中回神,立马满脸通红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 卫斯年无奈,只好起身出去走完最后一道喜宴流程,临走前犹不甘心地咬了她一下。 钱宝幺捂着发麻的耳朵,听到房门关上人走了才睁开眯着的眼,赶紧用手扇扇发烫的脸,轻轻吐出一口气。 真刺激,晚上怎么办。 第136章 建国后不准成精23 晚上怎么办,钱宝幺来不及去想,表示暂且回避这个问题。 卫斯年离开没一会儿,新房门就又被人从外推门而入,这次进来的是钱母。 她今儿个气色非常好,身上穿着一身新做的暗红印花衣裳,喜气洋洋的,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可见心情十分不错。 “娘……”钱宝幺立即就要下炕去迎。 钱母赶忙摆手拦住她,笑着说道,“别别别,就在炕头吃罢,你喜欢的鸡丝面,闹了大半天肯定饿坏了。”说着把面碗递过来,顺手又搬了张小炕桌过来用。 炕桌是请村里的老木匠紧急打出来的,上头不光刷了红色儿还雕了暗纹,看着很是喜庆。 因为成婚,钱父钱母多少给一对新人打了些用得着的小物件,小炕桌正是其中之一。 由于时间赶,大件儿的家具倒是没动,还用原来的,洗刷抛光一遍跟新的差不多。 之后又重新缝了新被褥被单之类的,新房看上去也是像模像样了。 这会儿,钱宝幺听话地没下地,刚才出去和回来的一路上都是卫斯年抱着她的,只有拜天地的时候是站在特意铺的草席之上,据说是新娘子在此期间脚不能沾地,后世好像也有这个旧俗,她也就只好入乡随俗啦。 “幺儿,别愣着呀,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钱母摆好东西连声催促。 钱宝幺哎了一声,低头就着炕桌闻了闻那碗香喷喷的鸡丝面,在钱母满眼欣慰下拿起筷子吃起来。 面条是用鸡汤煮的,里面不光有她喜欢吃的鸡肉,碗底下还卧着个蛋,所以别看碗不大,全都吃下去差不多就饱了。 钱母在此期间没走,一边看着她慢慢吃,一边在屋里收拾收拾这个整理整理那个。 最后汤面吃完,钱宝幺抹了嘴巴揉着吃饱的肚子说,“娘,你不用在我这儿忙活了,赶紧出去也吃点好的,我自个儿待着就成。” 她可是知道,今儿个来的人不少,狼多肉少,上桌的晚了估计什么都捞不着。 钱母应着,看向闺女的时候脸上的小模样从进屋就没落下去过,此刻见新房里真没什么可忙活的,闺女自己还为她着想,立时高高兴兴地出去坐桌,走前小心翼翼地把新房门关好。 钱宝幺看着她出去,关门的霎那,分明看见钱母抬手快速抹了抹眼角。 她想,那应该是喜悦的泪水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那个孩子在当初就没了,而她也只是一个借壳子活着的异世来客而已。 钱宝幺想到此突然心情低落了一瞬,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大喜的日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这点不应景的情绪很快就被她甩掉抛之脑后了,开始一个人在新房内探索起来。 实话讲,虽然之前钱宝幺就住在这个房间,但其实当做新房布置的时候是由钱母亲自弄的,所以里面具体都新添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趁着外面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屋里没人,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将新房寻摸一遍。 新被褥、新衣裳、新家具……钱宝幺一一看过,最后竟还在炕头柜的抽屉里发现几样金银首饰,以及些许零钱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前面部分的,钱宝幺大致肯定是钱父钱母做的,然而后面那些,她不确定是卫斯年还是二老的手笔。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后那些东西就是她的了。 或许这都是当下人们结婚的必备品呢,就像后世大家出嫁时要特地准备的五金一样。 钱宝幺猜测着,将东西都放到原处,重新把抽屉合上了。 相比起新房里的安静,外面的热闹持续了很久,直至夕阳西下才散。 等到宾客全部离开,院里才终于消停了下来,留下一堆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锅碗盘碟,基本都没浪费。 由于来的人比预计的多,之后还临时多加了几桌,准备的东西将将喂饱大家。 所以到最后几乎都没剩下什么菜,钱父钱母带着帮忙的人收拾着,看这情况也不打算过后去给邻里送剩菜了,就帮忙的几家分分。 如此,这场喜宴才算是圆满结束。 一群人松懈下紧绷了一天的心神,说说笑笑地把收尾的活做完,然后把搭把手的新郎官挤眉弄眼地赶去新房。 新房里,钱宝幺正与溜进来的姐姐和俩外甥吃洒在喜炕上的果子。 两个小家伙在炕下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姐妹俩间或头搭头嘀咕些悄悄话,气氛看起来十分温馨。 卫斯年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正看到大姨姐不知道说了什么,自家小媳妇蓦然红了脸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低咳一声打断那俩人的窃窃私语。 钱宝幺抬头见到他进来,脸颊上的绯红更添一抹胭脂色,赶忙装模作样地端正了坐姿。 而钱宝芝看到新出炉的妹夫,脸上立马闪过了然之色,然后朝妹妹若有所思地暧昧一笑,很快就拽住两个活泼的小崽子拉出去。 等人走后,卫斯年格外满意大姨姐的识相,转而神色愉悦地关门插栓。 钱宝幺看着他朝这边一步步走来,凤眼中的幽色愈加深邃,眼看着像是要变身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跳,脸颊忍不住发热,整个人坐立难安,又羞又燥。 “那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的事完了?”紧张之下,她开了话头没话找话。 “嗯,时间不早了。”男人低沉的回答,三两步就来到炕边。 “哦。”钱宝幺胡乱应着,感觉到对方的接近,直到她被男人的气息笼罩在内。 她好紧张,心想来了来了,到时她做什么反应才好,要不要按照姐姐说的那样…… 事到临头,钱宝幺紧张万分,红着脸胡思乱想一气,眼睛左躲右闪,就是不敢和那双冒着幽光暗色的凤眼对上。 正当她慌乱着心都快跳出喉咙口的时候,男人来到她面前,俯身下来……掀开炕上新铺的喜被,露出下方拢在一堆小东西。 那是钱母洒床时放的喜果,什么花生、红枣、山核桃之类的,现在都被拢做了一堆。 刚才钱宝幺和姐姐外甥吃的就是这个,恰被卫斯年逮个正着。 “好吃吗?”卫斯年垂下眉眼笑问。 钱宝幺讪讪地抹了抹嘴巴,答,“……味道还不错。” “那你多吃点。”卫斯年随即抓了一把红皮花生给她,然后将剩下的喜果都转移到炕头柜上放着,将被钱宝幺弄的有点乱的被褥重新整理了一番。 钱宝幺这会儿已经吃不下了,拿了花生也没吃,偷眼瞧着他没有立即那个的意思,不禁轻舒一口气,紧张的神经暂时松缓下来。 那把红皮多子的花生最后也被堆到炕头柜面上,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轮换着洗漱完毕。 接下来就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钱宝幺深吸口气,鼓起最大的勇气踏上炕,正要羞答答地根据姐姐的建议解盘扣,结果抬头就见卫斯年正背对着她从他带回来的那个军用包里翻找什么东西,根本没往她这边瞧。 她刚才那一番作态全做给瞎子看了。 “……” 钱宝幺:“你在找什么?” “送给你。”卫斯年转身递给她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在钱宝幺好奇接过去的时候,只见长腿跨上炕头,某人就默不作声地坐在后方一侧,动作间长臂一伸能把人完全环抱住。 钱宝幺这会儿拿着东西正瞧呢,也没发现异状。 卫斯年给她的东西其实是一枚圆圆的小像章,硬币大小,上面红红的背影图上因着伟人的蓝色头像,和后世见到的没多大差别,是这个时代独特的象征之一,据说在现下挺受欢迎的,特别是之后动荡的那些年月,这种东西最吃香了,有钱都不一定能弄到。 “喜欢吗?”卫斯年在一旁蜷着腿支头问她。 钱宝幺连连点头,决定要把这东西收在小空间里藏着,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呢。 这个礼物挺意外的,却也挺符合时代特色,她怎么会不喜欢。 “怎么来的?”钱宝幺好奇问道。 卫斯年眉眼舒展,挑了下眉梢只道是去首都出任务领导奖的,听得钱宝幺顿时眼睛发亮,特别佩服地望着他。 他唔了一声,见她感兴趣,于是就捡着能说的给她当成故事讲了讲。 钱宝幺听得津津有味,全然没发现两人的姿势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无间。 故事讲完,钱宝幺的紧张也早就被她往到九霄云外,就着话题突然想到小说女主,顺口就嘀咕了一句,“白雪跟着走的那个调查小组好像就是首都来的……” 她本是无意中的一句感慨,说完却发现卫斯年神色有异,顿时觉得里面怕是有情况。 钱宝幺:“怎么了?” 不会是卫斯年在首都出任务那时见到过白雪了吧,天呐,这都是什么猿粪,剧情中她男人可是个背景板儿啊! 哦,她忘了,剧情早在一开始就崩了。 钱宝幺从心底对剧情充满警惕,真怕临了临了那玩意儿突然来那么一下子,破坏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 就在她竖起全身的汗毛,有点草木皆兵时,卫斯年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炕上,一面捋着她的头发顺毛,一面附下头偶偶低语。 卫斯年确实在首都见过白雪一面,不过是远远看到,觉得面熟仔细瞧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老家村长家的干闺女。 他自觉和人家没什么交际,且任务在身,就当做不认识离开了,根本没让对方看到他。 钱宝幺被顺毛顺的舒服极了,差点都想打呼噜,因为心神被白雪的事牵引着,之前的紧张倒是全没了影儿。 她拽住卫斯年的胳膊追问白雪那时看着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呀,毕竟当初对方可是和调查小组的斯文小青年两情相悦离开的,却见卫斯年摇摇头,只道没在白雪身边看到有她丈夫似的男人,只有两个特殊部门的同志陪着,像是在放风…… 至于卫斯年为什么会认出特殊部门的同志,这就不是能再透露的了。 钱宝幺听了瞬间联想到后世那些脑洞小说,想着白雪怕不是被国家特殊部门收揽了吧,不禁惊呆了一瞬,被卫斯年逮住机会擒住唇舌,很快陷入刺激的你争我夺游戏中。 夜晚降临,白天的喧嚣渐渐归于安静。 新房里的红蜡烛垂泪燃烧着,偶尔闪起噼啪一下声响,震得烛火摇曳,映照得墙上交叠在一起的光影更加缠绵悱恻。 关键时刻,男人低喘着附耳说了声什么。 钱宝幺睁开眼,正对上卫斯年俊挺的眉眼,那双眉入鬓如画,那双眼幽暗深邃,犹如神祗精心勾勒出的完美作品,每一根线条在此刻都充满无限的诱惑。 他刚才说,“给我。” 沉默的一息对视过后,她忍着羞涩在他的鼓励下,伸出双臂揽上男人的脖颈。 “好姑娘。”男人低叹。 话还没落,钱宝幺忽然感觉一阵刺痛袭来,出口的声音被覆盖下来的薄唇全数堵住。 她知道女孩子刚开始经历这个都会痛,但之后感觉貌似有点不太对。 钱宝幺骤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放大的脸庞和闭上的俊挺眉眼,以及在他身后……急速后退淡去的定格画面? 她没看错,周围光影变幻,他们交叠着正在快速往下坠。 不,准确说是他抱着她在往下落! 仿佛是在无限坠落深渊,同时在坠落中渐渐变得透明,几近消散。 钱宝幺震惊的慌忙挣扎,终于在最后一刻挣开对方的唇舌纠缠,惊愕莫名地脱口问出心底的疑问。 “你……在做什么?!” 她更想问他,你到底是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趣地凝视着她,口型说出一句再见,下一瞬就彻底化为虚无。 钱宝幺同时失去了意识,昏暗来临的刹那,她听到脑海中响起一阵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任务失败…进入深层空间…重新投放。] 第137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1 “宝红啊,又去加班训练啦。”刚打扫完更衣房的卫生阿姨扬笑打着招呼。 换了个芯子的钱宝红走进来,微笑着和对方点头致意,“阿姨在忙呢?” “刚忙完,正要走啦。”卫生阿姨摆手就要离开,临走不忘关心地嘱咐一句,“今儿个食堂据说有白煮蛋,你待会儿记得过去多领一只吃上补补,病刚好就这么辛苦……”随着零碎的念叨,人已经走远了。 “晓得了,阿姨。”钱宝红应下一声,回头走到更衣房中那一排柜子前,打开其中一扇小柜门。 里面放着原主的一些东西,她熟练地拿出一条毛巾擦汗。 是的,原主。 现在披着钱宝红马甲的是穿越而来的钱宝宝,而原主则是在之前的一场风寒感冒中一睡不醒,丢掉了小命。 所以,钱宝宝成了钱宝红。 她来到有两日了,刚过来的那晚没等她多奇怪诧异,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部年代文小说的笼统剧情和原主迄今为止十几年的大致记忆。 总体来说,她穿越了,而且还穿到了一本书中,这里是书中世界,或者说是小说的衍生世界。 对于这个,换了芯儿的钱宝红并没有多深究,就好像已经熟悉了这样一般,让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第一次穿书了。 按照在现代时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说不定让她穿过来还有什么任务要做。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随身系统出现,以及什么时候发布任务等等联想到许多。 基于这些,并且不管怎样人还活着,所以初来乍到的钱宝红适应良好,在随身系统和任务发布都没什么出现迹象的时候,她先把现有的剧情和记忆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小说剧情是以女主视角,描写的是山里的朴实姑娘周青梅,因为长相清秀又性子温柔,有朝一日幸运地被首都来的人选中加入文工团,之后经历一番波折遇见一生挚爱携手同行,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幸福人生的故事。 这没毛病,女主也算十分励志了。 但关键是原主钱宝红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女配,还是那种给对方让位置当踏脚石、最后下场凄惨的女配。 因为钱宝红在剧情起初是小说男主正在谈的对象,也是文工团的一员,因为长的太漂亮常被某些领导吃豆腐占便宜,进而被同事排挤说闲话,直至男主因此分手,转头选择相对平凡温柔老实本分的女主结婚过日子。 而原主作为女配失去了保护伞,则被衬的越来越堕落,甚至去做了别人情妇,最后被告发拉上断头台,身首异处。 以女主的视角和立场,这种剧情八成会让读者看得十分畅快舒爽,拍手叫好。 但在女配的立场看去,对方不仅抢了她的男人、她的位置,最后差不多还抢了原属于她的人生,让她最终沦落到对方本应该所在的处境,是人估计都得黑化不可。 索性现在钱宝红换了人来做,后面那些事会不会发生还是个未知数,但换芯的钱宝红对小说女主已经升起了淡淡的警惕心。 本就是捡来的一条命,且还有各种疑惑没解决,她可不愿意轻易丢掉小命,还下场那么凄惨。 即便这是个缺衣少食动荡不安的六零年代,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更何况,能从山里来到首都,还能在文工团站住脚,小说女主会是多么单纯的人么。 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和意外,大都是事在人为吧。 钱宝红在看过剧情后,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小说女主的关系就对人家起了滤镜光环般的好感,更不会认为既得利者会如同剧情描写中的那么无辜。 她或许善良,但绝不是没有心机。 然而目前剧情刚走到女主来文工团不久,钱宝红和对方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关系,之后如何发展且走且瞧着吧。 钱宝红不可能因为警惕就平白对人家提前怎么着了,就想着先顾好当下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首先,为了生活,原主给她留下的工作可不能丢了。 原主的记忆虽然在,但那些以前练的舞蹈底子却是只有记忆不成的,所以刚来这两天,钱宝红一边熟悉着原主的生活和工作,一边瞅空就往训练室跑,想尽快把原主吃饭的本事熟练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记忆在,钱宝红加紧训练的效果还不错,起码能糊弄过同事和给他们排练的老师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的训练任务完成后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钱宝红留下自己独自多练了会儿才回更衣房换衣裳。 刚才和她打招呼的是负责卫生的阿姨,平时待人和善,和团里的小姑娘小伙子都能说上几句话。 收回思绪,钱宝红撂开擦汗的毛巾,看了下紧闭的门窗和拉上的窗帘,拿出一身半旧的便装快速换上,又重新梳了梳两条黑黝黝的麻花辫,将自己重新打理干净。 此时正值阳春,天气已是不太冷了,她换的是原主的旧衣,一件常穿的绿军裤和白衬衫,里面还加了件裹身的背心,踩着解放鞋整体看起来也算清爽利索。 只是她下意识按照后世的习惯,将衬衫下摆扎进了牛皮带下的军裤中,衬衫最上头一个扣子解着,辫子梳的也略有不同,再加上昂头挺胸挺直腰板的习惯,看上去倒有一种格外自信的精气神,让人一眼看去不敢轻易得罪。 虽然这不是钱宝红刻意为之,但她的本意也是不管如何,自身一定要硬气起来,不叫别人觉得她好欺负。 毕竟原主的相貌,可真不是一般,不然也不会在剧情开始就和小说男主谈上对象了。 钱宝红现在有点不想提那个剧情中移情别恋的家伙,即使对方如今也是她名义上的男盆友。 来了这几天一直没见到那人,据说是出任务去了。 钱宝红思及原主记忆中那个算得上高大威武的人,撇嘴嗤笑了一声。 等到收拾妥当,她的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索性不再多想,拿上粮票去吃饭。 出门时,恰好碰上同班的两个干事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其中一个特别面熟,正是上午训练时站在她后边位置暗地里使绊子的那位。 当即,钱宝红就停住脚不走了。 虽然对方最后没得逞,还差点被老师发现教训一顿,但谁让她秉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信奉有仇当报则报呢。 所以现在两方碰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钱宝红趁机将两人堵在更衣房门口,一对上就很不客气地问罪魁祸首训练课上使绊子的缘由,不解释清楚这事儿没完。 在原主记忆中,对方姓熊,人称熊干事,平时和原主除了是同班外没多大交集,也不知道哪来的仇、哪来的怨。 若是原主,吃点亏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是换芯的钱宝红可不干,本来就相当于孤身一人在这里混,要是太软面的话岂不是竟等着让人欺负嘛,当然得反击回去叫旁人知道知道她的底线。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耍横的怕不要命的,自身硬起来,即便有人想惦记到她头上,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钱宝红就本着这个原则,怼人的态度很是强势。 你上课给我使绊子是吧,行,咱现在划下道道说清楚,不然别怪我以后也盯着你不放! 但或许是原主以前软和惯了,钱宝红这番话出口后,对方并没有当一回事儿。 人熊干事姓熊,性子也基本和这个字差不多,不然也干不出在训练课上伸脚绊人的事了。 “有什么好说的,谁课上给你使绊子了,你看见了?”熊干事翻着白眼问同行的另一个姑娘。 她们是好友,那姑娘当然是向着她了,所以立马摇摇头表示没看见。 熊干事顿时得意地瞟过来一眼,满脸满眼都写着瞧不起,根本不觉得眼前的人能拿她怎么着。 “我自己亲眼所见,你在课上想伸腿绊我,可惜被我躲过去了。”钱宝红冷哼一声,指着自己笃定道。 完后,她上前一步和对方面对面,身高上的优势让她得以居高临下地眯眼冷冷地警告,“既然你不说因为什么过节,那么往后上课你可小心了,别说我以大欺小。” 钱宝红表示,她最记仇了,而且说得出做得到。 况且熊干事别看这会儿装的跟啥似的,其实平时惯会欺软怕硬,身后也没多大后台,只不过她自己性子熊爱作妖罢了。 所以,钱宝红初来乍到拿她开刀立威完全没顾忌。 果然,眼看这边突然强势起来,且又被提及忌讳之处,那方熊干事立马炸了,昂头就开喷,“我就绊你怎么了,谁让你长那么高的,都挡住老师教的动作了,我不绊你绊谁啊!” 钱宝红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原主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多点,在同班一众姑娘中确实算高个儿,但比她更高的也不是没有。 毕竟这里是首都,位处北方,多的是高挑姑娘。 然而熊干事……只到她肩膀往上一些,相比起来确实有些低,不知道排练老师当初是怎么把她分到后面一排的。 在她出神的功夫,熊干事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全身毛眨着踮起脚,差点指着她鼻子骂。 “你说你长那么高干嘛,浪费粮食还耽误我学习老师的动作,我看不着就绊你一下怎么了,不是被你躲了吗……” 骂到最后,熊干事自个儿倒先委屈上了,瞧了眼钱宝红那张脸更是愤愤不平。 与她同行的好友同仇敌忾,更是用斥责加嫉妒的眼神狠狠瞪过来。 钱宝红却感到有些好笑,心里刚才冒出的那股气悄然平息了。 “我挡着你了,你好好跟我说不行吗,非得使小动作做甚。”她退后一步,转而平心静气地说道。 熊干事白眼一翻,刀子直往钱宝红身上甩,咬牙说,“你管我?!让开!” “谁爱管你,还不是你动到我身上来了,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咱们班还训不训练了?”钱宝红无语地呵斥。 “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你……” 熊干事反驳的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 “这是干什么,怎么吵起来了?”来人的声音极其温柔,令人听之如沐春风般舒适,引起不少的好感。 但这不包括在场刚在打嘴仗的两人。 钱宝红初听声音之下,立马就此联想到剧情中的小说女主,对方就有一把柔嗓子,不禁眼睛闪了闪,站在那儿暂时没动也没出声。 而熊干事冒然被打断话很是生恼,猛地转身过去,看到的是她们隔壁班那群小妖精,领头的还是朵矫揉造作的白莲花,顿时柳眉倒竖不乐意了。 她们吵吵是她们的事,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啊,不知道打断人说话不礼貌吗? 嘁,果真是一堆乡下泥腿子。 熊干事对这班从犄角旮旯里招来的人很是鄙夷,眼睛恨不得抬到天上,所以都不稀得和对方说话的,却让周青梅直接误会了。 对,领头出声的那个就是小说女主,周青梅。 钱宝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也是,两人都在文工团,即便不在同一班,碰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女主竟然还是个爱管闲事的,明知道她们在这边闹矛盾吵嘴,还过来插话。 难道是因为对方带的人多,有气势? 要知道,两个班虽然挨着,可性质却不同,女主那一班的人可管不到她们这一班来。 熊干事瞧不起周青梅一行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钱宝红心里想着那些事,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小说女主。 对方穿着一身绿军装,看着应该大了一码,一副弱不胜衣的清秀模样,气质瞧着确实如同剧情描述的那样温柔可亲,和普通人比起来也不算太平凡,就是文工团里美人多,一般显不出她来。 第138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2 对于周青梅不清楚原委就冒出来想当老好人打圆场的行为,熊同事是一点都不领情的。 她当场就不给面子地怼道,“管你什么事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谁啊,还给你面子?你的面子有你的脸大吗?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管咱们的事儿了呀,哟,可把我笑的,呵呵呵。” 一番话说的跟机关枪一样,丝毫不给对方解释的时间。 那语气阴阳怪气的,成功让好心过来劝说的周青梅白了脸,而她后面跟着的那些姑娘也同时脸白的白、黑的黑,反应精彩不一,甚至有胆小的被吓得猛一哆嗦。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也是为你们好……”周青梅不会是性子温柔的人,连反驳都是细声细气的,没有一点威胁力。 熊干事嘁了一声,翻她个自己领会的白眼。 比起长的让人眼红嫉妒的钱宝红,熊干事表示她更讨厌眼前这一班子人,尤其是周青梅的惺惺作态,装的跟圣母玛利亚一样,谁不知道她们那个班私底下主要是来做什么用的。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和这群乌七八糟的人纠缠做甚,没得浪费她时间。 熊干事懒得多说,转头冲上前,作势想要撞开障碍进更衣房。 钱宝红早就注意着呢,在她撞上来时猛地闪开,使得对方一个趔趄砰地撞到一边的墙上去了,这下不光一张圆脸上沾了白灰,看着很是可笑,也把她疼的吃牙咧嘴恨的不行。 熊干事的好友见她吃瘪,立马过去扶着她问情况。 她们这些人可都是靠脸吃饭的,脸上稍微伤了一点都是大事儿。 钱宝红权当这个是给对方的小小教训,闪到门外弹了弹刚才差点被揪住的衣袖,瞥了一眼见没大碍就施施然地走了。 别管上午使绊子那事儿是什么原因,先撩着贱,还敢撞上来那就别怪她当场反击回去。 至于旁边被人误解很是委屈冤枉的周青梅,她只当没看见,不想和人家有什么交集。 再说中午休息的时间不算长,她还要赶趟儿去食堂吃饭呢。 熊干事这会儿也没工夫搭理她,刚才那一撞虽然没破皮,但脸上撞到墙的地方也是真的疼啊,而且脸的重要性她比谁都知道,关乎着工作呢。 这么一疼当即就吓得她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哪里还有心力再去管其他。 更何况她这回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咎由自取。 所以,钱宝红报完小仇,根本没费什么事儿就顺利脱身离开了,也没看周青梅那伙人的反应。 反正不会多好就是了。 既然人家想出头当和事佬领人情,那就要做好万一不成被人撒气挤兑的准备。 说起来,熊干事之所以瞧不上周青梅,主要有两个原因吧。 一个是周青梅的出身,剧情中有提到她家是山里的,运气好才被去那里的干部看中送进文工团。 而熊干事虽然没什么后台背景,但她本身在城里长大,天然就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当然就瞧不起乡下来的泥腿子了,平常都不屑与之为伍,怕沾上土包子气。 另一个是周青梅那一班人有点特别。 她们基本都是从各个犄角旮旯的偏僻小地方特地选上来的清秀佳人,明面上是为文工团多招揽预备人才,其实私下里却是上头某些领导为自己或者家里小辈准备的。 这些人若是幸运地被领导或者领导子侄看中娶回家也就罢了,以后吃香喝辣生活无忧,说不定还能威风八面。 但是她们并没有相匹配的家世和能力,所以大多数都是每次演出时被领导们挑挑拣拣,然后谈一谈陪一陪逢场做个戏罢了,真正能实现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很少。 所以简单来说,周青梅她们班就像是存放在文工团的一块肉,上头某些人有兴趣了就来咬一口尝尝鲜,或者满足一下特别的癖好,至于姑娘们怎么想可不是他们在乎的,反正差不多都是‘你情我愿’。 而那班里的姑娘,有已是经历过那些的,还有没被荼毒的,知道了内情对此都瞒着,死死咬着牙不说。 但是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然哪里来的熊同事的嘲讽鄙夷。 不过大多数人或是出于同情,或是感到忌讳,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在明面上提及这些隐秘,算是给人家留了颜面,只是平日里能不接触还是不想多与她们接触打交道就是了。 熊干事是个嘴皮子溜的,也就在人少的时候明嘲暗讽一下,真白晃晃的说出来那等事儿,其实她也不敢。 周青梅现在的处境就是这般,相当于走在悬崖边上谋生机。 也许她自己对此十分明白的吧,不然哪来的小说后续。 原主起初是比她幸运的,虽然也算是小地方来的,但当时遇到的是文工团正经做事的人,再加上找了人帮忙运作,顺当加入文工团成为一名备选干部,也即是正式干事的预备役。 钱宝红如今所在的这个班上有部分老人已经成功转为正式干部了,平常训练都穿四个口袋的绿军装,令人分外羡慕,而剩下的新人都是预备干事,只能穿两个口袋的。 衣着都这样区别,待遇上更是天差地别,也就怪不得大家劲头十足又暗暗较劲儿了。 原主开头走的好,如无意外的话,她会熬到资历顺利转正,然后做着这项还算体面的工作,和对象结婚生子,将来为丈夫孩子操心一辈子,老了回首一下往事,一生倒也圆满顺遂。 可惜半路冒出个程咬金,对象被抢,工作被抢,最后莫名地越过越艰难,直至沦落到比隔壁班那些姑娘还要惨的境地,而程咬金却走上她原本的道路幸福风光。 遇到这样的事,你就说气不气、恨不恨吧。 钱宝红上下这么一串联,禁不住就琢磨开了。 前世看过各种狗血小说的她,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剧情中两人结局互换的巧合之处。 真的有那么巧吗?恐怕不至于吧。 但如今时候尚早,多想无益,并且刚才见过周青梅一面,对方看上去柔柔弱弱毫无攻击力的样子,不像是那么有心机会算计的人啊。 钱宝红虽然没有因此放下那层警惕心,但也不会无故就对人家姑娘抱以恶意的猜测。 剧情中男主放弃原主移情别恋,主要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自己要是坚定不移,谁能动摇了他?说到底还不是男人的劣根性,喜新厌旧嘛。 不管周青梅有没有在其中搞过小动作,钱宝红目前只打算和她保持距离,各自相安无事就好。 当然了,如果以后对方不是真善良温柔之人,敢朝她伸爪子,那她估计也会毫不手软地反击回去。 钱宝红心里如此决定着,轻呼一口气伸手推开食堂大门,嘈杂和饭香顿时扑鼻而来。 正值饭时,饭堂里的人是不少的,说话声外加碗筷杯碟的撞击声,气氛还挺热闹喧嚷的,不过有扑鼻的饭香引诱着人注意力,倒不是显得特别吵。 取饭的窗口在对面靠墙的一排,钱宝红顺着中间的过道往里走没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喊她。 扭头看去,原来是原主认识的人,后勤处的郑大姐。 当初就是这位给原主和男主牵线拉桥促成两人谈对象的,若是没有后面那些变故的话,她算得上是原主的贵人。 毕竟,文工团里那么多娇花,不是谁都能找到个像样有前途的兵哥哥谈对象的。 郑大姐见她看过去了,招了招手,示意身旁留着的空位。 钱宝红嗳了一声,挥手示意,先去窗口用粮票打了一份简单的饭菜,而后才到郑大姐那里,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郑大姐,几日不见,忙什么呢。”她放下托盘笑着打招呼。 郑大姐供职后勤处,是个不小的官官儿,平常管的杂七杂八的事也比较多,时常见不到一面,虽然她喊她郑大姐,其实对方在年龄上大了她将近两轮,可以做她妈了,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叫而已,是个尊敬的统称。 郑大姐看到她脸上就涌现了笑意,摆摆手说,“哎,能忙啥,不就是些团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嘛,今儿个过来检查下咱们食堂的伙食。” “咋样,最近吃着没偷工减料吧?”说完上句,紧跟着她又笑呵呵地问道。 钱宝红点头,只有说好的。 没看食堂的大师傅正站在郑大姐后面最近的窗口处吗,说不定正在听着呢,她敢说人家做的东西偷工减料,以后还来不来吃饭了。 而且郑大姐是多么心眼明亮的人呐,对于里面的道道肯定心里有谱,哪里用得着她多说什么。 这会儿对方特意来问她一句,且声音还没压低,估计是给她送人情来了。 人家随手一句话的事儿,然而对于她们这些小虾米或许就能受益不少。 瞬间明了了郑大姐的用意,钱宝红没有推迟,乐滋滋地接下捡了不少好话说,听得郑大姐笑眯了眼。 其实她也是实话实说,在原主印象中,文工团的食堂相比外面来说确实好多了,起码味道不错,东西也都是真材实料,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弄虚作假。 至于其中大师傅们有没有从中刮下点油水,那她就不晓得了。 只要不耽误大家伙吃饭,人家做着这份工,还不兴人给自家偶尔谋点好处吗。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管事儿的人基本都懂。 钱宝红不信郑大姐不明白,对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不影响大事儿,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两人做了一场戏,说过几句就自然地将话题转向别处。 “你家对象回来啦你知道不,有机会赶快过去瞧瞧人家,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别放不开。”郑大姐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忘好心叮嘱着。 钱宝红啃着杂粮馒头,听到这话神情一怔。 “他任务完成了?”这么快的,她还没做好准备去见那人。 郑大姐神色略带骄傲,放下碗回道,“当然了,我早前不就跟你说过的,那小子的能力不一般,不然能把人介绍过来坑你吗,嗳,和人家处好感情,小丫头往后就竟等着享福吧。” 那您是不知道人家最后移情别恋了。 钱宝红吃了一筷子水煮大白菜,面上故作羞涩地抿着唇微笑,心下暗自腹诽。 不,也不能说是移情别恋,他们是经人介绍才谈起对象的,哪里来的情和恋啊,还不都是一方想找靠山、一方见色起意的么。 这么说有点带着恶意,但也不妨有这样的可能,不然只见过几面的两人哪来的感情在。 不过是暂时觉得合适而已。 郑大姐有一点说得对,那就是感情是处出来的,可惜剧情中男主和别人处去了,而现在钱宝红则是不想和对方处了。 然而两人现在刚谈起对象,而郑大姐也在积极撮合,怎么不留后患地分开也是个事儿。 钱宝红心里嘀咕起这个问题,顺便听着郑大姐的念叨,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偶尔回上几句,看起来倒是相谈甚欢关系很好的样子。 这对她有益,对方也不介意,何乐不为。 没有一点后台关系会在群狼环伺的文工团里活成什么样,钱宝红清楚地知道。 就比如说刚才买饭这件小事,大师傅知道她和后勤的郑大姐交好,所以打菜的时候勺子就端的稳,舀的都是稠的,水煮白菜里多是菜叶少菜帮子,这就是隐形的好处。 可能在后世看来,这点东西真不值当什么,食堂不好吃就去外面餐厅呗。 但在物质匮乏的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么讲也就是举个例子,并不是说钱宝红和人家郑大姐说说笑笑就是贪图这一点了,主要的还是想凭借这层关系震慑住一些宵小之徒,保护自个儿的安全。 钱宝红可没忘记,她现在还是个脸盘儿不错的美人呢。 原主若不是身高又瘦,不符合时下的审美,来时的年龄又小,说不定当初刚过来就被瞄上了。 这两年原主年纪渐大,虽说身上还是那么瘦,人也更高了,但相貌在那儿,也不是没人想一尝芳泽的,只是郑大姐本着好心以及一点亲近关系,及时给小姑娘介绍了一个部队的铁头子兵哥过来,将人提前定下了,这才阻拦住一些人的蠢蠢欲动。 团里虽然在某方面暗地里乌七八糟乱的很,但有些原则还是在的。 起码明面上有背景有后台有关系的那些姑娘,是真正来文工团做事,有心人是不会或不敢乱碰的。 总而言之,在为原主‘保驾护航’方面,郑大姐出力不少,男主更是压轴的主要人物。 所以钱宝红现在有些发愁了。 想直接和作为男主的对象闹掰吧,她处境八成会危险,但要是和对方虚以委蛇吧,她后路也摇摇晃晃的,注定以凄惨收场,怎么想都没个保险,这要怎么搞。 这般愁着,钱宝红保持面色不变,还和郑大姐聊着天。 她觉得自个儿都佛了。 “我咋瞧着你心里存着事儿呢?要不说说?”郑大姐猛不地突然问道。 钱宝红慢慢吃饭的动作一顿,笑容收敛了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瞧出了,看来她一心二用的掩饰功夫做的还不到位。 她这几天因为穿书和剧情心里都存着事,乱七八糟的想法没停过,也就郑大姐看出了点。 说来人家确实对原主的关照的确有一二分真心。 刹那的思绪闪过,钱宝红垂下眼帘,低着头小声道,“哪有,只是,只不过是想着人家屡立功劳,前程广大,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备干事,差别太大唯恐配不上,怕是和他走不到最后……” 不管后面如何,她先给媒人打个预防针,别到最后男人没了,贵人也没了。 “唉,你乱想这个做甚。”郑大姐一脸恍然大悟状,而后又理所当然的劝告,“别听旁人胡说就瞎想,不讲有多大差别,处着合不合适只有自个儿知道。” “再说你们俩都是没爹没娘的,哪有什么差别太大的问题,他本事强,你样貌好,郎才女貌多般配不是。” “你这个工作也挺好的啊,预备干事怎么了,正式的还不都是预备转来的,有他在给你靠着,转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别急,得稳着来。” 郑大姐以为她是年轻心思浅,着急转正的事儿,顿时和自家见天想着调岗换部门的侄女联想到一块去了,不禁耐心地指点一通。 钱宝红总不能将对方的好意推开,虽然被误解了,但也积极表示虚心受教。 以郑大姐的表情反应来看,对此她还是挺受用的,听话又好看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就着这茬,她又转而提道,“对了,说到立功的事,那小子这次确实又立下一功,估摸着马上就要晋升,他现在是排长,再升一级就是连长啦,要我说,宝红你可真有福气,团里好多姑娘羡慕你哩,你可得惜福,和人家好好处,争取早日结婚,三年抱俩把人拴住。” 说到男主其人,郑大姐立时就是说不完的话,绝对好印象的后生。 钱宝红保持微笑做倾听状,其实听到一半嘴角就忍不住直抽抽了,如果不是郑大姐的年纪在那里且又是一副长辈夸赞晚辈的样子,她都要以为对方是男主的小迷妹了。 还有,她估计要不是郑大姐的侄女不喜欢男主那一类型的,或许在对方口中辣么好的后生也轮不到原主身上。 提到郑大姐的侄女,那又是一个原主记忆中熟悉的人了。 对方名叫郑爱旗,是郑大姐家里兄弟的女儿,也是文工团一员,只不过人家是正式干事,却和原主说得上话,两人又恰好住在同一个宿舍,经常同进同出的,相处的不错。 上次排练动作时,郑爱旗不小心扭伤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养。 在郑大姐絮叨了一番后,钱宝红赶紧领一下情总结两句,然后及时刹住话题换一个。 “大姐是为我好我知道,您说的我在心里记下了……爱旗怎么样了,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来上班呀?” 可拉倒吧,别再夸男主了。 就是把他说成花儿,也挡不住她现在对他大猪蹄子的印象。 提到自家侄女,郑大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话里的人物立马换成了郑爱旗。 郑爱旗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不喜欢团里的氛围,所以还赖在家里没过来,但是郑大姐也说了,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而团里还有钱宝红这个好朋友在,她早晚会耐不住来继续上班的。 钱宝红点头,对此有点了解。 根据原主的记忆,郑爱旗性子直白,确实不怎么喜欢文工团的勾心斗角,更厌烦那些藏在暗地里的**猫腻,所以一直想调转到其他部门去,只是身无半点功,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岗位。 她和原主玩得来,有点颜狗属性是一方面,另一个还是跟她姑姑郑大姐的想法差不多,不想这么漂亮的好姑娘被人拉下水经历那些乌糟事。 钱宝红明白这些后,给两人各自发了一张好人卡。 当然,原主对她们也是真心的,不然换不来人家的诚心以待,毕竟能在团里混,谁都不是傻子。 像现在钱宝红不忘关心许久不见的郑爱旗,郑大姐脸上眼里的笑容就更加真诚了些,吃完饭临走时又提点她惊醒点别轻易被人欺负了,记得去找对象联络联络感情,还说人家好小伙又俊又有本事,瞅着的姑娘不少,千万得把人看住,莫要给人机会截胡了去等等。 钱宝红对郑大姐这般担心的话语很是赞同,简直跟预言差不多了。 剧情中原主后面可不就是让人截胡了么。 因此她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看上去十分听话乖巧,只是之后具体会怎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郑大姐走后,有些人就等不住了。 首先就是坐在她们这一桌后面,刚才将两人的谈话听得差不多的几个红眼病。 钱宝红正快速解决着剩下的饭菜,就听其中一个迫不及待地嘲讽说,“有些人啊,明明也是小地方出身的灰麻雀,却好运地挤进咱们班里,就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呢。” 话里那暗指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她的同伴也跟着应和。 “是啊,不光混进来了,还想攀上高枝变凤凰呢,看把她美的,小心一朝落下摔到泥地里去哟。”嫉妒的语气明晃晃的。 另有人也跟着道,“就是嘛,一个小镇来的,要不是被人牵线找了个好对象,早不知被塞到哪个屋里去了,还能叫她在这里风光?呵。” 最后这声呵,集齐了三人所有想要表达的意思,羡慕嫉妒恨呀。 钱宝红:“……”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那三人冷嘲暗讽一阵后就齐齐瞅着她的后背瞧,明显就是想找茬,钱宝红也不是那等被挤兑了还露怯忍受的人。 所以她当即放下碗筷,将吃完的托盘一推,转头过去和三双眼睛直接对上,嘴角一扯露出八颗牙齿。 “还想说什么,当着我的面说嘛。” “的确,我自己现在没什么本事,但我对象是个有本事的人呐,你们也听到了,他又立功要当连长了呢,你们若是羡慕,也去找一个呀。” “兵哥哥那么多,总有适合的,要不让郑大姐帮忙牵线撮合一下?机会都是找来的,不试试怎么行,就是别盯着别人的看,吃同事的窝边草可是要被人鄙视瞧不起的哦。” 若说前面的话还叫那三个同班的姑娘听的咬牙切齿红眼睛,那么之后的建议就令她们有些动心了,只是羞色刚爬上脸,钱宝红最后的警告则是让人又气的不轻,特别是看到周围惊异望过来的诸多目光,更是又羞又气,差点真的眼睛红。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咱们看不惯你是一回事,才不会做那种天打雷劈挖墙脚的行为,哼!”三人横眉怒对地大声撂下一句自辩的话,最后端上托盘气呼呼地走了。 钱宝红笑笑,也没和她们计较。 反正她也怼回去了,都是一个班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三人平常最会窝里横,也就是耍耍嘴皮子挤兑人,真叫她们把刚才那点意有所指的话宣扬出去都不敢,更别说其他坏事了,比某些闷声咬人的狗强的多。 欺负一下小姑娘,钱宝红心情不错,起身去水槽清洗托盘。 同时她心里还考虑着,要不回头找机会和郑大姐说一下,让她给那三人介绍上对象得了,有事占住多余的精力才不会整天乱说话。 原主在剧情中不就是因为被人说道,谣传作风不正,所以才被男主嫌弃撇开,进而选了老实本分又温柔的女主嘛,先不讲男主还分不分的问题,原主的名声一定要尽量保住才行。 钱宝红可不想到时被人借机占便宜,沦落到成为情妇交际花惨死断头台的境地。 不管刚才那三人有没有和剧情中的那场流言相关,她都得做点什么防微杜渐一下,防止一不小心她也‘作风不正’了。 出神的空档,也不耽误她动作迅速地将托盘冲洗干净还回去。 正要离开,钱宝红看了卖饭窗口一眼,突然想起卫生阿姨的嘱咐,走过去问大师傅还有没有煮鸡蛋。 鸡蛋在这年头是好物,台面上是不摆的,有没有要看人。 大师傅瞧了瞧她,回身从屉笼里摸出一只小小的白煮蛋来,证明刚才她和郑大姐那番话没白说。 钱宝红赶紧掏钱,这算是职工福利,倒不用额外费票。 只是如今的鸡蛋都是菜鸡下的,个头儿小的很,不够她一口吃的,于是再问能不能多买一只。 那窗口大师傅有点不耐烦了,又摸出一个递过来,拿了钱摆手让她赶紧走。 钱宝红不在乎看点脸子,有东西给就行。 他俩动作飞快,交易几乎在瞬间完成,又有身体遮挡,没叫其他人多瞧见。 只是等她转身离开,半道路过周青梅那班子人坐的桌子时,对方狐疑地盯着她看,眼神闪闪烁烁的略带异样。 钱宝红没管,瞟过一眼无视之。 两方没什么来往,连面都不见过几次,装啥熟人呢。 但是防不住人家有话要说。 “什么人啊,咱们之前还为了给她调和同事矛盾被人呛声,结果人家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让人乱说梅姐姐坏话不阻止,真是没礼貌。” “别这样讲,也许是我多事了。” “梅姐姐就是心善,不像有些人,心凉的很。” 以上声音不算小的窃窃私语来自周青梅那一伙姑娘,钱宝红都走过去了还能听到她们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谴责,搞得跟谁听不见似的。 钱宝红觉得对方大概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是她并没有给什么反应,直接走了,连回头都没有呢。 抱歉,她就是心凉了怎么着。 透心凉,心飞扬,让你们失望了哈。 悄悄吃完俩鸡蛋加餐,下午的训练很快又开始了,排练老师没再教什么新动作,而是让大家自行练习上午教的,她在一旁挨个儿纠正。 一个班几十个人,老师却只有一个,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所以正练习着,熊干事因为中午吃瘪那事,见老师过去她们这边后又忍不住想蠢蠢欲动作妖了。 一个瞬间,她悄默默伸出一只脚,也不管方法老不老,反正管用就行。 钱宝红没注意,但她又不瞎子,转动之间看到大咧咧叉在地上的那只脚丫子,若无其事地当没看见一般,抬高腿换了个弯腰单立劈叉的动作,然后一腿落下狠狠踩上去了。 都说了先撩着贱,能干就别逼逼。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响起。 “怎么回事?”老师立马转身过来了,其他正在练习的同事也被声音吓一跳,纷纷停下看情况。 熊干事疼的直吸溜,立马眼泪汪汪地恶人先告状,“老师,钱宝红她故意踩我!我觉得脚要断了,好疼!嘤嘤嘤。” 同事们面面相觑,老师脸上一肃,立即蹲下身帮忙查看。 “那个,我正在自己位置上练习,没看见熊干事的脚伸到这边来了,抱歉抱歉,不会真踩出了什么问题吧?”钱宝红及时让开地方,并一脸愧疚惊慌不好意思地道出原委。 熊干事不依,梗着脖子强调,“明明是你故意踩我的!” 她的小动作做的隐秘,但也不是没人看见,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愿意为此出头作证。 等她坚持的话落,还真有人跳出来给钱宝红出声。 “我们看见了,是你在人家练习的时候伸脚过去的。”现身说法的竟然是中午在食堂对着钱宝红叽叽歪歪的那三人。 此刻她们不仅一语揭破熊干事的险恶用心,还哔哔着再往里踩一踩,“被踩了也该怪你的动作做的不规范,老师,熊干事应该加强训练,练习都不用心的,得接受惩罚给大家做个样子。” 熊干事一对三被ko,完全没机会插进去话,气的脸都红了。 谁知老师也不帮她,听了三人组的话后还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查看过熊干事被踩的脚后,站起来只说没什么事。 “可我好疼,肯定要断了,钱宝红必须……”熊干事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老师耐心安抚道,“真没问题,就踩着脚面了,连骨头都没伤着,皮估计也没破一点,回去擦擦药酒揉一揉过两天就好了,钱宝红同志肯定在发现后及时岔开了位置,不然受罪的就该是你的脚腕子,那才有的罪受呢。” 其他人仔细瞧了瞧跟着点头,同样觉得并没有大事。 谁练习还没受过点伤啊,就熊干事叫的跟怎么着她了一样。 “另外,大家都在好好练习,你做什么把腿伸到别人底盘上,想干嘛?”老师虎着脸叱问。 熊干事支支吾吾死活不承认,但三人组将过程说的有鼻子有眼,她狡辩不得,最后被老师罚抄纪律手册,以免再犯错。 这下,熊干事的眼泪是真的落下来了。 再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等到下午的练习结束,钱宝红跟在三人组后面走出去,就这件事向她们道一声谢。 其实按照中午在食堂的针锋相对,她并没有想到对方会为在那时候为她出头,不然她自己也能让老师相信她说的,就是稍微麻烦点罢了,不过能轻松点也不错。 对于她的感谢,三人组没接受,然后在钱宝红疑惑的神情下踟蹰了一阵,小声问中午她说那事儿是不是真的。 钱宝红:“???” 中午说的那件事?她中午说啥了? 和这三个人有关的……难道是托郑大姐牵线给她们说对象? 钱宝红侧目了。 迎着她惊讶的眼神,三人组顿时控制不住地左看右瞟,脸上飞霞。 “你们要有那意思,自己也可以跟她说的呀。”而且之前怎么没见这三人热衷于找兵哥谈对象了。 钱宝红有些奇怪,试探地先建议上一句。 就见其中一个姑娘立马跺脚甩手,说不是谁都能和郑大姐交好说上话的,问她到底帮不帮吧,她们可是已经帮了她的。 “行叭,我找机会跟她透个信儿。”钱宝红最终应下来。 三人组顿时满意了,“你尽快点,我们等你好消息。”完后就撒腿跑了。 钱宝红怀疑这里面怕是有点事儿,不然她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找对象,还是想通过郑大姐找不好惹的铁头子兵哥。 不过人家不说,她也不好妄加猜测,都在一处,以后总会瞧出点苗头。 而现在,她就是个递话的人罢了,具体看郑大姐的。 第139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3 三人组虽然说了要尽快,但钱宝红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最要紧。 所以分开后,她并没有立马着急去找郑大姐递信,而是随大流先去食堂简单吃了顿晚饭,然后回到训练室照常加班多练习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去更衣房换上便服去后勤。 郑大姐不是时常都过来的,趁着今天她在,钱宝红索性把答应人家的事情办了。 三人组以互相帮忙为由一句话交托,但她却不能只说几句话就让郑大姐愿意花心思牵线找人,感情都是相互的,人情也是,不能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让人家东奔西跑着忙碌不是。 所以去的时候,钱宝红也没空着手,拎着一个小布兜去后勤找的人。 当时后勤处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人走的差不多,好在郑大姐还留着,见她过来有点惊讶,毕竟中午两人才见过,这时候找来八成是有事儿。 钱宝红的确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她没有刚开始就讲,只将带来的小布兜递过去,说是得了一点新鲜吃食,送过来一些请郑大姐尝尝。 郑大姐可不会相信这番说辞,在不知道她所求是什么事的情况下不敢直接收下。 “你刚大病一场,身子还是虚的,有什么好吃食自己吃了吧,哪用巴巴地给我送来。” “大姐帮我良多,我这得了些东西当然想着大姐也能尝尝鲜,您就接了吧。” 两人推辞一番,最后郑大姐收下小布兜放在桌子上,随即和钱宝红闲聊起来。 等气氛差不多了,郑大姐就问是有什么事作难的,说出来她能帮就帮一把,钱宝红趁机将三人组拜托的事说上一说,并表示自己就是个递信的,要不要帮、如何帮之类的全看郑大姐的意思。 郑大姐得知原来是这样的事儿,脸上笑开说没问题。 她手里别的不多,就是正当年华没对象的兵小子不少,帮着牵几条线不在话下。 并且钱宝红透露的那三人,郑大姐也知道,虽然没什么家世后台,但也不是那等脏的臭的,所以要她牵线说媒也不怕误了人家小伙,权当做点好事行善积德了。 如果是另一个班的那群姑娘过来找她,郑大姐或许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呢。 “没问题,等我回去仔细寻摸寻摸,有了好信儿就找她们。”郑大姐满口应下。 钱宝红到此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于是起身告辞,“那就麻烦了,您继续忙着,我该走了。” “嗳,没事没事,放心吧。”郑大姐作势要送她,被钱宝红谢绝离开。 脚步声走远后,郑大姐扯开小布兜的口子一瞧,发现竟然是一兜落花生,颗颗饱满犹带着水汽,可不是很新鲜么。 “这孩子……”她可是知道那三个拜托的姑娘没有这好心,八成是钱宝红自己特地给她准备的,真是。 东西多少不讲,关键是这份心意难得。 郑大姐随手捏起一颗花生剥开吃,脆生生的十分香甜,心中升起一股欣慰和满足。 那孩子果然是个好的,不枉她平时多照顾两分。 钱宝红不知道郑大姐在她走后的感慨,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找人办事不能空着手罢了,没想到会造成意外的误会。 办完这件事再出来的时候,训练室已经锁上了。 钱宝红想起被郑大姐叮嘱了几次的要和对象处好关系,考虑一番不想去找那人,决定先冷处理看看。 天色快不早了,去找人估计已来不及,她还是回宿舍呆着吧。 文工团的小姑娘多,分配住处时不可能一个人一间,所以大家都是几人一间的宿舍。 钱宝红住的也是这般,推开门进去,里面的布置一目了然。 高低木架子床在不大的房间里放上两张,一边摆一张,中间再搁张放置牙刷牙膏搪瓷缸铝饭盒等用品的长桌子,另外角落是还有毛巾架子洗脸盆之类的小件儿东西,将一个小小的空间填塞的满满当当。 原主的床选在了上铺,多少能有点个人空间。 钱宝红回来时宿舍里没人,另外三个姑娘其中一个是她的下铺郑爱旗,还因为扭伤在家里赖着,剩下两个不熟悉的,估计这时间正瞅着空闲出去玩了。 趁着这个功夫,钱宝红取出暖瓶下去打了热水,然后关上门为自己加餐。 食堂的晚饭质量远远比不上中午那顿,所以她基本没吃饱,现在想自己再吃点东西,不然半夜可能会饿的睡不着。 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才十七八,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 前几年原主也是这个情况,晚上吃不饱,常常在夜里饿的醒来肚子咕咕叫,不得不起来喝水果腹。 而往常团里每月发下的粮票补贴什么的,差不都被她换成吃的填肚子,勉勉强强将自己养活到如今这么大。 也幸好她被送进了文工团,吃的算是商品粮。 不然要是在家的话,没爹没妈的,可能比这情形还要艰难吧。 钱宝红叹口气,现如今原主估计已经去投胎了,希望她能投到物质丰富的现代去,大富大贵不能保证,起码努力一下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原主走了,换成她来,处境暂时没得改变,但好在她身上还跟来个宝贝。 钱宝红神识一动,手上顿时凭空出现一罐麦乳精,是这年头比较精贵的营养品无疑,也是她目前可以偶尔加餐的东西。 这就是那个宝贝所带来的好处了。 钱宝红在刚来没多久就察觉到自身的异处,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带了一个随身小空间过来。 小空间不大,里面没有什么灵泉高山飞禽鸟兽之类,只有一大片黑土地和一所仓库。 那黑土地上种着玉米土地红薯小麦以及一些蔬菜瓜果等等,可谓是硕果累累一派丰收景象,像是单等着她这个主人去采摘了。 而仓库里更是不得了,内里空间大不说,且已经被各种农产品填了大半,估计够她吃上一辈子也可能吃不完的,就是那些东西差不多都是直接收获下来的,没有初级加工过,有的不能贸然拿出来吃用。 像麦子一粒一粒的,饱满又好看,但是因为没有磨成粉,拿出来她也用不了,总不能煮麦子吃吧。 还有玉米、高粱之类的,她暂时也用不着。 只有花生、芝麻、大豆等一些算作营养物的东西,倒是可以用小布兜弄出来送送礼什么的,实在又称心意。 不过除此之外,仓库一角还搜罗了一箱子别的,都是当下用得上的好东西。 比如鸡蛋、麦乳精、奶粉、饴糖、罐头等等,哪个拿出来都是这年头费钱又废票的物件,被钱宝红看到后整理了好几遍,精打细算着给自己用上。 毕竟东西就那么多,用上一点少一点,有机会的话她得继续往里头再填充些,以防万一。 为什么以防万一呢。 因为钱宝红从小空间的布置整理上发现了自己的习惯痕迹,证明这宝贝之前是她本人打理,里头的东西百分百都是她自个儿弄进去的,那些粮食也正是她种下屯起来的。 但她前世的记忆里分明是没有这些的印象,然而小空间里的一切却给她分外熟悉的感觉。 这代表她确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或者说穿书了。 但因为不知道的某些原因,她并没有之前世界的记忆,也许等到时机合适就会记起来,也许一直不会想起。 当钱宝红明白了这一点后,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沉甸甸过后还夹杂着一丝惊奇漫上。 穿越什么的,前世从未想过的事已然发生了,那么以前看过小说也曾偶尔期待过的快穿人生,也就没那么令人震惊诧异了吧。 虽然穿到的年代不是多好,但钱宝红觉得自己还算接受良好。 起码她现在还活着,也没有倒霉到穿进被打压批判的身份上去,更何况还随身携带了一个可以当做粮食储备的宝贝,足够好运了。 命运厚待她良多,不能再多贪求。 钱宝红心里想的开,所以初来乍到的几天才能那般从容地接受新世界,努力融进新人生,不浪费这新生的宝贵机会。 脑子里思考着这些,她手下的动作一点不慢,很快用自己的搪瓷缸加热水沏出一杯加了麦乳精和奶粉的糖水,就着小空间里存的核桃酥加了一顿宵夜。 不得不说,这些东西比晚饭上食堂里准备的糙饼子白菜汤玉米糊糊好吃多了。 钱宝红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吃这般精细的吃食,可惜东西不多,她得省着点来,而且以后有机会的话必须多弄些补进去,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来一次穿书且还是这样艰难的年代呢。 津津有味地吃完宵夜,时间已经差不多,另外两个室友估摸着快要回来。 钱宝红不再墨迹,收起搪瓷缸洗了洗,再把窗户打开让宿舍通通风,将空气里甜丝丝的气味全吹散,不留下一点痕迹。 忙完这些,楼道里其他房间陆续有人回来,安静的气氛被打破,渐渐有了说话和吵闹声。 同一个屋子的另外两个舍友还没露面,估计是跑的远了回的迟。 钱宝红也不管,趁着人还少的时候端着洗漱用品去楼道尽头的水房,抓紧时间把自己打理干净,完后回屋直接上床睡了。 起初闭着眼的空档,她并没有立即睡去,而是按照下意识的习惯把意识触角伸进小空间,继续每晚一次的劳作任务,将黑土地上成熟的作物一一收起来屯进仓库。 这事儿她做的十分熟练,想必上个世界没少这样操作。 钱宝红发现,每当她的神识在小空间里劳作一番,和它的联系就紧密一分,令她惊喜不已。 为了那个猜测,为了以后能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里过的好一点,她觉得种植大业必须得保持下去,谁都不能拦着她辛勤种地! 保持着这样坚定的信念,钱宝红在小空间吭哧吭哧忙了一晚上,连两个室友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最后累的迷迷糊糊睡去了。 或许是晚上喝的水多,半夜时分,钱宝红醒了,膀胱憋的难受想去厕所小解。 当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窗帘拉了一半,月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对面床铺上两个酣睡的人影,正是晚归的两位室友。 钱宝红揉了揉眼,取出小空间里的机械手表在月光下瞧了下,恰是夜里十二点多一些。 这个时刻挺凑巧的,那什么鬼故事发生的时间不都是在这个时候吗,但眼下时代特殊,那些神神鬼鬼的哪里还有生存的空间呐…… 乱七八糟胡想一通,她犹豫了下,肚子实在难受,索性大着胆子悄悄爬下床去。 小空间里是有电筒的,好大一个用电池的那种,也不知道上个世界是怎么搞到塞进去的,现在正巧让她抽出来用上。 静悄悄地开门,楼道里因为水房的关系阴风阵阵,除了头上照夜的灯泡发出一点微光外,筒子楼中到处都是昏暗之色。 钱宝红关好门左右瞧了瞧,拉紧衣裳往和水房相反的一头走去,厕所正在那边。 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午夜的寂静楼道里响起很是诡异,为了不自己吓自己,她尽量放轻脚步,像只猫一样快速奔向厕所。 紧张地放完水,等她出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是顺利,不禁令人松上一口气。 只是没等这口气松完,回去的半道上,钱宝红骤然听到前方出现另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轻重不一略显凌乱。 钱宝红心下一悸,当即吓得不轻,脚步停下不敢动。 等到瞧见对面走来一个人影,看着明显是团里的姑娘,她才缓了缓继续朝自己那屋走去。 来人确实是人,有呼吸声有影子,不是什么夜半幽魂,而是看着像是才从外面回来,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两人不认识,所以也没打招呼,各走各的路。 只是错身的刹那,钱宝红瞄过一眼,看清什么后立马被惊得不轻。 对方十分敏感,如同被吓着了一样,缩着肩膀低着头立马加快步子离开,最后跑进楼道尽头的房间里消失。 那处的几间屋子位置不好,要么对着厕所,要么和厕所距离不远,是被姑娘们嫌弃的地方,分配给了业余班,也就是周青梅那一班人。 刚才那姑娘就是进的周青梅所在的宿舍,想来应该是平时围拢着她的那一堆姑娘里的一个。 而令钱宝红惊到的是,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一身的青紫痕迹,头发和衣裳即便刻意整理过,也遮不住狼狈,明显是刚被欺负过。 明摆着的事情,之前发生了什么想也知道,团里喜欢在半夜招人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的领导不是没有。 钱宝红在原主的记忆中稍微一扒拉,就能找出那么一两个出来。 只是听过是一回事,而亲眼看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自从来到后,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和传言印证的事情,不免五味杂陈,回屋栓上门后,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许久才重新睡着。 待到翌日听到起床的哨声早起,钱宝红还在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事,人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这是怎么啦,跟你对象闹别扭了?这几天都没见你提到他哎。”两个室友中姓许的干事见到好奇问道。 她们平时虽然不是很熟,但毕竟是同一个宿舍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算差,多少也比班里其他同事说得上话。 这不发现钱宝红看着不太对劲,许干事洗完脸一边抹着擦脸膏一边八卦地问了。 钱宝红的思绪被打断,索性抽出心神不再多想,摇摇头只说晚上起夜凉着了,人看着没什么精神,其实还好。 她这么解释,许干事也就那么信了,没多探究,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唉,你们知道不,咱们的副团长昨儿个回来了。”许干事的话刚落,脸上意有所指的意味才摆出来,她上铺姓徐的干事就猛地坐起身翻下了床。 “什么什么,那烂人回来了?听说他家里的母老虎怀孕了哎,昨晚上不会是又有姑娘被他叫去糟蹋了吧,啧啧啧。”徐干事感叹着,对这件事没什么奇怪,就是语气和脸色皆是厌恶又鄙夷。 许干事见自己的话头被小伙伴知机地接下,立马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两个人就此嘀嘀咕咕议论开。 钱宝红不参与她们的小道八卦,只在旁边一面洗漱整理,一面支着耳朵听,心思百转。 那二人口中的畜生级人物是他们文工团的副团长,名字叫马建军,人品却是不咋地,可以说是十分糟糕,人到中年不仅油腻好色还专吃窝边草,是团里作乱胡来的主要祸头子。 马建军人长的不咋地,五短三粗的没个好模样,再配上他那副好色的猥琐样,完全跟只癞蛤蟆差不多。 人都说癞蛤蟆爱吃天鹅肉,他这只也是一样的德行。 按说团里不只是他一个副团长的地盘,不会只手遮天爱胡来就胡来,但谁让他娶了个好婆娘呢,虽然是只母老虎管他管的严,然而防不住人家有点权势后台硬,叫马建军这只癞蛤蟆也跟着沾光受庇护,得以在团里狐假虎威横行无忌。 当然他也知道做的那些事见不得光,所以往常披的那层皮倒是光鲜,装的跟啥似的,实际暗地里不时叫一些没人护的小姑娘去他办公室里训话,不快活完不放人,完后要么随便给点小恩小惠打发,要么翻脸不认人,叫被欺负的姑娘们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这事,叫对方得逞了不少回。 直到有次正规班里一个姑娘性子烈差点闹大,众人才看清楚马建军皮下的德性,轻易不敢再应他的传召。 不过有些人硬气不理他也没事,但没背景没后台的姑娘们一般不敢得罪他,少不得会被占去便宜欺负一番,苦泪只能自个儿咽。 想得开的拿上好处咬牙往上爬,过不去那个坎的渐渐就在团里见不到人影了。 原主早前虽然颜色好,但吃的东西都长个儿了,瘦的跟麻杆儿一样,年龄又小没长开,不是马建军那盘菜,所以免去一劫,等到长开了些,郑大姐碰巧给介绍了铁头兵哥当对象,得以躲过马建军的猎艳范围。 不然以原主外软内刚的性子,怕不是没等到换芯,人就在吃亏后碰头没了。 现在换个人来,钱宝红觉得趁着现在有人罩,她得将自己的烈性子拿捏起来,以防像马建军那类人打上她的主意。 不然等到她和男主分手没了兵哥护着,再没个烈脾气,估计要被团里的牛鬼蛇神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这和她之前的打算不吻而合,慢慢进行着就是。 钱宝红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不露声色地收拾好,而后跟着两个室友一起去食堂喝了碗糊糊加咸菜当早餐,回来到更衣房换上训练装,继续去训练室跟着老师学习新动作。 练习的间隙,老师离开去上厕所,大家也都抽空停下来歇息喝点水。 钱宝红把宿舍里自己用的搪瓷杯拿来了,里面有吃早饭时顺手打的热水,这会儿正温温的喝着恰好。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种配置,左不过是杯子上多上几朵花几个字的差别。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歇过神恢复点力气了,有人开始忍不住凑到一起悄悄嘀咕起一些私密八卦,比如昨晚副团长又叫了人进办公室,直到半夜才放人云云。 “就说他狗改不了吃屎,他家里的母老虎才管住他几天啊。” “母老虎据说怀上了,躺家里安胎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他,这不就跑出来又祸害人了么。” “昨晚谁去的,好像是隔壁那班的,柿子捡软的捏,除了那一班的也没谁了。” “是和周青梅那朵白莲走近的一人,同样的清水芙蓉面类型,没怎么反抗就巴巴过去了,夜半才回呢,今天请假没来。” 几个姑娘凑到一块你一言我一语地差不多将昨夜的经过还原,勾的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围过去听上一耳朵。 钱宝红就在她们不远处,想不听也都听了个全,顺便将这些人对马建军的愤恨和昨夜那姑娘的鄙夷语气都听的清楚明白。 要她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昨晚那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自愿堕落的,多是没办法罢了。 想是这般想,具体当事人是个什么情况,钱宝红也不知道。 对于这些乌糟事,她即便再看不过去也管不了,只能尽量管好自己,努力不落到被人欺负的那一天。 正出着神,三人组不知何时摸到她身边来。 第140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4 三人找上来,钱宝红也不怵,放下搪瓷杯问有什么事。 “那事儿怎么样了?”三人组使着眼色试探。 钱宝红回说已经办成,接下来等着郑大姐给她们带好消息就成,三人组顿时满意走开,让她有些恍然。 她觉得她大概明白对方为什么着急找铁头兵哥当对象了。 色魔马建军回来,害怕担心的不止是隔壁业余班,还有她们正规班里无权无势的一些人也都警惕了起来,各找各的法子应对。 钱宝红摇摇头,看不惯那些,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尽量不去多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这天正在上训练课,排练老师突然通知马上就要排演新节目了,让她们加紧学习新动作,之后大家通过小道消息打听了一下,得知是部队里某个师即将召开表彰大会,届时需要文工团过去组织开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需要她们文工团的时候,当然义不容辞,所以过后大家纷纷加紧了训练的脚步,积极配合老师排练,直到表彰大会如期而至。 大会是在下午召开,文工团的人在当天一大早就坐车赶过去了。 钱宝红裹着略显大的绿军装,跟着同宿舍的两位干事一起挤上她们那辆敞篷军车,呜啦啦地一路开进人家部队大门,停在一座当做会堂使用的建筑面前。 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卫森严,等她们这些人下车后,当即就被过来接洽的士官引入会堂后台,不让胡乱跑动。 接下来整个上午的时间,文工团出演的人就在这里待着了,午饭都是人家从部队食堂打好送过来的,方便她们全力把节目预演好。 文工团其实要做的不只是出演节目,还有布置大会流程、负责出入场安排等等工作,都有专门的小队人员操作,只不过钱宝红她们这边主要就是上场表演助兴而已。 预演比排练的时候难多了,稍微做的不规范一点都要被排练老师逮住训上几句,特别严厉。 钱宝红期间也不可避免地被看出几处小错误训斥,为了尽快达到标准,只能虚心改正了。 等忙过大半晌,姑娘们个个香汗淋漓,累的气虚喘喘之时,排练老师终于松口放过,让她们这一组终于可以退下去稍稍休息一会儿了。 这下,换成她们站在后台幕布后,开始对着台上预演的队伍指点开嘲,亦如刚才对方在后面看她们的笑话一般。 忙里偷乐中,下午两点的表彰大会按时开始。 开场上台暖场的是一段表达战士英勇精神的革命舞蹈,钱宝红就在里边,到时间就随着同组队员排队上场,按照提前排练好的动作和队形踩着节拍调子一一展现。 钱宝红初上台还有些紧张,头顶的光晕照的人眼几乎睁不开。 好在练习了几百遍的动作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闭着眼也能施展出来,而且说是舞蹈,其实也就是几组简单的动作编在一起,不费什么劲。 特别是下方几百人的会场,却是纪律分明安安静静的像是没人一般,让她们在台上表演时极容易忽视是有人正在观看,和预演那会儿没什么区别,避免了紧张出错。 钱宝红适应着舞台光影,很快找到了感觉,状态渐渐坦然自若起来。 表演中途,她们有一个动作是并排冲到舞台边上,右胳膊抬在胸前,一起做出战士们奋勇无前的振奋姿势,完后差不多就结束可以退场为后面人腾地方了。 钱宝红在队里的位置不前不后中不溜,待到并成一排的时候,她站在右手边略靠外,光线适合,恰好能看清台下前面几排的情况。 然后,那一刻,她无意中往下面一扫,对上一双盯着她良久的幽深双眸。 那人一身挺括军装,姿态端正地坐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小小的座椅完全遮掩不住他的手长腿长,一副正派凌厉的铁血范儿。 众多绿军装之中,钱宝红一眼瞧见这位鹤立鸡群的兵哥。 对方就好像会发光一样,让她控制不住地往人身上瞧,不过人家头上戴着解放帽,凸出的帽檐投下一片阴影遮盖下来,叫人轻易看不清容貌,只一双穿透性十分之强的眸子看过来,将目光投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这家伙打一开始就毫不避讳地凝视着钱宝红,让她不得不联想起一个人来。 她心里有所猜测,即便再被那人吸引,也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完成任务迅速退场散回后台。 一群小姑娘刚才在台上一番动作下来已是出了薄汗,这会儿微微喘着气也挡不住她们的热情,回到后台就开始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排在她们后边的一队紧跟着上去正在表演,她们就边兴奋地讨论着边小心掀开幕布一角往外瞧,至于是看台上的同事还是台下的兵哥,那就不得而知了。 钱宝红还想着刚才看到那人,没心思过去凑热闹,索性脱离队伍跑到一边擦汗透风,顺便喝点水。 清净了没一会儿,舍友许干事也过来了,问她要不要去厕所。 钱宝红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去的想法,而且这边正在演出,外面人员混杂,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许干事看她不去,自己也没了出去的意思,左右瞅了瞅小声问她,“刚才台下有个人一直盯着你呢,那谁啊,瞧着气势就不一般。” 钱宝红没想到她发现了,对此吱唔了一下含糊着没具体回答。 “不会是你家那位吧?戴着帽子光线又暗看不清,不过那气势也没差了,不愧是铁头子兵哥,连咱们副团长都不敢……嗳,看我提那老货做甚。”许干事自觉秃噜过了,赶紧讪笑着描补,作势打了自己一嘴巴。 钱宝红胡乱应了下,心道可不就是那人么。 男主哎,人家即使是个兵哥,也必定有震慑炮灰路人甲的能力,区区一只癞蛤蟆马建军更不在话下。 只是这种欢庆愉快的时候,提那个惹人厌的家伙确实很扫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谈的时候,那边台上开场的表演小组都结束下来了,已有部队领导被请到台上发言。 许干事兴冲冲地叫上钱宝红过去看,另一个舍友徐干事已经在幕布那里占据了一个好位置,三人挤在一块透过缝隙往外瞧来瞧去,别有一番风景。 “……现在,有请这次的英雄卫斯年同志上台……” 转眼间,部队领导扬声有请这回表彰大会的主要立功人物,下面安静的众人顿时鼓掌如雷鸣,个个精神振奋红光满面。 后台躲在幕布后的小姑娘们也跟着激动起来,一个个的像是眼睛在发光。 钱宝红也忍不住跟着瞧去,就见下方坐在第一排靠中间位置的那个人站了起来,威武挺拔地迈着大长腿几步走上台。 “是他。” 钱宝红心中暗道,有种恍然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之前郑大姐不是和他说过这人又立功回来了吗,现在开表彰大会为他庆功也是应当。 只是她不没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这种情形下,而且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只是心中有多猜测罢了。 沉思的功夫,台上的那人已经从部队领导手里接过他该得的功勋章,正在冷静从容地发表着感慨和激励之语,引得下面掌声阵阵经久不息。 钱宝红看着那道站在灯光下耀眼十足又沉稳如山的高大背影,听着雷鸣的掌声和周围激动振奋的议论,一时间有些发愣。 该说不愧是男主么,这人真的是很优秀啊,连她猝不及防见了后都要忍不住心动了。 但是他的名字卫斯年吗? 剧情中好像不是这个吧,原主记忆中貌似也…… 钱宝红打了个激灵回神,赶紧把剧情和原主记忆扒拉过一遍,然后发现那段简单介绍的剧情里面根本没有提到男主叫什么,只知道他起初和原主谈对象,然后渐渐对朴素踏实会过日子的女主吸引,又失望于原主的作风不正,所以最后选了女主当妻子。 这些也没什么,毕竟小说是以女主视角阐述的,男主差不多就是个代号工具背景板,没提名字也没多大关系。 谁规定写大纲一定要得标出男主名字了。 但令钱宝红奇怪的一点是,原主印象中的对象名字也模模糊糊的,连同长相都遮遮掩掩地让她这个接盘者瞧不清楚,就像关于那一块的记忆被原主特意屏蔽了一样。 钱宝红对此虽然有点惊疑,但想到或许是原主残留的意识行为,她就只能表示尊重了。 不然,总不可能剧情刚开始,男主就换个人了吧。 那也太荒谬了,完全不可能的。 钱宝红摇摇头收回心神,好笑自己就是瞎想,剧情中能和现在的她谈对象的除了一个男主,哪还会有别人。 “哎,宝红同志,你对象瞧着比其他人优秀的多,这就升到连长了,可真令人羡慕啊。”眼看着幕布外的那人戴着军功章下去了,许干事扯住钱宝红的袖子感叹道。 她压着声音说的,但附近凑近偷看的小姑娘不少,许多还是别的表演组的,基本都听到了。 知道刚才领功勋那人是钱宝红的对象后,一群人顿时羡慕不已。 钱宝红保持微笑应付道,“还好吧,都是他自己努力拼命拼出来的。” “也是,军功哪里是好立的,不都是拼命拼的。”姑娘们应和着小声讨论开。 前面的表彰大会还在进行着,领勋功章的不只卫斯年一个,之后陆续也上台了几人,瞧得后台偷看的姑娘小伙同样红光满面,被气氛感染的恨不得也去投身前线报效祖国立功去。 钱宝红看过那人后就觉得其他的没甚意思了,干脆退到一边找个地方坐着,放空思绪暗自思量。 ……那个人,到底要怎么办呢。 没等她多想,排练老师突然进来朝她招手,说是外面有人找。 “找我?”钱宝红疑惑着起身跟过去,出门走过一段通道,在转角处望见一道挺拔的背影,正在窗口那里背对而立。 排练老师把人带到就识趣地离开了,留下钱宝红犹豫了一下上前打招呼。 “你好,卫斯年同志。” 第141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5 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解放帽下五官深邃的脸庞,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眼眸光湛湛地投注过来。 钱宝红神情一怔,没想到对方不仅能力优秀,长相上也同样不俗。 不愧是男主标配。 心思电转间,卫斯年望着她过来,冷厉的脸色稍缓,然后接着她的话说,“钱宝红同志,跟我来。” 话落,男人走向一旁的休息室小厅,示意钱宝红跟上。 钱宝红猜测他应该是有话要讲,所以才特地找个单独的地方,于是没有多犹豫地跟了上去,想看看他要与她说什么。 “卫斯年同志,你找我是……”钱宝红到了地方转身就开门见山地问,却看见对方在她进来后随手就把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这下,不大的空间里面,孤男寡女的就剩下他们两个。 钱宝红瞬间有点紧张起来,剩下的问话都没说得出来,看着卫斯年龙行虎步地朝她走过来,顿时情不自禁地默默朝后退了两步。 卫斯年本就高大挺拔,又有一身当兵的铁血气势,迎面而来的时候给予人的压迫力可以想象。 他往前行,钱宝红往后退,最后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而男人也到了她跟前,几乎是一瞬间就完成的过程。 有这样的男主在,钱宝红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即便是她再有想分手摆脱麻烦的心,要是对方不许的话,怕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暂时还是佛吧。 有正经的女主在,不信这人不闻着腥味儿离开。 钱宝红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诸多想法,但摄于被大魔王一样的男主笼罩在阴影里的怯意,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佛性地苟着,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不然,她不知道若是男主被惹恼了,会不会提前把她炮灰出局。 “你在想什么?”刹那间的功夫,卫斯年已到近前,将她围在墙面和他的怀抱之间,如果再有一只手臂伸出扶着墙的话,说不得就完全像是一出罗曼蒂克的壁咚了。 钱宝红霎那的出神很短暂,差不多是一晃眼的空档,但却被进来后就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卫斯年逮个正着,疑惑之余大直男干脆地直接问出。 钱宝红立马摇头,只说没想什么,担心他再问什么,转而提起刚才没说完的话,反问对方叫她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 卫斯年看她不想多提,薄唇抿了一下不再多问。 “之前出任务不在,一直没去看你,最近怎么样?”像是有意活跃气氛,他略带生硬地提起话头。 钱宝红点点头,实话实说地回道是托他的福,她在文工团里过的还不错。 男人稍微满意地颔首听着,完后眼含期待地盯着她,从上而下的目光十分具有穿透力,不用多说,其主人的意思就表达的清清楚楚。 尬回了几句,迎着对方如此的认真眼神,钱宝红低了低头,只好反过来关心他一番。 “你呢,任务还顺利吧,有没有受伤?” 其实这话算是废话,因为单看现在人家生龙活虎威武霸气的模样,就不像是受过伤的,而且之前才领过功勋章,毫无疑问,任务当然是顺利完成了。 两人都算是没话找话,面对面站着尬聊。 但碍不住有人愿意呀,钱宝红先不讲,单是卫斯年在听到她的‘关心之语’后,神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凝视着人的视线都带上了温度。 “我挺好的,路上吃得饱睡得着……就是我不在,你会在那边受委屈……”卫斯年眉眼舒展地叙说着,将出任务期间遇到的事捡能说的讲一些,最后还直白地表达了一番相思之情。 没毛病,毕竟他们现在是对象嘛。 钱宝红心道。 不过听着对方低声的话语,她感觉有几分微妙。 话说这像不像出门在外回来后的丈夫在跟妻子交待情况表忠心啊,听得她脸上略窘。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一个单薄柔弱的人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踉踉跄跄地显得很是慌张。 钱宝红本就神思不属,并不是全心在听卫斯年的话,听到动静后立马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挑。 闯进来的还是熟人,小说女主周青梅。 对方慌慌张张地撞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的衣裳竟然还有一些凌乱,齐整的辫子也跑散了,进门后站在那儿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像是十分后怕的样子,倒是格外惹人怜惜。 如果是一般大男子主义的兵哥,见到这一副美人遇难图,且还是个温柔可亲的美人,怕都会上前关心帮忙一番。 但是屋里待着的是一对,而作为其中男人的卫斯年正皱紧眉头,对打断他和对象私下亲亲我我的闯入者很是不耐,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什么温柔落魄美人啊。 特别是那女的闯进来后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如同没发现他们两个在这里约会的大活人一样,赖着不走了。 不应该是在发现房间里面有人,且还是明显一对儿的小情人后就识相地赶紧退出吗! 卫斯年很不满意,脸色冷下来当即叱问道,“你是什么人?” 周青梅仿佛这时才看到房间里有人,惊慌抬头间首先看到的就是挡在最前面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立马控制不住地脸色一红。 “对、对不住啊,我叫周青梅,是文工团的干事…只是想找个空屋子躲上一回儿,这位同志……”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明摆着是里头有故事。 可惜卫斯年不解风情,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听后没有一点关怀的意思,反而三分不耐七分冷漠地撵人,“这屋子有人了,你去找别的地方吧。”语气冷冰冰的掉玻璃渣子。 就是这么直白,就是这么钢铁直男。 周青梅:“……” 钱宝红:“……” 钱宝红意外他的态度转变,不过也没当面说什么,反而是选择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当个隐形人,就看眼前这两位小说男女主如何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其实按照剧情介绍,她并明白两位主角是从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原主和其他人一样,明白过来时,男主就舍弃她而选女主了,搞得大家还以为是因为在原主作风不正的恶意风评之下,男主实在看不惯,所以干脆转身选了相对比起来被衬的愈加温柔贤淑朴素老实的女主。 钱宝红对此呵呵,如果不是早就认识,怎么可能刚放弃婚姻对象就转身选了另一个。 即使剧情中没显示出男主有多喜欢女主,字里行间只说是合适二字,也挡不住她就此胡思乱想发散一通。 难道那两人就是在这一次遇上的? 然后在原主不知道的时间里渐渐勾搭到一起? 可是不对啊,卫斯年现在这态度要是能追到女主才有鬼了,除非之后变身成忠犬俯首帖耳,或者女主转过来倒贴,不然两人能排开挡在中间的原主大美人成双成对基本没可能。 钱宝红在这边疑惑不解,那方周青梅在被卫斯年不客气赶人的话噎了一下后,脸色立马就白了。 “军人同志,实在是不得已,后面……有人追着我不放,我躲一会儿就行,不会打扰到你的,行个方便吧,求求你了……”她说的像是有难言之隐,一副委屈中带着倔强的隐忍样子。 卫斯年眉眼紧皱,脸上愈加冰寒,还未再说什么,外面随即传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喧哗吵闹逐渐接近。 “既然要躲人,就把门关一关吧,不然敞着门,你躲在这里也没用啊,一样会被找到。”钱宝红这时突然出声提醒,顺便从卫斯年背后走了出来。 刚才有人闯进来的那一刻,卫斯年下意识将她保护在身后。 单就这一个暖心的举动,钱宝红就决定以后少以剧情中的印象腹诽他一些。 之前她被挡着,卫斯年身材高大,周青梅根本没看到她,更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这会儿见到钱宝红现身不禁一声惊呼。 “钱宝红,你怎么在这里?”语气中的惊讶和淡淡质问不要太明显。 钱宝红挑眉,努努嘴朝她身后示意,不答反问道,“听声音人快到了,你不先把门关上吗?”不然专门闯进这屋里躲着有啥意思。 周青梅好似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脸上一瞬间闪过讪讪之色,嘴里连声说着对不住,赶紧手忙脚乱地先去把休息室的门关严实了。 门关上的下一刻,找人的喧闹和凌乱的脚步声一齐从门外匆匆而过。 周青梅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朝卫斯年和钱宝红这边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像是有话要说,却又顾忌着什么。 卫斯年从她进来,紧皱的眉头根本就没舒展过,即使瞧出她有疑问也没有帮人解答的心思,索性人进来了,暂时也不能撵出去,他干脆转过身,大手一拉再次将钱宝红遮挡个严严实实。 “是认识的人?看着不像个好的,以后离她远着点。”卫斯年低头咬耳朵,借机轻轻将人揽住不放。 钱宝红耳朵一热,下意识想躲,后腰处恰时出现一只大手稳稳托住。 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她就格外诧异了。 这男主怎么回事,就是第一面没和女主一见钟情,也不应该对人家有这么坏的印象吧。 难道两个人走的是先虐后甜、欢喜冤家路线? 可是不应该啊,剧情中不都是温馨无虐的吗,这是崩了的节奏? 钱宝红不明白又诧异挤了,愣在那里连挣扎都忘记,好在在场还有人特别提醒了他们一下。 “那个,这里是部队,你们这样、这样不好吧……”周青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犹豫着温温柔柔地提醒道。 钱宝红回过神,一把将卫斯年推开。 第142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6 “周青梅同志,你说的不错。” 钱宝红在卫斯年满身不乐意的冰冷气势下朝周青梅笑了下赞同道,见后者听了她的话眼见着脸上涌现温柔的波光,紧跟着又加了句强调,“但这是我对象卫斯年同志,我们私下说两句话应该不为过吧。” 周青梅刚露出来的笑容僵住了,就听钱宝红仍旧在那儿理所当然地为自身正名。 “我和他是经过正经的途径认识的,有媒人在,还得到领导们的承认,作为对象来往应当不属于作风不正的范畴,希望周同志出去可不要乱说哦。” 钱宝红不管对方是真温柔还是假温柔,今天碰上先打个预防针,别就因为这点事,哪一天团里又莫名其妙地传出她作风不正的流言。 卫斯年听后虽然没意识到钱宝红的真正意思,但也联想到万一有人乱说话,传开了会对他们两个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部队里也少有爱嚼舌根的人。 但他对象可是个弱女子,到时流言蜚语的不得危险了么,那果断不行。 因此紧接着钱宝红的暗示之语,他也随声附和,板着冰寒的铁面冷冷地说道,“这位女同志看起来不是那等爱搬弄是非的,想必也知道无端造谣诽谤真要追究的话也是一项重罪吧。” 这算是一句警告了。 周青梅不是听不懂,只是对照着她与钱宝红两人截然不同的待遇,突然感到有点难堪,却也只能脸色赫然地诺诺应是。 看她表态,卫斯年满意后就吝啬地不再关注此人,而钱宝红更没有特意为女主送菜的心思,所以见人明了他们的意思之后,两人就不去管她,转头回来继续。 因为在场的多了一个人,继续亲亲我我是不成了,也就小声再说几句话。 卫斯年特地转身背对着门口,将房间里多出那人的目光全部挡在外面,把自个儿对象遮的不露出一点边角。 他干咳一声,理直气壮地将人堵牢,目光灼灼道,“不用管她,咱们再说会儿。” 本来小别胜新婚,想干点坏事儿的男人这下暂时没了机会,却也磨磨蹭蹭的不愿就此放过。 “说,说什么,你出来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要是领导想找你找不见人怎么办……”钱宝红被他几无掩饰的视线盯得莫名脸热,立即翻脸无情要赶人。 卫斯年本就有此顾忌,再说现在有外人在,做什么都不方便,很是扫兴,因而被劝说几句后听话地点点头,很快收敛了神色,又变成进来之前的那个冷面无私严肃正经的铁血兵哥。 钱宝红:“……” 总感觉有点违和怎么破,剧情以及原主记忆中的男主对象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作为男主,他不是应该在遇到女主之前守身如玉的吗,为啥这会儿一见到她就想亲亲摸摸动点小手小脚嘞? 作为对象,他不是应该严正死板的不得了,谈个女盆友也严格恪守男女大防的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和对象感情很好,一点都不端庄! 钱宝红觉得这届男主不行,貌似变异了。 卫斯年可不知道她心里具体的想法,只是觉得还没待上片刻就要离开,多少有点舍不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的记忆里平平淡淡,对于这个对象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如今再次见到人却心里直发烫,想对她怎么好都不为过。 这虽然有些奇怪,但他对此并不排斥,反而甘之如饴。 如此娇俏的可人,这般汹涌的情愫,比脑海里以往那些平淡模糊的记忆鲜活多了。 “这些都给你,想买什么就买,尽管花。”心口悸动之中,卫斯年把自个儿身上的粮票钞票通通掏出来,全部上交给对象。 钱宝红一个不注意就被塞了满手的票子,看数目就不少,不禁愣住。 “你确定?”她试探着问,眼睛盯着对方的神情变化。 有好东西不要白不要,但对方真要把这些全给她用吗?不会是等她花了后又事后算账让她还的吧。 毕竟人家可是男主,她得小心着点。 钱宝红谨慎惯了,小心的试探语气却让卫斯年成功误会,只见对方侧过头虎虎地说,“一点东西不值当什么,给你就拿着,以后我的津贴都给你。” 钱宝红:……一个大男人还闹起小羞涩了。 “好叭,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两人目前是对象关系,他想给她钱票花完全没毛病,等以后人移情别恋了想要都没这样的机会了呢。 “嗯,应该的。”卫斯年这才满意点头,瞧她正在那美滋滋地数票子,深感这事儿做的对,下次就该这么来。 他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一是报效祖国,二不就是让自己女人能过的更好一点么。 你说只是对象?现在是对象,以后就是他女人了。 领导都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他是正直勇敢的军人,才不做流氓。 这般想着,卫斯年站直了整理下身上的军装,气场两米八。 钱宝红像是对他的气息熟悉得深入意识骨髓一般,正一心埋头数票票,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倒是被两人遗忘在一旁的周青梅叫这气势吓的心神一震,压力倍增,本来想说的话都忘记的干干净净。 卫斯年身为威武霸气的直男兵哥,除了在面对自家对象上心思细腻些,其他女的雌的哪里在他精心对待的范围啊,因此等他转身去开门瞧情况时,是直接大踏步路过的,对于柔柔看过来的女同志,眼睛都不瞟一下,目不斜视到底。 外面的动静此时已经消失了,偶尔传来几声路过人的谈话。 趁着钱宝红忙乎的空档,卫斯年出去看了看,回来和对象依依告别。 “我先走了,有事就来找我,门口的警卫我会打招呼,没事儿也来瞧瞧,不出任务的时候我就在这边训练……”卫斯年殷殷叮嘱着,一点都看不出气势上的冷酷兵哥样。 钱宝红刚得了好处,正是好说话的时候,不管他讲了什么都嗯嗯点头应着。 至于之后按不按照他说的做,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啦。 讲到最后,卫斯年将想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仍旧板正地立在那里不走,凤眼盯着对象的头顶眸光灼灼。 钱宝红抬头疑惑脸,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倒是讲啊,讲完就可以走了。 默默对视片刻,卫斯年幽幽道,“你没什么想对我讲的吗?” 钱宝红:“……” 钱宝红:“额,不要太累了,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有空我就来看你。” 面对男人暗含期许的眸光,她随口关心了几句,然后硬着头皮开了张空头支票。 让她主动过来看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 卫斯年不觉得,对象的关心让他很是受用,称心如意后就不再墨迹,朝钱宝红点点头转身利落地大步离开。 那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气势,一看就有当将军的样子。 钱宝红看的不免心神晃动,摇摇曳曳蠢蠢欲动地想往危险的边缘试探。 实话讲,若不论小说剧情,单以目前来看,卫斯年实在是挺好一男人了,不管是谈对象还是当丈夫都是极优的选择。 可惜…… “钱干事,卫斯年真是个好同志,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被遗忘许久的周青梅此时突然开口说道,语气中满是羡慕。 刚才有卫斯年镇着,她几乎不敢出声打扰他们,跟个透明人一样被当做不存在。 那番滋味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现在一身凌厉的人走了,周青梅方才松口气,露出柔和的笑容和留下的钱宝红攀谈。 对此,钱宝红笑了笑回应,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把数好的钱票塞进口袋里就准备回去找大部队了。 周青梅瞧过一眼,趁机提出结伴一起回后台。 钱宝红虽然觉得两人并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但她要是执意想一块就跟着呗。 就那么段不远的路,搁在那儿谁走不是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休息室往回走,路上周青梅几次提起话题,估计是想和同事联络一下感情,最后见钱宝红实在没什么结交的兴趣方才作罢,以为她也是像团里那些心存偏见的人一样,对她们业余班的姑娘有看法,不由得低落下去,渐渐止了声。 钱宝红并不知道自己疏离的态度伤害到一个姑娘敏感的小心灵,她回到后台准备室,和等在门口的领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而紧随其后的周青梅则被老师拦下责问。 “没人传叫,没有提前打报告,你跑出去做什么了?” “对不起,老师,我、我只是想去厕所,没来得及打报告,下次不会了……” 随着门被关上,两人的对话渐渐听不见。 钱宝红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之前周青梅被人追赶慌张躲避的事情,想必老师还不知道吧。 但那是周青梅的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没人询问,她就只当没看见,不参合到那一摊子事里面去。 周青梅最终被领队老师放进来了,因为接下来还有她的表演节目。 等到表彰大会结束,她们这些人就像来时那样,被老师们看管着出去排队上了敞篷军车厢,一起坐车回团。 回来后没什么紧急的出演任务,姑娘们暂时空闲了下来,继续着平日里的训练学习。 只是晚些时候,正规班里又八卦起一个小道消息,还和之前的演出有关。 据说隔壁班有人在那会儿被人碰到瞧上了,对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自身有点能力,家世也不凡,因此态度上有些嚣张不羁,看中人就直接下手,当时差点把人当场办了,最后女方反抗着虚以委蛇才逃过一劫。 听说那会儿还因此而闹了一场,差点惊动了前面的表彰大会。 部队领导得知后及时将罪魁祸首按了下去,没让他冲冠一怒弄出更大的动静。 不然为了个女人,真当着领导们的面搞得乌烟瘴气的藐视部队纪律,别说相关领导不愿意看到,就是那公子哥自己也不敢,因为到那时他家里八成也保不下他这根独苗苗了。 所以,那件事雷声大雨点小地就那么结束了,才让那倒霉被瞧上的女干事顺利脱身离开。 团里的姑娘们不知道后面的内幕,只听了点开头的小道消息就八卦唏嘘起来了,纷纷猜测当事的女方是谁。 钱宝红听的万分熟悉,瞬间和当时周青梅狼狈躲人的形象联想到一起,真相差不多就出来了。 能在纪律严苛的部队搞出事情来,且还能全身而退的人,除了女主还能有谁。 要是搁到团里其他姑娘身上,发生那样的事,要么忍着吃下闷亏,要么闹开被发现名誉扫地,总之即便讨回了公道也落不下什么好。 而人家女主和她们不一样,即使不老实待在有带队老师特意护着的地方,出去瞎胡逛惹了事也能全模全样地遇难成祥,叫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钱宝红觉得这就像是个大大的bug,所以女主对她有什么好羡慕的,对方才是那个最叫人羡慕的人好不好。 感叹了一番,对于周青梅的猜测,她倒是没有透露出去一点。 事关姑娘家的名声清白,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再说钱宝红有点忙,也没时间掺和别人的绯闻八卦。 因为训练之余,她还要暗戳戳地办点自己的私事,手里拿着一笔钱票,有些是有日期限制的,不花多浪费不是,所以她准备趁着时节合适将它们花出去,想多置办些东西回来屯进小空间。 小空间的粮食不缺,但是生活用品以及一些时代性的稀罕物却少的很,再说光出不进不是回事,多少也得找机会补充点。 打着这样的主意,她可不就开始忙个不停了。 有钱有票在手,空闲的时候她就跑去附近的供销社或者国营商店寻摸,买来的大部分东西都扔进小空间的仓库屯着了,少部分搁在外面应个景,就这般还有人看不惯说闲话呢。 或许瞧她从表彰大会演出回来后,三五不时地出去买东西回来,不知怎么地团里就有流言传着,说她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有些钱票就可着劲儿的花用,一点都不知道俭省。 这话传到钱宝红耳朵后,她是十分无语的。 话说她花自个儿的票子碍着谁了,再说虽然她看着是天天往商店供销社跑,但其实明面上每次带回来的东西就那么一点,而且基本还都悄默默不声张的,又红了哪个人的眼了。 她觉得那些传小话的人就是个笑话,没事儿找事儿呢。 但是碍不住如今时代特殊,流言蜚语严重的能害死人,所以钱宝红知道后重视了起来,稍后就改变了一下策略。 屯东西还是照样要屯的,只不过她不再天天往外跑了,而是偶尔出去一天,跑远点的地方找国营商店和供销社这买一点那买一点,不多引人注目,但实际弄来的东西可不少。 顺带的,她还找机会出手了一些粮食,换成钱票接济囤积大业。 不然单凭卫斯年给她的那沓票子,其实真不够她霍霍的。 好在这年头粮食是个硬通货,私底下买卖的地方多的是,叫她仔细寻摸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如此一来,不光是小空间的吃喝用品越来越多,手里的粮票钱什么的也越花越多,而仓库里的粮食才用去一个小角角而已。 就这样,她出去的少了,带回来的东西也就那么点,甚至都开始买布做衣裳穿,连商店里卖的成衣都不舍得买,平时去食堂也吃的不多,哪里像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人,流言不攻自破,渐渐就销声匿迹了。 钱宝红确实在做衣服,看到国营商店里卖的好看布料时,她脑子里下意识就想到要怎么做成怎样的衣裳,好似很是熟练。 但事实上,她前世的针线活根本不算好,也就钉钉纽扣缝下袜子的程度,勉强够看。 要说扯布做衣裳,那基本没可能的,没那个手艺,做不来。 然而诡异的是她现在好像对这个很擅长的样子,看到布就想到怎么裁剪怎么打板了,不仅手艺不错还似乎格外精通,就仿佛前世做过无数遍一样。 想到此,钱宝红神情一顿算是找到了异样的源头。 也许正是前世她学会的针线活,所以才能多了这么一项手艺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她突然冒出的技能,不正是证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了么。 因此,钱宝红放下忐忑,索性心安理得地买来一块布做起了针线,熟练新手艺的同时也四两拨千斤地将对她不利的流言顺利压下去,一举两得。 衣裳当然是给她自己做的,不过介于舍友和同事知道后总是问来问去,以为她是给对象准备的,为了防止别人再传出什么闲话,她干脆重新买了块布,打算顺手也给卫斯年做一身罢。 那人常穿的是军装,她就给他做件闲时穿的便服,等天气凉了也能加在军装里面。 正在她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周青梅那边竟被人缠上了,震惊团里内外。 原来是当初那个看上她的公子哥上次没得手后,竟是追人追到了文工团,对方也许是被领导或者家里警告过,没有和上回那样胡来,而是紧追不舍地找过来,像是要正儿八经地追求人。 大家这才发现当初的那个女干事是谁,看了好几场男追女的好戏之后,私底下开始议论着周青梅到底是有什么魅力,引得人家公子哥上赶着跑来围追堵截。 可惜那公子哥家世背景不一般,和团里大多数姑娘都不是一类人。 即使答应对方谈上了对象,最后也根本没可能修成正果,不过是让人变相地玩弄一场罢了。 这也是众人只唏嘘八卦却不怎么羡慕嫉妒的原因所在。 比起油腻丑陋的副团长,公子哥或许是上上之选,但要想彻底拿下他飞上枝头变凤凰,那还是别做梦了。 周青梅也许清楚里面的道道,知道自己不是那等浑人的良配,人家对她也只是一时新鲜,做不得长久,所以面对公子哥的紧追不舍甚至糖衣炮弹每每推辞婉拒,避之不及。 这种你追我躲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最后也不知道周青梅怎么办到的,公子哥像是放弃了一般,攻势渐渐小了下去。 不然再这么下去,周青梅哪还有清白的名声在。 那些热闹变调的谣传和流言,都能逼得她不得不找人谈对象辟谣,但匆忙之下随便找个男人或者答应公子哥都不是她所愿,只好另辟蹊径地解决。 周青梅用了什么法子解围,钱宝红不知道,就瞧见她在这场风波中成功保全自身,且还因此美名远扬,连马建军都不敢轻易再打她主意。 经此一遭,大家算是看出来了。 别看人家姑娘往常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端着一副十分好脾气好说话的模样,但也不是没有心计和成算的软柿子,以后打交道可要注意了,别一不小心被咬到他们自己身上。 钱宝红有点扼腕,本来她的打算就是要经营起一个硬气不好惹的性子,让旁人不敢轻易来找麻烦。 结果最近沉迷买买买,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人家女主就已经不露行迹地那么做成了。 别人走过的路,她再走的话效果只会大打折扣,看来还要再多筹谋筹谋。 反正男主现在不像是要移情别恋的样子,她有的是时间去运作。 刚想起这人,他就来了。 这天钱宝红吃完晚饭刚回到宿舍拿起针线,还没坐上一会儿就有人跑过来通知,她对象来看她了,正在外面等着。 钱宝红看了看手里差不多做好的衬衫,连忙加快速度收针,然后匆匆检查一遍塞进一只包袱皮里,直接带着出去见人。 卫斯年过来是她没想到的,毕竟部队纪律严明,出入困难,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貌似上次分别时对方特别强调让她别忘了去看他来着,结果她还真给忙忘了。 至于是真的忙忘掉,还是刻意地忽略过,那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啦。 钱宝红想到这个稍微有点抱歉,不过看到手上提的小包袱,她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 此刻的文工团大门外,男人正立在一旁的白桦树下站军姿,惹得出入的姑娘小伙频频偷看,他自己却没什么反应,笔挺笔挺地望着门口不转眼。 直到瞧见熟悉的身影出现,那双冰冷沉凝的凤眼终于有了温度,在刹那间春暖花开。 第143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7 卫斯年朝出来的人挥挥手,叫一声钱宝红同志,后者一眼看到正主,连忙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钱宝红诧异地见面就问。 实话讲,他突然过来看她,叫她有点小意外,还有点控制不住的小惊喜。 卫斯年将她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一番,瞅着人没瘦方才回说,“让你去我那里一直没等到你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我就抽空过来瞧瞧。” 钱宝红讪了下,总不可能告诉对方她是忘了吧。 “嗯,最近忙着训练没来得及去。”她为自己解释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然后以防他揪着这事不放,赶紧将自己的劳动成果送上,“不过我利用稀少的空闲时间给你做了件衫子。” 所以啊大哥,咱就放过那一码吧。 或许听到了钱宝红的心声,卫斯年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到小包袱之上。 就见他冷面破裂,露出惊喜的神色,“你亲手给我做的?” 钱宝红将小包袱塞过去点点头,说道是为了学习裁剪做衣裳,她往供销社国营商店那些地方跑了好几趟呢,一个是找适合的布料和针头线脑,一个是跟里面那些有手艺的老阿姨偷师,最后终于将技能偷学到手,完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做出来身衣裳。 因为这个,他们团里竟然还有人说她天天花钱票买东西,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你说气不气。 “气!”卫斯年重重点头,同声同气道,“你这是正儿八经学手艺,要说花钱也是花咱们自个儿的,碍着旁人什么事了,别听他们胡说。” 钱宝红抬头瞧他一眼,继续说,“我就担心你要是哪天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会对我有看法,所以还不如由我先给你说道说道。” 卫斯年直说不会,保证会坚持军人的忠诚守信,不会轻易让乱传流言的小人诓骗了去。 就是有什么看法,也是想和对象更好更进一步的看法,分开是不可能的。 一切意图破坏他们关系的说辞、人事物都是反动派纸老虎! 卫斯年同志郑重承诺,态度万分之坚定。 见他站在自己这边,就差以生命起誓了,钱宝红觉得自己打下的预防针应该是管用的,不禁遮不住愉悦的嘴角,开心极了。 “嗯,暂且相信你,你看看衫子做的成不成,大了小了我拿回去再改。”她弯着嘴角指了指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包袱,提醒他解开看看新衬衫合不合适。 卫斯年抱紧小包袱表示根本不用试,“肯定合适,只要是你给我做的,都成。” 那意思是不用改了,不管成不成他都觉得是穿着合适的,没有其它选项。 钱宝红:“……” 钱宝红感觉这人现在特傻,一点不附和他威武霸气的凌厉气质,但莫名好开心怎么办,嘴角弯的都平展不下来。 他不愿意现在拿出来让人看,那就叫他自己回去试好了。 说来裁布的时候,她脑海里下意识冒出来一个尺码,所以就按照那个当成均码来做了,想必即便不怎么合适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眼看着文工团大门口人来人往的,想说点悄悄话都不合适,卫斯年转头看了看另一边长长的白桦路,提议顺着路走走,散散步,说说话。 钱宝红秒懂,不就是想和女票一起压马路嘛。 在她不反对的情况下,卫斯年一手抓紧小包袱一手悄悄牵了下她的小手,挨着路牙子并肩往前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暖暖的晚霞照耀着,微风吹拂,确实是个散步消食的好时候。 “对了,你来之前吃饭了没?”气氛静谧时,钱宝红打破沉默照例关心下。 卫斯年的步子顿了一下,想骗她说吃了,但刚才保证过要忠诚,那就不能跟她说谎不诚实,所以最终只能实话实说没吃,不饿。 真实情况是,他训练了一天消耗量大,早就饥肠辘辘,但为了赶时间过来找她,他连食堂都没去,晚饭一点没吃着。 他原本是打算等见了人后,就去外面的国营饭店随便吃点东西就可以了。 但文工团附近连个饭店的影子都没有,去别的地方等找到了估计人家都关门了,想吃上东西怕是要等他回去再想办法才行。 “那你等一下,我去我们食堂给你拿些吃的,很快就回来。”钱宝红觉得对方好心过来看望她,她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去不是。 国营饭店距离这边太远请不了,那就请一回食堂吧。 卫斯年还没来得及阻止,钱宝红说完话就转身跑了,直奔团里食堂的方向。 这个时间点,食堂的供应都快结束了,员工们的食物也几乎消耗的不剩下什么,但那些特地为领导准备的好东西肯定还有一些。 钱宝红不吝啬于钱票,甚至为了打动大师傅把仅剩的两只大鸭蛋让与她,还特地掏出一小包黑芝麻贿赂。 “我对象来了,总不能请他吃咱们食堂的咸菜疙瘩吧,那多丢份儿不是。”她是这么跟人家讲的。 于是,好处外加劝说之下,大师傅最后手下松动,成功被她抠走一块糖糕、两只大鸭蛋、三条油果子等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好物。 不管大师傅心疼的眼神,钱宝红要来一张油纸,麻利地将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全程花了五分钟都不到。 等她再次出来时,卫斯年还在大门外的小道上等着,只是他面前多了个人。 钱宝红以为是遇到了熟人,带着点好奇赶过去,走进了看见那人在卫斯年跟前一副吊儿郎当不屑一顾的叼样,下意识就皱眉不喜。 两人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卫斯年明显皱起了眉头。 钱宝红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 怎么回事,这不像个好人啊,莫不是来找茬的? “卫斯年,我把吃的拿来了,你快趁热垫垫肚子。”不管对方是谁,她走上前直接和卫斯年说道。 两人不怎么愉悦的谈话被打断,却都没什么恼意。 卫斯年看到对象递过来的油纸包,神情上明显地缓和下来,而另一人则是在瞧到钱宝红后眼前一亮,跟想到了什么似的。 钱宝红低头拆开油纸包,将里面的食物全都往卫斯年手上塞,连声叫他快吃。 察觉到在场第三人的异样注视时,她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对方竟然还没识趣地离开,反而望着她一脸兴味,平白惹人讨厌。 钱宝红脸上一皱,脚步挪了挪站到卫斯年身后。 卫斯年三两口吃下一块糖糕,发觉她的小动作后随即顺着看去,顿时怒了。 “你小子想干什么?!”竟然用那种眼神看他对象,找死啊。 年轻人被这么一吼不仅没有生气,还嘿嘿一乐说起了大道理。 “咱做人嘛要讲究良心,不能吃着碗里占着锅里,都什么年头了,想坐享齐人之福是不成的。” 巴拉巴拉的讲了一通,在对面二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他单手一指卫斯年身后遮挡的钱宝红,大言不惭地试探道,“既然你要护着那个小青梅,不如把她让给我可好?” 钱宝红:“???”什么小青梅? 卫斯年:“!!!”他没有好不好! “不行!不可能!你滚!”卫斯年理解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后瞬间怒火上头,否认三连脱口而出,要不是钱宝红反应及时把人拉住,他这只炸毛狮子下一刻就冲上去揍人了。 “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讲清楚,别糊里糊涂犯错误。”钱宝红连忙劝解着,就怕两人真在这里干起架了,最后不光他们会被记过,她估计也逃不掉背责任。 什么是无辜遭殃,这就是,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连累。 卫斯年怒气来得快,控制的也快,有钱宝红顺着毛,他很快冷静下来。 拿着钱宝红剥好的鸭蛋,卫斯年压抑下情绪挺着胸膛为自己辩解。 “刚才这家伙突然过来嘲笑我,说我就是看着正经,其实、其实私底下和他一样爱玩爱耍,同人家小姑娘不清不楚。” “我说我没有,他还不相信,但宝红同志你要信任我的忠诚,我只和你搞对象,一点没有跟别的姑娘有粘连。” “咱们是奔着结婚去的,不兴耍流氓,就像钢铁一般的革命情谊,不容人诋毁……” 一袭辩驳的话说到最后,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卫斯年个人的表白宣言,听得钱宝红忍不住噗嗤一乐,更是让找茬的那人听的囧囧有神,额头上一跳一跳地滑下三条黑线。 经过卫斯年这番操作,年轻人也不禁起疑。 “那周青梅真不是卫兄弟你要护着的人?”他仔细问道。 钱宝红耳朵一动,下意识开口,“等等,你说谁?周青梅?” 难道对方莫名闹的这一出和周青梅有关? 年轻男子点头,将自己在部队演出上看中周青梅被耍弄一通,最后追到文工团几经周折却又在最近被告知她有人护着,且那人还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后台不比他差,不是他能轻易动的。 这就让他很忌惮了,也十分憋屈。 由于追人期间耗费了不少心力,他不甘心半途而废,这次在文工团门口恰巧碰到,所以他就趁机过来想问问情况,却没想到在卫斯年身边看到个更有姿色的,于是才动了别的心思,没想到差点把人惹毛了。 不,确切地说他刚才真把人惹着了,只不过旁边正好有个灭火的,所以才让他免遭一难,真是险之又险。 年轻人表示自己也很苦逼。 本来看上棵小白菜想谈谈朋友,结果对方跟古代的贞洁烈女似的,他还没怎么着,人家就唯恐避之不及,还把他当成傻子耍,然后又看上个大美人,但是人家这回真是个有主的,正正经经的谈着对象呢,没他掺和的余地。 可是比较迷的是,前一个和后一个两方后边站的男人竟然都是卫斯年,这就叫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想他和这家伙是不是八字犯冲啊。 “李同志,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扯,我刚说了,周青梅和我没关系,那女人一瞧就不是个好的,上次还硬闯休息室,冒然打断我和宝红同志的约会。”卫斯年强调唯一产生纠葛的地方,语气格外嫌弃。 钱宝红这才知道年轻人姓李,同时对方也是团里近段时间频繁提及的李大公子。 卫斯年看起来和他认识,说话间也有几分熟络,不然不会三言两语就情绪外露了。 李公子透露的事情,叫钱宝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大面上她还是要维护自家对象的。 “李同志,卫斯年现在是和我谈对象,与周青梅可没甚关系,她说那些话是想骗你误导你呢。” 卫斯年点头帮腔,“是的,我们就上次被她打扰见过一面,其他时候甚至没接触过,根本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我护着自个儿对象都来不及,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罩她。” 到了这个时候,卫斯年还不忘在话里表忠心,李公子是服气的。 此时他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又被那周青梅耍了一道,还差点因此叫人逮住胖揍一顿吃闷亏。 也幸好他及时问清楚了,不然之后憋着气,一个不顺还不知道会搞出啥问题。 “那好吧,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李公子想明白后摆摆手转头就要走,却被卫斯年拦下,提醒他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李公子一脸懵,没觉得有什么忘了的。 最后他瞅见两人手里拿的食物,自以为领会到意思,恍然大悟道,“你们要请我吃饭?嗯,虽然看上去东西有点少,但鸭蛋瞧着不错,也不是不可以尝尝的,真是有心了。”说着这位大公子就无比自然地伸手,要去拿钱宝红手里剩下那只大鸭蛋。 卫斯年一把挡住,顺便将鸭蛋和拿鸭蛋的小手全部握住,叫李公子扑了个空。 “卫兄弟,你啥意思?”李公子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卫斯年冷声提示,“不是让你吃我的东西,刚才你冒犯我对象,走之前难道不应该向她道一声歉吗?” 才做过的混账事,李公子无话可说。 在卫斯年压迫性十足的眼神下,他老老实实地跟钱宝红道了歉方被放走,立马脚底抹油地滚了。 等人走远,钱宝红维持着的笑容消失,将手中的鸭蛋往卫斯年手中一塞,脸色拉下来。 现在该轮到他们两个来算一算账了。 第144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8 “怎么了?” 看到对象突然变脸,卫斯年茫然的同时还有点手足无措,手上控制不住地猛地一使劲,差点将手上那颗大鸭蛋直接捏碎。 钱宝红冷着脸直直看他片刻,直把人盯的手脚都好像无处安放一样忐忑不安。 “那个周青梅,你怎么解释?”她干脆地问出重点。 对方一个钢铁直男,她也不指望他能搞明白里头的小道道,更没闲心和他别扭着闹冷战,有那个时间还不如面对面说清楚。 卫斯年一脸懵,着急道,“什么解释?她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姓李的找过来,我都不知道她竟然敢乱用我的名头唬人。” 看出钱宝红的在意点,这个男人顿时恍然,十分具有危机意识地做‘解释’。 “那个什么梅的,如果不是这一回她冒名搞事情,还叫人找到我跟前来,我都记不起来哪是谁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心思简单的,他吃饱了撑的去招惹。 钱宝红冷哼,“没有关系的话,人家怎么会拿你当靠山?”怎么不说别人的名字,就说你? 后面的话,她不用多说,未尽之意也成功传达给如今正高度集中精神经历对象盘问的男人。 卫斯年听到她质疑的话,没有反驳,不是心虚理亏,而是想着这事儿如何讲都是一身灰,不如直接找到事情的源头,从根本上洗清他的嫌疑,好让对象彻底放心。 而且作为一个部队出身的军人,他喜欢的一贯是单刀直入雷厉风行的解决问题方法。 相比起叫对象因此而生气难受,卫斯年更想让引起这件乌龙的罪魁祸首受到应有的惩罚、负起应负的责任。 比如,向他对象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别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钱宝红见他在自己问出口后什么都不说,只一个人在那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还以为他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小说女主周青梅搭上线了,真的在庇佑那个人,不禁难掩失望,莫名难受。 既然这样,君既无情我便休。 没了男主庇佑,大不了她不在文工团呆了,即使之后被打回原籍小镇讨生活,也比在这里被恶心强。 钱宝红下定决心,忍着满腔的憋屈和难受,提分手的话脱口而出。 “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分了吧! 话才说到一半,卫斯年突然拉着她往回走,打断了钱宝红后面即将说出的分手之言。 “你干什么?!”钱宝红死死拽住不走,气急地大声问。 卫斯年停下脚步,回头神情认真地看过来,深邃的眉眼在夕阳余晖下精致如画。 钱宝红忍不住看得出神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心下冷嗤,再好看的男人也不属于她,有还不如没有。 这一刻,她是有些闷气的。 作为一只单身汪,好不容易穿越了白得一枚金龟婿,谁成想却是别人的天命! 这么悲伤的事实,她本就打算佛了,结果男主的变异给了她一丝隐秘的希望,然而比希望最先到达的却是伤透她心的失望。 钱宝红不明白,明明之前男主看着还好好的,为什么在和女主相遇了之后就开始变得残了呢。 原本就有对象的人,竟然还去庇佑别的女人,不知道这种行为很让人讨厌吗? 那么简单的道理,这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明不明白。 “你在生气。”被她在心里恨铁不成钢般咒骂的男人突然低声开口,大手伸过来想要触碰她气鼓鼓的脸颊,却似在顾忌着什么,只是一触即离。 卫斯年感受着残留的软绵绵触感,蜷了蜷手指,心口情潮涌动。 “你在生我的气,因为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他笃定说道,话中夹杂着微不可见的关心。 钱宝红没听出来,只是听着他冷静陈述的话语嘲讽一笑,“所以呢?” 所以,他们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而且都给与人家庇佑了,难道男主现在还想说他和人家没什么,让她这个对象不计较吗。 哼,她就看他装,看他装装装装你妹! 凭你们是怎么勾搭的,姐姐不想跟你们玩了。 钱宝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脑袋蒙蒙的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浑身不到一会儿就虚的很。 她知道这是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气血上头造成的。 她应该冷静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结束一段让她耿耿于怀的关系,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但她就是平静不下来啊摔! 卫斯年这时发现了她的异常,顾不得场合,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扶住,迎着周围人或打趣或惊讶的各色眼神,他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到一棵树后,暂时隔绝了他人窥探好奇的视线。 钱宝红缓过神一把想把人推开,但是没推动,自己还软绵绵的虚耗过重,最终只能依着树干一边缓缓一边斜眼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一气儿地说出来,我就在这里听着。”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还能将他从那一滩污水里脱身不成。 钱宝红根本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钢铁直男和脑补帝驴头对马嘴的误会,所以被她打上渣男骗子的男人真的能利落洗白白,丁点儿乌糟不沾。 “你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卫斯年先关心地来上这么一句,被钱宝红扔过来一个白眼,催促他不要磨磨唧唧,有话快讲。 卫斯年抬头觑了她一眼,从刚才起就抿紧的嘴角弯起一点轻微不可察的弧度。 即便他是不解风情的直男一个,但在面对心上的姑娘时,也不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更不是傻子,对象误会之下的表现和反应,他起初不懂,这会儿也差不多反应过来看明白了。 看明白对方误会他与别人好之后的失望难过,他是万分心疼的。 但明白这代表她对他的真正心意和重视后,他的心中就冒出一股欣喜,即便知道场合不对,那种感觉也遮都遮不住。 因此,他故意磨蹭了片刻,就想看看她的反应。 卫斯年从中确认,她确实对他是在意的,可能她自己都还不知道,但他看的分明,这让他心喜不已,却也在此刻有些后悔。 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让她这么心伤难受,是他的错。 这般自责着,他不再墨迹,干脆利落又老实地将原本的打算一一托出。 “……所以咱们去找罪魁祸首,让那个什么梅的亲口证明,我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说过,只和你谈对象,我说话算话,以军人的荣誉起誓!” 卫斯年说的无比郑重,眼睛中除了认真还有深情,衬着晚霞的光芒,仿佛落满了夏日的星星,令人目眩神迷。 钱宝红差一点又被这美色所惑,暗自掐了掐手指,站直了背靠着树干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卫斯年就差举起三指发誓,虽然因为打击封建迷信的关系没举,不过他敬礼了。 他一本正经道,“是,我知道说的再多也不比实际的行动,所以你就瞧着,这辈子我只要你,一旦食言,你就去找我领导打报告,将我打落到泥地里再爬不起来……” “停停停!”钱宝红懵着脸打断他突如其来的告白现场,无语又好气说,“谁让你说这些了,我是问你真的愿意去和周青梅对质?” 按照她所想,这件事被捅出来的突然,两人即便是真的有了牵扯也肯定没来得及对过口供,若是真的当面去对质,来个措不及防也挺好。 到时谁真谁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清楚了。 卫斯年点头,嘴上不再多说,手里却已经忠实地拉上她往文工团的大门走去。 钱宝红心情一松,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嘴角已经弯起来了,和之前卫斯年的那点弧度十分相似。 不过现在她是没发现这个情况的。 介于对方的配合,钱宝红现下将卫斯年身上的渣男标签揭下,暂时打上个疑犯待定。 两人手拉手出来,再次吸引了大门口来往之人的目光。 钱宝红警醒,立马把拉住她的那只大手甩开了,快走一步和其主人隔开距离,带头往里走。 留下卫斯年握了握空落落的手,大步紧跟上去,牢牢坠在后面不肯拉远哪怕半步。 以钱宝红的打算,是她去宿舍将人叫出来,三人找个地方对峙一番,但卫斯年觉得这件事搞得对象那么难过,还差点和他离心,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放过,所以他直接去找了团里领导。 然后,副团长马建军就被叫过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周青梅。 说实在的,钱宝红看到马建军过来很是反感,有一瞬间的想法要放弃算了。 但对方过来后对着卫斯年点头哈腰的,先是殷勤地给两人找了个招待室待着,然后又按照他们的意思很快将关键人叫来,办的事无可指摘,让她都没有讨厌的理由。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背地里那些乌糟事,说不定她通过以上会以为这是个能力不错的干部。 然而糟心的是,即使马建军能力再不错再圆滑,他也是个烂人。 不过如今团长不在,团里领导差不多就数他最大了,卫斯年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找他不能说是错,反正只要把事情办成就行。 而钱宝红在对方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前提下,她还是能忍一时的,因此也没对此反对什么。 马建军知道团里一枝花找了个不好惹的铁头兵哥,却没想到会是卫斯年,这人他认识,知道背景不简单,所以他也不敢招惹,更不敢怠慢,好茶好水地招待着,并让人赶快去把他们要的人叫来。 等待的空档,马建军一边厚脸皮蹭着钱宝红这层关系想和卫斯年套近乎,一边在心里奇怪两人找一个业余班的小花是要做甚。 他也不是没往歪处想,毕竟他自己脑子里本就不干净,看别人的时候常常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但在场的还有钱宝红,他那点有色猜测就站不住脚了。 直到周青梅赶到,马建军还在暗自琢磨着,而另外两人都没多搭理他。 周青梅进门后看到马建军先是脸上一白,然后再看见卫斯年时立即又是一喜,最后瞧见旁边的钱宝红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温柔地笑了笑。 钱宝红保持冷漠的表情,对于她的示好无动于衷,转头朝卫斯年看去。 卫斯年不辜负她所望,更不辜负他的直男属性,见人来到直截了当地就开口了。 只听他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开门见山问,“周青梅同志,你是不是打着我的名头拒绝李同志了?” 没等再次变脸的周青梅说什么,他紧接着又噼里啪啦地讲清经过摆明一切。 “今天我来这里看望我对象宝红同志,在大门外碰上李同志,那人贸贸然上来问你的事,我才知道你做了什么。” “周青梅同志,你这事做的不地道,你为了躲避麻烦就打我的名头行事,就没想过传出去叫我对象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和我对象感情正好,要是因为你的原因产生隔阂,那损失可就大了,你想过后果吗?” 卫斯年贯彻钢铁直男的本性,丝毫不客气地揭破周青梅做过的好事,并将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鲜明。 他是有对象的,别打着他名头妨碍他们感情! 虽然经此一遭,他觉得和对象之间的感情加深了一步,但因此而让宝红同志伤心难过了,那罪魁祸首当然得承受他的怒气以及敢做下此事被揭穿的后果。 卫斯年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落下,惊呆的不只有当场没脸的周青梅,还有副团长马建军。 马建军因此而生的想法心思暂且不讲,周青梅是真的尴尬了。 被人当场揭破私下做的小动作,即便是为了自保,在当事人和人家对象面前,她也是十分窘迫不堪的,相当于整张脸面都被扒下来丢到地上踩。 她倒是想咬牙不承认来着,但有李公子在那里,而卫斯年那番话透露出的内容也让她反驳不能。 “我,我……”周青梅咬咬唇,抬头望向卫斯年。 卫斯年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儿,神色冷漠冰寒,看上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周青梅低头思量一瞬,最后眼神哀求地看向钱宝红。 “你们听我解释……” 第145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09 周青梅眼神哀求地看着钱宝红,说是请让她解释。 钱宝红觉得应该满足她,所以就伸手示意,让她开始解释吧,他们都听着呢。 周青梅:“……” 明白钱宝红是不可能看在同事的情意上帮她,周青梅只好在三双眼睛的盯视下尴尬道歉并作出解释。 “对不住,当时李同志追得紧,我慌张之下找了个借口拒绝他,因为认识的人里面估计也就卫战士能唬住他,所以我才……这只是不得已为之,希望钱干事千万不要误会。” 钱宝红神情不变,没有借着这事说什么斥责的话,但也没有见她道歉就大度地原谅,只是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周青梅,像是能把人一望到底。 周青梅的温柔笑容渐渐消失,变得讪讪,最后侧身朝卫斯年那边深度鞠躬,语气真诚地再次道歉,“真是抱歉,请卫战士原谅这个……” “你知道他是我对象,还借着他的名号行事,是真没想过传开后我会是什么处境吗?”钱宝红骤然打断她的动作问道,声音比对方还要温柔,态度上也没有一点强势。 正在扒拉着小算计的副团长回神看到,都觉得钱干事太好性了。 要是他来,非得先上去把冒名的小贱人收拾一顿不可。 以他看来,周青梅看着温温柔柔跟棵无害的小白菜似的,可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然怎么会干出打着同事对象的名头拒绝人的蠢事。 钱宝红一句不是质问胜似质问的话,让周青梅苍白的脸色更白了,身形几乎摇摇欲坠,眼眶也红了,却还坚强地稳稳站在那里。 “那只是不得已,我不是有意的。”周青梅急切地解释着,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钱宝红听多了,心道或许她当时可能是真的不得已吧,反正不管是真不得已还是假不得已,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不过恰巧被拆穿,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还图惹一身骚。 她不禁联想到,原主那一世是不是因为没发现这件事,然后一步一步被推入深渊。 周青梅还在那里笨拙磕巴地解释着,在安静的招待室里显得很是突兀。 钱宝红想的出神,让一旁的卫斯年误以为她是被前者说的心软了,顿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立马摆手出声打断。 他冷声斥责,“既然知道是错的还明知故犯,什么不得已,分明是借口!” 周青梅被他的厉颜厉色吓得浑身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解释终于停了。 就在这个时候,卫斯年将她镇住后,转头问钱宝红,“你想她有什么处置?” 钱宝红被唤回神,看了眼尴尬落寞的周青梅,再瞧了瞧看好戏的马建军,摆手让卫斯年看着办。 就让她瞧一瞧,他是不是真的没骗人。 在钱宝红的冷眼旁观和周青梅的期待盼望之下,就见卫斯年想都没想直接转头去对马建军说,“这是你们团里的人,现在犯了错误,该怎样惩处有没有什么章程?” 注意,他重点声明的是惩处,想必副团长会听的明白。 马建军当然听懂了这位的意思,而且他也瞧的清楚,在场两位姑娘里,人家明显看中的是他对象,另一个根本不成事儿。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副团长当然得秉公办理了。 “咳咳,咱们团里纪律严明,像周青梅这种诬陷造谣的行径,当然得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马建军装腔作势一通,紧跟着在周青梅惊惧的神情下继续道,“按照惯例,她必须写份检讨,为此深刻反省,并接受劳动改造,比如打扫团里厕所一个月。” 听到最后一句,钱宝红忍不住挑起了眉头,同时卫斯年也眉心紧蹙,像是不太满意。 或许是觉得让姑娘家去扫厕所太难为人吧。 钱宝红这般想着,心道没成想过卫斯年竟然还具有怜香惜玉的特性,女主终究是不一样的烟火,都能让钢铁直男心软。 然而下一刻,只听卫斯年建议说一个月是不是太短了,这惩罚力度根本不够! 太轻了,犯错成本这样低,以后要是人人都学,岂不是要乱套了。 钱宝红:“……” 周青梅:“……” 马建军:“对对,卫战士说的对,惩罚力度要加强,您看……多少合适?” “就三个月吧,宝红同志心善不愿意多计较,三个月的劳动改造权当给犯错者一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卫斯年轻飘飘地加到三倍。 钱宝红顿时侧目,看着一副冷酷无情无义模样的男人,觉得她这回真是冤枉他了。 “成!”马建军一拍大腿,果断应承下来,反正被惩处的也不是他。 再说小丫头片子搞出那点事是真,没被记过通报就不算严惩,现在只是做三个月厕所卫生罢了,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儿。 一锤定音,两方都比较满意,除了另一个当事人。 周青梅终于坚持不住,后退两步差点踉跄倒地,好似接受不能。 她哀求着看向钱宝红,后者瘫着脸漠不关心。 “那接下来就交给副团长了,这是你们文工团的内务,我不好插手,先行一步。”话落,卫斯年点头致意过后拉上钱宝红离开,对于不远处哀哀切切望过来的周青梅看也不看。 他自觉已经表明了态度,而以马建军的圆滑手段,不信对方会在这件事上敢糊弄他。 而且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也洗清了自身嫌疑,再多呆无益。 两人并肩出去,马建军殷勤地直把人送到门外方回,等再次进入招待室时,他的表情就变了。 周青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及时走人,这会儿被他如同盯着肥肉一般的眼光盯着,立即低头缩肩浑身抖个不停,看起来很是上不得台面。 马建军虽然和预料中一样突然感到有些索然嫌弃,但大鱼大肉吃多了,见到清粥小菜也不是不可以尝上一口。 “刚才那番决定你也听到了,从明天起你就开始打扫团里最脏的那间厕所,不要怨我这样安排,至少看在同在一团的份上,给你留了时间训练,没让打扫所有厕所,你就知足吧。” 巴拉巴拉讲上片刻,在周青梅禁不住松懈了几分后,马建军交待完,临走前又落下一句。 “还有检讨,等写好去我办公室检查。” 听懂其中的意思,周青梅身子一晃瞬间跌到在地,对着已经关上的门神色凄楚。 这些官司道道,已然离开的钱宝红是不知道了,她现在正被卫斯年揪着往外走,直至回到两人散步的地方。 “这下你相信我的忠诚了吧?”男人一脸固执地问道。 钱宝红早就信了,而且确信这个大冰块坨子也就在她这个对象面前才温和些,偶尔暴露出几分本性和真情,对着其他人时完全就是一副冷酷无情真铁面无私的样子,怜香惜玉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而庇佑野花那件事整个就是小野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完全是个误会。 可是她之前因为剧情的关系对这人抱有偏见,导致误会之后那么呛声呛死的反应过度,如今让她立马承认错误,她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她只点了点头,然后就抱着胳膊不说话,准备等卫斯年再哄她两声,有了台阶她就下了。 卫斯年瞧出她好像还有点生气,但眼神已经忍不住一瞟一瞟地朝他身上飘,灵光一闪很是知机地明白到他表现的时候了,得做点啥让对象消了最后一口气才行。 他举目四望,又瞧了瞧手上的东西,最后将小包袱往腋下一夹,两手齐动三两下将那颗重新被捂热的大鸭蛋剥白白。 然后眼巴巴地送到钱宝红嘴边。 卫斯年:“饿了吧,快吃点,能恢复体力。” 钱宝红确实有点饿了,毕竟之前情绪变化剧烈,感觉浑身被掏空,刚才关注着别的事还不觉得,现下是真的有点虚软疲乏了。 还有,这个台阶递的不错,算他识相。 钱宝红接了。 卫斯年笑了。 不轻易笑的人一旦笑起来,那感染力非一般人可比,更何况面前的还是个长相非凡的大帅哥。 钱宝红情不自禁地跟着露出笑意,让卫斯年看见后笑容更加灿烂。 “你笑什么,有啥好笑的。”刚咽下鸭蛋黄的某人恼羞成怒地说着,趁男人不注意猛地将他腋下的小包袱抢来。 卫斯年慌忙挽留,“我的!” 钱宝红翻脸不认人:“什么你的,分明是我做的,不给你了。” “你都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快还给我,我还没试呢。”卫斯年强调着伸手来抢,两人在大树下绕了几个圈儿,最终还是叫手长腿长的家伙称心如意。 然后,得手的卫斯年就被钱宝红赶回了部队。 他倒是不想走,但耗了那么久,天色已晚,他不回也不成了。 钱宝红撵走人,转头心情甚好地哼着小调回宿舍,除了照常给自己加餐外,并没有特地和舍友们说周青梅那件事。 不过等到第二天去训练室练习时,大家还是知道了。 因为周青梅被罚去打扫厕所一事传开,正在郑大姐的安排下陆续相看兵哥哥的三人组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将其中发生的事情探听的差不离,回头和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 这下,基本团里都清楚了,周青梅想借他人名头狐假虎威,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那个被她借名头的人是谁倒是没提,而钱宝红的名字更不在其中,在这件事里摘的干干净净。 众人也不关心这一点,注意力全部叫另一件事吸引去了。 他们就想看看,在借名头失败后,周青梅要怎么应对李大公子的攻势,是屈服接受然后开始一步步堕落,还是负隅顽抗坚持不走上那一条道呢。 这也是团里一部分姑娘必定经过的选择,周青梅甚至比她们还要幸运一些。 起码李大公子在某些人里算得上不错,如果周青梅跟了他后足够幸运,不是没有飞上枝头的的可能。 就在大家的瞩目之中,李某人翩翩而来。 第146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0 李大公子来了,在文工团转悠了一圈。 然后看到周青梅跟老妈子一样正打扫厕所,这人顿时止不住的乐呵,哈哈大笑着离开。 之后一段时间里,他又来过几回,每次都是嘻嘻哈哈地瞧热闹,很是快意的样子,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动手做什么报复之举。 直到最后一次,他在嘲讽了周青梅一通后带走了一个业余班的姑娘。 那姑娘和周青梅是一样的清纯温柔,也是她那一群同伴里面的一个,她不愿意屈就权贵公子,自有人愿意搭上靠山,借机脱离乱糟糟的处境。 在李大公子走了后,周青梅倒是发声了,对于她那位同伴的行为很是无奈、怒其不争、不堪与之为伍的模样,令众人看了,有说她出淤泥而不染品格高华,有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太装相,种种反应不一。 周青梅这次自认逃过一劫,却叫大多数人嘲笑瞧不起,毁誉参半,也算自食恶果。 然而,这一切都和钱宝红没有关系了。 冒名头那件事就此算是揭过,相信周青梅不会不识趣地把她牵扯出来自毁长城。 经过上次卫斯年来看望她一事,团里的其他人更一步认识到钱干事身后的靠山所在,有些麻烦什么的轻易都不敢再往她身上找,倒让钱宝红清净不少,能专心训练和做自己的事了。 屯东西的事暂告一个段落,小空间仓库里被她填满了一个角,各种她能想到且在供销社和国营商店等地方能买到的生活用品,她都积攒了一部分,权当是为后来的自己备下一条后路。 除了这个,训练的空隙时间里,她还将小空间那片黑土地重新利用上了,从仓库找出各类种子一茬一茬地种上去,继续种粮囤粮。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卫斯年从那次回去后没多久就又出任务去了,钱宝红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人,不过她自己也杂七杂八的忙得脚不沾地,被训练、种粮等事情占据着脑海,也没空闲多想起他,只偶尔课间休息的时候闪过那人上回告别时的身影。 钱宝红在自顾自时对于其他人的事是很少关注的,比如周青梅。 但这天,她没去关注这人,对方自己跑出来找存在感了。 具体说来,人家不是跑到她面前,而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发现了点事。 当时排练老师教她们新的动作,练习的时候需要用到一种器材,等老师带着正规班的姑娘们一起去杂物房搬排练器材时,不小心撞破了里面正要上演的火热戏码。 那会儿正在上课期间,老师要求安静,于是大家伙就垫着脚一个个跟猫儿一样跟在老师后面过去,在老师动作轻巧地打开门后,只听一声惊呼,杂物室里的一幕当即展现在一班人面前。 只见副团长马建军丑态百露地压在一个人身上,面色狰狞撕扯着对方的衣裳,而下面遭受不堪的人正是隐形许久的周青梅同志。 两人虽然你挣我扎的扭结在一起,但或许不想让外人看到,均闭紧了嘴巴连哼哼一声都没有,不然老师也不会走到门前了还没发现房间内的异常。 但明显这是一场强迫行为,从置身马建军身下的周青梅痛苦的脸色上就能看出。 门突然被打开是二人没有想到的,外面的人同样没想到鲜少有人来的杂物房里会正发生着这样污人眼睛的事情。 姑娘们都震惊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里面地上的两人也猛地僵在那里,刹那的动作不能。 马建军有恼怒一闪而过,遗憾都临阵要提枪了却被人冒然打断,还叫这么多人瞧了去,但到底顾忌着有这么多人在,他随后在一众呆滞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放开周青梅,提上裤子和排练老师打了声招呼迅速离开现场。 而周青梅终于松了口气,爬起来整理好衣裳,朝注目着她的众多视线勉强苦笑,随后低着头冲了出去。 等那两人都不见了踪影,犹自呆愣在杂物房门口的姑娘们嗡地一下炸开了。 “副团长简直就是个畜生,做的都是畜牲不如的事!” “周青梅也不个好的,姑娘们之中她也不算长的多好,怎就叫马建军惦记上了,必定是她做了什么。” “不能够吧,我看她像是被迫的,门开时正反抗呢。” “那谁知道,反正他们是把这地方污了的,话说器材咱们还用搬吗?” “……” 人声炸开后,姑娘们也顾不上老师叮嘱的保持安静了,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终于把一同愣住的排练老师唤回神。 “好了!保持安静,都把刚才的事给我忘到天边去,谁也别再提,赶快搬东西回去继续上课!”老师黑着脸训斥。 一声令下,姑娘们面上老实了,根据安排一一照做。 等回到班里,大家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挤眉弄眼,暗中议论这事儿。 待到下课,好几个八卦小能手就飞快地跑了出去,估计不到片刻的功夫,杂物房那件事大概就要传遍全团了。 与此同时,被人看了丑事的马建军并没有顾忌着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杂物房的事本就是他在让周青梅拿检讨去他办公室不成后,想了个法子把人骗过去的,结果刚上手还没得逞就被打算,实在扫兴的很,却也十分不甘心,于是彻底惦记上了小白菜。 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时分果真就在团里悄悄传开了。 因为是在私底下,终究顾忌着当事人的身份地位,没有闹到明面上来,所以马建军对此根本不在意,在下午快下课时叫人给周青梅带话,明目张胆地让她晚上去他办公室。 马建军叫人其他办公室代表着什么,不用多说都知道。 业余班的一群姑娘因此而惶惶不安,看着周青梅的目光十分怜悯,同时也有种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悲愤无力和无奈。 这事在下课后快速传到钱宝红她们那边,正轨班的一众姑娘纷纷唏嘘不已。 虽然大家对此都很厌恶,但冷眼旁观看戏者居多,真正想帮把手的几乎没有,毕竟她们要在团里带着,能不得罪关键领导还是不得罪的好,谁会愿意为了一棵不知深浅的小白菜劳心劳力啊,又没有好处拿不是。 钱宝红同样看不惯,但也无力阻止什么。 想想原主在剧情中后期的那些遭遇,她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顾好自己就行了。 而且周青梅看上去再弱,那也是小说女主,必定不会被马建军那么容易得逞的,看着就是了。 不过其他人不知道这一关键点,也不明白里面的具体情况,所以在得知周青梅的办公室之邀后,皆以为又将是一朵文工团小花堕落的开始,结局已然能预料到。 但是一夜过去,大家发现她们竟然看错了,其间出了偏差。 早起上课,周青梅还是那个清秀纯洁又温柔的周青梅,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昨晚被蹂躏的痕迹,脸上也带着惯常柔和的笑容,精神状态尚好。 与之相对的是,她们班有个姑娘请假没有来,说是病了在宿舍卧床休养一天。 这说辞听得多么熟悉啊,和之前那些倒霉被马建军晚上叫去办公室糟蹋的人十分相似,再联想现如今安生完好的周青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是有人以身相替,还是找了个替罪羊,总之周青梅竟然从这件事里清白脱身了,令人不禁侧目。 姑娘们亲眼见证这场好戏,对周青梅赞赏者有之,驳斥厌恶者有之,不管怎样都是对周青梅这个人有了深刻的印象,然后下意识就报以一二分警惕来。 这种人,她们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同时,对于另一个倒霉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纷纷缄口不言,就像之前那么多次一样,将一切乌七八糟掩藏在黑暗之下,明面上她们还是光鲜亮丽的文工团成员。 众人认为这是对受害者、对她们最好的处理措施了,殊不知正是因为这样才在不知不觉中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 譬如说经此一事,副团长马建军的胆子就更大了几分。 小白菜的味道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优等好鱼好肉的万般滋味,所以在嫌弃地尝了尝素后,他将注意打到了那日在杂物房前看到他丑态的正规班上。 钱宝红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起初并不知道这个。 但当她们班接二连三地有姑娘突然请假休养,而三人组也战战兢兢地连忙拉着刚谈上的兵哥对象时常在团里团外成双成对时,其中的猫腻终于让她察觉出端倪不对来。 钱宝红敏感地觉得有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同班人都好像挺忌讳难以启齿似的,没一个人透露内情。 三人组见她还懵着,在某天下课时悄悄提示她。 “唉,你有空就让你家兵哥过来和你约约会,就像上次你们在大门口那样,别多问,明哲保身吧。” 钱宝红听后一脸若有所思地道了声谢,顺口问了问她们和对象谈的怎样了,得到还不错的回答就放了心。 她之后没再问,因为看到班里的请假频率,还有马建军屡次在她们班门口红光满面地得意溜达的情况,差不多也瞧明白了。 这人也太猖狂无忌、太明目张胆了! 钱宝红察觉出实情再朝同事们看去,发现班里除了那些转正的干部外,其他无依无靠的姑娘已经有好几个遭了毒手,却也只能独自痛苦隐忍着,只要还想在团里生存就不敢撕破脸闹将出来。 从来没有一刻,让她将文工团内的潜规则看的如此清楚明白。 现实这般残酷,想在此过活,可想而知没人罩没靠山又不手狠心黑的话会是怎样的境地。 想明白这个事实,钱宝红心头沉重。 第147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1 时隔一个多月后,卫斯年再次过来看望钱宝红。 由于记着三人组的提示,以防万一,钱宝红带着自动送上门的男人不光在文工团门口散了会儿步,过后一块去食堂加了顿餐,叫团里其他人都瞧瞧。 不管是因为有卫斯年镇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马建军的癞蛤蟆眼暂时没打到钱宝红身上,偶尔碰上了还会给个好脸色。 副团长的好脸儿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得了也不一定是好事,还容易叫旁人看到往歪处想。 钱宝红尽量疏远着对方,态度上热络不起来。 次数一多意识到她的意思,马建军就不往前凑了。 最近团里没有什么演出任务,再加上班里时常有人请假,气氛低迷,训练老师减轻了练习强度,时间就空闲了下来。 钱宝红自从上回意识到团里残酷的潜性规则后,即便将送上门来的卫斯年拉出狐假虎威了一番,也不能令她放松警惕心降低戒备。 因为靠山山倒、靠水水跑,人有总比不上自己有。 卫斯年的震慑力再强大,都不比她自个儿有本事立起来。 毕竟钱宝红也保证不了这位疑似变异的男主,万一将来哪天突然又抽回来了咋办,到时她若是没什么立身之本,岂不是任人宰割,最后真的要沦落到剧情中那样悲惨的境地去。 这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她得趁着还有男主罩着,尽快给自己寻点其他出路。 首先,另外找‘金主’是肯定不可以的,钱宝红觉得不论如何节操不能掉,那什么什么交易的事情一点都不能沾上,不然身为炮灰女配,沾上了一不小心怕不就是万劫不复,一如剧情中的原主那般。 前车之鉴犹在,钱宝红惜命的很,可不打算以身犯险,所以她想了个办法,打算另辟蹊径。 由于正好有闲空,她索性买来一沓稿纸开始琢磨着写点剧目本子。 得益于前世的记忆,受过现代教育的钱宝红别的不说就是脑洞点子多,再结合当下的时代环境打下底润润笔,写出几个适合搬上舞台的红色故事不难。 她准备先尝试着写一写,完后找机会拿给团长看看。 等到她体现了个人价值,在一把手领导跟前挂上号,以后不管是转成正式干部还是保全自身都添上层保障,到那时副团长基本也不是个问题。 对于她们这些靠着文工团吃饭的姑娘干事们来说,副团长好像是座恶魔山似的难以逾越,但在更高一层的其他人眼里,他就只不过是个稍微大一点的小蚂蚁罢了,都不值当放在心上的。 比如卫斯年,上次在招待室那回,对待马建军就很一般,如果不是顾及着他是对象的领导,估计人家眼风都不带扫一下。 这般打定主意,钱宝红特地在每天抽出一定时间琢磨想要勾勒的故事剧情,直到不久后郑爱旗养好伤回归。 “钱同志,我回来啦,从家里带了东西过来,晚上回去请你吃噢。”郑爱旗刚进训练室就跑上来笑嘻嘻说道。 钱宝红这才发现眼前娇俏伶俐的女孩子就是郑爱旗,原主那从她来后一直呆在家里未曾蒙面的朋友,不由得神色一缓。 “你的伤养好了?上次还听郑大姐说你要在家待许久呢。”她关心地问。 郑爱旗晃了晃辫子,摆手嗳道,“伤早好啦,家里待久了也没劲儿,索性就过来和大家一起喽。” 同宿舍的另外另个干事看见这边的情况,此时也凑过来加入谈话。 “那你在家应该养的挺好,比之前都白嫩好多呢。” “是啊是啊,郑同志用的擦脸膏是哪里买的,等有空了咱们也去瞧瞧。” “哎呀,都是一样的啦,就附近的那家……” 四人闲聊着,等排练老师进来,她们干脆就站在了一块练习动作,休息的时候抽空说说笑笑,也算是班里姑娘们之间的一个小团体。 这天结束后,郑爱旗没有回家,而是和舍友们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晚上做的是玉米窝窝和菜汤,得益于郑爱旗和她们一块去打的饭,大师傅给的窝窝和菜汤都挺实在,比其他人有份量。 “每次有郑同志在,咱们就能沾些光。”徐干事端着浓稠的菜汤调笑说。 郑爱旗不以为傲,笑盈盈地摇头道,“这有啥,快点吃,我带来的东西都放在宿舍,回去就分给大家。” 徐干事和许干事顿时欢喜起来,齐齐应好。 有更好吃的东西诱着,她们也不再多话,纷纷埋头喝汤吃窝窝,迅速解决完手中的食物。 钱宝红随大流,应了声后同样尽快将自己那份吃的干干净净,顺便思考下晚上分东西时她拿出点什么,不能只要别人给而自己一点不出吧,有来有往才是长久的情分。 想到之前她做衣裳时顺手做成的小件儿,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晚饭简单用完,在其他人相邀出去逛的时候,钱宝红她们一行四人直接回了宿舍。 郑爱旗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多,但都是平常在食堂难得一见的吃食,比如油炸麻花、炒花生、白糖果子等等,基本都是零食。 她家里当干部的人多,比同宿舍其他三人宽裕,平时回去再回来时总会以自己爱吃的名义,让家人多带些吃的过来接济下舍友,是宿舍里人缘最好的。 当然在三个舍友中,郑爱旗还是和钱宝红最玩得来。 一个宿舍里四个人即便关系再好,也分了小团体,其中徐干事和许干事两人平时抱团取暖最是亲近,而郑爱旗则就是与钱宝红同进同出了。 所以这次郑爱旗拿来的东西虽说是分,但也是有分法的。 首先最好吃的肯定是留给最好的朋友,其他人少少尝一点,再多就不成了。 因此,钱宝红看着被塞了满怀的小吃,再看看郑爱旗高兴的笑脸,还有另外两个舍友分外羡慕的眼神,默默将决定取出的还礼又加厚一层。 “给我这么多?”她确认一遍。 郑爱旗摆摆手,说道是她在家都吃腻了,本就是给好朋友拿过来的,不用客气云云。 钱宝红想想原主之前和她的亲近关系,索性收下锁进了自己的小柜子里,实际上大都借机挪进了小空间的仓库里面,只放了一点在外面应景。 完后,她掏出了一个饼干盒子,示意郑爱旗打开看。 郑爱旗起初以为是要请她吃饼干,本来刚吃饱饭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为了不扫兴掀开瞧了下,等看清楚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后,嘴里准备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好漂亮!”她翻开盒盖,看着里头的五颜六色十分惊喜。 满满一盒的绢花,看上去做的很是精致好看。 其他两位舍友被这一声惊呼吸引过来,瞧见饼干盒里装的那些绢花立即眼睛一亮,瞬间忍不住扑了上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打扮的。 即使是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姑娘们也希望头上戴些小首饰,只是供销社和国营商店里这方面的东西经常缺货,有了也经常抢不到,要么就是难看的让人不想花钱去买。 “这是哪里来的?” “钱同志从哪儿买的?” 徐许两位干事盯着一盒子绢花两眼放光,简直舍不得移开视线,瞧着那些做的跟真的一样的花朵,几乎都要开始想象自己戴上它后是什么样的。 郑爱旗也特别喜欢,见另外两人眼睛冒光像是要抢了去的样子,赶紧把盒子往自己那里拢了拢护着,同时好奇地看向钱宝红。 “我做的。”钱宝红笑着淡定地回道,想了想紧跟着又说,“做衣服时剩下不少布头,试着做了些,这里都是看着最好的,你们要是喜欢就挑几样戴吧。” 徐干事忆起她最近确实一直不忘在捣鼓针线活,新衣裳都做了几套,顺手做些绢花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手巧的很。 “真送给我们了?这些看着都可以卖了……”徐干事下意识讲道。 许干事捣了捣她,示意她可注意点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私自买卖可是投机倒把的行为,一旦抓住是要被批判下狱的,为了赚那点三瓜俩枣丢掉身份和工作实在不值当。 徐干事被这么一提醒立马就闭了口,也是意识到自己太想当然,赶紧转移了话题。 钱宝红这边点头表示不是什么好物,既然拿出来就是送给她们玩的。 当然了,因为刚收了郑爱旗那么多吃食,绢花大部分肯定是归她的,这一点不用想就知道。 徐许两人对此没什么情绪,有的拿就是赚的。 郑爱旗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当即给了好友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过后大方地让两位舍友一起围着把盒子里的绢花全部看了看,然后叫她们挨个每人挑两只,剩下的全是她的,以后完全可以一天一换,十来天不重样。 之后,她一边照着小镜子试戴绢花一边顺口问,“你竟然还有这手艺,我怎么不知道?” 钱宝红整理内务的动作一顿,极其自然地回说小时候母亲教的,最近才捡起来熟练。 有其他两位舍友作证,郑爱旗并没有多想,被戴上小首饰的惊喜冲散疑惑。 因为这一遭,宿舍里的气氛更为融洽。 翌日早起,四人不约而同地各自戴上两朵小娟花,有的别在耳朵上,有的绑在辫子尾,有的系在衣服领口……各有各的花样,自成一片风景。 钱宝红洗漱时瞧见周围望过来的众多目光,心中感叹不管什么时候,姑娘爱俏是亘古不变的特性。 等到了训练室,其他人瞧见她们身上的小饰品又是围观了一通,甚至还有人上来问是哪来的还有没有等等,得知出自钱宝红之手的时候还想跟她买来着。 对此,钱宝红是万万不干的。 不然万一被人来个钓鱼执法一封举报信上去,她不是自找麻烦么。 再说本不是什么精贵物,大家也就瞧个新鲜稀奇,钱宝红干脆把自己做绢花的经验和小技巧当堂分享了一下,让想要的姑娘回去自己找布头费功夫做就是。 这么一来,她不用麻烦了,还收获了不少来自同事的好感,倒是意外之喜。 虽然这些人缘关键时候没什么用,但相信再有什么不利她的流言出来,大家会因为这个顾及一下,毕竟拿人手软。 郑爱旗看着她来这样一手,拍着她的肩膀还道终于长进了。 钱宝红瞧着对方一副长辈似的操心劳苦样,不禁一乐。 如此,郑爱旗正式回归,而钱宝红平时忙活的过程中多了一个人,古灵精怪识情识趣的让她讨厌不起来。 就在这时,训练突然又加大了强度,干事们纷纷猜测又要有演出任务了。 郑爱旗找她姑姑郑大姐打听了下,回来向她们透露说部队快要有领导过寿,到时他们文工团肯定会出节目,因此训练加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钱宝红听后心里一动,想着被她压在枕头下写了不少的稿纸,默默盘算着。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心里盘算一番,待到休息日那天,钱宝红拒绝了舍友去国营商店的邀请,找了个借口留下来。 等其他人差不多都出去玩后,她带上加快赶出来的剧目本子,以及十斤带壳花生当礼物,朝文工团后的家属院走去。 钱宝红提前打听过团长家的位置,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家。 第148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2 团长家在文工团家属院的一栋五六层高的筒子楼里,位置不难找。 钱宝红到地方后轻吸口气敲响了门,筒子楼里隔音差,屋里随即传来一点动静,过上片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穿戴上档次的中年妇人,瞧见站在门外的年轻小姑娘时神色一愣,有点不明所以。 钱宝红观察了一瞬间,猜测出对方的身份,立即笑着上前问候,“这位大姐,请问团长在家吗?”说着她示意了下手上拎着的上门礼,明显是来拜访的。 中年妇人不知她的来意,但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叫大姐,她的心情想当然是很不错的,倒也不介意瞧瞧她要做什么。 再说上门是客,又只是一个小丫头,只身一人的能有啥威胁。 如此一番念头闪过,中年妇人点了点头让人进了门。 钱宝红跟着进门,先将拎了一路的花生放在客厅的小几上,十斤的重量不算小,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引得中年妇人瞥眼看了看,态度上微不可见地好上些。 “小姑娘做甚的,找我家爱人有事?”中年妇人表明了身份,顺便开口问道。 钱宝红赶忙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然后感谢团长当初的提拔,现下得了点新鲜的花生送过来请团长尝尝鲜,另外还有点团里的小事请团长参详参详。 团长夫人听了后没有表态,先是极其熟练地打开袋子瞧了下,捡出几颗湿花生出来剥开尝了尝,像是满意了,方才松口叫钱宝红等着,她自己则提着东西进了里屋。 钱宝红对着干干净净连杯白水都没有的茶几面,只能干瞪眼。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主人家不招待茶水零嘴也没什么,谁让人家是团长。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她径直从预备干事跳到顶头领导跟前,不被人连面都见不着地撵出去就好了。 里屋细细索索一阵动静,间或传出一点小声谈话,最后走出位大腹便便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文工团不常露面的团长。 团长夫人紧随其后,想必刚才在里面已经和丈夫说了钱宝红拜访的目的。 团长迷糊着眼,头发也有点乱,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钱宝红打听到他脾气不错,应该不会介意被人打扰了午睡时间,所以才做好准备过来的,这会儿见到人赶紧站起来打招呼,等对方坐下了她才重新就坐。 团长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来给他们上茶,一人给沏了杯,看着也不像是好茶,钱宝红没动,让对方更满意了点。 “有事你们就在这儿说吧,我到旁边打毛衣去。”满意的团长夫人给面子地让出空间,坐到一边拿起了长针毛线,一边指尖飞舞,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钱宝红这时候识趣地不再墨迹,再次向团长感谢一番,然后拿出随身带来的小本子,递给团长让他瞧上一瞧,看有没有可能被团里录用。 团长经过这么一会儿也差不多清醒过来了,看到团里小干事交上的剧目本随手翻了翻,本来意兴阑珊不以为然,谁知看着看着就渐渐地入了迷,直到把本子翻到最后一张,整个故事看到结局,他才终于从文字营造的氛围里脱离出来。 然后,他看钱宝红的眼神就变了。 团长作为文工团一把手,曾经那也是从小兵逐渐爬上来的,以往看过的剧目本不是一本两本那么简单,现在手上这本能达到让他都着迷的程度,想也知道很是不错,如果排练出来搬到舞台上,那效果可想而知。 能够搬上舞台的剧目很多,但如此优秀者甚少,现在送上门来一本,哪有不收之理。 团长当即和钱宝红就此仔细讨论上一会儿,最后满意地把那本子收了起来。 紧接着,他口头上夸赞了钱宝红几句,让她回去好好训练,表示这事他知道了,然后端起了茶杯。 端茶送客,这点意思钱宝红不至于没眼色看不出来。 眼见着团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她递上的本子也被收下了,她再待在人家家里也不自在,索性起身告辞。 团长夫人放下毛线站起来将她送到门口,房门很快在身后关上。 钱宝红在门口停了片刻,没听到屋里什么声音,最终叹口气下楼往回走。 看起来开局挺顺利的,写出来的东西有人欣赏是好事,但她心里总有种没谱的感觉,只是现在已经走出这一步了,接下来就看结果如何。 在默默等待几天后,团里开始排练起给部队领导贺寿的节目,其中压轴的就有钱宝红送上去的那一个,见此让她放心不少。 真被录用了,总算没白花功夫。 本着低调的原则,钱宝红没把这事嚷嚷开,只是排练自己节目的时候更努力几分,心情不同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团里几个表演小组将节目一一排练完毕。 没等歇上片刻,大家就和上次一样,一起被敞篷军车接走了。 这次仍旧是上次的会堂,预演同样紧张无比,不同的是排练节目大多不一样了,而且台下的座位基本都被撤下了,到时估计会摆上那种举办酒席专用的大圆桌和条凳椅子吧。 紧罗密布之中,部队领导的寿宴如期到来。 前头参加宴会的人陆续进来,自有负责那一块的文工团人员看顾,热闹的场景和后台的人员无关。 钱宝红她们不被允许到前面去,在寿宴开场前,她们只会待在后台等待着,直到上场表演节目。 由于上次李大公子闹出的那事,这回这里管的更严了几分,想再像周青梅那次一样乱跑是可不能的,担心有人冒失冲撞了贵客。 好在排练老师看的紧,开场前没有一个人能私自跑出去瞎晃的,所以也没出什么意外。 开场后所有演出小组都在紧张之中,要么正在上台表演,要么是在准备期间,哪还有乱跑的心思和空闲,于是随着前头的觥筹交错热闹气氛,台上的节目也在顺利地依次进行下去。 等到寿宴圆满结束,文工团的演出任务才算完成。 其中钱宝红写的那个剧目上台表演了后反响不错,新的故事和传达的精神让大佬们耳目一新,看后很是表扬了一番组织节目的团成员,令文工团的众人都脸上有光,如同每个人都被表扬了一样。 团里献的节目大获好评,辛苦一场的众人均是十分激动,除了钱宝红之外。 因为她发现报那个节目没提到她什么事,而领导因为喜欢这个新故事而叫上组织它的人过去时也没她的份,全程接受领导赞赏和表扬的人皆与她无关,就好像那不是她写出来的剧目本子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钱宝红若是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那她就是傻子了。 钱宝红不是傻子,也不想被当成傻子耍,所以在演出结束后她就立即去找了排练老师打听情况,得知她写出的那个节目编剧变成了团长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团长是收了她的本子,但也只是收下了,之后就不关她什么事了。 回想一下,人家也没有保证什么不是吗。 钱宝红没想到会被摆上一道,白白吃个哑巴亏,而排练老师在得知实情后也不建议她把这件事闹出来,毕竟只要她还想在团里讨生活,那得罪团长的后果她就承受不起。 因而这个哑巴亏,她还不得不吃了, 可是钱宝红感到憋屈的很,好似在后世那会儿好不容易做出点东西,但还没盈利就被人抄袭仿照了一样气愤难受。 经过老师劝导,钱宝红知道讨回公道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相对于团长那边,她这里没有一点对上的资本,以卵击石不可取的。 钱宝红为此神情低落,强颜欢笑地跟着大部队被送回了文工团,丧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才好不容易收拾起心情。 那些压在枕头下的其他几个本子被她锁紧了小柜子里,不打算再拿去给团长了。 反正给了也是白给,对方既然能做出莫名顶替的事情,那么以后想因此而受他们的照顾什么的估计也是妄想,她又何必再去做白工,没得憋屈。 第二天晚上的时间,卫斯年过来了。 寿宴那天,两方都忙的要命,根本没有闲暇时间见面,这不刚一结束,卫斯年就趁着有假跑过来看望对象。 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算看出来了,对象有点不喜欢过去他那边,所以他只能尽量抽时间过来看看她,总得有人多迈出一步积极培养感情吧,不然对象关系还怎么谈下去,早晚得散啊,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钱宝红被叫出来的时候,见到那人又在大门外熟悉的地方等着,身形挺拔又伟岸,双目遥遥注视着这方,见她出来顿时像是雕像一般动了。 不知为何,她为此心头一悸,有种淡淡的委屈感从心底蔓延上来。 “你怎么来了?”她跑到跟前小声问。 卫斯年淡笑了下,回道,“我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本是照常的一问,但下一刻他就明显看到对象的神色变了变,虽然很轻微,随后就被她掩饰过去了,但谁让卫斯年眼神好呢,还是看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不等钱宝红回答,卫斯年神情慎重地重新问。 钱宝红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在男人目光的注视下撇过头,有些不想多提。 卫斯年没再追问,而是拉上她走上白桦树小道,从头走到尾,两人默默无言,却有祥和融洽的氛围淡淡缭绕。 走到小路尽头,借着大树的遮挡,男人将女人抱在怀里拍了拍。 “是不是受委屈了,我是你对象,跟我说说好不好?”卫斯年松缓着神色轻声问,面上虽说还是冷着,但已是他极尽的温柔。 钱宝红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被如此小心翼翼地关心着,那点莫名升起来的小情绪不禁淡去了点。 她抬头观望了下四周,大路上还有人在行走过往。 防止旁人看到他们现在的情形,她先推开了抱住她的人。 卫斯年看她平复下来,顺势放开手,两人面对面,他给她挽了挽被风吹散的碎发,神情愈加温柔。 铁血冷漠的人一旦温柔下来,那感染力度不是一般的强烈。 钱宝红在不知不觉中就放开了心神,将前因后果交待的一清二楚,等她反应过来时,该说的不该说的差不多都吐露出去了。 好在她讲的只是关于那个剧目本子的,其他的事情没多提及。 “也就是说昨天出风采的那个节目是你写出来的,但是被团长他们昧下了?”卫斯年最后总结道。 钱宝红点头,感觉自己像是告状似的,有点不好意思说,“也是我识人不清太大意了,以为团长那么好说话会是正派的人。” 谁知道对方会做出那样的事,直接把本子算在自个儿老婆头上了,白得一份功劳,肯定嘴巴都乐歪了吧,遇到她这个傻白甜,还是自己凑上去的。 也怪她太想当然,怎么不多考虑考虑,能在手底下纵着那么个劣迹斑斑的副团长,团长会是什么好货色吗。 即便没有马建军的色魔行径,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卫斯年听后皱起眉头,神色明显地凌厉起来,不过他仍记得温和地安抚对象。 “这事已经在领导那里定性,倒是不好闹开。” 闹开了不说能不能讨回公道,还会把人得罪了,得罪团长那边不怕,但若是因此扫了那位过寿大领导的颜面,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收场了,完全弊大于利。 钱宝红也知道这点,所以刚才并没想和他说,只是被看出异样,又经受不住美色当前的考验,才秃噜了嘴讲出来。 “你听听就好,这回算了,我以后注意点不做这样的事了。”看卫斯年沉思着有想帮忙的意思,她赶紧扯了扯他衣角表明态度。 敌方太强,还牵扯大佬,她势弱只能先苟着了。 团长夫妻那里估计也是看她人单力薄,即使吃了亏也没找头,所以才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她的劳动成果直接据为己用,得了好一场机缘。 毕竟部队大佬的马屁可不好拍,团长夫妻能凭借一个节目搭上对方的线,单单一句表扬就能让他们以后多上不少的方便。 虽然钱宝红不是肯轻易吃亏的人,但谁让形势比人强呢。 她也没办法,就当肉包子打狗了。 吃一堑长一智,只希望她以后再做什么考虑全面点。 然而卫斯年的架势瞧着却不像是就此罢休的样子,看着对象被人骗后伤心难过,他怎么也得管一管这件事,不说找回场子讨回公道,最起码的补偿得有吧,不然他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钱宝红的意思是息事宁人,并不知道自家对象的打算。 而卫斯年在没为她收回些利益前也没多承诺什么,以免白欢喜一场。 两人站在树后悄悄话说上片刻,钱宝红经过卫斯年的一通温声安慰,心情好上许多,已经差不多将那件事放下了。 忘记不可能,只是在没能力前压在心底,等到哪一天翻身做主了她再扒拉出来算算账。 钱宝红一旦想通之后也看得开,为了别人做下的乌糟事而让自己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地难受,是很不值当的行为,她才不会那么干。 因此没到一会儿,她就重新高兴了起来。 毕竟还有人记得来看望她,还充当了一次垃圾桶,倾倒完烦恼得到安慰的她现下再好不过。 卫斯年见此同样舒展了皱起的眉眼,只有眼眸深处残留着一抹冷厉。 散完步,之后他们又去文工团的食堂吃了顿晚饭,因为食堂里的晚饭十分简单,也没甚好吃的,草草填饱肚子后他们就出来了。 钱宝红让卫斯年在院里等着,她去宿舍把最近做出的几间贴身衣裳用包袱皮包好拿出来,叫他带回去试着穿。 卫斯年欣然接下,走前又要将身上的钱票塞给对象。 “你都给我了,自己花什么?”钱宝红不愿意再要。 实话讲,自从摸到兜售小空间粮食的门道,她手上就没缺过这些花用了,只不过因为考虑到以后的问题,她大都将其换成了东西屯进空间了,留下的不算太多但也够花。 而卫斯年拿给她的,他不说,钱宝红也知道,左不过是他的津贴之类。 她不愿意收下,但卫斯年坚持,“我在部队管吃管住,还有你给做的衣裳和军装穿,哪里用到钱票的地方,都给你花吧,过期就没用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钱宝红最终还是磨不过收了大半,留下一点给他零花。 卫斯年这才满意了,最后拎着新衣裳包袱愉悦地离开。 他没再提之前两人所说的那件事,钱宝红也没提,当是这事揭过去了,谁知没过两天,卫斯年就过来给她带了个小惊喜。 钱宝红以为这次见面后会隔上好一段时间再见,毕竟他们都不是多空闲的人,都有事情要忙。 然而这回有点意外,只将将过去一天多,刚下课的钱宝红又被门卫支人叫了出去,一眼看到大门外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虽然有点奇怪,但人特地抽空过来,她也是挺高兴的。 当然更惊喜更高兴的还在后面。 卫斯年这次过来像是赶时间,刚一碰面就直入主题,将两个信封和一包东西塞了过来。 “这是?”钱宝红有点懵。 话说这兵哥也太实在了,大前天才送完他自己的津贴,今儿个又给她弄来这么多东西?! 卫斯年示意她先收好厚厚的信封,然后替她提着包袱,顺便解释其中缘由。 “之前你跟我说过那件事……我昨天不是正好遇到那位老领导吗,私下就顺嘴提了几句……你们团长这下被那老人家厌恶了,以后什么便宜都别想捞着……因为关乎到领导颜面,讨公道是不成了,给你讨回些补偿,你对象我还是能做到的……” 随着卫斯年一番温声的述说,钱宝红心头渐渐发热,那点弥漫在心间的阴霾迅速散去,小情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被缓缓的暖流充斥着。 交待到最后,她关心的追问,“没牵累到你身上吧?其实我已经看开放下了,不追究也没什么……” “不行,明明是别人的错,我既然有那么点能力,又怎么能看你受委屈。”卫斯年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气氛因此静上片刻,最后钱宝红绽放出轻松的笑容道谢。 “谢谢!” “谢什么,我是你对象,本是应当的。” 闲话两句,主要目的达到,卫斯年就要再次离开了。 他本就是趁着中午时分抽空跑出来的,专门来为对象送从领导那里要来的补偿,顺便见见面,现在任务完成,他也要赶紧走了,下午还有训练项目要做。 钱宝红目送他匆匆告别而去,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吃午饭,是不是又饿着肚子过来的。 稍后,趁着午时宿舍没人在,她将包袱送回去,顺便掏出信封看了看。 两个信封都比较厚,拆开后发现一个装的全是票,一个装的全是钱,数一数足够她在文工团两年的工资了,而包袱里装的东西也不简单,都是些特供的高级营养品,一般人见都见不到,更别说花钱买了。 钱宝红坐在床上看完全部东西,嘴里啧啧两声有些感叹。 瞧上去这些还真是大手笔,但换个角度站在大佬的位置上来看,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少许东西罢了,作为歉意补贴一下不算什么。 不过大佬的补贴不是那么好拿的。 若不是有卫斯年,即便那件事最终被捅出来,单凭钱宝红自己,估计除了拿不到补偿,说不定最后还得吃亏背锅都不一定。 虽然钱宝红不知道她这位对象的背景到底如何,但能让部队大佬也给一份情分的必定也不简单就是了。 但就是这般,因为顾忌着人家大领导的面子,事实真相也没搁到明面上来,而是私下里解决。 不然总不能让领导被底下小兵小虾欺瞒的事传的到处都是,叫人老人家被看笑话吧。 肯定是不能的,所以钱宝红才在得知大致实情后决定咽下哑巴亏不追究,因为真要追究的话倒霉的只会是最势弱的她。 但卫斯年却为她讨来一份该得的补偿,这就足够了。 钱宝红想着笑着,之后把东西收进空间,下半晌训练的大汗淋漓十分酣畅,晚上入睡都是弯着嘴角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一周后,团长家闹矛盾差点打起来的事传到前头,大家就此议论了一阵,因为当事人很少来这边,八卦过后慢慢也就没人再说起了。 钱宝红听了一耳朵,只知道团长夫妻貌似得罪了上头哪个领导,上赶着巴结时被人拒之门外还挨了训斥等等。 至于那夫妻俩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郑大姐悄悄和她们分析过。 因为他们得罪领导的事基本上都在体制内传开了,许多人最会闻弦歌而知雅意,以后只会远着团长家。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团长这位置做到现在这个算是做到头了,要么兢兢业业当团长到退休,要么换个部门降等级,反正再难有出头之日。 哪怕他得罪的那位大人物以后去世了,不是还有人家儿子、部下以及相熟的同级别大佬在的么。 团长一家若是还想在京都混下去,往后就只能缩着脖子老实干活。 钱宝红明白这一点后松了口气,之后果真见团长缩起尾巴更加不在团里露面了,也没敢来迁怒到她身上,终于彻底放下心。 事情翻过篇,卫斯年没再频繁地偷溜过来,又到外面出任务去了,走前还给钱宝红寄了信。 这年头电话基本都是稀罕物,一般人接触不到,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寄信或者打电报。 钱宝红收到卫斯年留的信时还稀罕了一会儿,然后拆开瞧了瞧,信纸是很简单的方格纸,信封上也没贴邮票,因为它根本没走邮政那边,而是通过小兵直接送过来的。 信上内容简单交待了他要出任务,归期不定,会尽快回来,期间不能再过来看望她,让她不要担心失望,记得多想想他云云。 看到这里,钱宝红忍不住干咳一声,脸颊微热地继续往下看。 交待完前面的,紧接着信上又叮嘱她注意保护好自己,受了委屈等他回来给她找场子,建议她在文工团莫要强出头,以中庸稳妥为主方好,不然太惹人眼容易遭人嫉恨排挤,没他在不放心等等。 钱宝红看着直挑眉,心道原来他也不是不懂这些啊,面上看着是大直男冷酷兵哥,内里实际上眼明心透着呢。 能混到在大佬跟前说得上话,果然都是不简单的人。 信的末尾,卫斯年透露如果她在文工团待的不开心,等他回来就找机会给她另外寻一个合适的岗位。 到时调岗过去,不在团长手底下干了。 钱宝红对于最后那点十分心动,但是一想自己妾身未明还是预备干事,连正式的京都户口都没真正确定下来,怎么可能调的出去。 她的粮食关系现下临时挂靠在文工团,没有正式干部的身份什么事都办不成。 钱宝红摇摇头,不觉得这事简单就能办成,因此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以免到时失望更大。 但是卫斯年中间那些建议倒是不错,她会按照他的嘱咐来做的。 第149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3 卫斯年在信上说是归期不定,好似要出去很久一样,其实他月初走月末归,很快就回来了。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他的能力不一般,完成任务的效率挺高。 因此他的晋升速度快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了,不然要是谁跟他一样的立功能力,谁还能挡着往上走不成。 月末完成任务回来,卫斯年先在部队休整一番提交了任务报告,然后一有时间就请假跑出来了。 本来他的上司还想让他赶快抓紧时间去练手底下那些兵,别跟放养的似的,以后没有组织性合作性不听话了岂不是要糟心。 但是卫斯年明说练兵也不在乎这么点紧急时间,兵要练,对象更要去看啊。 他要去看望对象,这关系到他个人问题啥时候能解决的关键点,不能临时懈怠了,万一耽误了这一趟对象跑了咋办,难道让他以后打光棍的吗! 上司领导说不过他,被他说的也心下忐忑,担心拦着人的话真耽误这家伙解决个人问题,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溜号。 于是卫斯年顺利得到一天的假期,军装笔挺地去文工团找对象,路上还不知在哪儿采来一束花,令钱宝红闻讯出来看到时意外又惊喜。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鲜花的,特别还是男盆友送来的。 即便现在这个是名义上的男票,钱宝红在收到对方特意送上的花朵后也是十分开心的。 “你还有这情趣啊,怎么想到的?”她接过花闻了闻,顺便好奇地问道。 真没想到这年代的人还有送花讨对象喜欢的花样,何况还是个酷兵哥。 卫斯年虽说刚送出一束花,但仍然是一副无比正经严肃的端正模样,嘴里回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来的路上途径公园,看到一处花坛里的花开的好看……” 所以他就揪了几朵过来,讨对象欢心。 钱宝红:“……”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钱宝红忍着笑一语双关地说。 卫斯年正经脸声明,“这是采的公园里,很干净的,不是路边的小野花。” 钱宝红:“……公园的花也不要随便采,万一被园丁看到了怎么办。” “那你不喜欢吗?”卫斯年的表情滞了滞,立马转移话题。 钱宝红点头说喜欢,她的神态和反应哪个都表示着她很喜欢呐,花的确很好看,就是来源让人有点囧,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不然我带你去看吧。”卫斯年重新提议。 钱宝红犹豫,“我还要上训练课……”就是最近没什么演出任务,训练量不重,说得上空闲,请一天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问卫斯年部队没什么任务吗,不是休息日就能这么清闲,卫斯年就讲他是请了假过来的,时间有的是。 虽然他没说,但钱宝红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来看她才请假的,那她也不能把人晾着只顾着自己不是,所以最后同意下去公园的邀约,走之前先去和排练老师请了假。 幸好这天的训练是真的不重,老师得知她对象特地请假过来,简单问了问就批假了。 于是接下来,卫斯年带着钱宝红去公园看花儿,路过供销社门口时,后者进去买了些零嘴带上,边走边吃,权当游玩了。 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去公园游玩的。 那处公园是对外开放的,有好几处砌着不小的花坛,里面种着各种花草,正值开放之际,姹紫嫣红的格外好看,也怪不得遭人惦记了。 之前卫斯年送的那束花被钱宝红留在宿舍了,不然她可不敢直接拿着过来,让人瞧见还得了。 公园里空气清新怡人,景色很不错,有花有草有叔还有假山河水溪流,一圈逛下来大半晌就过去了,人却不觉得有多么累。 晌午时,两人在旁边的国营饭店里吃的饭,点了炖鱼、红烧肉和炒青菜,外加大白馒头,吃得钱宝红差点热泪盈眶。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她终于吃到一顿正常的饭菜了。 这都是托了卫斯年的福,他真是个好人。 要是对方的身份不是男主就好了。 其实钱宝红手里有钱有票,平时也不是没起过到国营饭店加餐的意向,但总感觉一个人特地跑去那里吃吃喝喝有点惹人眼球,而且文工团食堂准备的东西也不是不能下口,犯不着因为口舌之欲让人瞧见了说道。 最主要的是因为物质匮乏的原因,一般人进来还买不到这些好吃的,普通人想买点人家根本不卖,都是给领导或者特殊人士留的。 现在有卫斯年这个威武霸气的兵哥带着,钱宝红终于能享受一番特殊待遇,等到菜上齐就放开了埋头吃,可算解解馋。 国营饭店的东西虽然贵,但比较实在,饭菜打的都很足。 味道上虽说不如后世饭店,不过比起当下的平均伙食水平来说已经算可以了。 钱宝红胃口小,即便有点馋但食量其实不大,很快就吃好了,然后她就见证了刚才还慢悠悠动筷的酷兵哥是怎样风残云卷,将剩下的饭菜飞速席卷一空全部撂下肚的,简直看得她目瞪口呆,差点都伸大拇指了。 果然不愧是纪律严明行动迅速的兵哥哥,连吃饭都和如此非凡。 饭罢他们又在公园周边耗了一会儿,然后卫斯年说他想起部队还有点事没办,要不跟他一块去部队瞧瞧。 钱宝红前世从来没去过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方便吗?”她先提前问了声,语气中的意动藏都藏不住。 卫斯年既然主动提了,那当然是不方便也得方便的,更何况他只是带对象去他那里看看,怎么会存在不方便。 于是紧接着,钱宝红逛完公园后又被卫斯年拐去了部队宿舍。 部队的宿舍和文工团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是一个楼高一个楼矮的问题,还有卫斯年的是单间,他一个人住,比钱宝红的四人间方便的多。 不过钱宝红也不羡慕嫉妒,因为这都是人家拼命换来的。 第一次来部队这样的地方,钱宝红免不得有些拘谨,从门口被卫斯年带进去后就老实的不得了,不敢东张西望地乱看乱瞧,直到他宿舍门口才将将松口气。 单间宿舍里放着单人床、椅子、脸盆架、衣柜等实用家具,总体看来布置的十分简单,很是符合军人作风。 让钱宝红万分羡慕的是,卫斯年分到的单间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卫生间。 卫斯年把人带进来给上了杯热茶,路上买的零嘴也摆在她手边随时拿来吃,完后他自己则开始收拾起屋子。 其实房间里一点不乱,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但人兵哥哥总能找到事情做,看起来忙忙碌碌的闲不下来,让正歇着的钱宝红总能时不时瞧见他那挺拔伟岸的身躯,以及胳膊上流畅有力的弘二头肌。 钱宝红禁不住劝道,“你也歇一会儿吧,等下我和你一起做。” “什么?”卫斯年猛地停下擦洗的动作,转头问她刚才说了什么,像是不敢置信又分外期待似的。 “我说你歇一歇,待会儿我帮你呀。”钱宝红一脸莫名地重复了遍她的意思,而后想想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脏衣服鞋子之类的,我给你洗洗刷刷。” 卫斯年眼神深深地望她一眼,换了个姿势才说道有是有,只是不好麻烦她。 钱宝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麻烦的,毕竟她现在还顶着人家对象的名头,且上次对方又帮忙替她出气,还要回那么多补偿,她帮他做点事情怎么了。 正好歇了片刻差不多了,她索性就去小卫生间里找来洗衣盆,在屋里收集卫斯年要洗刷的东西。 然鹅晃悠一圈,并没找到什么脏衣服脏袜子脏鞋子一类的,连毛巾抹布都是干干净净的,犹自散发着烤螨虫的清香。 “……”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毫无用武之地呀。 钱宝红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刚想说算了,对象太自律勤快,完全没她表现的机会。 不过卫斯年觉得,有! “你等下,我身上这身刚才在饭店里沾上酱汁弄脏了,等我马上换下给你洗。”卫斯年说着放下手里找来的活计,没等钱宝红多问就大步进了小卫生间。 钱宝红有点懵,不知道吃饭时他怎么把衣裳弄脏的,按说不应该啊,他不是比她坐的还端正的吗。 而且哪里脏了的,她怎么没看到呢。 尚未深想,卫生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个,我忘了拿换的衣裳,宝红同志,你帮我递一套吧,换洗的就在衣柜里。” 钱宝红略无语,话说刚才他走那么急干嘛。 不过现在人估计在里面已经脱了,再多说无益,所以她就应了一声,犹豫地走到床边的衣柜前,打开门眼睛扫了一下,迅速扯出一套墨绿色军便服,然后匆匆去卫生间门口敲响门板。 “我给你送来了。”声音无比平稳。 下一刻,卫生间的小门打开,从里伸出一条健壮的小麦色胳膊,大手一捞将递过去的衣裳拿走,过程中不免产生肌肤相触,让递衣裳的人禁不住脸颊一红。 在卫斯年换好出来的时候,钱宝红面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她被无意中撩到的模样。 不过在对方将换下的衣裳交给她的那一瞬间,摸到衣服上还残留着的体温以及那令人不容忽视的霸道气息,她差点又被刺激的当场失态。 幸好她机智地立马转身过去,端上盆去卫生间开始洗衣裳。 至于臭鞋子,卫斯年是坚决不会让对象现在沾手的,他表示自己会刷,然后就利索地换下歇,和钱宝红挤到小小的卫生间里各忙各的。 钱宝红觉得她应该加快速度,本来这厮的存在感就够强了,现在又挤在同一片小空间里,还让人活不活啊。 为了保持冷静,她只能一边快速揉搓着衣裳,一边提醒身后那货是男主。 第150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4 洗完衣裳,钱宝红又帮忙把房间里打扫一遍。 虽然它原本其实就很干净了,但看她在那儿忙活着,卫斯年身上愉悦的气息毫不遮掩地散发着,显而易见对此很开心。 那作为对象的钱宝红,也不介意做点如此简单的活让他高兴些。 只是活本就少又轻,还是额外找出来的,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完成了,两人在屋里磨蹭了小半晌,等到夕阳西下傍晚来临,方才一前一后走出门。 “部队食堂的伙食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尝尝吧?”下楼后卫斯年提议。 钱宝红稍显踟躇,“会不会不太好,时间不早了。”她觉得中午在国营饭店那顿已经花他不少了。 “怎么会不好,我不是都吃过你们团里食堂了吗,现在请你尝尝我们这边的,走吧。”说着,卫斯年不容拒绝地在前带路。 盛情难却,钱宝红想想待会儿用自己身上带的粮票买饭,干脆就跟上去了。 食堂距离宿色不近,两人走的也不快,慢悠悠地并肩步行跟散步一样,半道上猛不地被一群军绿色围住。 “老大,你今儿个竟然请假啦?” “老大,这位姑娘是谁啊,不会是嫂子吧。” “八成就是,快快快,都喊嫂子!” “嫂子好!!” 一群兵蛋子叭叭嘎嘎跟几百只鸭子似的,最后更是猝不及防地一起鞠躬喊了声嫂子。 钱宝红:“???!!!”有点被吓到了。 卫斯年被拦住的冷脸瞬间阴转晴,眉眼带笑地点点头,给手下小兵一个做得好的眼神,而后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嬉皮笑脸凑上来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挥手让他们走开,别耽误他和对象的二人世界。 “……” 兵蛋子们在他们老大凌厉的眼神压迫下只好乖乖让开路,默默看着一对儿郎才女貌的璧人离开。 钱宝红回过神,离开前朝这群绿军装友好地笑了笑,随即就被卫斯年一把拉走了。 等走远了,回头看去还能瞧见那群人朝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着打招呼。 “这是你手下的兵?”她好奇问道。 卫斯年点头说是其中几个,而后略带嫌弃道,“都是里面最皮实的,一天不训就上房揭瓦,没大没小。” 当然,他们喊的那声嫂子,真是甚得他心,明天的训练或许可以换种方式。 钱宝红不知晓他现下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只随他到了食堂大门。 部队食堂和文工团的不一样,无论是纪律上还是气氛上,前者都比后者强了不知多少倍,当然这也体现在饭菜水平上。 文工团食堂可是很少做荤,做了也是给团里领导们吃的。 而部队食堂却是有肉菜卖的,只要有票就能买一份来吃,何况部队里头都是当兵的大男人,平常训练任务重,没点油水填肚是不行的。 因为中午那份红烧肉,卫斯年误以为对象爱吃肉,一边懊恼才发现这个,一边带着人去窗口打了满满一盆猪肉片炖白菜,另加六个大馒头和两碗稀饭,全部下来就要一二粮票不要钱。 这已是很实惠的了,是军人的特别福利所在,外面的人想吃也吃不着。 卫斯年打饭的时候,钱宝红就跟在一旁,想插手端点东西都不让沾手,全权被男人弄好了。 等到付票时,卫斯年两手满满当当,已经没了多余的空档。 钱宝红这时顺着之前的决定,自个儿掏了粮票递上,“中午你请我,现在我请你吧。” 卫斯年掏票子的动作顿住,在窗口炊事班厨子打趣的眼神下神态自若又骄傲地颔首应下,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硬要逞什么男人雄风。 这是对象对他的心意,怎么能拒绝呢,肯定得接着啊。 至于周围旁的打趣目光,不过是羡慕嫉妒他有这么好的对象而已,他们想要还没有呢。 稍后就坐,钱宝红就着稀饭和猪肉片炖白菜吃了一个馒头就饱了,一个是中午吃的不少,现在还不太饿,二一个是她晚饭本就吃不多。 卫斯年也知道姑娘家一般都小鸟胃,特别还是像他对象这样需要上台表演的,更是注重身材,平日里吃饭跟喂猫一样。 见她吃好,他就加速开动了。 然后钱宝红就瞧见男人几口一个馒头,盆里剩下的猪肉片炖白菜飞速减少,片刻后就清盘吃的一干二净。 “……” 这饭量,以后估计也就她能养得起了吧。 卫斯年表示,他自己完全养得活自个儿,外加还能把对象养的漂漂亮亮白白嫩嫩。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钱宝红再次震惊了下默默平复着小心灵,扭头看看周围其他兵哥基本也都是这样迅速这般大的饭量,她就渐渐地无比淡定了。 等到卫斯年快速解决完所有食物,他们去把碗盘还了,出来后钱宝红打算告辞回团。 只是不待她提起,之前遇上的那群绿军装小兵一窝哄凑上来,几百只鸭子嘎嘎一片,大致意思就是为了欢迎嫂子过来,他们刚才特地去弄了几样小菜还有米酒,趁着晚上没训练任务,大家一起去聚聚呗。 这么一来,钱宝红就不好意思再提告辞的事了。 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毕竟人家那么热情,她也不好冷场不给面子不是。 于是半推半就着,两人又回到宿舍。 一群兵蛋子帮忙摆上小桌子,小菜小酒什么的眨眼间就上齐了,行动特别迅速。 部队里不让随意饮酒,但私底下偷偷喝的也不是没有,而且米酒度数小,万一真被逮住了,算成甜饮也可以。 钱宝红没动小菜,只喝了几盅米酒,还都是小兵们敬的,大多都是被卫斯年截去替她喝掉了。 她和这些兵哥不太熟悉,尚且有些放不开,就看着卫斯年与他们吃菜喝酒说着话很是热络,神情上慢慢地也染上了温和之色,同亲兄弟一般。 随后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陆续又来了几人,基本都是卫斯年的战友,相熟之下一点也不客气,挤着上桌一起喝喝小酒,间或瞧着卫斯年和钱宝红打趣几句。 每每这时,钱宝红皆是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场子全交给卫斯年去应付,自己并不多话。 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屋子渐渐都充斥着军绿色,热闹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宿舍教官闻讯前来驱散,大家方才意犹未尽地散开,相约下次再聚。 人走光后,屋子里干净如初,那些狼藉和垃圾都被兵哥们随手收拾带走,省了不少清扫的功夫。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卫斯年关心地问,“没吓着你吧?” 一下来这么多,他也担心把对象吓跑了。 钱宝红笑着摇摇头,表示并没有被刚才的阵仗吓到,就是感觉这里的气氛比文工团和谐多了。 这话她没有拿出来说,只夸他们好相处有活力有战友情等等,夸得卫斯年不知不觉地笑开。 “你喜欢就好。”他眉眼含笑地讲道。 钱宝红别了别脸,瞧了眼窗外已然暗下来的天色,连忙起身告辞。 天色不早,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文工团宿舍的门禁时间。 卫斯年好似才发现外面日头已经落下,早已昏暗下来,送人出门时,他突然建议,“太晚了,不然你……”留下住一晚好了。 他保证不会动她的,毕竟还不到时候。 钱宝红懂他的意思,但果断拒绝,坚持要回去。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打破,不能让对方得寸进尺。 “好,那我送你。”卫斯年没有强求,同样坚持送她回去。 这次,钱宝红不再拒绝,点头同意了。 她也担心自己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即便现在是路不拾遗的六十年代,也不能保证黑夜中暗地里没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 他们走出部队大门时,天色差不多已经彻底黑了,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照亮灯杆下一小片地方。 电车早已下班停止运行,两人索性走在夜色下的街道上。 部队距离文工团有一段距离,却也不是很远,他们吹着夜风边走边说说话,顺便观赏一下市区的寥寥夜景,抄近路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小时,最后他将她送到文工团大门处。 临别之际,卫斯年忽然抬手帮她挽了下吹散的头发,低声叮嘱,“回去泡泡脚早点睡觉,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嗯,你……回去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钱宝红也关心道。 卫斯年哂笑,指了指身上,“穿着这一身,谁敢打我主意?放心吧,我走了。”说着离开的话,他人却站在那里没动。 钱宝红等了一会儿,瞧见这人还站在眼前,不由神色疑惑。 “不是要走的吗?”咋还站着呢。 “你先进去,看见你进去了我再回。”卫斯年一本正经地解释。 钱宝红:“……好叭,我进去了,你快回去吧。” 话落,她朝大门口走去,等到一步踏入了回头去看,那人还站在那里瞧着,见她回望就向她挥挥手,直到她进门看不到了才转身离开。 钱宝红再回头发现他真走了,转头自己也大步回宿舍。 只是没走几步就撞上一脸兴味拦路的郑爱旗,对方挤眉弄眼小声说,“哟,刚才和对象依依惜别呐,今天玩的怎么样?都逛哪儿了,从实招来。” 钱宝红措不及防被骇了一跳,发现是熟人立马拍拍胸口压惊。 “你怎么在这儿啊,吓死我了。”她不答反问道,意图转移话题。 郑爱旗揉揉肚子说是晚饭吃多了,这会儿出来正散步消食呢,然后继续追问钱宝红和对象约会是什么感觉,都做了什么事,给她说说,以后当经验啊。 钱宝红转移话题失败,只好故作恼羞成怒地推开她往宿舍跑。 郑爱旗追着不放,等回到宿舍,想知道的事情没问着,吃胀的肚子倒是消耗舒坦了。 直到晚上洗漱好要睡下了,她才从好友嘴里撬出点谈对象约会秘籍,打算珍藏着等遇到顺眼的人了就试试。 钱宝红好不容易把她打发了,入睡前突然发现宿舍里其他两个人没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半夜时分,楼里一片静悄悄,宿舍中只有些微的呼吸声可闻。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动静,惊醒了靠门睡着的两人。 第151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5 门外的动静,屋里惊醒的两人都听见了,是有人在她们宿舍门外嘟嘟囔囔着踹门。 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旁的宿舍肯定也听见了,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开门出来查看,唯恐惹上麻烦。 因为门外闹事那人的声音,分明是副团长马建军的。 钱宝红听出来后在床上没动,只借着窗口透进的光亮和下铺的郑爱旗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半夜时分,对方又是男的,她们只当关着门不知道,等他闹够也就走了。 这是一般情况下的应对手段,但现下门上的响动不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对方骂骂咧咧的话越来越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郑爱旗忍不住了,忽地坐起来穿衣,看来势要和门外之人去算算账不可。 钱宝红不好放着她一个人应对,自己也跟着赶快起身穿好衣裳,并顺手拎起扫把。 两人各自找了一个物件防身,互相点点头一起去门后贴着门缝往外瞧,瞧见外面微弱的灯光下站着的正是马建军。 郑爱旗观察一会儿,凑到钱宝红耳边嘀咕,“看上去他应该是喝酒了,不会是跑来咱们这儿撒酒疯的吧,要不咱们趁机打他一顿?” “装的吧,你想想他要是真喝醉了,怎么还会跑到这里来,又怎么躲过舍管跑上来,还专门对着咱们宿舍门口闹?”钱宝红点出其中的违和之处。 经她这么一说,马建军还真像是装的,伪装成喝醉酒过来这边不知是想干什么坏事儿。 外面的动静还在持续着,郑爱旗一个没注意,被马建军跺门的动作牵累差点撞到脸,立马怒了。 “管他装没装,反正他敢跑咱门口逞酒疯本就是犯错误,咱给他个教训怎么了?”说着她唾唾两声摩拳擦掌,示意钱宝红退后,她要开门了。 钱宝红这回没阻止,不禁让了位置,还握紧了拖把准备助上一臂之力。 她觉得偶尔冲动一下也好,没见人家都堵上门来了,她们要是没点动作,明儿个那些听见今夜动静的人还不知道会怎样乱说。 闪神的刹那,郑爱旗已经暴脾气地猛地拉开门,咣当好大一声响起在楼道里,整栋楼好像都因此晃了晃。 钱宝红在开门的一瞬间上前一步,对着门外因此而愣住的‘醉鬼’飞起一腿,先踹为敬。 由此,马建军人没有因为开门的惯性倒进房间,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一脚的力道往后踉跄着,差点摔个屁股蹲,顿时气急败坏,骂着贱皮子小娘皮之类的脏话。 只是没等他稳住身形多做什么,冲出来的两个姑娘一鼓作气挥舞着棍棒打上去。 下一瞬,啊地一声惨叫,马建军不知被打到了哪个软肋处,叫唤着一头扎在地上,这回是真的倒下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他一倒,更方便了两位姑娘施为,顶着那口气棍棒交加地狠狠痛打落水狗。 郑爱旗想着本来睡的好好的,却被这赖人无故闯上门骚扰,起床气不减反重,只想痛快打他一场,好叫人长长教训,至于之后如何她暂时还没想,只掏出吃奶的狠劲,打一棍骂一声臭流氓。 凄惨声、棍棒声、臭骂声在楼道里连续响起,声声不绝。 钱宝红打着辅助,手里的拖把专往马建军裤腰下使唤,伤害度比之郑爱旗只强不弱。 马建军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体力先天就比姑娘们强,只是这次他开局不顺失了先机,被撂倒后迎着如同雨点般落下的棍棒,只能抱头躲避着哀嚎,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咧。 然而他骂的越狠,打他的棍棒越狠,直到他学乖了不敢再胡言乱语着大小声,哼哼唧唧地缩在地上宛如死狗,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时候舍管终于听到声音赶来了,看到楼道里的情况,当即吓得不轻,呜呼哀哉地让两位小祖宗赶紧住手,真把人打死了可是要坐牢的。 郑爱旗对此嗤之以鼻,愤愤道,“我们手下有分寸,你先说说大半夜的,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进女舍来的吧!” 舍管大妈擦着冷汗吱吱唔唔,说道是楼下出入的小门忘锁了,这才叫他钻了空子上来,请两位姑娘手下留情,原谅这一回。 这话没人信,但郑爱旗和钱宝红两人打过一场已经出了气,并且知道即便揪着这事儿不放追根究底下去,估计最后也不得到什么好结果,与其惹上一身骚,还不如做个人情让舍管来收尾。 反正她们原本的打算是完成了,让上门骚扰的马建军得到了教训,接下来的烂摊子就交给别人烦恼去吧。 舍管苦着脸谢过,又下去一趟叫来帮手,抬着马建军悄悄下楼。 其实也不算悄悄了,那些躲在房间门后偷偷瞧着的人不要太多,均是被动静惊到的,只不过不敢多管闲事惹祸上身罢了。 钱宝红瞥了几眼旁边几道明显留着缝的房门,没觉得有啥,因为本就没指望对方,所以也谈不上心寒之类的。 郑爱旗不是那么容易不计较的人,当下朝她们冷哼一声,“今夜的事儿到此为止,你们既然不打算现身,那就管好你们的嘴,要是明儿个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逮到是哪个敢乱传就彷如此杆!” 话落,只听啪叽一声,郑爱旗手中那根打人的棍子被她握住,抬腿两下一掰,断了。 “……” 静默无声中,是齐齐响起的关门声,偷看着的各位这下动作比兔子还快。 团里的姑娘中不是没有很有背景有后台有权势的,但她们基本不住宿舍,大都住在家里,而住宿舍的人里,凭着郑大姐的关系,郑爱旗完全能压得住她们,警告不让乱传不只是说说而已。 郑爱旗对此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被钱宝红拉回去了。 等把门重新关严实,钱宝红看见郑爱旗手上仍旧拿着的那两根断棍,好笑地提醒,“你口头警告一下就行了,做甚把咱们的晾衣杆子生生掰断了。” “啊?”郑爱旗这时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就说刚才虽然做的畅快,但总感觉又哪里不对,原来是把宿舍里的公共用品给不小心毁了,现在回过神有点小后悔,外加淡淡的羞耻感。 “呃,打红眼了没注意,呵呵,等我明天去姑姑那儿要一根新的来用。”郑爱旗挠着头讪讪解释了下,随即就将两根断棍踢到床底下藏起来了。 她得赶紧找一根新的,不然等宿舍里另外两人回来发现,她要咋解释。 钱宝红看出她的尴尬,会心一笑后略过此事不提,趁着收拾的空档转而问起刚才发生的事。 “你说,马建军怎么会跑上来找到咱们门口?” 按说不应该啊,她们宿舍位置中不溜,又不在楼道口,对方若是喝醉误闯的也不该是跑这边来,除非是故意为之。 但今晚她们宿舍里只有两人,且这两人都不是无依无靠的,以马建军的作风,即便有心想招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上,怎么想都很奇怪。 郑爱旗听了钱宝红的分析也是若有所思,不知怎么想到刚才她脑海里闪过的那两人,突然开口说,“徐干事和许干事今晚没回来,她们以前从来没夜不归宿过。” 从来没夜不归宿的人,怎么就今夜没回来呢。 其中的猫腻,叫她们禁不住不忘深处想。 钱宝红胡思乱想一通,不想连同舍的室友都猜忌,最后直接建议,“先休息吧,等明天见到她们仔细问问。” 这才半夜,事情急不来。 郑爱旗点头同意,抱着诸多疑惑躺回床上,很快又陷入了睡梦中。 翌日一早起来,钱宝红往地下一看,看见对面床铺的两位舍友已经回来了,只是两人蹑手蹑脚放轻动作地收拾着,看上去有点惊慌不定。 钱宝红心里一突,直觉是应当出事了。 看来昨晚的事是真和她们有关系。 想到此她就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洗漱,徐干事见她下来,眼神躲闪着转过头去,另一位抬头望过来一眼,明显能看出眼眶是红的。 钱宝红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不说,她也没先开口问,只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之后神态自然地出去接水洗脸刷牙。 待她清理的差不多回来,郑爱旗也醒了,已经穿好衣裳在梳头。 那两个室友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情况,她不是没看到,也情知这里头八成有事儿,只是和钱宝红对了一眼后都没先说话,就看她们什么时候憋不住了老实交待。 许干事不是个遇事能顶住的人,平常也多是和她抱团的徐干事出头,但后者大大咧咧,根本藏不住事儿。 果然,磨了不到片刻,郑爱旗的辫子刚梳好,那两人就忍不住出声了。 徐干事先开的口,试探地问,“昨晚我们没回来,宿舍里有、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你想说啥事?”郑爱旗眼睛一瞥,端起的盆撂下响起哐啷一声。 两位干事浑身一哆嗦,好似被吓了一夜战战兢兢的兔子,看得郑爱旗顿觉没甚意思。 钱宝红这时候出来打圆场,扯住她劝说,“好了,别吓她们啦。”在另外两人刚舒口气的时候,她转头过去微微一笑又道,“昨夜确实发生了点事儿,具体是什么引起的,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两个交代一下?” 这话一出,也不知徐、许两位干事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顿时就跟哭一样,勉强扯了扯惊慌地问她们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你们倒是老实交待啊!”郑爱旗连洗漱也不去了,就叉腰站在那里瞪着两人。 如此厉声一喝,许干事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除了转身抱着人安慰的徐干事,其他两个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爱旗甚至有点讪讪,觉得是自己语气太重了,看把胆子小的舍友吓哭了都。 但是天地良心,她平时真不是这样的母老虎,就是昨夜连吓带懵的,现在察觉到罪魁祸首的苗头,可不又火气上来了嘛。 钱宝红觉得这不是她的锅,明显是那二人有事儿瞒着她们,或许还给她们带来了麻烦。 许干事那是吓的,等平复了情绪方才在徐干事的补充下吞吞吐吐地交待清楚整个情况,事实真相让她们意外又不意外。 许干事也是正规班势单力薄的一个,但因为她在班里的长相不算上乘,只是将将达到及格线,也就能力上强一些,所以以前都没想过会被人惦记上。 现在马建军越来越荤素不忌,谁能想到他把手伸进正规班后犹不知足,是个能下手的姑娘都不想放过,真是恶心透顶。 而许干事这次正是被他盯上了。 那畜生昨晚叫人传消息,让许干事去他办公室做什么思想教育,一听这熟悉的套路就知道里面的龌龊,所以许干事当然是不肯的。 她不知道能找谁求助,最后和徐干事商量一下,两人干脆壮着胆子跑出去了,想着晚上直接不在宿舍睡,能躲一晚是一晚,不信马建军还能出去找人不成。 只是不成想他没出去找人,却找上门了,差点牵连到两个舍友。 这事儿是两人回来时舍管递话透露的,不然有昨晚郑爱旗的警告在,估计她们都不会知道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刚才明知故问也只是试探而已。 “对不住,这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们了,对不住。”许干事鞠躬给钱宝红、郑爱旗道歉,哭的不能自已。 徐干事也跟着站起来道歉,说是昨晚考虑的不全面,只想着帮好朋友躲过一劫,没成想会牵连到别人身上,这下‘祸水东引’实在是对不住,要打要骂随她们出气。 郑爱旗翻了个白眼,消了气说,“我打骂你们做甚,反正那家伙也不敢动我,昨晚出气那一顿算是赚的,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只是以后别这样瞒着了,咱有事就说事。” 这是安慰话,徐、许两位干事不当真,但心里听着舒服,对大度的郑爱旗谢了又谢。 而钱宝红嘛,知道了事情经过缘由后就摆摆手不怎么在意了,只是在意挨打的马建军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报复之举。 毕竟小人难缠,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是那样一个无耻烂人。 郑爱旗不以为然,她自己有所凭仗,而好友背后也不是没人护着,马建军要是敢找上来报复,最后谁吃亏都说不定。 但为了防范于未然,也免得到时被那人恶心,她们商量着写份举报信,等到中午有空去投了。 除了这个,徐、许二人也迎来了她们的惩罚。 宿舍里接下来半年的打扫工作全归两人了,作为牵连到两个舍友的补偿。 之后几天,四人一直在默默等待着,却没见举报信有什么回音,想也知道会是何种结果,大家不禁失望不已。 但是令人欣喜的是,副团长马建军从那天起就不见了人影。 第152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6 马建军过后不知是请假还是走了,总之夜袭那件事暂告一段落,悄无声息地被翻了篇。 钱宝红担忧的报复没来,连人都瞧不见了,渐渐就放下了心。 等到月底的时候,团里发工资,到处都是一片欢欢喜喜的气氛,让她更没闲心想那些乌七八糟的相关人士了。 同时,也是这一天,钱宝红收到了一封信。 她以为是卫斯年寄过来的,去门卫室领取时还在奇怪不是刚见过没多久吗,对方又没出去做任务什么的,怎么突然就写信过来了。 然而等拿到信后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卫斯年寄的,因为信封上明显贴着有票写着寄信地址,陌生又熟悉。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都是和原主有关的。 钱宝红看着那个熟悉的地址,扒拉一遍原主的记忆,轻易从中找出缘由。 那是原主老家小镇的地址,所以才熟悉啊。 而对于现在的钱宝红来说,它又是陌生的,只有记忆里的印象残留,从来没真正去过,因此也没多少感情触动。 只是既然是老家寄来的信件,她倒是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与卫斯年之前写给她的凌厉有风骨的字迹不同,这封信上的字略显潦草,写的人文化应当不高,想必是原主二叔捉的刀,但从语气上来看,却是家里那位老太太的,也即是原主奶奶。 提起这人就不得不说说当年那些事了,原主爹妈当时在工厂出事那会儿,其实她刚上高中,再坚持个一两年出来工作了。 但世事无常,没了父母照应,再加上她那越长越开的容貌,家里其他人护不住,估计也没那个精力去护,都在忙着讨生活。 恰逢文工团的人到小镇上办事,被钱家人无意中得了信,所以他们就想了个法子。 由老头老太太出面和原主商量,让钱二叔顶了钱父的班,然后再用钱母空出的那个岗位和工厂领导做交易,花钱替他们同到镇上办事的文工团那人牵线,将初绽风华的小姑娘招进去。 也是原主幸运,那人是个心思正的,经过一番考验相看,最终收下钱顺利把人带回文工团。 之后不久,那位‘伯乐’就被调派南下去了,而原主留在文工团不说过得多好,起码不用担心吃穿问题,也不用担心轻易被谁欺负了。 直到马建军顶替了空出的副团长位置,小姑娘的舒坦日子才又起了变化。 这都是原主深埋在记忆中的陈年往事,有难过的,有开心的,均是她存在过的痕迹,现在人不在了,记忆却传递给了接任者。 其实原主当年从老家离开,心里的恐慌惧怕不少,对于这样安排的爷奶叔婶不是不怨的,所以自从她来到京都后就很少与他们联系,如今那边专门寄了信过来,怕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事实上,钱宝红所猜不错,老太太这回寄信确是有事相求。 信上说老家发生灾荒,乡下收不来粮,城里也没吃的,国家的日常配给填不饱肚子,人人饿的面黄肌瘦,个个勒着裤腰带过活。 老太太讲道他们这些大人饿肚子忍一忍也就算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不忍他们饿死,所以才厚着脸皮写信来求助,想让大孙女多少寄点粮票回去做补。 钱宝红看完短短的一封信,没真信上面提及的灾荒有那么惨的程度。 她暂时先将这事记下,抽空买了几份报纸翻看,顺便和其他人打探了一番情况,再与前世记忆中的年代历史挂钩,最后确定老家那边确实闹起了灾荒,情况貌似还挺严重的。 确定信上所写为真,钱宝红想想心里有了谱。 转天趁着休息日有空闲的时候,她去邮局一趟,按照信封上的地址给老家寄过去一些粮票,大概有二三十市斤,届时换成粗粮够他们五六口人撑上一些时候了。 看在亲缘的份上,她就只寄了这些,再多就没有了。 忙过这些,卫斯年来找她去约会,正值钱宝红忙着学习老师教授的新舞蹈动作,一时抽不开身,就让他在门口大树下等了会儿,等她加班练习过关了就匆匆跑出去和他见面。 这种情况下,约会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就在树下小道上散散步说说话,等到夜幕降临方才分开。 当晚在宿舍里,郑爱旗暗戳戳地凑到钱宝红身边咬耳朵,打着小报告透露说有人看到周青梅偷偷接触她对象,肯定不安好心,让她把人看牢了,千万别被那小妮子挖了墙角。 钱宝红:“???”实话讲她有点懵。 “你说是今晚卫斯年来那会儿?”她确认般问道。 那会儿卫斯年身旁有她在,周青梅是从哪儿找的空档近身的啊,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郑爱旗点头,然后抛过来一个‘你好傻’的眼神,提示道,“你对象不是在大门口等了你一会儿么。” “所以……”周青梅就在那个时间段凑上去了呗。 按说卫斯年来的次数不少,而且时常在大门外白桦树小道上和团里的钱宝红同志散步约会,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人是一对,这是文工团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这样的提前下,团里的姑娘们一般都会避点嫌,路过时看到人会打个招呼,最多再偷看几眼。 凑上去接近聊天什么的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现在不知为何,周青梅做了先锋,在卫斯年等待对象出来的那会儿,她过去和人站了小半刻,不知都说了什么。 以卫斯年的风姿,即便怕他的人居多,但也挺吸引人目光的,所以周青梅无故凑上去那一幕就被人瞧见了,暗地里透到郑爱旗这儿,想让她和正主提提,别一个不妨被小白菜啄了眼。 剧情中的原主是没有这一遭的,先不讲原本的男主会不会时常过来看望对象的问题,只说这样暗下的提醒就是没的。 或许也就是这般私下里的悄悄接触,让剧情中那两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一起,等到原主得知后已经无可挽回了。 而钱宝红有赖于之前经营起的人缘关系,人家才稍稍凑近,她这里就收到消息了。 就是不知这是第一次,还是已经有无数次了。 钱宝红扒着手指算了算卫斯年来看望她的次数,决定暂时相信那人的保证,关键是之前他的冷脸和态度比较让她放心。 那个冰块坨子,周青梅要是真想攻克,怕是有的磨哟。 郑爱旗嘀嘀咕咕地打完小报告,看好友泰然自若一点都不急的架势,她自己先急了。 “我说你怎么都不慌呢,隔壁小白菜都动手了,你总该想点办法把对象套牢吧,等被人抢了看你咋哭去。” 这事儿要是搁到她身上,看她不跟人急,先看好对象再去撕小婊砸,不把人教训了不罢休。 然而钱宝红稳如老狗,真的一点都不急。 急什么急啊,该是她的抢不走,不该是她的早晚丢,物件都是如此,男人也一样。 她表示自己很佛。 郑爱旗听了这番歪理,虽然很想反驳,但又觉得还真有那么点道理,最后纠结着怒瞪好友一眼,十分恨其不争。 钱宝红说佛就真佛,得知消息后继续该干嘛干嘛,训练吃饭逛供销社屯东西等等自己的事都忙不来,哪还有闲工夫管别的。 反正卫斯年不是把人设崩了么,就看他能不能把剧情也给崩了吧,顺便再考验一下他。 如此,钱宝红不动,郑爱旗气不过去找周青梅替好友撕了一回,把人说的脸红脖子粗,羞愤尴尬的几乎要就地挖个窟窿钻进去。 赢是赢了,场子也找回来了,过后郑爱旗还和钱宝红邀功,相约要出去搓一顿好的。 只是那次之后,团里不知怎么地突然流传起周青梅和某兵哥是般配一对的流言。 而那位流言中的兵哥正是卫斯年。 这流言出来的莫名其妙,一夜之间都说像卫斯年那样的铁血硬汉,就应该找周青梅这般温柔朴实的姑娘,旁的什么人连日子都不会过,怎么配得上呢。 传成这般,最后众人都要对钱宝红报以同情的目光了,以为她将要被抛弃,甚至已经被抛弃。 郑爱旗懵着脸听到,立马通过郑大姐找人那么一查,差点当场气成河豚。 要说流言从哪里起来的,源头就是她昨天和周青梅撕的那一场。 当时撕就撕了,但也不知道之后那些人怎么说的,别人都以为钱宝红的对象抛弃她转头选了周青梅,所以作为当事人好朋友的郑爱旗同志才那么气愤地去奚落人家,然后流言一夜突起,八卦的火苗烧的轰轰烈烈,最终传成那个样子。 郑爱旗不信这里面没人推动,十分怀疑是小白菜那伙人搞的鬼,气不过还想再去撕她们,被钱宝红拦住让她冷静。 “气大伤身,她们传的再大声,这事儿也好解决,等卫斯年过来一趟,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有些人就是越理她们越没事找事,咱们索性晾着,看看人家还有什么后招。” “真实情况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假的就是假的,传的再火也成不了真。” 起码目前是没可能的,因为事实上卫斯年根本没和剧情中男主那般移情别恋,所以流言也只是流言罢了。 经过钱宝红这么一劝,郑爱旗渐渐冷静下来,深觉有理。 她就是太给那帮人脸了,才让她们有机会搞东搞西的恶心人。 钱宝红安抚住好友,说是那样的说法,但在同事向她问起流言之事时,她也毫不含糊地讲明真相,言明她和对象好的很,传言完全是无中生有。 不信下次等人过来看望她就知道了。 有正主的发声,且她表现的又很是淡定,让大多数人听到后都相信了,流言渐渐被压下去,只还有少数不对付的人等着意图看她笑话。 钱宝红不惧,对于欲言又止想凑上来解释一番的周青梅,她贯彻一直以来忽视的方针,鸟都没鸟。 不管这事是不是女主故意的,反正现在作为她对象的绯闻人物,她就是态度冷着不搭理,也没人能说什么。 不然还让她笑脸相迎么。 第153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7 流言事件后的休息日,卫斯年照例过来找对象出去约会,首选地公园和国营饭店。 出发前,两人站在文工团大门口,钱宝红拉住人开始翻起旧账。 “听说上次周青梅特地来找你说话了?”她斜着眼发问。 卫斯年猛地听到这个名字,棱角分明的脸上一脸莫名,严肃端正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懵。 他下意识反问,“你说谁?”好似不知道那个名字代表的是谁。 钱宝红看着这架势,差点翻个白眼给他,要不是清楚他的直男属性,光是这会儿的反应都要让她误以为他是装出来的,是心虚的表现呢。 “周青梅,上次打着你名头的那个。”她重点提示了一下。 卫斯年更莫名了,凤眼直视过来理所当然道,“哦,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上次过来看你,她突然就走过来跟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弄的好像跟我很熟一样,但我都没与她讲过一句。” 说到这里,卫斯年灵光一闪也反应过来了。 他对象现在这情况八成是吃醋查问的吧,那他得交待明白了,不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点莫名其妙的事就影响了他们的感情。 于是,卫斯年不等钱宝红再多提问就那天所谓的‘相谈甚欢’讲的一清二楚。 他当时可是老老实实呆在老地方等对象来着,是那个什么梅的没眼色扰人清净,不光厚着脸皮凑近还说些有的没的,瞧见他不理她还赖了会儿,最后终于被他的冷脸逼退了。 这本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卫斯年不用一兵一卒击退搭讪的烂桃花,在他看来那都不事儿。 他没骄傲地跟对象邀功,转头就给忘了。 因此现下忽然由对象提起,男人还有点懵,经过提示才恍然发觉是有那么回事儿,然后眉头顿时皱起,神色中闪过一丝厌恶。 钱宝红听他亲口描述的‘见面’过程,以及男人变相的表忠心,心下满意的同时也疑惑周青梅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看起来对人家完全没一点好感的样子,甚至多有嫌恶。 卫斯年表现不错,钱宝红不懂就问,结果得到一个目瞪口呆的答案。 原来上回周青梅把女舍遇袭一事告诉卫斯年了,且还把那晚遭到袭击的宿舍和当事人都抖露的干净,话里话外虽然没说钱宝红什么,但那些打着关心她、为她开解而让人家对象多包容她的言语,怎么听怎么让人感到不舒服。 卫斯年当时没察觉到里头有什么用意,可他又不傻,情知道那些事就是要说也是由他对象宝红同志来告诉他,用不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掺和。 谁知道对方巴巴地跑过来打小报告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因此他就根本没搭理那人,直接把人无视了,反正又不是他的谁,用不着他刻意迁就。 不过等人走后,他琢磨着始终觉得这人疑似心思不纯,小本本上给她记了一笔。 “那人不是个好的,相比起她,我相信的当然是我对象,她敢诋毁我的人,就别怪我不给她好脸。”卫斯年昂首挺胸地说道,声明不是自己没风度,而是对方不值得。 钱宝红眯着眼盯着他看上片刻,看得男人都不好意思端着一张肃穆的脸撇过眼去了,方才扑哧一笑,问他,“你就这么信我?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不定我和副团长……” 提到那个烂人,她有点恶心地说不出来,连假设一下想想都要打寒颤。 “那不可能!”卫斯年突地一声反驳,语气果断又肯定。 钱宝红见他一副绝对相信她的了然模样,心下一动不由意识到一个问题。 关于马建军夜闯女舍的那件事,怕是卫斯年一直清楚前因后果的吧,所以不管周青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暗示挑拨,他因为知道真相,所以始终站在她这一方。 至于卫斯年是如何知道的…… “副团长那晚被我们打了一顿后就没再来过,是不是你帮的忙?”钱宝红试探问道。 就在刚才,从卫斯年的态度和表现,让她不禁联想到什么,趁着当事人就在眼前,索性就直接问了。 卫斯年的凤眼闪了下,垂着眉眼想摇头,但是在钱宝红认真的盯视下最终只好颔首承认。 他还记得从战友那里取的经:谈对象要忠诚可靠,谈对象不能隐瞒欺骗,谈对象不许沾花惹草……不然对象就跑了。 钱宝红同志很好,他不想换别人,也不想她换别人。 所以,卫斯年在宝红同志的追问下,将自己是如何参与收拾马建军的来龙去脉仔细交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宝红静静听着,听他诉说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对她的关心,面上不显,心里却多有触动。 她没想到他会在暗中帮她做了那么多。 马建军在文工团消失,她们都以为是那封举报信起作用了,原来追根究底是卫斯年起的作用。 若不是他出手,估计等马建军养好伤回来,她们宿舍的人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也未可知,毕竟小人难防。 现在不用她多操心,卫斯年就默默帮她收拾了对方。 若不是因为周青梅的关系她问起,他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悄悄护着她,不求回报。 “你真是个大好人。”钱宝红怀着淡淡的感动叹道,给他发张大大的好人卡。 卫斯年抬眼凝视她,强调说,“我不是好人,我是你对象。”以后还是你男人! 钱宝红暂时体会不到他这句话里深层含义,只是因为自己的好人卡没送出去被噎了一下,而有点哭笑不得。 事情解释清楚,误会也解除了。 钱宝红不无想到,当时周青梅若是有意为之,估计连她也没想到,那件事的个中因由早就被卫斯年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说不得比她还要了解事情经过。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未等她升起一些幸灾乐祸之情,解释了一番验明正身的卫斯年开始反过来‘发难’。 他虎着脸责问钱宝红遇到那样的事怎么不跟他说,他要是早知道马建军是那样的人,准会想办法将人提前收拾掉,也不会叫她在那晚受惊吓委屈了。 马建军一个所谓的副团长,对于文工团的人来说犹如天鉴,但在他们这些有军功军衔加身的军官们看来,收拾他跟捏只蚂蚁差不多,只不过蚂蚁稍微大一点,费点功夫就解决了。 所以,宝红同志瞒着他受那些气完全不值当,以后千万别再犯这样的错误,有什么事赶紧告诉他! 卫斯年挺着胸膛居高临下地教训对象,语气从未有过地严厉。 教育到最后,这人还骄傲地展示了他肩头的杠杠星星,表示有能力护好她,顺便拍拍硬邦邦的胳膊,弘二头肌鼓鼓迸发着的都是力量,别说小菜鸡,打倒几个壮汉都不成问题。 钱宝红倒没想到他逮住空子反过来对她上纲上线了,想到刚才的情况,理直气壮地占主导地位的明明是她呀。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现世报来的太快了。 第一次见这男人发脾气,跟来真的似的,被他虎视眈眈地教育着,钱宝红表示也有点发怵怎么办。 老话都说以柔能克刚,钱宝红当即弱下气势,在卫斯年严厉的语气中嘴巴一撇为自己辩解。 “你也说是那种事了,关乎着我的名声清白,我瞒着还来不及,怎么敢往你耳边说,还不是担心你知道后嫌弃我嘛……”说到最后想起那晚的情况,她自己都委屈着呢。 这话一出,卫斯年教育叮嘱的话顿时就停下来了。 钱宝红用余光瞄了瞄,见此仿佛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昭示着某人吓唬对象的阵势正在初步瓦解。 于是她一抹眼睛,再接再厉道,“因为那件事,团里传什么的都有,你要是听到了,谁知道会不会不要我,然后去找别的小妖精了!” “……什么小妖精,绝对没有的事,从瞎想什么。”卫斯年勉强维持着冷酷严厉的架子神情肃穆地申明,目光却直往眼前姑娘身上瞟啊瞟,担心真把人吓哭了。 天地良心,刚才他就只用了平时训兵的十分之一力度都不到,想让对象得个小教训,记得以后有事要想着他,怎么就把事情弄糟了呢。 看来战友的经验也不是全都可取。 钱宝红不知道他的闪神,冷哼着落下最后一道雷。 “怎么没有,团里都说卫斯年战士是铁血硬汉,和温柔如水的周青梅同志才是般配的一对儿,而我这个不会过日子的轻浮女子活该被你抛弃!” “老话讲空穴不来风,你说没有小妖精,那他们为什么传那些话?” “你是怎么背着我招惹人家的,是不是真的移情别恋要和我分了啊!你说!!” 如果前面的话还是有理有据,后头那些娇蛮质问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当然,此为女盆友的专属权利。 这一击力道十足,话落后只听无形中咣当一声响,某人刚扯起来没多久的虎皮就直接碎成了玻璃渣。 到了这时候,卫斯年别说拿架子敲打对象了,在误以为将她吓唬哭了后,还得赶紧想办法把人哄好了,不然哭的他顶不住啊。 所以,一通‘讲道理’过后,卫斯年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跟着钱宝红的思路走了,且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只见他磨蹭着军裤中缝,略显手足无措道,“说、说什么,真没有的事,我是铁血硬汉没错,和别的女同志可没有一毛钱关系,咱不欢喜她们就欢喜你,有小妖精也是你变的!” 钱宝红听到他最后一本正经说的那句话差点保持不住状态笑出声,只好低下头捂脸忍着。 卫斯年看到她肩膀一抖一抖的,以为哭的更厉害了,心口立马翻腾,随着频率抽抽地难受。 下一刻,他干脆把人拉到大树后松松环住,沉声安抚说,“你别听他们乱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好了好了,有问题咱就解决,莫哭了,你哭的我都想哭了。” “噗……” 钱宝红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听到他说自己也想哭后,脑海里闪过那样的画面,当即笑出声来,笑趴在他怀里。 男人心疼自责的表情一僵,大手挑起怀中之人的小下巴,看到的是一张笑颜如花的俏脸,哪有什么预想中的伤心难过,都快笑成小花猫了。 “你装的?”卫斯年保持着那个姿势拉下脸问。 钱宝红觑到他那张看不出表情的冷面,很有危机意识地当然不会承认了。 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示意,刚才是真的伤心枯了,看,有眼泪作证,只是之后见他态度真诚,她又被他哄好了呢,就问他开不开心。 卫斯年:“……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变相的情话一如既往。 其实他怀疑她在耍他,借以逃避刚才来自对象的思想教育,但是他没证据。 然而不管怎么着,这是他的姑娘啊,他除了让着宠着还能怎么办。 眼瞅着男人的眸光渐渐变得灼热莫测,钱宝红意识到后止住笑,干咳两声挣扎着将之推开一步之距。 现在可是在外面,乱发什么情呢,被人看到怎么办。 她可不想被人举报当街耍流氓。 索性卫斯年顺势放开了她,只是神情愈加莫测,他人也冷静了下来,恢复了沉稳如山的军人形象,看不出刚才如同毛头小子一般的无措模样。 以防他回过神学着翻旧账,钱宝红趁机说,“反正咱俩都有点那什么,现在算是扯平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都别提了啊。” 卫斯年看着她的笑脸点头答应,并没有多做计较,只要她高兴就行,至于暗下要怎么清算他自有主张。 钱宝红满意了,认为他们现在是大哥不说二哥,双双放过。 总之揭过一茬,他们该按照之前的安排,接下来要去公园啦,但是刚回到大路上,一个就被另一个拉着往回走。 钱宝红一脸茫然地被卫斯年拖进文工团大门,不清楚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有人乱传流言吗,我带你进去走一圈。”卫斯年的打算和钱宝红的不谋而合。 只不过钱宝红私以为刚才在大门口拉拉扯扯亲亲密密的一幕就够让人瞧明白的了。 但显而易见,卫斯年觉得那力度还不够,他们就手拉手去转转,叫人都看看谁和谁才是般配的一对儿。 对象是他谈的,温不温柔、会不会过日子他自己有体会,哪里用得着旁人说三道四。 “行叭。”钱宝红乖巧点头。 于是乎,接下来两人开始了文工团半日游,由钱宝红同志做向导,带着卫斯年战士在文工团各处逛逛看看,遇到人了就呵呵笑着打声招呼,顺带正式介绍一下,默默宣示主权。 等到一圈下来,他们遇到的人没有一百也得五十,关于钱宝红和她对象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消息,借着众人之口迅速传开,彻底压下前几日那些残留的流言蜚语。 卫斯年满意了。 钱宝红开心了。 目的达成,这对儿留下一地羡慕嫉妒恨的玻璃渣,相携成双地出来先到国营饭店吃饭,等饱食一顿才转道去逛公园,看花看草看山看水,好不乐哉。 逛着逛着,钱宝红免不得又被卫斯年拐去了部队。 在那间已经有些熟悉的单间里,钱宝红如同上回那样给他洗了身衣裳、打扫了一遍卫生,期间挤在小卫生间一起劳动时,男人突然压过来亲了一口,说是作为惩罚。 钱宝红这才明白人家早就回过神了,他根本没被她糊弄,只不过是陪着她闹罢了。 然后结果是,她初吻没了。 “你竟然搞偷袭!”钱宝红推开男人的大头,捂着嘴巴愤愤不平。 卫斯年眉开眼笑,俯首下来又亲了亲她的手背,胸腔震动着低笑道,“这次没偷袭。” “臭流氓!”钱宝红脸红着啐他一口,身子往下一缩从那臂弯里钻出来,突地跑了。 下一刻,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从小卫生间里传出来,好在他没追出来。 钱宝红开门出去,站在楼道里拍拍脸颊,迎着穿堂风很快恢复了冷静,然后神态自然地回去高声提出告辞。 卫斯年从卫生间里出来,手上还拿着打着泡沫的解放鞋,让她等上一会儿,他马上就刷好了,稍后带她去吃部队食堂。 钱宝红很想拒绝的,但还是没忍住吃肉的诱惑。 最后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她矜持地点头答应了,决定赏他个面子。 卫斯年成功把人挽留下来,立马动作麻利地刷完鞋子带对象出门,免得小姑娘急起来真给跑了。 这次为了安抚对象,卫斯年特别大方,打饭时全照她的爱好来,只要是她想吃的就给打,有他兜底,完全不怕多。 好在钱宝红的理智还在,又不是浪费粮食的,以两人的口味拿够了他们的饭菜就适当罢手。 照例,钱宝红先用完了自己的那份‘猫食’,然后看卫斯年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等待的空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瞅瞅正在吃饭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问,之前才说过要揭过那一茬,现在她问起和那事相关的,不是竟等着让对方翻起旧账嘛。 万一他又要再亲她肿么办。 卫斯年快速解决着桌上剩下的饭菜,余光瞥了瞥对象迟疑踌躇的神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等到全部用光,男人一抹嘴巴,朝自家姑娘挑眉努努下巴,表示有话就讲。 钱宝红搓搓手,掩着嘴悄声问,“那个马建军,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卫斯年左右望了望,和钱宝红一样将上半身倾斜过来,两人头对头低声交谈。 而后钱宝红从他口里得知,马建军在革命委里走一遭,经人特意照顾之下,他以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全被查出来了,且审讯中不小心被打断了命根子,最后定罪撤职下狱一系列操作下去,就等哪天良辰吉日秘密处决。 钱宝红惊呼,“这么快?”要是这样,文工团里那些受害的姑娘一早举报不就行了。 她看看面前的男人,知道关键是有他在,不然那封举报信没等传上去就被马建军的人拦截了。 卫斯年点头,马建军那事情节严重,一旦传开了,影响太过恶劣。 抹黑组织形象的人,组织上决不轻饶。 “他老婆家里不是很有背景吗,没给你造成麻烦吧?”钱宝红还记得马建军是怎么仗着岳家势力狐假虎威的,不由担心地追问。 卫斯年舒展了眉眼,伸手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食指尖,只道没什么,那些人不足为虑,对方忙着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不长眼地惹到他身上,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事背后有他的手笔。 对此,钱宝红伸出大拇指,表示你牛。 “你今天好像很活泼啊。”男人得到赞扬,眼神流转着忽而感叹道。 钱宝红神色一怔,下意识回想今天的行为举动,发现还真是这样,的确如他说的‘活泼’一些,情绪起伏也剧烈一点,搞得他们真跟谈对象的情侣一样。 打情骂俏,嬉笑怒骂…… 回忆了一番,钱宝红忍不住脸红,那还是平时冷静淡然的自己吗,怎么感觉跟个陷入热恋的小姑娘似的,这不科学啊。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接下来她也没心思多呆了,很快告辞回去。 等到她懊恼反省了一路回到文工团后,当晚她家亲戚来访,钱宝红方才知道原因所在。 这该死的大姨妈! 第154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8 宽敞的训练室里,伴随着留声机放出的革命歌曲,姑娘们踩着节拍依次变换着肢体动作。 直到一支曲子放完,排练老师满意了,这一天的训练任务才算完满完成。 其他人陆续三五成群地结伴离开,钱宝红因为有两个动作感觉做的不顺畅,所以就留下加了会儿班。 没练熟练的不只她一个,大家就相互参照着纠正姿势。 等她们差不多达到老师要求的程度,正在准备最后练两遍巩固一下就去食堂时,因为肚子饿而提前去吃饭的郑爱旗蹬蹬跑回来,在门口探头探脑,朝钱宝红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钱宝红擦着汗过去问她有什么事,被其拉到门外小声道,“你对象过来看你了,就在大门外大树下站着呢。” “那我去换下衣裳……”钱宝红应了一声作势要往更衣房走。 郑爱旗扯了她一把,示意自己还没说完呢。 “你动作快点啊,我刚才见周青梅那妮子朝门口去了,不定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这番话让钱宝红的身形顿了顿,随后点着头加快了脚步,进入更衣房不过两三分钟就换好衣裳出来了。 郑爱旗这会儿已经离开,看来是特意过来通知好朋友的。 钱宝红目前也暂时顾不上她,转头径直去大门口的方向,脑海里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或者在那一路上都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想起。 文工团的大门就在那里,待她走近时,远远望见门外那棵熟悉的大树下站着身姿笔挺的卫斯年,而正在他跟前低头温柔说着话的人确是周青梅无疑。 钱宝红瞧见两人站在一起,身形一滞放轻了脚步,特意避着视角悄悄朝大门口移动,最后藏在墙边,借着大铁门的遮挡悄默默探听。 虽然这样做略显得猥琐,但她倒想听听周青梅会说些什么。 暖风徐徐吹拂,将周青梅温声软语的内容传递过来,清晰地传进躲在墙后的人耳朵里。 “卫战士,副团长那事我知道是你好心帮忙,现在麻烦解决,我、我也没甚好东西感谢你,现在想请你吃顿饭以表心意……” 钱宝红:“???” 钱宝红听的糊里糊涂,疑惑不已。 话说周青梅是怎么知道副团长的事是卫斯年出的手,而且听她那意思,怎么好似卫斯年是专门为了她才出手的?搞笑嘛不是。 要不是之前两人已经沟通过前因后果,顺带解除了误会,这会子她听到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说不定就真的要误会了。 钱宝红暗嗤着腹诽,那边周青梅的话被卫斯年厉声打算。 “这位女同志,你说的那什么副团长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而且作为有对象的人,跟你去吃饭不妥当,请女同志保持距离!”卫斯年态度冰冷,死不承认外加警告,完后往一侧退两步,以行动明确‘保持距离’的宗旨。 周青梅有没有被噎到不知道,钱宝红却是真的被这段回应的话愉悦到了。 正高兴着,周青梅的话再次柔柔响起。 “卫战士,我知道,我懂的,咱不明说,我就想请你吃饭表示一下。钱干事,钱干事都能和副团长处的不错,还热心地去过他办公室帮忙,肯定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点事儿她不会介意的。” 钱宝红:……不,我介意。 而且这话里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像是夸她的呀。 “我介意!请女同志离我远点,别让我对象看到误会。”卫斯年朗声叱道,转身就走。 他决定不在门口等了,直接进去找人吧,反正上回把文工团里逛了个遍,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钱宝红听到朝这边来的脚步声,赶紧闪身出来,准备来个偶遇。 周青梅还在那里追着解释说钱干事最近因为之前副团长的事心情不好,再加上忙着训练,怕是空不出时间等等,细声细气的没有一句不好的话,却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然后没等她说完,三人迎头碰上了。 “……” 呵呵哒,就问你尴尬不尴尬。 看到钱宝红,卫斯年禁不住神色一重,倒是后面跟上来的周青梅脸上如常,照旧温温柔柔,笑容和煦,只是适时止住了话头。 “宝红同志,国营饭店今天新进来一批鸭子,我们一起去尝尝吧。”卫斯年在周青梅再说什么引人误会的话之前,首先和对象道明了来意。 钱宝红点头应下,没有如他担忧的那般乱吃飞醋责怪他,而是转头看向周青梅,平静一笑地说道,“周干事,不好意思啊,我对象脾气不怎么好,你知道当兵的一般都这样,还请你不要介意哈,以后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可以啦,以防你再受他的冷脸。” 这通话说的十分谦虚,然而卫斯年就是给力地站在她身旁力挺,点头附和着表示没错,就是这样。 周青梅见此捂嘴笑了,“你们感情真好,真令人羡慕。” 钱宝红保持微笑,而卫斯年则觉得这位女同志终于说了句人话。 “那你们去国营饭店吧,我到食堂吃,咱们食堂的饭菜也不错,顶饱又实惠,有机会的话,钱干事可以带卫战士多尝尝。”周青梅温柔笑道,挥手大方地告辞,临走还不忘建议一番。 等人走后,卫斯年默默出声,“你们食堂那水平要是也算不错,那我们部队食堂就都是美味佳肴,国营饭店里头全是山珍海味!”没见识真可怕。 钱宝红:“人家那是朴实俭省会过日子懂不懂?” 小说女主的最大闪光点呢,合着搁卫斯年眼里就是瞎? 那他这家伙是真的崩怀了啊,连天命女主表现出的重要美德都看不到了呢。 “不懂。”卫斯年毫不犹豫地摇头,然后疑惑不解地发问,“有能力吃上好的,做什么要去吃孬的,亏待的都是自己个儿,是不是傻?” 钱宝红:“……” “她过的简朴那是因为她没条件,咱们有条件就吃好的,走,吃鸭子去,晚了就没了。”卫斯年理直气壮地作下总结,然后不再磨蹭墨迹,拉上钱宝红就走。 想到老鸭汤、鸭血粉丝汤、炖鸭面、烤板鸭、鸭头鸭脖卤鸭腿……等一系列好吃的,钱宝红也顾不上鸡毛小事了,赶忙催促着快点快点。 有肥鸭子等着,谁还想去吃食堂的窝窝头咸菜汤啊,又不是傻! 这回天还早,电车没下班,他们为了赶在国营饭店关门前吃一顿,直接花俩钱坐电车过去了。 上车后,卫斯年护着钱宝红找到位置,然后瞅着她突然来了句,“你就没啥想问的?” 钱宝红大概猜到那么一点他的意思,但她眼珠儿咕噜转了下,摇摇头。 卫斯年等上片刻,见她真没什么要问的,也没像上次那样吃醋翻旧账,不禁抿了抿薄唇,转而再次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钱宝红:“???” 钱宝红:“!!!” 原来他发现了啊,知道她在墙后偷听他们说话! 钱宝红震惊了一下,随即又坦然了,发现就发现嘛,又没有咋地,她不是很识趣地没上去打扰么。 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不然把人惹毛了可不好。 “我这不是相信你吗,顺便想看看她要跟你讲什么。”钱宝红半真半假地回道。 卫斯年因为这句话神情明显好转,但紧跟着又听小姑娘小嘴叭叭着问他对于美人送抱有何感受,要不要发表一番感想啥的。 “……” 卫斯年黑着脸不回答,独自冷战五秒钟,然后说要是宝红同志同意让他抱着再亲一次,他就知道是什么感受了,就问她愿不愿意吧。 这下换成钱宝红黑线。 我可去你的吧,信了你的邪。 两人在车厢角落里暗自你来我往地斗嘴打闹一通,齐齐将周青梅其人当成小插曲抛之脑后。 等稍后到达国营饭店,老鸭汤和烧鸭饭端上桌,吃得特别满足的他们更是将周青梅遗忘到天边去了,谁还知道那是谁啊。 最后,钱宝红瘪着肚子进去,撑着肚子出来,觉得这一趟真是值了! 这年代也不是没有好的,起码草籽虫子喂大的肥鸭子是真的香呀。 卫斯年看她喜欢,本想说下次还带她来吃,但是像这样的机会不多,还是来了再说吧。 吃饱喝足,钱宝红溜溜达达地跟着他走回去,顺便路上消消食,直至再次回到文工团大门前,失去作用的卫斯年就被麻溜地踢了。 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 亲亲免谈! 最后卫斯年低笑着离开,而钱宝红则提着手上打包的卤鸭掌晃回宿舍,一开门就直面三双打量又八卦的眼睛。 一片灼灼目光下,她莫名其妙地摸摸头,抬抬手示意,“那什么,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国营饭店的卤鸭掌,可以当夜宵。”所以别这样盯着她了。 郑爱旗欢呼一声,三两步蹿上来接过油纸包,拆开和另外两人愉快地分而食之。 但是吃的还占不住她的嘴巴,就见她一面啃着鸭掌一面还盯着她问,“宝红,周青梅是不是又截你的胡了?你对象啥反应,过没过关,没让那妮子占便宜吧?” “你怎么知道的?”钱宝红整理着东西不答反问。 本是奇怪的问问,却引得那三人噫地一声转弯抹角的长叹,齐齐抛过来一个‘你真傻’的眼神。 “有人看到了呀,大家现在估计都知道了。” “周青梅以为她自己做的悄悄摸摸,可是团里多少眼睛啊,能瞒得过谁。” “就是就是,没想到她这样的人!” 没等钱宝红说啥,三人就开始为她鸣不平了,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去和人家开撕的样子。 钱宝红:“……还好吧。” 郑爱旗顿时摇头啧啧道,“你这傻姑娘。”然后油手就想往她头上摸,被钱宝红立马躲了。 “她表现的可圈可点,真要找什么出轨之处,你们想想能找出来吗?”钱宝红躲过‘咸猪手’后提示道。 三人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如此。 “所以……”钱宝红摊摊手,“即便咱们察觉出来她做的说的有点不对劲,但找不到明显的证据啊,而且也只是女人能瞧出女人的不对,对于那些男人来说,她表现的可比咱们好多了,又温柔又朴实,会过日子的贤妻良母好人选。” 就像前世一样,女人擅于鉴婊,而男人则善于欣赏……婊。 郑爱旗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品味一下不得不承认,这道理确实如此。 “所以就放着她在那儿蹦跶?”郑爱旗不甘愿道。 徐干事插上一嘴,“咱刚才不是还说她今天做那事被传开了吗,等大家都瞧明白了,她肯定得不了好。” “关键,还是在男人身上。”许干事悄悄来了句,一针见血。 郑爱旗一听立即拍巴掌,赞同道,“对,卫战士是个好同志,绝对不会被那些痴心妄想的小妖精勾去的,只要他不愿意,周青梅小动作再多都白搭!” 三人说到这里又高高兴兴起来,对卫斯年给与了高度肯定,毕竟对方来看望钱宝红时的态度在那儿搁着,做不了假。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钱宝红神来一笔。 然后她就被郑爱旗追赶着说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一顿讨打。 待到几人消停下来,卤鸭掌也被她们吃光光了,意犹未尽地决定等明儿个也去国营饭店开开荤,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肥鸭子吃。 郑爱旗是有这个能力的,而徐、许两位舍友惯爱攒工资,偶尔去一次也应付的下来。 钱宝红当然也举手参与,和卫斯年是一种吃法,同舍友一起又是另一种吃法了,哪种都阔以。 等到第二天,还没等来国营饭店之行,倒是先等来了徐干事昨晚的‘预言’。 周青梅一夜之间在团里火了,声名狼藉贞洁牌坊倒下来的那种,比钱宝红上次被误传的那回还要严重。 毕竟大家又不是没有眼睛,昨天后晌那事儿都瞧的清楚,分明是周干事看上钱干事对象了,想偷偷套近乎挖墙脚,结果不但没成功,还被钱干事当场抓个正着,真是不知羞耻。 这事儿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迅速席卷文工团上下。 有明晃晃的证人在,当事人连辩白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能眼看着传言一发不可收拾,一夜之间流言四起,一天之内越传越盛。 直到惊动了团领导。 第155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19 之前周青梅向卫斯年透露过钱宝红最近很忙,没有空闲什么的,其实她那话不假,近来文工团的确挺忙的。 主要是因为团里将来迎来一场外出巡游的慰问演出,准备的节目一定得提前排演好了。 表演组的姑娘们恨不得晚上不睡觉地练,只希望能让排练老师看中她们的努力和功底,以便顺利被选进慰问演出的队伍里。 毕竟平时大家都在文工团周围打转,最多把京都有些地方逛逛,去外边的机会不多,如果可以跟着慰问团队出去,不仅能够攒功劳,还可以顺便见见世面,最少起码能见识下祖国其他地方不同的风景。 对于年轻的姑娘们来说,这是难得的好事,所以大家都争着抢着去,挤破脑袋想被选中。 钱宝红也挺有兴趣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出过京都,最远不过是去部队。 如果能有机会去外地看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且据说这次巡演顺利的话,回来后会给演出队员记功的。 文工团不像军中其他关键性部门,钱宝红要是想和卫斯年一样频繁攒军功晋升什么的,是基本不可能的,平时不发生什么大事,她们这些‘娇花’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也怪不得大家这次那么重视,都跟闻到腥味儿的猫似的纷纷想凑一脚。 钱宝红得知消息后,也是这些猫儿中的一只。 因此在大家憋着劲儿争抢名额的时候,她同样不甘落后,训练课上努力表现自己,下课后加班练习,顺便还试图和排练老师打好关系。 与此同时,她们宿舍四人一起组成了奋发图强小组,争取都能进名单。 除了自身勤奋刻苦训练,钱宝红还悄悄给排练老师送了些‘土特产’,让对方空闲的时候给奋发图强小组开开小灶,最好指导点独家经验秘籍,提高她们的业务水平。 就在大家或加倍训练或另寻门路或暗中较劲时,慰问演出小队的选拔时间定下了。 奋发图强小组的四人都报了名,而且不但她们,可以说团里所有表演组的姑娘们都报名了,就看最后花落谁家。 当关于周青梅的流言蜚语在团里传遍的时候,其实选拔即将开始,众人都忙的分身乏术,基本顾不上传什么八卦绯闻,但谁让那消息和中心人物太过反差呢,叫大家听了惊掉一地下巴,因而就跟水滴落尽油锅一般吱啦一声被点燃了。 周青梅平时表现的太好了,几乎没什么可让人指摘的地方,因此流言出来时大家的反应才那么大,很不可置信一般,每一个听到的人都纷纷朝周围朋友求证。 有明晃晃的证人在,那有鼻子有眼的描述令他们惊愕、确定、相信,向更多人八卦诉说。 然后流言就借此呼啦一下传开,最终传到团长耳朵里。 慰问演出在即,团长觉得这时候传出不好的流言实在太打击文工团的颜面了,于是他就行动了,准备亲自指导一下团里工作。 钱宝红并不知道长久不在团里露面的团长‘出山’了,按照进度和舍友们一起参加了团里的选拔赛。 待她刚从选拔的房间里出来,身上那种被一排几个老师盯着表演才艺的紧张感还未散去,门口就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团长有请。 钱宝红:“???”团长找她做什么。 实话讲,从那次剧目本子事件过后,她就没再团长家凑过。 知道他那条途径走不通,她也就不想再浪费自己辛苦种出的粮食,没指望再和那对夫妻有什么交集。 然而现在团长有请? 多想无益,不如去瞧瞧团长想做什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钱宝红叫上好朋友郑爱旗陪同她一块去,前来通知她的那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由此,钱宝红猜测团长找她应该不是想占便宜,而是真有事要说。 在团里这么久,她还真没听过人家好这一口,倒是听过对方爱做官,一门心思想往上爬,所以文工团里才基本见不到他来,都忙着研究官路去了,哪里还有时间管旁的,不是还要几个副团长的么。 是的,文工团的副团长不少,之前的马建军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最恶劣的那个,他倒台后,其他副团长倒是都安分守己兢兢业业起来,暂时让团里营造出一片祥和气氛。 但是沸沸扬扬不成样子的风言风语打破了平静,还引来了团长的注意,所以副团长们对此也是好气啊,忙了一阵白费功夫了,不给罪魁祸首一个教训心气出不来。 是以,当团长想出手解决流言一事时,周青梅这次也被叫过去了。 钱宝红和郑爱旗走到半路碰到她,再看看她们走的方向,稍微想一想差不多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周青梅脸色憔悴,精气神和前几天好似天差地别,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想必身在流言蜚语中,她的感受肯定不是很好。 但这跟钱宝红没甚关系,即便流言里的当事人也算她一个,事情却不是她引起的。 真正的行动人是周青梅,不是她。 不管里面存不存在故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承担结果,无论这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 心思电转间,周青梅看到她们时眼睛亮了下,打起精神朝她们温柔地打招呼。 “钱干事,郑干事,你们也来了?”话落后欲言又止的像是有话要说。 钱宝红本着同事面子上过得去的原则,回应着向她点头致意,然后转过去继续跟着带路的人往前走,态度冷冷淡淡的明显没有多聊的打算。 郑爱旗冷哼了一声,瞧不上周青梅那恶心人的温柔笑容,跟带个面具似的让人膈应,怎么看怎么厌烦。 她本想张口怼上几句,随即想起之前好友说的话,有些人就是越给脸子越起劲,无视晾着他们才会叫人更难受,想到此顿时就没了怼人的兴趣,干脆直视前方老实走路,只当没看见旁边有人。 “我们去的这是团长办公室?”钱宝红这时侧身贴近悄声问。 原主以前没来过团长办公室,但她上次试图走团长家路子时不仅打听了团长家的地址,连同他的办公室位置也打听到了,私下去踩过点,现在走着走着就认出来了。 郑爱旗跟着郑大姐来过这边,对这里比她熟悉,钱宝红就小声问一问。 “我看看,确实是去团长办公室的道。”郑爱旗伸着脖子观望一下四周后点头确认。 虽然她十分奇怪一贯当幕后隐形人的团长怎么舍得露面了,但因为有对方的人在带路,她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给好友使了个待会儿见机行事的眼色。 这么一来,钱宝红则更加确定了刚才的猜测。 团长叫她们过去,说的事怕是和之前团里的流言有关吧。 卫斯年他们部队还讲究不能让宵小之辈抹黑形象呢,想来文工团也是如此,而团长现在作为团里的一把手,要是这事一个处理不好,被当成把柄被人攻歼了,估计他一把手的位置也坐不牢了。 毕竟他早前才得罪了人老领导,往更高处爬是不可能了,当务之急是抓住当下的位子不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这些是钱宝红联想前后推测出来的,心里千思百转,面上不动声色地和其他人一块走着。 快到目的地前,一直被忽视在一旁的周青梅忽然走过来,视线胶着在钱宝红身上。 钱宝红从刚才就察觉到这人对她‘欲语还休’的眼神了,一副明显有话讲却又不说的样子,是想让她看见然后主动提吗? 可惜她并不是团里那些大小伙子,木有怜香惜玉为柔美人解忧解难的属性啊。 所以,钱宝红即便看到对方的异样了,也没有预想中的关心询问什么的。 然后直至快到地方了,周青梅终于忍不住自个儿凑上来了。 钱宝红恰好侧侧头,算是给个反应,示意她有话就讲,没看都正忙着么。 郑爱旗转头过来目光瞥了瞥,和钱宝红对视一眼,其实心里皆疑惑都到这个时候了,周青梅还什么好说的。 周青梅迎着两人的视线,好似误解了她们的态度,从她明显高兴起来的神色就能看出。 这让钱宝红她们更奇怪了。 “钱干事,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周青梅终于吐露含在喉咙口一路的话,下面的内容自然就跟着顺畅地表达出来。 钱宝红支着耳朵听,等到得知对方的意思后不禁挑起眉头,显得意外又诧异。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那天的情况向大家讲个清楚明白,帮你澄清一下流言?”她直视着周青梅问的,心里其实不知道是该判断这人太天真还是心机深沉了。 也许是周青梅不知道她当时在墙后听了个全程,所以这会儿才会毫无顾忌地还期望着让她帮忙破局。 也或许是周青梅知道,但她就是温温柔柔地过来请帮忙了。 若是原主那等脸面薄的,说不定依不过作为同事的情面,会以德报怨地帮上一把。 但恕钱宝红没这个意思。 周青梅那方点头,柔和地将其中的关系摆明,然后讲道这是最轻松的解决流言的办法,而且对于钱干事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声明几句话罢了,不费什么力气。 “好!这主意不错。”突然一个男声赞同道,团长穿着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用一种‘还算识相’的目光打量着周青梅。 想必他刚才是听到后者说的那些话了,觉得那样做既省事儿又能尽快解决问题,十分简单方便。 钱宝红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牌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团长办公室门口了。 下一刻,团长问钱宝红,“钱干事,你觉得怎么样?” 第156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0 “你觉得怎么样?” 问句的语气十分笃定,就像是问话的人笃定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而周青梅见此如同放下了几天来经受流言之苦的疲惫和烦恼,重新温柔一笑,展露出自身独特的气质。 可惜钱宝红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不怎样,只是还没出声回答,陪同过来的郑爱旗先对此炸了。 “不怎么样!咱宝红同志才不干!” “明明是周青梅犯的错,干什么还要让钱宝红同志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团长你这样帮着罪魁祸首到底是几个意思,阿姨在家知道吗?” “……” 郑爱旗柳眉倒竖着将一通问题噼里啪啦砸下来,讲到最后顺带着将那一幕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挖墙脚画面描述出来,同时捎上了从钱宝红那里打探到真实对话,全被她抖露个干净,跟亲眼看到似的,距离真相不差多少。 在场众人听得反应不一,哪个想插句嘴都插不进去,就听她在那儿叭叭叭地把团长等人意图掩盖住的里子面子一把扯下来。 期间,团长不是不想阻止郑爱旗继续说下去。 但看后者那架势估计轻易拦不住,而且两家住一栋楼本就认识,要是他在这里动这丫头一根汗毛,过后她八成能直接捅到家中长辈和他媳妇那里去,叫他不得安生。 听听死丫头那话,要是他真敢借用了现成的便宜法子解决问题,不就代表了他跟那叫什么周青梅的女同志有首尾粘连了吗,要是家里母老虎知道了能有他的好? 团长心想又不是没有其它选项,徒惹一身骚实在划不来。 放弃了自认为简单又方便的好主意,团长索性也不拦着郑爱旗了,正好想听听她嘴里哪个版本的真相是怎样的。 于是乎等周青梅暗自着急地遥遥望过来,眼神无比期待着他站出来主持公道时,团长跟眼瞎了一样看不见,反而把郑爱旗说的个中因由前因后果听了个全程。 完后,团长琢磨过来,合着刚才提出好主意的女同志是想要挖同事的对象,不仅被当场逮住还叫其他人瞧见,所以团里才传的到处都是,影响他们文工团的形象,罪魁祸首就是她。 死丫头倒是提醒对了一点。 既然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真相了,那他要是按照之前的‘好主意’解决问题,不就是相当于包庇了坏人吗,别人会怎么看他?绝对不行。 “团长……”周青梅抬步上前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被直接摆手打断了。 团长现在没功夫应付她,先问在场带路的那个助手,能不能找到当时见证大门口那一幕的证人过来,干脆共同对证一番,以示他作为团长不偏不倚的作风。 等到助手按照吩咐下去找人,周青梅白着脸要说什么,然而又被团长忽视过去。 后者直接带着几人进办公室,不能一直干站着不是。 办公室的秘书给她们上了茶水,钱宝红刚坐下没尝上两口,行动迅速的助手就回来了,同时带着一个团里的男干事。 对方就是当日看到周青梅接近卫斯年那一幕的证人,且他看见的还不止一次,在团长问起时和郑爱旗一样全秃噜出来了,没给周青梅留一点情面。 周青梅这下真坐不住了,指着男干事道出一件辛密,“我没有,你说谎!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拒绝和你谈对象,所以你现在才这样诬赖我?” 钱宝红等人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一时间都支棱起了耳朵。 郑爱旗更是眼睛发亮,一副寻到八卦味道的兴奋模样,边翘腿喝茶边听着,就差端盘瓜子儿磕牙了。 周青梅责问的话落后,男干事当即也不客气地撇着嘴嗤她,“你没答应我还庆幸呢,不然娶回家了能得好?什么宜家宜室会过日子,呸,都是假的!” 周青梅被他说的脸色泛青,团长适时咳了咳,示意男干事赶紧说正事,别浪费时间。 接下来是男干事的主场。 与刚才郑爱旗不忿出头时一样,温柔的周青梅毫无插嘴的余地,只能白着脸听男干事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强调。 “我是找过周干事告白过,但那是我眼瞎,现在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跟她没关系也没矛盾,做甚诬赖她,又不是吃饱撑的。” “刚刚讲的那都是我亲眼所见,当时还是因为关注她才发现的,正好叫我看清她的真面目。” “……如果我有一句是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男干事信誓旦旦地说完并发下毒誓,十分具有信服力,而周青梅的温柔在此面前就没什么影响力度了。 而且在男人的话和女人的话之间,身为大男人的团长当然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所以毒誓一出,这件事基本在他那里有了盖棺定论的结果。 周青梅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眼看着男干事咄咄逼人,团长坐视不管,而郑爱旗冷眼旁观地看笑话,都不可能帮她,所以她望了一圈后,目光又落在钱宝红身上。 “钱干事,你知道的,那真是个误会!请帮我说句话吧。”周青梅哽咽着请求。 钱宝红:“……” 干嘛盯着她不放,难道以为她是在场所有人中的软柿子,可着最好欺负? 本来她作为流言事件的‘得利者’就不好随便发言,因此她刚才全程保持了沉默,就等着看会出怎样的结果,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周青梅竟然还不放过她,让人有些烦。 谁知,团长此时也来凑热闹,临到结尾不忘向钱宝红这个当事人问意见,以示公正民主。 “钱干事,你有什么想法?”团长一副正派干部的样子问道。 钱宝红若是没经历过之前的剧目本子一事,此刻估计八成会认为这是个好干部好公仆,但事实上呢……唉,不提也罢。 胡思乱想的刹那,两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旁观的郑爱旗以及助手等人也纷纷看过来。 在此情况下,钱宝红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就不合适了。 “我的想法是谁做的事谁承担,按照规矩章程来办。”问她有个毛用。 钱宝红径直无视了周青梅的请求,只回答了团长的问话。 团长听了觉得她这样说的没错,就和他们往常开会时发言一样假大空,套路熟悉的让他都忍不住点头赞同。 所以钱宝红发过言后,团长就大发慈悲地放过她了,对于怎样处理流言事件其实已经有了谱。 周青梅见钱宝红没帮她说好话,而看团长的样子,事情怕是已经无可挽回了,不禁失望地盯了一眼,被郑爱旗看到狠狠瞪回去。 郑爱旗表面上差点撸袖子,实际上心里正幸灾乐祸地直乐呵。 哎哟,这小白菜终于敢呲牙了,看把她吓得哟,多喝杯茶压压惊。 话说团长办公室的茶叶就是和她们的不一样,香着嘞。 到此,她们过来的任务完成,团长很快就放钱宝红和郑爱旗两人回去,而周青梅则被他留下训斥,顺便做做检讨工作。 等到钱宝红回到团里,慰问演出的选拔都要结束了。 幸好她们是参加选拔后才被叫走的,不然很有可能因为去对证那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而错失机会,那样才真让人恶心呢。 选拔的名单没多久就出来了,钱宝红宿舍四人入围,衬得上功夫不负有心人。 团里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要榜上有名的都开始为出行做准备了。 然后郑爱旗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周青梅本来是可以入选进去的,毕竟对方是业余班的佼佼者,被选拔老师看中不是问题。 但因为流言事件的处分,她被踢出这次慰问演出的队伍,不光没了攒功劳看风景的机会,还得留在团里上思想教育课,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郑爱旗和两位舍友为此在寝室里鼓掌道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钱宝红摇摇头,继续收拾着出去要带的东西,看起来倒是比她们淡定多了。 不过这一次也多亏郑爱旗帮忙,不然还不知道团长会不会听了周青梅的‘好主意’,让她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什么的。 真那么做,她可要被呕的不轻。 钱宝红看着在宿舍里欢乐搞怪的郑爱旗,考虑着准备怎么感谢她,不能让人家白出力。 最后仔细思量过后,她将那几本束之高阁的剧目本子找出来,当做补的生日礼物,私下里全送给了郑爱旗。 郑爱旗翻了翻内容,看出是好东西,本来推辞不要,但钱宝红是这样对她说的。 “你不是一直都想调换个别的岗位吗?这些给你,趁着现在咱们还有时间排练,你拿上去找郑大姐帮你运作……” 郑爱旗本就一直想调离,只是没找到机会也没什么大功劳,好去处轮不上她。 现在钱宝红送上排演本子,再加上这次慰问演出顺利的话,两下一攒功,等回来再通过家里帮把手,估计就能调换到合适的岗位了。 而有功绩开路,再加上些人脉关系,怎么也比慢慢寻摸的强。 这年头工作岗位就那么些,狼多肉少,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遇到不喜欢的想调换个合适的都很难,需要关系、背景、运气等等因素,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是不成的。 不然郑爱旗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留在文工团里消磨光阴了。 比如卫斯年之前说过要帮钱宝红寻个别的岗位,但也是一直没寻到什么好位置,再加上他时不时需要出任务,那件事一直搁置着。 现在钱宝红把助力送到郑爱旗跟前,不管结果行不行,但后者听她那么一讲后明显是心动了。 “你真送我了?”郑爱旗惊喜地问。 钱宝红点点头,本子塞给她摆手示意拿去,临了不忘提醒小心别被人昧了功劳。 郑爱旗承下好友的心意,欢喜地抱着本子细看,听此头也不抬地不以为然道,“我让我姑姑帮忙,有她看着,谁敢昧下我的功劳?就是不知道老师们看不看得中……” 后面的话嘀咕着没让钱宝红听见。 第157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1 郑爱旗拿到剧目本子,趁着出演队伍的排练尚未结束迅速行动起来。 揪着尾巴梢的空档,她立马通过姑姑郑大姐将东西送了上去,然后捉急地等待着结果。 与钱宝红当时人单力薄容易被人看低霸占功劳不一样,郑大姐在文工团这么多年,如果连小侄女递上的本子都能让人抢了,那她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郑爱旗这回顺利多了,剧目本子报给团里没两天就传来好消息。 那些好剧本差不多均被采用了,老师们打算在出发前简单排练一下,等到路上的时候再安排姑娘们熟练的时间,到时去了地方部队直接演出就可以了。 因为这件事,团里领导给郑爱旗记上一功,而团长夫人这回可不敢再随便顶替她的功劳。 毕竟是认识的人,和团中无人撑腰的小透明不一样,一旦真闹起来,两家人估计不是交恶就是结仇了,多划不来,除非她不想在文工团家属楼里住了。 团长夫人没有那么蠢,相反她很聪明,精确领会欺软怕硬的道理。 因此,郑爱旗有家中长辈关系撑着,最终不出意外地将该有的功劳拿到手。 按说这是一件应当庆祝的喜事,但由于之后还想凭此调岗,现在不宜声张,所以郑爱旗过后并没有在班里或宿舍提及这件事,连两个舍友都瞒着没让她们知道,只私下请钱宝红去家中做客。 因为排练新节目十分忙碌,钱宝红推了邀请,表示没有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要不是你把本子给我了,我上哪儿捞这一功,要我说那功劳合该是你的,现在你让与我,我得好好谢你才行。”郑爱旗特别感激地说道。 钱宝红摇头不赞同这话,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然她也不会把本子藏到现在了。 而且当礼物送出去的东西,不论之后是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有怎样的造化,都和她再没有关系。 即便是好朋友,有些话听听也就可以了,不必当真。 由于新节目的原因,慰问队伍出发前演出小队确实挺忙的,几乎脚不沾地的在排练,所以郑爱旗虽然有心想请好友回家吃顿饭感谢一番,但奈何实在没时间,最后只好将家里给她准备的好吃好喝的分钱宝红一半,外出时可以带在路上吃用。 钱宝红这个没推辞,高高兴兴地接下了,拿出一小部分打包进行李,其余大多都屯进了小空间。 随着慰问队伍出发的时间临近,随行人员都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 钱宝红还在想着走前得瞅个时间把消息告诉卫斯年,免得之后他来找不到她,再被别的小妖精钻了空子。 不过没等她去部队找人,卫斯年的信先寄过来了。 信上写道他有个紧急任务要做,时间太紧没来得及亲自过来和她告别,只能写信交待一下,让钱宝红见不着他不要着急,有什么事等他回来解决等等。 余下大半张信纸写满了殷殷叮嘱,看得钱宝红不知不觉中露出笑容。 既然人都不在京都了,那她也没有再去部队找人的必要。 不过人家都特地写信告知了,那她也回一封说一下自己即将去外地慰问演出的事情吧,若是到时他先回来了,看到就可以知道她的去向了。 于是,钱宝红打算给卫斯年回一封信,留到他回来的时候看。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写信,也是第一次写这玩意。 毕竟后世大多都是用邮件和通信软件,很少有用信纸传递什么,而来到这么久,除了卫斯年偶尔给她寄一封过来,她却一封还没回过,也没给别人写过。 因而,刚开始写她还有点麻爪,不知道要怎么起笔,还有什么格式之类的,看着别人的信不觉得,自己真写起来就感觉到难了。 好在有卫斯年的范例在,钱宝红索性直接拿他的当模板,简单写成一封回信送去部队。 送信是她抽空亲自去的,部队门口的警卫虽然已经认识她了,但因为没有卫斯年陪同,人家并不能放她进去。 本来她打算把信交给警卫,让对方替她送进去就回去好了。 不过幸好在门口遇到了熟人,是上次在卫斯年宿舍喝酒吃饭的两个兵哥,看到她认出来后和警卫打了招呼,帮忙捎她进去。 等钱宝红找到卫斯年的小房间时,他隔壁的战友突然探出头来敬了个礼,对方同样也是当时一起喝酒的人。 “这是卫兄弟房间的钥匙,他说要是看见你过来了就给你拿着。有时间可以来收拾收拾,免得房间落了灰没人气儿。”后面那句是黝黑兵哥自己加的。 说着,就见他递过来一根皮绳,上面串着只铜钥匙。 钱宝红道过谢,拿着钥匙开了卫斯年的房门,本来她还想着把信纸从门缝里塞进去了事,现在能打开门就干脆给他放在里面的桌子上吧。 不过来都来了,她趁着机会将干净整洁的房间又打扫了一遍,开开窗通通风,顺便检查一下水龙头什么的,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关好门窗离开。 帮卫斯年看顾房子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两个之后都不在,说不定到时谁先回来呢。 这件事过后不到三天,文工团的慰问队伍出发时间终于来到。 钱宝红和郑爱旗以及另外两个舍友提着整理出来的一包行李,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起坐上从部队借调的军用大篷车,一群小姑娘连带包裹挤在一块摇摇晃晃地被带离出京都城。 刚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很新奇,一个个都凑到车门口扒着边缘往外瞧,见到青山绿水都惊呼感叹一番,直到累了才停下来。 外面的风景和城里的确很不一样,但看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慰问队伍到达的第一个地点是距离京都不远的一个地方部队,入住、演出、联谊等事项按照计划依次进行下来,众人虽然疲累,但因为离得近,高着的兴头倒还好好保持着,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激情无限,争取将最好的节目、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军民子弟兵,以期达到完整传递组织思想精神的美好目的。 钱宝红作为换了后世芯儿的人,说实话并不能深切体会到这种感情,但体会不了不代表不尊重。 她尊重着在这个年代里保持着热血赤诚的可爱人们。 之后的时间里,京都城越来越远,地方部队走过一个又一个,随着旅途的奔波,劳累疲乏逐渐袭来,慰问队伍起初的高兴劲头已经被消耗殆尽,大家脸上均是染上了风霜之色。 累是很累的,不然上头也不会以完成任务就记功作为奖励了。 但是身体累的同时,他们心灵上却是无比满足的。 每当他们开始一场演出,看到台下那些观看节目的军民子弟兵,被一群可爱的人殷殷望着,让对方接收到来自组织的慰问、鼓励和激励,同时领会到党的方针、政策和任务,他们就圆满了。 这就是他们慰问团的使命! 就这样,队伍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辗转在各处一线部队,去表演节目、传达红色思想和鼓励军兵,任务强度不是一般,但大家没有一个人叫苦,面上都很积极,即便再苦再累,只要一上台就立马精神起来。 钱宝红没有思想高尚到体会个中深意,但身为慰问演出的一员,她既然出来了就有责任把事情做成做好,勉力跟上大家的脚步,而不是拖后腿。 好在得益于之前刻苦的训练,对于这样的程度,她尚且还能应付,不至于临场退缩半途而废。 后面身体渐渐适应了,钱宝红甚至还有闲心去收集各地的特产囤货。 他们虽然每到一个地点都忙着排练、演出等等,空闲的时间极少,但也不是没有休息的日子的,当一场演出圆满完成时,大家会有一天的时间歇息,或待着休整一番,或结伴出去逛逛,而钱宝红差不多都是后者。 她出去的时候一般都会找机会买些物品,然后悄无声息地藏进小空间,慢慢地在里面屯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吃喝玩用的东西。 虽说在此期间花钱如流水,攒的票也用的差不多,但手上有粮,心头不慌啊。 瞧着空间仓库里满满堆着的物资,钱宝红就是开心,觉得以后的世界有保障,特别有安全感。 钱票都是浮云,千金难买她乐意。 一块的人不是没有发现她一出去就总想往供销社国营商店那些地方跑的,但看着每次回来她都没买什么东西,也都没怀疑什么。 甚至以为她是带的钱票不够,还想借她来着。 钱宝红当然是谢绝了人家的好意。 她之前为了这一趟,特地又去偷渡了几回空间粮食卖,攒下的钱票足有厚厚几沓,即便到处买买买,以这年头的购买力也够她一路花用的了,所以借是不可能借的。 随后她收敛了些,只买那些实用的东西屯,购买的速度顿时慢下来,能做到近乎天衣无缝无人察觉的地步。 只是这是个物资缺乏的年代,外面吃的喝的用的等等都不丰富,其实想屯也买不了太多,因为很多东西都是特供特卖的,计划经济,计划供给。 钱宝红对此是很服的,不服不行。 毕竟对于某些眼馋的东西,她拿着钱票想买也买不来。 比如友谊商店特供专供的好茶好酒好油好布等上等货,甚至还有古董玉石,人家只卖给外国人和高官之类的顶层人士,普通人进去逛一圈都得看售货员脸色。 钱宝红也去过一次,被人鄙视了一番,见满目都是好东西,而自己却一个都没资格买,后面就轻易也不进那种地方了。 除此之外,在钱票的开路下,一般能弄到的东西是没多大问题的,最终大都被她拿到手。 这般跟着慰问团队在外头一圈收集下来,钱宝红累并快乐着,感觉自己都成长了不少。 等到队伍开始回程时,她还有点意犹未尽来着。 第158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2 慰问队伍夏末走的,在外面转过一圈,回来时已是深冬。 寒冬腊月,即将过年了。 演出小队圆满完成任务,回归时得到团里众人的热烈欢迎,甚至上头还派了领导过来会见了他们,给与每个人口头上的肯定,以及奖金上的实质鼓励。 与此同时,走前承诺的记功一事也在队伍回来后兑现了,令大家欢喜不已。 钱宝红对于领导言语上的称赞鼓励什么的没感觉,但人家发下的奖金和票证一类真诚不做作的实惠,她却是拿的十分开心。 花销了一路,这下干瘪的荷包正好填补上一些了。 在众人都在为此热闹兴奋之际,郑爱旗凭借着最近两次的功劳,还有以前积攒的努力,通过郑大姐托关系暗暗使劲。 等到团里渐渐消停下来恢复平静,她那里调换工作的事也有了眉目。 “宝红,我的调令下来了,月底就换地方啦!”郑爱旗这天跑过来告诉钱宝红好消息。 钱宝红立马鼓掌道贺,“不错不错,终于叫你如愿了。” 郑爱旗开心地笑着,看上去对将要调去的那个新岗位挺满意的,喜形于色不要太明显。 高兴了一阵,这位终于意识到小伙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她可不能太过头刺激人家了。 “那个,还要多谢你之前的帮忙。”郑爱旗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谢。 钱宝红摆手说不用,之前她都道过谢了,还送了不少东西,早就两清了,有什么好处也是他们家里努力的结果,不用谢来谢去。 但郑爱旗记着钱宝红的这份帮衬和真心,想着临走前得反过来帮好友一把,不说像她一样调去合适的地方,在团里动一动位置还是能盘算得起来的。 不过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在没确定成之前,郑爱旗没准备多讲。 钱宝红不知道她的打算,为她即将调岗的事高兴之余,问起她调去哪儿了,得知是体制内的另一个部门,跟财政那一块挂上点钩,是个好去处,起码环境和待遇都比文工团强的多。 “那挺好的。”钱宝红放心道。 实话说不是不羡慕的,但个人有个人的际遇和缘法,她也看得开,不必因此而产生嫉妒什么的情绪。 等到稍后郑大姐过来找她,透露说会帮她转正且这是她小侄女的心意时,钱宝红就更没有嫉妒之类的了,只觉得原主这个好朋友结交的不赖,她猜测着剧情中后期若不是对方调走,郑大姐也因事提前办理退休,原主估计不会结局那么惨。 说来郑爱旗将要调岗离开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消息灵通的人得知后,盯上她空出的位置的有那么一两个,都在暗暗为之使力想占住这个坑,毕竟团里正式的编制可是有定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了一个才会有一个空出来。 而现在,这不就是预备干事们一直期待的机会么。 可惜她们即便想尽办法挤破了脑袋最终也没抢过,被正主内部运作一番留给了‘自己人’好朋友。 于是刚回来没几天,郑爱旗调任他处、钱宝红转为正式干部等一系列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完成,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禁咂舌。 直到这时候,同宿舍的两个舍友才知道另外两人最近都在忙着什么,不免同样惊叹她们也瞒的太严实了吧。 不管别人说什么酸的甜的坏的,等郑爱旗包袱款款地调离后,钱宝红是正式当上四个口袋的干部了,待到再把粮食关系一转,户口也随之落到实处,才叫她彻底放下心来。 除了这些关键性的,她还因此得了一天的假,正好和休息日连起来能有个小假期。 趁着放假的功夫,钱宝红终于可以腾出时间做点别的,比方去卫斯年那里看看他回来没有。 她还记得离开京都前,对方给了她钥匙,并且拜托她照顾一下屋子,这次过去瞧瞧,人还没回的话,她就趁机把他房间打扫打扫。 想到就做,钱宝红当即挎上新发的军用帆布小包,装上几样吃食,出门坐电车直接朝部队方向而去。 她到的时候,部队门口的警卫仍旧拦了下,当报上卫斯年的名字后,对方让她等着,然后派人进去查探核实。 这次运气不好,没和上回一样碰巧遇上同卫斯年相熟的战友。 不过很快里面就有人跑出来了。 来人是一个脸上被晒的黑红黑红的小兵,年纪看上去不大,人瞧着倒是格外有精神,让人看了心情就不错。 “嫂子,你咋来了!”年轻小兵跑上来就满脸兴奋地问道,不等人回答,他又紧接着庆幸,“幸好我回来帮老大拿东西,不然不得让嫂子在这里干等着了。” 钱宝红不认识他,但不妨碍她知道对方是卫斯年手底下的兵,且认识她,这就够了。 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问,“你们老大已经回来了?” 卫斯年回来了?怎么没给她递信儿呢。 以往那家伙不是恨不得天天往她那里跑的吗,最近她是忙的抽不开身,但也没见他有去找过,甚至连信儿都不递一个,是发生了什么吗? 钱宝红心里奇怪,面上不露声色地向年轻小兵打探情况。 小兵年纪轻心思浅,而且钱宝红这个嫂子在他眼里那就不是外人,所以被问时吱吱唔唔的没多掩饰几下,就将他们老大意图瞒着的消息倒了个干净。 “老大早前就回来了,出任务中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养着呢。”刚才还兴奋的不行的人耷拉着肩膀回道。 钱宝红顿时紧张,问他严不严重,人还好吧,胳膊腿儿还全着吗之类的关心话。 年轻小兵瞧出她关心他们老大,立马又高兴了起来,回说不是多严重,但也伤的不轻,断了一只胳膊,伤了一条腿,好在都能治得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钱宝红听了方才将将放了点心,拍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口,觉得刚才那会儿都快吓死了。 人还在,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大不了残废了她养着他。 想到这里,钱宝红就忍不住要跟着一起去医院看看了,小兵说的再好,也得她亲眼见到人没事才行。 年轻小兵没拒绝她同行,甚至高兴她能想着去看望他们受伤的老大,于是又返回去拿上一些东西后就把人捎带上了。 他这次回来是帮忙拿暖水壶的,医院里的热水壶不保温,另外还有一些换洗的衣裳以及洗漱用品等等。 “你是他的警卫员?”钱宝红坐上车后问起。 小兵笑容青涩地连连点头,说是他们老大这次回来立了大功,已经升到副团级别,有资格配备警卫员了,正好他又受了伤,于是就将他提拔到身边先照顾着点。 钱宝红自愧弗如,本来出去溜一圈回来记了功升了职,她还以为自己够牛了,结果卫斯年才是人生赢家。 论晋升速度,谁比得过他。 不过这种事也羡慕不来,毕竟人家也是拿命拼出来的,不含一点水分实打实的功勋,只会令人敬佩仰望。 钱宝红很是佩服,觉得作为对象,一会儿见到人得好好关怀一下大英雄。 不过…… “他知道我也回来了吧,为什么瞒着我受伤这件事?” 她可记得走之前特地留了封信的,不信卫斯年回来后不注意着文工团的消息,想来已经知道她回京都的事了,却一点没把他自己的信儿透给她。 在这一点上,钱宝红是有些生气的,同时心里还担心着他的伤势。 只见小兵挠着头回道,“老大怕你知道了担心呗,不让给你递信儿,也不叫咱们去跟你说,准备养好了再去看你。” 钱宝红又感动又好气,合着这回她要是不来,或者不是碰巧发现了,他们还准备一直将她瞒下去是吧? “那你刚才怎么愿意说了?”忍不住,她随口怼上一句。 小兵嘿嘿笑答,“是嫂子你问的,不是我说的,到时候老大追究起来,嫂子可要给我作证啊。” 钱宝红:“……” 原以为是个黑脸小白,结果里面是黑芝麻馅的,看走眼了。 绿色小吉普在宽敞的道路上飞驰而过,军区医院的大门转眼可见,说着话的时间,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钱宝红下车时看小兵拿的零碎东西多,本来还想帮忙拎上点,但是被后者婉拒,然后就见他手脚麻利地全挂在身上,走在前头带路领她进去。 快到病房门口时,人形挂件小兵后退一步,示意大嫂先行,想给他们老大一个惊喜。 钱宝红见到他这一连串的操作,觉得这也是个人才啊,机灵又上道,怪不得能被卫斯年挑中当他的警卫小弟。 她感叹着点点头,顺势走在前头,三两步来到前面的病房门口,抬手都准备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了,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伤的这样重,喝些鸡汤吧,我亲手煮的,你闻闻,味道香着呢……” “哎哟,人家姑娘特地来看你,还送鸡汤,你这小子怎么不识好歹?” “对象可不是这么处的,小姑娘得哄着来,不然把人家冷落跑了,小子你就喝不成鸡汤咯。” “……” 随着那女声的话落,里面劝说声不断,就是没听到卫斯年讲了什么。 而其中的女声很是熟悉,轻易就叫钱宝红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清秀温柔的脸。 不是周青梅还能是谁! 钱宝红脚步停滞,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 第159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3 病房内的劝说打趣还在继续,钱宝红站在门外渐渐失去表情。 “嫂子怎么不走了?快进吧,老大就在里面。”小兵从后面赶上来奇怪问道。 钱宝红冷着脸让开位置,小兵以为这是让他来开门,作势就要上前去推,却被前者拦住,示意他支耳朵注意听。 病房门板并不隔音,房间内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门外。 女人的宽慰关怀、老人的好心调和等等,让钱宝红面无表情神色难辨,更让年轻小兵无端讪讪,莫名地就心虚的不得了。 “出去!”卫斯年的呵斥在这时候终于响起。 然而里面的人貌似并不畏怯于他这个伤号,平常极具威势的一声厉喝在这会儿并不起作用,非但没把人赶走,还叫几个‘看不过去’的老人家更来劲了。 “嘿,我说你小子够了啊,哪有这样对姑娘家说话的?” “脾气太臭可讨不到对象,还好你这对象脾气好,不然谁受得了你。” “差不多就行了,小情侣闹别扭也不是这个闹法,真把人赶跑了谁给你煮鸡汤喝,过后你又得急,年轻人就是不稳重。” 一阵讨伐批评后,卫斯年反驳的声音紧跟着传出。 “她不是我什么人,根本没关系,无事献殷勤,居心不良!”他冰冷的强调因为伤势而显得有气无力。 几个劝说者没信,认为是小两口闹脾气的关系,所以小伙子才嘴硬不承认,还为难人家小姑娘,他们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以卫斯年的性子,说话别人不听,他最多重复一遍申明,再多还不听就不会搭理了,才叫几位‘好心’的好事者闹腾的那么起兴,一伙人简直要不劝和眼前这对儿小对象重归于好就不罢休的样子。 殊不知人家真不是对象关系。 小兵在外面听的都快尴尬死了,偷瞧着他们大嫂越来越冷的脸色,为了老大着想,他赶忙推开门进去,打断里面越说越离谱的谈话。 这次,钱宝红没有阻拦。 门开了后,她就站在门槛外冷眼看着病房内的情况,而里面的诸位也随着病房门的敞开瞧见了门口的来人。 “老大你看谁来了,嫂子,快点进来啊。”小兵高声的一喊打破了那一瞬间的平静,然后让气氛更诡异了。 嫂子…… 刚才还致力于让两个闹别扭小情侣重归于好的劝说者琢磨着这个词,再看人家小伙子立马坐起身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合着他们是真的误会了啊。 这下尴尬了。 因为察觉出其中的意思,感到尴尬,一时间几位老爷子纷纷闭口不言,只眼神飘来飘去,总忍不住往正主身上瞟。 总算实现了卫斯年想让他们安静闭嘴、少管闲事的想法。 不过卫斯年现下也顾不上因为几位是老革命而迁就什么了,全部心力都移到了从门前走进来的钱宝红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惊喜地脱口问道,而后反应过来当即看向殷勤干活的小兵。 小兵挠头嘿嘿一笑,“老大,是嫂子自己发现的,可不是我告诉她的啊。”摆脱了漏嘴的嫌疑,他又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嘟囔一句,“再说别的无关人都来了,为啥嫂子不能来。”说完继续捯饬着手上的零碎活计,好似一点没注意到某个无关之人被他这样当场落了脸面。 即便如此,一旁提着鸡汤罐子被晾在那儿的周青梅也没敢呛声,只是看见钱宝红出现后,顿时低下头让开了位置。 两人交错而过,连句招呼都没打,好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无形的交锋,让病房内刚才还在起哄撮合的几位老人家缩着脖子更不敢出声了。 这边钱宝红撇过周青梅,来到病床前,迎着卫斯年紧紧望过来的目光点点头,说道,“刚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怎么样,严不严重?” 问着这话,她的视线从上到下将其查看过一遍,确如小兵所说,对方看着受伤不算严重,就是右胳膊上正打着石膏,应该是折了,而右腿上也裹着白纱布,想必也伤到了,除此之外,其他都还好。 卫斯年瞧出她情绪不对,当即摇头说没事,养养就好,让对象不用担心。 亲眼确定他人真没危险,钱宝红心里的担忧才算放下,只是余光瞥到床尾站着的人时,关心掩去,她的脸色又冰冷下来。 “来的太急,没带什么汤汤水水的,看来是我这个对象做的还不够格。”她垂下眼突然反讽道。 心里不舒坦,想说什么就说了。 她倒是想知礼识情地顾及着场合,但谁又顾及她了。 小兵这时急切地插嘴为老大解释,“没事儿,嫂子你知道的,老大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这几天碰都没碰过,连病号饭里的骨头汤都是让我帮忙喝了的。” 话里意思就是他们老大对大嫂再是真心不过,那些旁的献殷勤的人别说接近了,就连送来的汤汤水水,老大都没沾过一点。 总之,他们老大特别清白! 实际上小兵暗下很是懊恼,他不就是离开一会儿回去拿点东西嘛,怎么就叫外人找来闯进病房里了呢,还正好叫大嫂看见,果断误会了吧。 钱宝红听了他的帮口,抬眼看向卫斯年。 对方的目光从她进来后就一直凝在她身上,不像是背着她与旁的清纯小白菜勾勾搭搭的模样。 “对,我不喜欢那些东西。”卫斯年确认般笃定点头,完全忘记之前他们还特地跑去国营饭店喝过老鸭汤、炖鸡汤、鸽子汤等等。 完后他还怕钱宝红不信,指着房间里其他几个床位上的人说,“你瞧刚才我一直在拒绝来着,不信你问问他们。” 钱宝红顺着目光去看,几位老战士在卫斯年比之刚刚狠厉许多的眼神下连连附和。 哎哟,小兔崽子还威胁起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了,态度也和刚才面对送鸡汤的姑娘时天差地别,看来现在这个真是正主了。 既然是他们起哄搞的乌龙,现在当然也得他们来证明了。 老革命们这般一想就没了梗脖子的心气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让干嘛就干嘛,让说啥就说啥,主要是眼看着快把人惹毛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呐。 “卫小子,这是哪个啊,小姑娘长的真水灵。”老人家打着马虎眼笑哈哈岔开话题,默默揭过乌龙那一茬。 他们识趣了,卫斯年也不会不给面子,正好将钱宝红介绍给他们。 “这是钱宝红同志,我们正在谈对象。” 随着卫斯年的介绍,钱宝红脸色稍缓,顺着他的意思同几位老人家问候致意,令一群闲着没事儿干的老革命顿时又振奋起来。 “好好好,俩孩子都挺俊,瞧着就般配,养眼!” “我说卫小子挺能耐啊,原来还藏着个这么水灵的小媳妇,咋不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说一声嘞。” “就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多少算你半个长辈吧,结果谈了对象还被你瞒在鼓里。” “……” 老人家脸皮厚,脾气又跟小孩儿似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在撮合卫斯年和别的小姑娘成双成对好好过日子别矫情什么的,现在就对着钱宝红两个连夸带说、唱念做打地翻出花儿。 等他们稀罕过一阵终于消停了,钱宝红方才转过身继续看向卫斯年。 两人对视霎那,她定定地看着他问,“受伤了,为什么不递信儿告诉我?” 小兵一听这熟悉的问话立时停住了动作,暗搓搓地瞄向老大,觉得大嫂肯定生气了,不然咋把在车上问过的问题又拿出问了呢,明显是想听老大亲口告诉她啊。 卫斯年虽然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情,但他能察觉到对象不开心不高兴了,所以当然得老实交代才行。 “我就想着你出去一趟回来肯定累的慌,想让你多休息休息,不用还要为我的伤势担心费力,打算等养好伤就去看你……”他的解释和小兵之前说的差不多。 钱宝红也没质疑这说法,只是因为被瞒着而被别人捷足先登而心下不痛快。 视线转向站在床尾装透明人的女主,她再次发问,“那她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军区医院,她一个文工团的预备小干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如何知道卫斯年受伤住在这间病房的……一连串的问题充斥在钱宝红的脑海。 比起她这个正牌对象,人家做的似乎还要多还要贴切,这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对此,卫斯年的解释是他也不知道哇。 谁知道这位女同志怎么就缠上他了,又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然趁他受伤住院就找过来了,还正巧被对象碰到,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要不是警卫员不在身边,而同病房的几位老首长又瞎掺和着起哄,他早就把人赶走了好吧。 卫斯年边撇清关系边觑着钱宝红的反应,心里后悔刚才没不顾劝阻撵走人。 钱宝红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面上冷静的看不出来到底信了没有。 “钱干事,你误会了,我和卫战士真的没什么,就是听说他受伤了过来瞧瞧。”周青梅这时突然出声。 刚才她一直被晾在一边,现在终于找打机会插话进来,于是赶忙紧接着卫斯年的话作证,不过如果她脸上的神情不是那么温柔羞涩就好了,让人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还不如不讲。 在场的男人们是听不出来其中的别有意味的,但别忘了还有一个钱宝红。 钱宝红再次升起那种怪怪的感觉,不清楚对方是真的在向她解释,还是故意炫耀着挑拨离间。 但无论是什么意思也没关系,不管实情到底如何,起码她不会在外人面前搞内讧,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况且卫斯年当面表明了态度,钱宝红暂时不想跟他计较,矛头先转向赖着不走的周青梅。 “周青梅同志,谢谢你来瞧我对象,现在我到了就不用麻烦你了,请回去吧。”她话说的直白,就防止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青梅温柔一笑,连说不麻烦不麻烦,看样子是还想再待一会儿。 “这里有我和警卫员就够了,我记得你不是还要上思想教育课的吗,快回去忙吧。”钱宝红话里就差点明要赶人了。 周青梅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转眼望向卫斯年。 卫斯年全部注意力都在钱宝红身上,余光都不分她丝毫,比之刚才还要忽视这个人,还是经钱宝红提醒,他才发现周青梅的视线,然后立时冷面寒霜地叱道,“你看我做甚,我刚才就说让你走你非赖着不走,还叫老前辈们误会帮你说话,现在还想怎么着!” 周青梅面露难堪,想说什么又在冰冷的目光下无法反驳,由不得转向其他人那里。 几位病床上的革命老前辈被她盈盈看过去时,立马避开望天望地望窗外,就是不看她,更别提帮忙说和了。 刚才那是误会导致的乌龙,现在正主在此,他们还帮着说好话算怎么回事。 拆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 何况小姑娘家家,本以为是个好的,谁想竟是打算挖人墙角,忒地心思不存,这种人他们老人家可不喜欢。 无人帮衬,周青梅尴尬地笑不起来了,而钱宝红又紧迫着开口。 “周青梅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离开吧。 后面那句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潜在的意思在场的都听的出来。 被人这样驱赶着,周青梅即便脸皮再厚,她也待不下去了,只好在大家或冷眼旁观或诧异唏嘘的目光中告辞,匆匆离去。 等她走后,钱宝红脸色平静地去把病房门关上了,回头看着卫斯年目光凉凉。 卫斯年…… 卫斯年感觉自己身上莫名也有点凉,紧紧望着对象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希望得到一些提点,他好反省一下错误啊。 “那个”小兵适时出声解围,指着床尾被周青梅留下的鸡汤罐子问要怎么处理。 他很机灵地没在这个问题上询问老大的意见,而是直接向大嫂打报告。 但是钱宝红正因此不爽呢,干脆把皮球踢给罪魁祸首,冷声道,“问你家老大,东西是人家特地送给他的。” 小兵无法,小眼神看向卫斯年,暗中不忘使着眼色。 卫斯年不用他支招就摆手让扔掉,一副十分冷酷无情无义的样子。 “呵。”钱宝红嗤笑一声,“毕竟是别人的心意,扔了干嘛,多浪费啊。”要不是控制着情绪,她此刻必定会好好阴阳怪气一回。 “那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全照你的意思来。”卫斯年已经察觉出她在生气了,立马顺毛捋。 小兵默默伸出大拇指,心道他们老大也不是不会哄人小姑娘嘛,关键是看对方是谁。 人对了,那感觉就对了,人不对,他就整一个大冰坨子、冷面煞神。 另外几位老前辈也看出这情况来了,暗地里啧啧感叹不已,全都悄默默地支棱起耳朵瞟着视线偷看,想瞧瞧这一出真正的小情侣闹别扭。 他们一不出声,就显得病房内的气氛更静更僵。 眼看着卫斯年都要紧张的手无足措,准备不管错在哪儿先道歉认错吧,钱宝红恰时瞥了他一眼开口,“既然是人家特意准备的鸡汤,看刚才前辈们很喜欢的样子,那就给几位老爷子分一分喝了吧。” 革命老爷子们:“……”误会啊闺女! “哎!”小兵得了指示当即高声应下,行动迅速地抱着鸡汤罐子去给老爷子们一人倒上一碗,倒到最后差不多就分光光了,没给他老大留上一点。 这种汤,老大还是不要喝了吧,不然嫂子肯定翻脸。 瞧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鸡汤分完,房间里飘起一片鸡香味,老爷子们互相看看,也不作假,端起碗就喝起来,反正搁着也是浪费不是,与其倒掉还不如进他们老家伙的肚子。 钱宝红扫视一圈,从他们的仪态举止以及卫斯年透露的信息中,她能推测出这群所谓的老前辈应该身份不简单,不知道是不是剧情中女主机缘巧合下结实的大靠山,不然她一个山窝窝里飞出的小麻雀即便攀上了枝头,想变成真凤凰也是不容易的,更何谈结局时的幸福美满。 由于出神思索这个问题,她心里的不舒坦随着当事人的离开倒是减轻了许多,而卫斯年一直有观察着,看见她神情稍缓,立马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力。 “宝红同志,站着累不累?过来这边坐坐。”卫斯年拍着床边位置,并示意小兵赶紧倒两杯茶来。 钱宝红收回思绪,接过小兵手里的暖水瓶帮忙倒了水,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没再冷着脸。 相对而坐,旁边的几个床位的老人家又开始嘀嘀咕咕闲聊着什么,听起来有点吵。 “为什么不住单人病房?”喝着热水,钱宝红随声问起。 她想以卫斯年现在副团长的身份待遇,受伤住单人间应该是可以的。 卫斯年却道医院里的单人病房是有限的,大都尽量紧着给重伤患者使用,像他这样没有生命危险的有个床位就行,不用特地占用组织资源,而且现在这个病房里都是部队大院的熟人,别人想住进来还没机会呢。 就是他没想到一群老头子会那么闲得慌,啥事都想掺和还特别固执己见。 钱宝红垂着眉眼听他絮叨,时不时点下头应和,看似气消了,而气氛也挺融洽,瞧得偷偷看着的老爷子们点头连连。 事实上,钱宝红的确不生气了,但她心里还凉的很,只是没再表现出来罢了。 卫斯年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说到最后他突然牵起她的手认真道,“宝红同志,那个叫什么梅的女同志找过来是我真没想到,过后我会查查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瞒着你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再生我气了,气大伤身。” 钱宝红想抽手却抽不开,听着他的话垂眸不语。 她决定过要付与信任,但一连串的巧合都在不断提醒着她对方的身份。 他是男主啊,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愈是动心,对于这个人,她愈是患得患失的不像是那个冷静理智的自己了。 就像是刚才忍不住冷嘲暗讽耍脾气还赶人的她,让回过神的钱宝红陌生的如同在看另一个人。 钱宝红心底暗嘲,突然很不喜欢这种被感情操控影响的状态,特别是在一些人的腻味下,让她有种想立即从此逃离的冲动。 身随心动,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的人就先猛地站起来,甩开手意图抽身而去。 “怎么了,你去哪儿?”卫斯年忽然空了手,心里也瞬间跟着空荡荡的,几乎本能意识的追问着想把人留住。 刹那间,钱宝红已然回神,反应过来后身形一僵,随后转身欲走。 卫斯年神色大变,再顾不得医嘱之类,动作剧烈地起身往前想把人扑住,却徒劳无功,最后大声呼喊,“你去哪儿,别走,留下跟我说说话,宝红,宝宝……” 钱宝红已经走出两三步之外了,因为最后那个称呼,她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住她的名字,且还是他。 此时,旁边的一群大老爷们已经发现了这边的状况,看得面面相觑,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眨眼就闹僵了嘞? 因为之前搞乌龙的事,这会儿他们也不敢随便多问啥,就使劲给警卫员小兵使眼色。 这死孩子,身上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关键时候赶紧上去想法子拦着啊! 小兵也没想到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刚不是看懵了么,等反应过来立马惊呼着上前,一边扶着老大躺回去,一边拼命眨着眼。 “老大,老大,你赶紧躺好,医生说了不能动哇,动了胳膊腿儿就保不住了呀,你咋不听医生的话呢,哎哟我滴妈,伤口又出血了!” 卫斯年心神不稳之下,看着那道执意离开的背影,得到小兵的暗示后干脆脸面都不要的开始痛苦地呻吟。 “我的腿……我的胳膊……宝宝,我的腿好疼……宝宝……我的胳膊要废了……” 这一幕令一众革命老前辈们目瞪口呆,看得手里的花生瓜子都掉了。 话说前几天动完手术那会儿,也没见这小子吭上一声,这下子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他倒嚎的跟杀了他一样,他们瞧着也真是长见识了。 虽然招数有点那个啥,但确实管用。 在卫斯年的痛吟声中,钱宝红转过身,眼睛早已红了。 卫斯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心里还那么慌,但他清楚地知道一定得把人留下,并且察觉出她对宝宝的称呼有反应,他就不停地叫着宝宝顺带示弱,未受伤的手就那么直直朝她伸着,不捞到人不罢休。 钱宝红返回来,张口欲言,只是没待说什么就被那只手一把抓住,然后狠狠拥进怀里,一下子被抱的死紧,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而小兵被他家老大推到一边,用完就甩,但他一点都计较,反而看着相拥的两人笑的满脸开花。 同时老爷子们也是陆续扶上了自个儿的下巴,觉得年轻人的世界他们是看不懂了,不过大白天的抱啥抱呢,咋不注意场合,羞煞人也。 几位大龄病友纷纷背过脸去,表示啥都没看见。 卫斯年紧抱着钱宝红,头埋在她的肩头声音嗡嗡道,“你别走,咱有话就说清楚,好不好?” “先放开我,你的伤口不是出血了吗?快叫医生过来看看。”钱宝红说着挣了挣没挣脱,反而叫他抱的更紧了。 卫斯年不放,好似丝毫不在意他的伤势如何。 钱宝红转头朝小兵示意,让他去叫医生来,小兵看了看他们老大,哧溜一下开门跑出去了,临走不忘贴心地帮他们把隔床的布帘子拉上。 这下,老爷子们是看不成好戏了,随便人家小两口在里头怎么抱,也碍不着他们啥事儿。 隔开的小片空间里,钱宝红静静地让卫斯年拥抱着,单手放在他黑黝黝的头顶上轻轻抚摸,眼底的神色却变幻莫测,十分复杂。 下一刻,埋肩的男人蓦然抬起头,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其压向自己,在刹那间让唇与唇之间紧紧相贴。 钱宝红惊了下,身形一滞却没有推开,到底顾及着他身上的伤。 卫斯年犹如得到默认,立即得寸进尺,打开齿关攻城略地,最终鼻息交缠,两人都乱了气息。 心,也乱了。 布帘子里空气升温,气氛眼看着愈加火热,帘子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暗含不满的打趣。 “我们医院这里可不是能随便耍流氓的地方,还望同志们克制克制。” 这一声惊醒了沉浸在相濡以沫中的两人,钱宝红趁着卫斯年不备将其推开,自己站起来退后一步抹了抹被亲得红润润的嘴唇,然后不等他说什么就把布帘子拉开了。 外头正站着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正是卫斯年的主治医生,身后带着几个女护士,去叫人的小兵则站在一旁。 刚才出声提醒的正是主治医生,他的话落后,老前辈们当即轰然笑开,为卫斯年两人辩解着说人家那是正经的谈对象,不是耍流氓。 男医生推推眼镜腿,一板一眼地强调,“主席都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 老爷子们笑的更欢了,在一片笑声中,卫斯年那句很快就会结婚的话语被大家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不过人家男医生听见了,所以满意点点头后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始准备给他看伤。 钱宝红不顾卫斯年的眼神,识相地让开位置,方便他们施为。 隔床的布帘子重新被拉上了,这一次卫斯年和医生在里面,而钱宝红站在帘外。 “嫂子,您喝口水。”小兵殷勤地给她重新端杯茶水过来。 钱宝红接过沾了沾唇,感觉到一阵酸麻刺激,想来是刚才对方用力太过,嘴巴已经肿了吧。 这么一来,她想呆也呆不住了。 “我先回去取些东西,之后和你轮换着照顾他。” “好的,好的。” 钱宝红跟小兵商量好,而后又朝老前辈们匆匆打过招呼,很快就低着头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瞧见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周青梅和李大公子两人。 虽然很奇怪这两人怎么又走到了一起,但当时他们在拐角一晃就不见了,钱宝红以为自己眼花也就没有多想。 这边病房,等到卫斯年经过医生检查一遍,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后,帘子又迅速被再次拉开了,只是卫斯年一瞧钱宝红不在,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人呢?!”卫斯年忙不着慌地问。 小兵指了下外面,赶紧讲明钱宝红是回去拿东西去了,还有刚才她的安排也都透露出来,才勉强将就要暴躁起来的人安抚住。 要不是医院资源紧缺,不能随便浪费,医生看那情况在走之前都想给卫斯年来上一针镇定剂,以免他折腾的出了意外。 卫斯年这次没来由的是真的慌了,巴巴地望着门口,不让小兵关门。 “你刚才怎么不开车去送,她一个人来回跑出事了怎么办?”之后等人冷静下来,他开始虎着脸责备警卫员没眼色。 小兵能怎么办,自家老大,当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只道是自己的错,当时忘记这事了。 好在接下来卫斯年一直瘫着张冷面不说话,让小兵松下口气,然后继续跑前跑后地伺候着,顺便将老前辈们也伺候妥当了。 如钱宝红所推测的那样,这些老爷子们的身份确实都不简单,平时出入也是都有资格配备警卫员的,只是他们以往都低调简朴惯了,觉得住在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的完全能应付,因此不让警卫员上来杵着,只关键时候来搭把手就行了。 而卫斯年伤势重一些,胳膊腿不方便,小兵得随身跟着,所以病房内就只有他一个警卫员常在了。 不然当时周青梅根本不可能闯进来,光是一排的警卫员都能让她喝一壶的。 所以等钱宝红提着让国营饭店帮忙炖好的大骨汤回来时,就瞧见病房门口多了一排守门的兵哥哥们,上去就被拦下了。 小兵出来接的她,顺便向她小声解释了一番外面兵哥们的作用和深意。 那意思就是,大嫂你放心吧,看外面那排门神,以后那些打着关心的口号来送汤送水接近他们老大的女人,一个都别想进来。 钱宝红对此笑笑,没发表什么看法。 她在来回这一趟的路上已经好好想过一通,同时也做下了决定,所以再次过来后她的态度已是坦然许多,对待起卫斯年时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卫斯年看见她进来,一直盯着门口的凤眼中乍然泛起亮光,刚才还冷冰冰了无生趣的人顿时鲜活起来。 “你回来了。”平日里气势不凡的人此刻小心翼翼地招呼道。 钱宝红点头,举了举手上的陶罐子,说是给他煮了骨头汤,喝下有助于伤势恢复,另外她还多带了一份病号饭,里面几样小菜都是有益伤患身体的。 罐子盖打开,扑鼻的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引得几位老前辈抽着鼻子直嗅。 虽然香的很馋人,但那是人家小姑娘给对象带的,他们也不好跟一个小子抢东西是吧。 小兵探头一瞧,刚想说老大不喜欢喝这个,不如他帮忙喝掉算了,然后转头就对上卫斯年警惕外加警告的眼神,立刻没了想法。 之后一罐子骨头汤全进了卫斯年的肚子,外加一份病号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钱宝红亲手帮着盛帮着夹的,他来者不拒,给啥吃啥。 最后他果断吃撑了……那当然不可能。 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平时训练任务大饭量也相应很大的男人,这点东西也就叫他吃个七八分饱,正正好。 这是他自己说的,因为等钱宝红喂完他饭菜,为了防止他没吃饱准备再去打一些时,被卫斯年拉住直说吃好了,让她陪她说说话消消食就行。 钱宝红看着他裹着石膏和纱布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消食法。 最终她也没揭穿他的小心思,顺势坐下来陪着他闲聊,剩下的残局由小兵手脚麻利地去收拾。 稍后,门外的警卫员们将老前辈的饭菜送来,其中都有一道大骨汤,等他们开吃,病房里的香味更浓了。 钱宝红和卫斯年两个说着话,交流一下最近的个人情况,却都默契地避开了之前发生的那点事不谈,免得再多生隔阂。 在刚和好的档口,卫斯年不敢轻易触碰雷区,唯恐对象真的因此一走不回头。 虽然他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存在着什么问题,但不妨碍他十分具有危机意识地暂时避过敏感的矛盾点,然后养好伤徐徐图之。 而钱宝红则在深思过后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因为卫斯年现在还有伤在身,她没有表现出来。 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让他老老实实地养好伤,以防留下后患影响他前途。 两人想法不一,却殊途同归,于是关系看上去愈加融洽和谐,直至持续到年后开春。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年过年,卫斯年是在病房里过的,由钱宝红和小兵陪着他,其他人都回家热闹去了,他们就把病房当成家布置,一起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幸福年。 年后病房里的病友们换了一波,大都是部队大院的熟人,平时彼此帮忙互相照应,比其他病房里气氛亲善和睦。 卫斯年也知道了钱宝红转正为正式干部的事,为此后者才能屡次请假出来陪着他。 钱宝红有了正式干部身份,粮食关系也随之落了户,这样就方便调岗去别的地方了,比当时是预备干事时好办不少。 所以当卫斯年得知情况后就开始琢磨起来,打算继续之前的想法,想法子替她找个轻松简便些的工作,让她从文工团那摊子上脱身出来。 那不是个好处所,他从帮忙处理了马建军之后就知道的。 然而做这些的前提是他得先把伤养好,回头再将这次以命拼回的勋功章拿回来,然后厚着脸皮去给自家对象讨好工作去。 他想着等到钱宝红换了合适的岗位,最好是距离他们部队大院近的,到时他们结婚了就方便很多…… 卫斯年一想到这里就心里甜丝丝,比喝了大碗蜜水还要甜蜜舒坦。 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他首先背着钱宝红已经行动起来了,和小兵偷偷商量着什么时候求婚好,不如待他养好伤就提吧,求婚礼物他都想好了,就是这次的勋功章。 那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代表着他一条命。 他在求婚时将勋功章送给钱宝红,就是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上,以后成了夫妻任凭处置,他都没二话。 小兵听了伸大拇指,称赞说还是老大有想法,嫂子一定会感动得答应的。 卫斯年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患难见真情,她都愿意放下文工团的工作来陪他养伤了,肯定也是和他同样的心意吧。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 这就是卫斯年当时的心态,所以在他养伤的最后阶段,趁着伤快养好,他连同小兵一起悄悄筹措一番,准备给心上人来个惊喜。 然而精心准备的惊喜还没弄好,钱宝红倒是先给他一个惊吓。 就在出院那天,等卫斯年齐齐整整地养好伤回到部队后,钱宝红向他提出了分手。 卫斯年听到分手的提议完全是懵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震惊眩晕中,他只听见自己轻声问。 “为什么?” 第160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4 “为什么?” 卫斯年低喃出的心声,让钱宝红不禁垂下了眼睛。 哪有多少为什么,只是…… “我已经好几次看到周青梅和你那么碰巧地在一起,别人也都说过她那样的女人才更适合你,或许你们是真的有缘分,而我才是多余的那个。”说到最后,她侧过脸露出一抹苦笑。 卫斯年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介意着这个事情,不禁难过于她的不信任,同时又为她的真情显露而心生欢喜。 她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吃醋闹分手。 但分手是不可能的,他不允许。 “我不是向你解释过了,那个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次碰上都是巧合……”他的声明还没说完就被钱宝红打断。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钱宝红忍不住地发出一声质问。 略带尖利的声音让两人都沉默了。 相顾无言片刻,钱宝红死死压制着快要脱腔而出的汹涌情绪,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以致太过狼狈连最后的好印象都无,索性转身欲走,打算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卫斯年及时拉住她的手,在后面难过地挽留,“别走。” 他看出她的态度了,已然决心要和他分开,那些争辩证明无论讲多少都不会再让她改变心意,所以他不再反复强调着让她厌烦,只能示之以弱,恳求她能为他停留。 但是钱宝红既然做下了决定,那就不会轻易更改。 “卫斯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她试着挣开卫斯年的钳制,手腕却仍旧牢牢地被他握住不放。 卫斯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语气特别悲伤,他说,“我不需要冷静,我现在就很冷静。” “但我觉得我很需要冷静,而且……分开后,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有缘分。”钱宝红平静下来带着几许嘲讽道。 卫斯年的大手紧了紧,明显是不想也不愿放手,一时间气氛僵滞下来。 几瞬之后,他艰难又期待地开口问,“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你说的,别再反悔。” “我做什么事反悔过?” “那就好。” 轻声交谈过,卫斯年如同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一般,突然被安抚下来,然后留恋地松开了力道。 钱宝红察觉到他的变化,轻轻一挣就让禁锢的手腕得到自由,转身离去时,她的心却好似丢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带着这种灼心的难过,她离开部队回了文工团,决定往后不会再去了。 那个人很好,但是太好了,见多了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再由他左右情绪,像是连自我都没有。 回到文工团,之前因为频繁请假而落下的训练任务立马被她拾起来,整天就是宿舍、食堂和训练室三点一线,连平时常跑的供销社都不去了,国营饭店也没再去吃过。 而卫斯年,不知是出任务还是真的接受了分开,从那天过后再没来过。 两人如同回归到两条平行线,不刻意寻找的话就不会有交集之处。 对于钱宝红来说,没了对象,日子却是还要照常过的,因而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希望在远离了那人后,身体疲惫之余能慢慢找回心灵上的宁静。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那些有心之人看出点情况来。 然后过了没多久,团里就流传起钱宝红被军人对象抛弃的传闻,说她虽然上次好运地捡了郑爱旗同志的漏,当上正式干部,但上天是公平的,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就会从别处报应回来,现在果然没好结果了吧。 钱宝红知道其中有上回同样想争抢转正名额的人借机捣乱,她自己行的端坐的正,自认不会受到流言影响,怕是要让对方的‘心血’白费。 但郑大姐听到后还记着她,本着往日的情分过来看望,帮忙压制了一番流言蜚语。 毕竟钱宝红虽然没了当兵的对象,但身后还有郑大姐站着当靠山,依旧是一般人不敢惹的存在,不会如某些人盼望的那般迅速落魄甚至堕落下去。 “闺女你的颜色越长越比以前还好,这样不是办法,没个主儿在这里早晚要被人惦记上。”郑大姐喝着钱宝红泡的好茶,感叹地跟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钱宝红又上了一盘粽子糖,都是之前慰问演出那趟收集来的,偶尔被她拿来做人情。 没有卫斯年在,她要多为自身的处境考虑良多。 听到郑大姐明显的提示,她让了让粽子糖笑说,“不是还有郑大姐的吗,一般人可不敢打我的主意。” “唉,是这个理儿没错,但要是人家不是一般人呢,而且大姐在团里的时间也不多了,家里小孙子没人哄,我得退休帮儿媳妇带孙子去,到时你可咋办呐。”郑大姐叹息着拍拍钱宝红的肩膀。 钱宝红才知道她的打算,而且恍然记起剧情中郑大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提前退休的,原来是回家哄孙子去了。 对方能在走之前特地过来跟她说一声,并提点一番,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枉她平日里费心结交下的那份情谊。 只是如果郑大姐也不在了,那她以后在团里确实挺危险,毕竟在这里没有靠山保护的美人,就犹如一块肥肉似的,有心的人看中了都想上去咬一口,下场大都不会多好。 想到此处,钱宝红禁不住皱起眉头。 仔细思虑一番,她觉得如果真要这般,还不如趁着现在郑大姐还在的时候,想办法早点从虎狼窝脱身出去。 原主当初是没办法,除了留在文工团没别的去处讨生活,而她如今可不是。 有着正式干部的身份,她完全可以想法子走走关系调岗到别的地方,即使是清水衙门也没关系,只要氛围干净没有乌七八糟的就行。 到时做个小文员小干事什么的,有组织体制庇佑着,她自己也有吃的饿不着,肯定比在文工团里过的好。 钱宝红将这想法透露给郑大姐,对方也觉得这样不错。 郑大姐不用她开口就十分懂道地说会在走之前帮她寻摸寻摸合适的岗位,怎么也得让她调换成功了,不然把她一个人留下也不放心啊。 好歹是护在翅膀下几年的漂亮小姑娘,就和她亲侄女没差多少了。 钱宝红分外感激,临走送上一份上等茶叶以表心意,对方推辞一番收下高高兴兴地走了,保证会尽力给她寻个好去处。 既然下了决定要走,钱宝红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因为事情不会太容易,所以她不会将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郑大姐只是她准备的其中一条路,另外她还找机会给团里比较正派些的领导们各自去送了礼,基本都是找到家里送给女主人或者女领导本人。 为了避嫌惹麻烦,钱宝红尽量没和男的一方多接触。 她算是对文工团里的男人心有抵触了,能不交际就不要交际的好。 但是忙了一阵,东西是送出去不少,靠谱的回应却一点都没有,大都收下礼没个结果。 这些能在文工团站住脚的领导,混到现在这种程度,差不都都是独善其身的行家,即便他们收到了好处,轻易也不会出血撒鹰的,别说是为了她一个小透明费心力了。 好在没等钱宝红再想办法,郑大姐那边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有所小学缺个老师,正巧叫我打听到了,你要愿意去教小孩子,姑就帮你去争取争取。”郑大姐专门趁着钱宝红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跑过来和她悄悄透露。 当老师是不错,但这年头不比后世,老师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等到特殊时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当成阶级敌人打倒了。 因此,钱宝红虽然很心动,但还有些犹豫。 她先试探着问了问,“是教多大的孩子,属于哪一块的?” 关键是后面那个问题,要是那学校背靠的大山强硬,到时老师们有庇佑也不会受多大影响,但要是普通的小学校,一旦出事的话,老师八成是要被舍弃掉的。 “是一所小学,教一年级数学的老教师退休了,人家孩子有更好的前程,这不位置就空出来了嘛,单位属性你放心,没跑出体制,学校是挂在部队下面的,待遇比咱文工团还好点。”郑大姐积极地解释,最后还说要不是她侄女现在已经在调换的新岗位上站住了脚跟,不适合再换来换去了,她还巴不得让侄女去顶这个老师的工作呢。 学校挂靠在部队下面这点钱宝红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到那十年动荡时期,部队大概是被波及到最少的清净之地了,能在它的庇护下当老师教教书也不错。 而且教的年级不高,只是一年级的数学而已,她这点水平还是有的。 于是,钱宝红就谢过郑大姐,然后点头应下了,随即关心起刚才对方提到的郑爱旗。 自从郑爱旗离开文工团去别的地方上班,她们已经很少有时间见面了,毕竟大家都在忙着生活,不特意找时间的话几乎都遇不到。 郑大姐说起侄女是一脸的骄傲得意,讲道是郑爱旗在新岗位上混的不错,不光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成了优秀提拔的备选干部,还找了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正在谈对象,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没多久两家就要谈婚论嫁了。 “那挺好,到时别忘跟我说一声,婚礼我肯定是要参加的。”钱宝红为原主的这位好朋友感到高兴。 郑大姐朗声应着,脸上的笑容很是耀眼,嘴里却谦虚地嫌弃道,“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当初给她介绍阳刚的男子汉她不喜欢,现下倒瞧上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不然像卫小子那样的俊才,当初咱可舍不得给你介绍,肯定必先让我侄女去试试的。” 至于人家看不看得上她侄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提到卫斯年,郑大姐话音顿了顿,却没试探着多问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她这个外人呢,就是不知道两个小年轻到底闹起了什么别扭。 钱宝红知道郑大姐肯定也听到了团里关于他们的流言,不然不会这么及时地过来帮她一把,只是有些事情暂时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清楚,所以对方不问,她也就不提。 “那事情是这样定了啊,我去找人活动活动,尽快给办妥了。”郑大姐说着就准备离开了。 钱宝红赶忙把人拦下,暗示着问,“大姐你看要准备多少钱票礼物之类的东西?”那么好的工作,瞄上的人肯定不少,他们要想顺利拿下不容易,起码有些好处是必须的,而这些代价总不能让人郑大姐掏吧,还不如她自己识趣地先问清楚。 “这,这要看那边人的意思,稍后我会帮你探探。”郑大姐迟疑着回道。 “那谢谢大姐了。” “没事儿,没事儿。” 等到郑大姐离开,钱宝红脸上的笑慢慢落下来,发呆上片刻,等回过神想到柳暗花明有希望的新工作,她的总算心情好了点。 如此,她暂时没打算再浪费好东西去试图打通团里那些领导的路子了,安静地等待着郑大姐的回信再说。 如果这次小学老师的事不成,她再想方设法走别的途径也不迟。 好在这次郑大姐意外的给力,没让她等上几天就笑呵呵地又过来找她了,看着对方满面的笑容,钱宝红就知道事情八成是妥了。 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没错,通过郑大姐的运作,顺利给她争取来一个备选的名额。 为什么说是备选呢,因为人家老教师比较负责,选了几个人想先看看他们的教学能力,最后才确认人选,能行的话就顶她的班,不行则免谈。 至于要怎么看教学能力,这事儿简单的很。 是骡子是马、会不会教书、能不能吃得下那份饭碗,上讲台遛一遛真材实料不就知道了么。 所以钱宝红在拿到备选名额没多久,就被郑大姐带去那所小学‘面试’去了,也即是过去到教室里上台讲一段,让人家老教师瞧瞧,只要过关就能得到一份体面的好工作。 “莫急,莫慌,穿的清爽干净些,我看人家做老师的都收拾得特利索……”郑大姐在出发前不放心地叮嘱个不停。 钱宝红其实对这个有点经验,不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公司面试或者学校招老师时的试教嘛,这个她熟悉,没带怕的,所以不可能着急慌张,最多有一点点紧张。 而到时讲课什么的,思及教的是一年级数学,她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前世她在大学那会儿给人当过暑假辅导班老师,教小学生学习功课难不倒她。 这般思量着,钱宝红穿戴一新面带自信地和郑大姐去找那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了。 老教师现在还在学校教课,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她才会正式退休回家,所以等她们到了的时候,对方正上着课,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精力不济到退休的程度。 但那是人家的私事,钱宝红她们即便看出了一点异样,也都没冒然说什么。 老教师看到站在窗外的两人,先给学生们布置了课堂作业,而后就出来接应她们了,她先和郑大姐打了招呼,看样子两人应当是认识的,不然郑大姐也不会幸运地碰巧找到这样的好岗位。 然后老教师又重点瞧了瞧钱宝红,将其打量过一番后方才点头笑了。 “不错,是个眼明心正的孩子。”老教师对钱宝红的第一印象还好,并不吝啬于夸赞。 郑大姐神色略带骄傲道,“那是,你不看看咱俩几十年的交情,我能把歪瓜裂枣领给你吗?当然不能啊。” 钱宝红听着她们两人说着关于她的话题,对此只腼腆地笑着,身为晚辈没有多插话。 这样的脾性更让老教师满意了,当老师的就得有耐心,特别是这姑娘的长相还挺出众,小孩子们都喜欢这样漂亮的大姐姐,在她们手底下往往最是听话。 如果能力上可以的话,老教师想这件事差不多就定下了。 钱宝红不知道老教师心里对她的高评价,此刻她正在后者的要求下看完两页课本,然后上台去给教室里的小豆丁们试讲上面的内容。 刚开始说不紧张是假,但下面坐着的都是些小屁孩,她多看上几眼熟悉熟悉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而且见到这么好看的大姐姐走上讲台,下头几十个一年级小学生瞧得移不开眼,乖巧的不得了,没一个想捣乱的。 钱宝红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讲起书页上的小知识,起初有点生疏僵硬,慢慢地就越来越流畅顺手了。 郑大姐在教室外瞧得点头连连,胳膊肘戳戳老教师问,“怎么样?” “挺好的小姑娘,可惜是个有主的。”老教师一语双关,朝她满意地眨眨眼。 一切皆在不言中。 如此,待到钱宝红微带薄汗地讲完走下讲台,事情已经算是定下来了,以后由她来顶上这份工作,作为园丁负责教导祖国未来的花朵。 钱宝红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欣喜地鞠躬谢过后,她还不好意思地问,“不用再试试其他人了吗?好像就来了我一个。”这一点她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来之前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排队等着,不然最少也得十来人争抢上台试教吧。 结果到地方才发现只有她自己,预想中的竞争者一个都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郑大姐的反应是立马看向老教师。 老教师温和一笑解释说是其他人之前已经来过了,现在就剩下她,作为最后一个也是最满意的人选,老教师直截了当地作出了决定,不用再去多试旁的人。 钱宝红顿时恍然明白,将心头那丝奇怪的违和感撇去。 第161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5 新岗位确定了,钱宝红放了心。 她和老教师约定好时间交接工作,以及转移粮食关系,只等把文工团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以后就可以直接到这里来上班了。 回文工团的路上,钱宝红为了好好谢一谢郑大姐,想要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顿饭,不说大鱼大肉,起码荤菜管饱。 郑大姐连连推辞着不敢当,只道她本就没花什么力,当不得让她如此破费。 钱宝红以为她只是谦虚,没听出其中的深意,最后劝说着拉人去国营饭店走一趟,在里面吃饱喝足,临别还包了一份小孩子喜欢吃的糕饼给她带回家哄小孙子。 待她回到团里,调岗的事情一点没透露出去,毕竟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低调才是王道。 不过她要离开的事情,在她之后的行动中被悄然传出去了。 既然要走,钱宝红就准备拿自己当下的位置换点利益,当初也不是白来的,还不兴她走前讨回点利息么。 于是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她首先接触了一下她们班里对此有意向的那些预备干事,私下将消息悄悄透露,若是有意的就来找她商量,谁给的条件让她满意,她就把正式干部的身份让给谁。 然后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商讨,最终是三人组领头的那位姑娘雀屏中选,将钱宝红的位置接了去。 对方家中有点小财,而且交的兵哥对象也不错,所以拿出的东西在一众意向者中算是比较好的,再加上和钱宝红多少有那么点情分在,所以钱宝红最后与她达成合作。 那姑娘也不是不上道的,得知其中转正一事还需用到郑大姐的关系,不等钱宝红多交待,她自个儿就提着礼物去上门找人了。 而钱宝红这边也没问题,收钱办事,在把粮食关系调换到部队小学那里之后,按照约定将她在团里空出的位置留给对方,顺利让其当上四个口袋的干事。 如此,双方都挺满意。 这件事过后,郑大姐的退休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正在走离退流程,团里都很少来了,一心在家哄孙子。 钱宝红则打包了铺盖行李,告别同宿舍的两位舍友,径直去部队小学报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就是她以后工作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了 只不过临走之前,发生了点意外,李大公子突然来文工团找上钱宝红,听他的意思是想追求她谈对象,只是尽管前者很有兴趣,但后者实在没那个意思。 而且钱宝红明白这人和卫斯年可不一样,他所说的谈对象完全就是当日医生口中的耍流氓,她能答应才有鬼了。 或许剧情中原主在无依无靠之下是答应了,但现在换成她肯定是不成的。 如今她找着了后路,还没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步。 而且真要逼急了她,他们谁都别想讨了好。 也许是钱宝红拒绝的太果断,目光在那一刻又太过凶狠不逊,李大公子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估计等他下次再想来的时候,她早就到新岗位发光发热去了。 离开时的搬家是钱宝红一个人来的,她没有找同事或者其他人帮忙,因为并不想文工团的人知道她以后工作的地方,算是彻底和这里分割开了。 就像当初这样做的郑爱旗一样。 那天风和日丽,她本来打算自己多来回几趟,默默将东西一点点提溜过去,但是卫斯年来了。 这是两人当日一别后第一次见面,相对无言片刻,卫斯年收回深深的眸光,走上前接过钱宝红手中的行李。 “我帮你。”他没问她要去哪儿,开口就是低沉的默许,只是嗓音有些哑。 钱宝红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看着眼前高大伟岸的男人轻易将她提不动的行李拎起,甚至能够将她整理出的包裹全部一次性带走,还尚有余力,不禁心有触动。 “你……你怎么来了?”她最终一身轻松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轻声朝他问道。 卫斯年提着扛着行李走在前头,目标是附近的电车站点,听到问话回头等着钱宝红追上他,两人并肩而行。 然后,他说,“我之前接到一个紧急任务不在,不然早就来了。” “听说你换了新岗位,我就来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 “还有……你当时说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现在一段时间过去了,我够冷静的,出个任务都回来了,你也该回来了吧。” 卫斯年说着这些话,目光直视前方,脚下步伐有力,但其实心跳如雷鼓,手上力道紧了又紧,勒着行李绳带的手心都汗津津的。 表面沉稳如山,内里紧张万分。 钱宝红:“……” “我,我又没出去,回什么回呀。”钱宝红低着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嘀咕。 良久后她站定,看向同样跟着她停下定定凝视过来的男人,仰头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我一直都很认真,对你坦诚一切。”是你不想要我。 卫斯年上前几步,高大的身形将钱宝红整个人罩在其中,低头看向她等着答案。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钱宝红没有当即答应。 毕竟她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拐走了。 卫斯年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不禁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次笑容,灿烂的在阳光下差点晃花钱宝红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的确有蓝颜祸水的资本,怪不得能引得人为他千思百转飞蛾扑火。 至于这千思百转飞蛾扑火的人是谁,除了周青梅还有哪个。 “最近周青梅有没有再和你碰巧遇到过?”钱宝红犹豫了下问出心里想的问题,然后还强调要他说实话。 听到这个害得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的名字,卫斯年首先厌恶性地皱起眉头,而后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道出这段时间他大都在外面,连见手下兵士的机会都很少,哪里还会与一个外人有什么巧遇。 而他回来的几天也基本都在部队里忙着练兵和等待着时间来见她,不说周青梅还是别的女同志,他一个都没让近身过。 “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其他女同志走的近,除非必要,我连说话都没同她们多讲过。” 钱宝红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对上那双幽深含情的凤眼,她仿佛都听到了自己才堆起一点的城墙轰隆隆倒塌的声响。 “哦。”最终,她撇过头不敢再去看,唯恐自己心软下来。 卫斯年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发现态度上有软化的迹象后,立马旧事重提,问她是不是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钱宝红见他还纠结着这个问题不放,立马加快步子走在前头,留给卫斯年一句同样是她刚才回过的话。 她要考虑考虑再说。 这次,卫斯年没有再固执地追问,因为他心里对此已经有了些谱,回去就会想法子采取点措施,一定不能让心上的姑娘跑了。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上车点,恰逢一辆有轨电车驶来,他们随即排着队上车。 车上人不少,钱宝红寻了一处有空的角落站着,卫斯年紧跟上去,以身隔开周围的人,为她营造出一小片独立的空间。 这样比和其他人挤来挤去的舒适,就是男人的目光和气息都太有侵略性。 买票的时候,由于卫斯年身上带满了行李腾不出手,钱宝红干脆就帮他一起买了,毕竟人家是特地来帮她,掏一份车资是应有之意。 卫斯年对此没反对,瞧见钱宝红极其自然地掏钱给他买车票,嘴角忍不住弯起愉悦的弧度。 钱宝红觉得这人突然间就变得心情不错,连同她自己都被影响的明快起来。 车到站,他们依次下来,而后不用钱宝红指明路线,卫斯年就带着东西和她朝部队学校走去。 “你知道这地方?”钱宝红问完才恍然反应过来她问的好傻。 部队小学,部队小学,当然是服务于部队的学校,且学校的位置就在之前她从文工团来部队的方向,那距离想来是不远的,而既然不远,卫斯年作为生在部队长在部队的人,知道附近的学校地址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说不定他还在里面上过学呢。 果然,下一刻卫斯年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并指着学校后面被遮挡住的一栋建筑小楼说,“看到没,那里就是我住的宿舍,距离近的很。” 钱宝红:“……之前都没发现。” 错,实际上她来试教那天就看出点情况了,但她绝不会承认的。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会比起以前还要近。 卫斯年因此是十分高兴的,而钱宝红的心情如何,她表示暂时不想说。 稍后进入学校,两人就很少再交谈了,因为要忙着找教室宿舍、打扫房间、整理铺位以及办理转移粮食关系的手续等等,事情多的让人几乎脚不沾地。 这时候钱宝红无比庆幸有卫斯年在,体力活都可以交给他做,关键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催催落定粮本的速度,比她自己一个人不知轻松了多少。 等搞完这些,钱宝红拔掉无情,好生将卫斯年送走了。 翌日,钱宝红打算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些缺少的东西,因为刚来的关系,学校批了她两天假期,方便她整理内务,也顺便让学校把落定粮食关系的流程走完,将她录入教师队伍。 卫斯年刚做完任务也是闲着,部队的兵不去练,自个儿过来非要跟着,正好被她当苦力用。 就在他们两个一起在商店里的日用品柜台挑新出的擦脸膏时,郑大姐巧之又巧地与他们碰到了。 “卫小子,宝红同志,你们也来这里逛啊,都买的啥好东西?”,瞧见两人,郑大姐立马一脸惊喜地过来打招呼。 钱宝红也没想到只是逛个部队这边的百货商店,就能遇上在家哄孙子的郑大姐,不免有点惊喜。 几天不见,忽然看到帮过她忙的熟人,心情总是不错的。 因此,她笑着应声回道,“刚准备买些新出的雪花膏,郑大姐你也来这边买东西呀。” 可她记得文工团周围就有类似的国营商店,而且里面卖的物品还挺齐全的,若是想买什么不至于舍近求远特地跑到这边来吧。 钱宝红虽然心下奇怪,但因为郑大姐热情的态度,两人闲话几句,她就把那点心思抛开去了。 不知何时,卫斯年走到对面的柜台看牛皮鞋去了,很有眼色地给她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闺女,你给姑透句实在话,你俩是不是已经和好了?”郑大姐在闲聊间隙突然小声探问。 钱宝红的笑容一顿,下意识望了眼对面卫斯年挺拔的背影,摇头只说还没有。 郑大姐一看这分明是还郎有情妾有意的,到底是别扭个啥哟,她顿时就语重心长地劝开了。 “我瞧着你俩甜甜蜜蜜的再是般配不过,如果因为一些矛盾误会就分了,最是可惜啊。” “小年轻面子都薄,但夫妻相处重在有商有量,听姑的,咱心里有啥不舒坦的就摆出来讲清楚。” “卫小子对你的心不假,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教他,好丈夫都是一点点教出来的,这是姑的经验之谈。” “……” 钱宝红听着郑大姐一连串的话语,差不多知道她是来帮着讲和的。 察觉出这一点,她并没有打断对方,反而在郑大姐停下话头瞧她的反应时,一副被说动的样子犹豫道,“郑大姐你说的我都懂,只是、只是你应该知道前几次团里那些流言吧?” “你说是大家传的周干事才是卫小子的最佳相配人选?”郑大姐显然是早就做过功课的。 钱宝红点点头,然后垂着眼说那不只是传言,她已经接连好几次看到卫斯年和周青梅碰巧走到一块,就像是天意让他们这么做一般,让她瞧得害怕了。 “这傻孩子。”郑大姐听后摇头,像是看破真相似的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世间的事儿,哪有那么多碰巧,叫我看都是人为还差不多。” 卫小子为啥老是往文工团跑,还不都是去找钱宝红的,如果那周青梅不是自己千方百计凑上去,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交集,还叫人对象屡次碰巧看到?可不就是人为故意的嘛。 郑大姐觉得钱宝红哪哪儿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执拗了,对待认真的人一不小心就容易走进死胡同犯傻气。 而钱宝红呢,她也不是没察觉到周青梅的异常之处,只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容易被一点点小事牵连心神,进而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 她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但是如果那人能给与她无上的安全感,而她又交付全部信任的话,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郑大姐看她低着头沉思,明显是快要被说动的迹象,于是瞧了瞧不远处的卫斯年,然后凑到钱宝红耳边悄声告诉她。 “有些事卫小子不让我说,但我看你们现在这情况悬得很,我得偷偷给你透露透露。” 她说的这般神秘,顿时引得后者好奇地抬眼看过来。 郑大姐朝背对着她们的卫斯年努努嘴示意,接着说道,“实际上,你这次能调换到这么好的工作,都是卫小子出的力,岗位是他提前找好让我去帮你牵线的,我要是有这能力早就让我侄女爱旗上了。”哪里还轮得到钱宝红捡便宜不是。 那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她确实认识,但能拿下对方空出的位置,全在于卫斯年的本事,跟她没啥关系。 她就是捞个中间人当当,帮忙跑跑腿罢了。 钱宝红面上恍然大悟,心里其实没有多奇怪,就是全身漫上一股淡淡的感动,彷如暖流划过心田。 其实从卫斯年出现的时机那么好后,她就隐隐在猜测了,毕竟他之前提过这事。 “你说卫小子对你好不好,这样本事强又贴心的对象得牢牢抓住,让别人抢走了多亏啊。”郑大姐殷殷劝说着。 最后,钱宝红低下头看上去老实又羞涩地点头,终于叫郑大姐满意地停下话头,又叮嘱上几句才匆匆离开,说是不打扰他们小年轻的约会。 钱宝红在她走后心道,是她的男人抢不走,能被抢走的就不是她的男人,所以就让她来看看卫斯年是不是男人。 ……啊,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没等往回想,卫斯年适时走过来,道是看着对面柜台上卖的女士小牛皮鞋不错,问她要不要买一双穿,他给她付账。 钱宝红无语凝噎,原来他站在那里这么长时间就看出了这一点啊。 正要拒绝,她就听到卫斯年紧跟着说了句。 “这几月的津贴又攒下不小的一笔,你不花过期就都浪费了。” 钱宝红听完这句话立马闭上了嘴巴,顺从地被他带过去选鞋子。 万恶的糖衣炮弹,请来的更猛烈吧,她完全不带怕的! 最后钱宝红不光给自己买了双相中的小牛皮鞋,还帮卫斯年挑了一双合适的,花的都是他的钱票,倒不是她不想掏,而是对方说到做到,非要付账她也拦不住啊,索性就随他了。 接下来是衬衫、裤子、丝巾、帽子、手表等等,一圈逛下来,收获满满。 卫斯年终于如愿把他兜里掏空,一张钞票都不剩。 钱宝红投桃报李,几乎给她捯饬了好几身,看到适合男士带的好东西基本都会给他买上一份,直至把她身上的口袋也差不多掏空了。 虽然花的不少,但不得不说,买买买的过程就是让人开心。 趁着她心情不错,卫斯年把人拉到隐秘之处问她考虑的怎么样了,真是时时不忘这件重中之重。 “郑大姐是你找过来的?”钱宝红喝着汽水不答反问道。 卫斯年没想她会看出来,但若是她问,他肯定也不会隐瞒,隐瞒的苦他已经吃过了,甚至还正在吃着,哪里还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所以,他点了点头承认,郑大姐确实是他找来帮忙调和的人。 “我的新工作也是你帮忙找的?”钱宝红又问。 卫斯年继续点头。 “真的要和我继续谈对象?”钱宝红再问。 卫斯年积极点头。 “那好吧。”钱宝红最终叹息着露出笑容。 卫斯年惯性地想点头的动作僵住,凤眼亮光乍现,惊喜地确认,“你说真的?那我们……”说着他开心地上前想要抱人。 “等一下。”钱宝红后退一步阻止,迎着卫斯年失望的眼神声明说他只是通过了第一道考验,下面还有呢,如果他表现好,他们就和以前一样。 卫斯年点头连连,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最后一条能不能改一改,他不想和以前一样,若是他表现的让她满意了,最后她能不能答应他一件事。 钱宝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想来以他的品性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矜持地颔首应下约定。 卫斯年终于灿烂地笑开,送她回学校的一路上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全不见之前精明睿智的模样。 看来他对自己还挺自信,钱宝红瞧见后心中暗暗道。 回到学校时,卫斯年终于恢复了正常,然后帮她整理物品的时候,他突然问起,“所以之前你提出分开是想对我做考验?” 钱宝红不否认,她确实是这个打算,但她也有自己的正当理由。 “你和人家女同志动不动就巧合碰上,谁知道以后碰的多了会不会碰出感情啊,万一到时我一心落在你身上,你却喜欢上人家转头把我抛弃了,那我上哪儿哭去。” 毕竟是男主啊,谁知道剧情的尿性会有多大。 她玩不起,所以就想看看如果两人按照剧情线闹僵了,他会不会转身被女主俘获,如果他能抵抗住主角光环的诱惑,他们就在一起。 到时候,其他什么的人都别想再从她手里把人抢走。 “不会!”卫斯年笃定回道,走上来从后面揽住钱宝红的腰,和她静静相拥。 他强调地说,“我不会欢喜别人,更不会叫人抢走。”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明确地告白表忠诚,但语气里的坚定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令人不容忽视。 “你说的哦。”钱宝红没有回头,只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然后狠狠地道,“如果你以后做不到,就、就让你再当不成男人!”然后就叫女主寂寞空庭春欲晚去吧! 这诅咒对于男人来说绝对是最狠的,但是卫斯年毫不犹豫甚至不假思索就应下了。 “好。”钱宝红笑着抹把眼,转过身面对着卫斯年戳着他胸口说,“那接下来就继续看你表现喽。” “嗯,达到你的满意程度,然后你就答应我那件事。”卫斯年环着她接口道。 佳人在怀,他现在身上的郁结之气尽消,仍旧是那个沉稳严肃的兵哥,只是在对象面前撤下了冷酷的面具,变得温和的不像话,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钱宝红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提前透露一下吗?” 卫斯年摇头不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行叭。”你高兴就好。 不,当然是得先让她高兴了,不然他们俩没戏。 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钱宝红这边在学校里慢慢融入其中接手课程,卫斯年那里只要有空就会过来随时待命,然后前者就会带他出去到处逛逛。 他们或是重游以前常去的公园,或是到熟悉的国营饭店吃饭,又或者去供销社和商店逛逛,一天一个地方,几天下来把底盘都踩遍了,而周青梅并没有如料想中那般总是碰巧地出来撞上,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天,两人趁着休息日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在部队小学门口碰上个熟人。 李大公子。 对方是来找钱宝红的,从他第一眼就盯在她身上就能看出,而卫斯年更是瞧的分明。 李大公子的注意力都在美人身上,下意识把他那个大个头儿给忽略了,然后下一刻他就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钱同志,我前些天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李大公子当时作死地开门见山问。 钱宝红看到他就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人会追到这里来,不禁有些厌烦,正要再次拒绝,却猛不防被卫斯年握住肩膀往后一推,高大的身影瞬间就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很有安全感。 “你说考虑的什么事?”卫斯年同样皱着眉头,看向李大公子的目光警惕味十足。 不怪他现在对‘考虑’一词敏感,实在是之前钱宝红提过这个不少次,若是姓李的口中所说之事和他的一样,那他……稍微一想就根本冷静不下来。 钱宝红是他的对象,是他的女人,以后是他孩子的妈,绝对容不得他人染指! 特别还是眼前这个混不吝的家伙! 李大公子这时终于注意到卫斯年了,当即讪讪的不行,嘀咕着你们不是分了吗,怎么看起来还黏在一起,那他之前做的事不是白费功夫嘛。 卫斯年听到一些字眼,想起查到的某些人,顿时怒火重生神色冰寒,最后双手合起咔嚓一握拳,蓦地大步上去一拳头揍到李大公子的白玉面上,当头砸下。 下一瞬,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校门口响起。 钱宝红看的目瞪口呆,一点都没想到卫斯年会骤然出手,怕是真的被惹毛了吧。 “哎,别打!”回过神的她赶紧跑上去阻止。 卫斯年猛地回头望来,那神情似乎特别受伤的样子,看的钱宝红禁不住心头一酸,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 她环顾四周连忙提醒道,“别再这里打,影响不好……咱换个地方。” 在学校门口揍人可不是个好想法,万一被人看见举报,到时叫卫斯年被部队领导记过就很不值当了,但如果换个隐蔽一点的地方,比如几步之远的围墙角落里,且有几棵大树挡着,那真是极好的了。 李大公子因她上前阻拦而得意的笑,还没露出来就半道夭折,顺便碎了一地玻璃渣。 “……” 她是真的对他没意思啊,这下确定无疑了。 李大公子彻底死了心,就是代价大了点,因为接下来他被盛怒中的卫斯年逮住狠狠胖揍了一顿,他怕丢脸连痛叫都不敢大声,也是惨的一批。 打到最后,他人就跟条死狗一样团成团躺在地上,一副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的惨样儿。 卫斯年这时候才将将出口气,然后一把将这人提溜起来,脸色冰冷眼神狠厉地警告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搞过的那点小动作,你以为能瞒过谁!我的人你也惦记?!” 李大公子这会儿一点没有刚才的风流倜傥,只知道哼哼唧唧地求饶,说兄弟他错了,别打了,再打就真的要没命啦。 钱宝红在不远处放风,看这情况都不太敢上前。 她还是第一次见卫斯年发这么大的火,瞧着真是……太帅了! 李大公子被打的一点都不冤! 就在她心中小人忍不住捧着脸摇旗呐喊的时候,就见卫斯年一把扔掉手上提溜的人,踹上一脚怒喝一声滚。 然后,李大公子就真的滚了。 刚才还状如死狗的人麻溜地一跃而起,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地烟尘。 钱宝红:“……” “他做了什么事?”等人不见后,钱宝红凑上去询问。 卫斯年脸色黑沉,一言难尽地告诉她,上次周青梅能在医院准确地找到他,正是姓李的手笔,这人简直就像插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搅屎棍,竟做些恶心人的事,关键是还对宝红同志抱着不一般的心思,果断不能忍。 听了他的话,换成钱宝红一言难尽了。 “你可拉倒吧,把他说成搅屎棍,那咱们成什么了?他最多是只癞蛤蟆,专来膈应人,等等,你说上次在医院……” 钱宝红被恶心了一下后突然反应过来,想到那回在医院门口以为眼花瞧见的那两道熟悉的身影,现在百分百能确定是李大公子和周青梅两个了。 难道那两人还打着拆散他们,然后一人得一个的主意? 也太荒唐了吧,只有小说中才敢这么演。 想到此,钱宝红嫌恶的表情一滞,心道现在她可不就是在小说世界中么,那样的剧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可惜她不是真的要分手,而卫斯年也不脑残,所以让那两个失望了真是抱歉哈。 经过这么一搅和,相比起李大公子周青梅他们,钱宝红看卫斯年的眼神越来越软,心动是早已就存在的事,余下只剩水到渠成。 而接下来的所谓考验,差不多就是她和他借机在约会,加深培养感情。 一段时间后,钱宝红再次碰到郑大姐,这回是真的偶遇上的,对方趁机告诉了她点事,关于周青梅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李某人。 郑大姐说,周青梅最后还是跟了当初那个找到文工团的年轻公子,也即是李大公子,算是有了靠山,就是这个靠山有些不靠谱,现在看着面上风光,以后不定哪天就跑了没了,不然周青梅当初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躲避了。 钱宝红听后觉得她大概是明白了,怪不得最近她出去溜卫斯年时,都没见人家来‘碰巧’,原来是‘转移对象’了啊。 李大公子这人吧,家世是不错,要是和卫斯年一样沉稳可靠的话,估计大家也都争着抢着,然而他本人太不着调,名义上谈过的对象不知凡几,根本就不是个良人,一般人也降不住他。 但是现在没了男主做贡献,周青梅没其他选择,也不是不得不选他了吗。 她终该走上她本应走的道路,而不是让原主以身替之。 如果她有能力改变人生结局,那钱宝红也不会特意去为难她,如果她最后沦落到剧情中原主那样凄惨的下场,那钱宝红更不会可怜她,或许从男主变异崩了剧情开始,她们眼前的路就都不一样了。 这样一想,她实在不必再纠结于小说剧情的框架限制,也当给与那人足够的信任。 对于钱宝红现在的情绪变化,卫斯年是十分敏锐的,在察觉到她态度软化的差不多时,他就趁着她心情好行动了。 他在她没课的时候,让小兵过来请她去部队他宿舍谈事。 然后等钱宝红赶到那里时,开门就看到干净整洁的小房间里摆着一大捧花,然后那个威武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房中,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深绿色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帅。 “宝红同志,请问我是不是通过你的考验了?”男人凝眸沉声问起。 钱宝红站定点头,误会彻底解除,而他在近段时间里都表现的很好,让她无可指摘,也舍不得指摘。 没有多做犹豫的动作让卫斯年特别满意,嘴角的笑当即勾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恢复对象关系了吧?”卫斯年掩住笑端正了面容又问。 钱宝红点头,没什么可犹豫的。 “你还记得过后会答应我一件事吗?”卫斯年眉眼含笑地再问。 钱宝红……点头,然后做好准备,打算听听他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事,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只见卫斯年上前一步,突然双手递上一枚银光闪闪的东西,同时口中无比郑重地说道。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钱宝红同志,你看咱俩啥时候结婚?” 钱宝红:“……” 她怎么就没想到,外面都在开始刷大字报了,开口说话必喊语录的日子还会远吗? 只是没成想头一次是在卫斯年这里见识到了。 标准答案好像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xxx同志,明儿就登记吧! 这是明摆着求婚啊,而有之前的承诺在,这会儿她是不回都不行的。 好你个卫斯年,太奸诈了! 第162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6 卫斯年求婚的勋功章,钱宝红收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既然他敢送,她为什么不敢收,不收难道要便宜别的小妖精吗?那绝对不可能。 从他做出求婚举动的这一刻起,这个男人就不再是小说男主,而是她的男人了。 考验了那么多,费了那么多功夫,钱宝红不会再把他让给别人。 所以,她答应对方的求婚,让两人的关系从此刻起更进一步。 卫斯年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凤眼注视着钱宝红最终将勋功章接过去,顿时高兴的猛地抱起人转悠了好几圈,直到被后者拍打着叫停才停下来,却搂着人不放地笑出声。 “你应下了!我真欢喜!”他高兴的就如同毛头小子一般。 钱宝红心下同样欢喜,笑容满面地重复道她确实答应了,他没听错,好半会儿才终于将男人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求婚被答应只是第一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而且,卫斯年同志认为结婚是件人生大事,不能像旁的人那样男女看中眼就直接去领证了,太过潦草行事,对心上人也不尊重。 他要做,必定要做到最好,给与未来的妻子足够的体面。 下定了决心,卫斯年也顾不上和刚拐到手的未婚妻在房间里腻歪了。 来日方长,还是先把媳妇娶回家要紧,等将人叼回窝了还怕没时间多多相处么。 打着这样的主意,卫斯年随即就提出想带钱宝红去见见长辈,把婚约之事过上明路,也让未来新媳妇提前熟悉一下‘婆家人’。 “长辈?”钱宝红一脸懵。 话说卫斯年不是烈士孤儿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长辈? 卫斯年说他是孤儿不错,但长辈还是不少的,其中一个最是亲近,几乎算是将他抚养长大,他如今确定下来,须得带她去瞧瞧,以示尊敬。 至于那长辈是哪号人物,他暂且没讲,先卖个关子,等带着人过去时就知道了。 钱宝红没有介意,毕竟她要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长辈。 再说对方这么久都没出面反对过他们两个谈对象,在当下这个见个面就能扯证结婚的年代,人家估计早就知道她这号人,如此的态度代表人早已对此默认了。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那家人已经找机会见过她了吧。 这些都是钱宝红的猜测,但也因为此,对于丑媳妇要去见‘公婆’一事上,她没有反对排斥,最多难免紧张一些。 紧张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古今中外见家长差不多都是一个重要**件。 以卫斯年的意思,他恨不得当天就带着对象回去见见,然后订婚期结婚什么的都赶紧操办起来,但随后被钱宝红理智地拦下。 她觉得既然决定要去拜访长辈了,怎么着也得慎重正经一点吧,别搞得着急忙慌、急不可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做了坏事,先上车后补票要急着结婚描补呢。 这么一来,怎么卫斯年倒像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那一个,而她钱宝红的智商明显还在线,以前她担心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事儿。 钱宝红点点头,觉得十分满意,顺便尽量将某男人的沉稳睿智也赶紧拉回来。 “先别急,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吧,而且你得和人家打个招呼,不然咱们贸贸然就上门去可不好。”这番有理有据的话让卫斯年被荷尔蒙冲散了的理智找回,不用多做犹豫就同意了,并催着钱宝红想准备什么就赶紧的,他可以帮忙。 钱宝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道么。 卫斯年知道,但按照他的想法,吃不了可以先把热豆腐弄回家打上标签,等到温温的下口正合适。 钱宝红:“……” 你牛! 接下来,在卫斯年的‘帮助’之下,钱宝红花了最少的时间准备了几份上门拜访的礼品,顺带两人各做了一身新衣裳,到时去的时候穿上。 虽然她不知道那‘长辈’是什么人,但能在部队里照顾教养卫斯年长大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他们收拾的精神奕奕、体体面面的过去,态度上再尊重些,想来总不会出太大的错。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卫斯年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天儿,带上钱宝红一起拎着礼物去部队大院。 就像文工团有家属院一样,部队里也有,且后者的家属院更大更规范,管的也更严,出入的只要不是熟人都要经过警卫的严密盘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十分严格,不放过一个可疑人员。 显而易见,部队大院里住的大都是军兵们的家人,甚至连将军首长家的都有,也怪不得守卫如此周密了,万一在里面出点事什么的可能就是重大的损失。 现在钱宝红随着卫斯年一路进去,也算是见识了一番。 这般守卫森严的架势,比之当初文工团到部队演出那会儿还要严实,想必等到动荡来临的时候,有如此铁桶般的防卫,那些外面闹事作妖的人闯不得进来,只要内部的人别跟着搞什么鬼,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压迫问题。 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中,两人来到一幢两层高的小楼下敲响了大门。 卫斯年带钱宝红要见的人就住在这里,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钱宝红趁着门未开,快速朝四周观望了一下,心道能在一片筒子楼大院里占据一个独栋的小院,想必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可能会出乎她想象的高。 她本以为会是个经年老兵,与卫斯年的烈士父母曾为战友,所以才帮忙照看他长大。 但目前看来,显然是她想差了。 所谓的长辈不单单是老兵那么简单,这让钱宝红禁不住提起了心。 这时,卫斯年的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凤眼带着柔色看过来,像是无声的鼓励和安抚。 钱宝红和他对视一眼,心头顿时安定下来,转头瞧见里面有人小跑过来开门了,她赶紧挣脱了他的手。 “卫同志,钱同志,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穿着干净,数着齐耳短发,态度对他们特别热情。 卫斯年叫对方孙妈,钱宝红也跟着叫人,从这个称呼大致猜到了孙妈的身份,大概是为领导家做活的帮佣一类。 孙妈高高兴兴地应了,同时迎着两人进院往小楼里走去,顺便接过了两人手上提的东西。 小楼外面看着普普通通,进门后的装饰也十分附和这个年代的特色,只是比外面寻常看到的档次要高一些。 一楼的大厅略显空旷,当中的一面墙上挂着主席画像,墙下则是沙发木椅,木椅上端坐着一浅蓝一深绿两道身影。 身穿浅蓝衫子的女人烫着一头短发卷,年纪不小了,但看上去比孙妈显年轻,风韵犹存的样子令人可以想见对方年轻那会儿必定是个美人儿,她旁边坐着的是一身深绿色军装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那一身气势瞧着十分熟悉。 可不就是熟悉,和卫斯年平常表现出来的几乎差不多。 钱宝红一眼扫过后就礼貌地低眉垂眼,尽量做出温婉的气质来。 剧情中男主最后选择女主不是没有道理的,据说长辈们一般都喜欢温柔大方的姑娘,太过有个性的总会被他们认作是另类。 她是想和卫斯年走到一起的,即使心里有了底,为了顺利通关,她也不介意装一装乖巧。 然而实际上,这两位卫斯年口中的长辈确是很好相处之人,她完全不必要装就是了。 钱宝红也是之后才发现的,现在她还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跟着卫斯年过去认人。 “斯年来啦,终于肯把人带过来让我们瞧了。”短发卷的女人起身接待他们,一边让孙妈上茶果,一边口中打趣道。 旁边坐着的军装大叔同时板着脸点头,让两人在另一张沙发木椅上就坐。 卫斯年先打了招呼,叫对方姨和叔,并示意钱宝红随着一起喊,后者照做,军装大叔当即露了笑,而短发卷女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客气什么,都坐都坐,咱坐下说,小姑娘是第一次来咱家,不要紧张,别看你叔板着个脸,却是最好说话的,等你以后熟悉就知道了……”短发卷女人是个健谈的,三两句就打消了稍显紧张的气氛,让大家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之后,孙妈适时端上茶水和果子零嘴,四人在愈加和谐的氛围里渐渐聊的愉快。 从你来我往的聊天中,对方将钱宝红的出身来历和现在的工作之类套的差不多,虽然做的不着痕迹又让人很舒适,但作为当事人,钱宝红不是没察觉。 只是她觉得见家长嘛,被打探情况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她身家清白事无不可对人言,人家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呗。 如此一来,倒显得她格外真诚实意。 对面的夫妇两人察觉后暗中互相看了一眼,均是满意地轻轻点头,家世如何不太重要,只要不是特别尴尬敏感的,他们都能接受,只是关键人品得好。 在这一点上,钱宝红显然是已经过关了,再加上她表现的可圈可点、懂事知礼,最终顺利得到他们的认可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与此同时,在互相试探交流中,钱宝红也不是没有收获。 不管是对方的有意透露,还是卫斯年的引导告知,反正到最后终于叫她知道,眼前这两位他口中的长辈到底是何身份。 军装大叔姓余,竟然是部队里旅长级别的人物,怪不得身上的气势那么重,而且明显是见过血的,肯定是以前跟大佬们上过战场打过仗,造就一身的杀伐之气,威势不凡。 另外,短发卷女人,也就是余夫人余姨则是任职妇联主任,同样是不小的级别,难怪本人那么能说会道,还特会营造气氛,能轻易让人放下戒心,也是个人物。 相比起来,被他们当做亲儿养大的卫斯年,虽然现在成就还算不错,但与他们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卫斯年的优势是他还年轻,而以后必定会是年轻人的天下,早晚是超越二人的。 闲聊小半晌,午饭时间就到了。 不用多说,卫斯年和钱宝红两个是肯定要留下吃饭的,后者见余姨要去帮着孙妈准备饭菜,她也赶紧起身准备过去帮忙,然后和余姨推辞一番后相携进了厨房,徒留卫斯年在那儿和余叔大眼对小眼,两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地严肃板正。 钱宝红是新客,即便是想彰显辛勤的优点,余姨也不会第一次就交给她很重的活计,只让她在一旁打下手,实际上余姨也是打下手的,主要掌厨的还是孙妈。 两人在厨房门口剥着葱的空档,余姨探头瞧了眼客厅里那两个已经说上公事的爷俩,然后悄声和钱宝红嘀咕,“斯年那小子以前不这样的,都被他叔养歪了,越长大越惯会冷面冷色的板着个脸,轻易不给好眼色,闺女你对上他没受什么委屈吧?” 余姨说的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但钱宝红可不能顺着她的话回。 “他人很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钱宝红低着头故作害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然后余姨就笑了,目光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眼里的满意都要溢出来。 “好好,都是好孩子,他能找着你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然我都以为那小子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都是缘分,我遇到他也很幸运。” 两人一边剥葱洗菜,一边商业互吹了一通,等到一顿饭菜做好,她们已经亲亲密密的像是亲母女两个了,看得孙妈欣慰不已,脸上的笑容都没落下过。 饭菜做好,孙妈忙着端菜上桌,而余姨则催着客厅那爷俩洗手吃饭了。 两方都有意包容谦让,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大家用着家常饭菜,偶尔说说话劝劝菜,和一般的人家没甚区别。 如果不在意二人的职位级别的话,他们就是一对招待养子和未来儿媳妇的普通爹妈。 钱宝红这么一想,身在其中表现的愈加从容。 一顿饭下来,双方都挺满意。 而后又待上半晌功夫,时间不早,卫斯年提出告辞。 两位长辈都有些不舍,但也知道现在就将人留下不合适,只好放人。 临别时,余姨给他们收拾了一大包东西,比他们带来的还要多很多,说是回礼不如说是夫妻俩特意补贴的,都是一些特供的好物。 这样的东西,家里有不少,以前卫斯年整天在部队忙活也用不着,现在就都有去处了。 卫斯年果然没有推辞,打算带回去都给媳妇留着,他知道她喜欢这些。 除此之外,余姨还把家传的镯子拿出来送给钱宝红当见面礼,说是送给儿媳妇的。 第163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7 那镯子水润剔透,贵重非常,钱宝红不敢要,最后被卫斯年接过套在她手腕上。 余姨就在一旁看着笑,觉得这下算是套牢跑不掉了,于是就问两人什么时候结婚,催着他们早日办,到时他们会帮忙把婚礼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让两个小年轻费一点心。 卫斯年只说快了,然后看向钱宝红,那意思就是看她的意见。 钱宝红从余姨的话音里听出对方似乎是想大办,不禁略带迟疑,以尚未带卫斯年回家见过亲人为由,暂时推脱着没松口。 余姨夫妻俩差点忘了这个,顿时点头说本是应当,同意再等上段时间,反正是随他们的心意安排。 等到钱宝红与卫斯年离去后,却不知那夫妻两人已经开始商量婚礼的诸多事宜,悄悄地提前准备起来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钱宝红离开了部队大院,半道上听卫斯年讲起他小时候被余家夫妻俩收养的经历,以便让她有更清晰的认知,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几乎是要在一块生活的,钱宝红也算是提前对‘公婆’做下了解。 好在经过初步接触,以及从卫斯年的话中可知,那两人都是很好相处的。 “余姨他们没有孩子吗?”钱宝红好像没在那栋小楼里见到其他人,就余姨余叔夫妻俩,外加一个照顾他们起居的孙妈。 卫斯年点点头,透露余叔当年在战场上受过伤,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的。 所以当初见到成为的孤儿的他时,夫妻俩本着战友的情谊和想有个孩子的心愿就将他收养了,不过却给与他很大的自由。 余姨一直坚持,他们虽然养大了他,但是并不会就让他忘记亲生父母而认他们,权当叔叔阿姨的处着,孩子大了去住外面也没关系,以后结婚和妻子在外成家也不反对,只要偶尔记得过来看望下他们,晚年送送终老就满足了。 钱宝红安静地听着,默默为那两人送上两张好人卡。 不得不说,即便是作为父母,他们也必定是很开明的人了。 卫斯年少时是不幸的,还未长大就失去了双亲,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像余姨余叔这般的好人,将他教养的如此优秀。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这个男人自己的努力。 以往他那种频繁出任务、以命搏功勋的劲头,钱宝红不是没看到。 所以,这一刻的钱宝红在心里万分感谢那对夫妻,也感谢男人自个儿的拼搏奋进,让她能够遇见现在这样好的卫斯年。 正真情流露地感叹着,卫斯年突然停步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人?” 这话题转的弯儿有点大,钱宝红听到首先愣了一下,而后想起她和余姨说的那番推辞。 她是打算带卫斯年回去一趟的,不说原主爷奶叔婶那些人,起码得到父母的坟前上柱香,告慰一下对方的在天之灵。 “不然,明年清明怎么样?”钱宝红思量过后提议。 清明时节雨纷纷,正适合回老家扫墓上坟,而今年的清明是早就过了的,明年的正合适。 但是卫斯年显然不这么觉得,听到明年俩字儿就下意识皱起眉头,“明年……我看半个月后的重阳节就不错。” 钱宝红:……她倒是没恨嫁,就是觉得这男人恨娶吧。 钱宝红默然片刻,没来得及反对,就见卫斯年快速拍板定下重阳节,到时正好是休息日,他们再各自请上两天假,一来一回再在家里看看,时间上完全够用。 他把所有需要顾及的地方都考虑到了,虽然极力掩饰,但仍看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对此很有期待,就像前两天即将上门丑媳妇见公婆的钱宝红。 钱宝红本想说刚到学校入职,还没表现表现就要请假怕是不好,但看到卫斯年的认真态度后索性就随他安排了。 商定好这个事,卫斯年明显地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因为距离他的宿舍比较近,两人也没回学校那边,先去了部队里的军兵宿舍楼。 余姨送的那些东西,钱宝红挑着合适的留给卫斯年,剩下的她就全接手了,有的可以去给学校领导送礼,以便到时请假好批,有的适合平常拿来吃,还有的被她悄悄收进小空间里屯着。 等到收拾过一遍,一大包东西被她分出来几小堆,分别归置到该放的地方。 这时候,卫斯年从小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出来,刚想搂着未婚妻亲香亲香,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卫斯年的一张冷脸顿时瘫下来,浑身散发着不满的情绪,盯着门的方向如同在看仇人。 钱宝红推了推他提醒,“不是你战友就是你的兵,快去开门。” “我的兵可没这么没眼色。”卫斯年凉凉地回了句,然后门口又敲了敲。 男人最终放开心上人大踏步去开门,瞧着气势上凌厉又吓人,明显是好事被打断,有些欲求不满呢。 钱宝红抿嘴笑了笑,跟着上去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外面的人敲门敲了好半会儿都没见到里头有动静,还以为没人,结果就要放弃走开时,房门猛地打开了,露出张煞气凛然冰寒冻人的冷脸。 “敲啥敲,有事快说?”卫斯年看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某个战友,语气顿时不好地质问道。 某战友:“……”火气这么大,刚在屋里是干嘛了。 卫斯年的脸色太臭,来敲门的战士眼看着不对,赶紧交待来意。 “那什么,最近不是有喜事吗,哥们晚上在宿舍请酒,兄弟你记得要来啊。”通知完这件事,那战士在卫斯年森然的目光之下迅速撒腿跑了。 终于把人赶走,卫斯年立即关门,转身还想继续亲亲。 钱宝红拔掉无情地以没气氛了拒绝,然后转移话题问刚才那是谁,还有喜事和晚上的请酒是怎么回事。 刚才门口虽说被卫斯年挡的严实,但钱宝红也不是没有瞅着机会看一眼的。 那个来敲门说请酒的战士和郑大姐长的好像,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说两人没啥关系估计鬼都不信。 “哦,你想知道?”卫斯年瘫着张脸表示想知道可以,好好亲他一下,他就告诉她人家是什么关系。 钱宝红白他一眼,而后半推半就地垫脚在他脸颊上啵一口。 “可以了吧。”一个亲亲而已,小意思,别以为她不敢亲。 卫斯年摇摇头,单指指了指自己的薄唇,示意亲这地方,别的都不算。 钱宝红:“……”狗男人,看着挺严肃正经的,一旦闷骚起来谁都骚不过他。 其实她对刚才那个战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至于人家和郑大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左不过是亲戚罢了,她没必要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看着男人一本正经地调戏她,她当然是……配合他呀。 小情调而已,依他依他都依他! 于是下一刻,只见钱宝红再次点起脚尖,脸上带点小羞涩地凑过去朝卫斯年的嘴巴贴一下。 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如饥似渴的饿中之狼,所以不等她一触即分地离开,刚挨上就被紧紧搂住了腰身和后脑勺,本来清淡如水的啄吻瞬间变成了法式。 等到这一吻结束,钱宝红已经腿软地快要站不起来了。 “走,我带你过去吃酒,顺带认认他们。”卫斯年抚着心上人的后背说的一本正经,低垂的眼眸里却遮掩不住如火的炙热。 钱宝红勉强站稳,倚在他怀里奇怪问道,“你不是不想去的嘛。” 这么快就变卦了?果然是得到就不稀罕了,大猪蹄子。 钱宝红心神飘动着,没有看见卫斯年因为她这句话眼神同样飘了飘,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都是战友,趁机让你见见,以后遇上了免得他们没眼色冒犯到你。”男人沙哑着嗓子,借口再是正常不过。 “好叭。”钱宝红是没意见的,至多待会儿回去时可能要让卫斯年送一下。 毕竟消磨了这么长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而战士们私下里悄悄请酒吃也大都在晚上,多则耗上一二小时,少则也得半个多,等散场回去可不得晚了么。 两人达成共识,很快各自收拾了一下,提上点肉干当吃酒礼就出门去了。 路上,卫斯年遵守承诺给钱宝红讲了下那位郑战士。 其实听到人家的姓,钱宝红大概就明白了,这位同样姓郑的战士肯定是郑大姐家的人了,要么是亲儿子,要么是亲侄子,二选一没跑的。 接下来卫斯年的话果真验证了她的推测,郑战士确实是郑大姐的儿子,同时也是卫斯年关系不错的战友兄弟。 这样就怪不得郑大姐认识卫斯年,且熟悉到还为其介绍对象的程度了。 兵哥哥嘛,大部分找对象都是内部解决,通过战友上司下属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轮番出力,很少会有剩下的,差不多都能成。 这规矩直到现代基本也这样,一般人若不是朋友圈子里有军人家属什么的牵线,想嫁个兵哥可不容易呢。 钱宝红如今倒不用那么麻烦,手边就有个现成的,且还被她刚打上标签,栓的贼结实。 郑战士住在另一幢楼,等两人说完关于他的话题,目的地也到了。 对方的宿舍房间比卫斯年的还要小一些,中间放了张桌子和一摞小板凳,再坐上一圈人就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再下脚的余地。 看到卫斯年带着对象过来,已经就坐的战友们立马闹哄哄地朝他们打起招呼,顺便给空出个位置来,不然两人都插不进去,实在是地方太小了,不过就因为地方小,显得气氛很不错,热闹中带着些温馨,抚平众人训练任务上的疲惫。 钱宝红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这群人面前,但他们却对她早有耳闻,并且大多数都悄默默找机会见过了。 所以大家都是熟人,一时间嫂子弟妹的喊着,很是热络。 其实这场酒完全是男人们的主场,钱宝红来了有点不合适,但卫斯年带着她一一介绍过去,轮到哪个哪个就站起来敬个礼,看上去像是个认亲会似的,也不让人感觉突兀了。 轮到郑战士,钱宝红提起郑大姐,人家也很知机地接过话,关系又是不一般。 这么一通下来,她就成了他们自己人了。 自己人坐在一桌吃酒那就没什么了,不过因为钱宝红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而且也不想喧宾夺主,所以在认过人后就安静下来尽量地少说话了,老实待在卫斯年的身边坐着,慢悠悠地吃着小菜看他们在那儿敬酒吹牛侃大山。 一堆男人说话除了不该说的几乎都毫无顾忌的,所以倒叫钱宝红从中得知了不少事。 比如卫斯年上次完成任务回来又攒了一功,往上晋升是早晚的事,副团长就要变成团长了,可喜可贺。 比如郑战士的功绩攒的也不少,在卫斯年走后也会晋升,正是接后者的班成为副团级别,这顿酒就是为了庆祝他升职提前办下的。 比如…… 钱宝红听着这些事情下酒,没多会儿就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是的,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喝酒了,实在是米酒的香味太甜了,对于女士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等到桌上的战士们非常热情地喊着嫂子弟妹朝她敬酒时,她就喝了。 卫斯年稍稍拦一下,看她想喝就没再多劝,偶尔还给她添上一杯。 钱宝红以为米酒度数低,喝一点应该没什么,完后走路回去,吹着夜风醒醒酒就好。 但是谁知道米酒喝多了也会醉的,虽然她喝的只是几杯,但眩晕的感觉告诉她确实是醉了,即使她神志仍然清醒,也管不住飘乎乎的身体了。 “她醉了,我带她回去,你们继续。”最后,卫斯年抱起人告辞。 众位战士见此纷纷扔过来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摆摆手让他自便,这才半个小时过去,时间早着呢,他们还有的闹腾。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所以卫斯年干脆就把人抱着没放下,一直抱到他住的那栋楼上。 钱宝红感觉晃晃悠悠的如同飘在棉花上,身体又到每天入睡的生物钟时间,没等到达卫斯年那里,她就已是睡着了。 之后洗漱什么的,她没有多少意识,只朦朦胧胧地记得伺候她那人还算规矩,没有趁机对她动手动脚,不然她估计要挠他一脸花,让他体会体会登徒子的下场。 等到翌日天明,钱宝红醒来发现正被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环抱着,同时头顶吹佛着男人炙热的呼吸,顿时就僵了。 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一切未明,再加上他们俩这姿势…… 果然喝酒要不得,她不会是酒后乱那个啥了吧? 第164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8 “醒了?天还早,再睡会儿。” 头顶的男人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拦住纤腰的手臂紧了紧,语气中含着睡意地说了一声。 钱宝红感受着对方胸腔的震动,还有头上随着他的开口而喷洒的热气,面色一窘忍不住悄然红了。 话说,谈对象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 即便以前连接吻都不知几次了,但如同这般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面对面相拥的事儿,倒还是头一遭,那种交融的气息和暧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免让人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我们昨晚……”钱宝红将头埋在眼前温暖的怀抱里不敢抬头,只声音吱唔地想问问情况。 卫斯年随口嗯了下,声音含糊的像是还在睡梦中没有醒过来。 钱宝红特地支棱起耳朵想听他会说什么,结果等了片刻却没回音了,只有男人沉缓的呼吸声,睡的不要太美。 “……”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问他才能得到答案,钱宝红决定自食其力。 她动了动身子,从埋头扎在卫斯年的怀抱里一直扭啊扭的,最后扭成背对着他的胸膛,然后察觉到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的没有一点不舒服,而且轻松有力,明显是每日睡醒后的完美状态,根本不像是传说中描述的那啥啥后的反应。 所以,一切迹象表明,昨晚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得出这个结论,钱宝红顿时心思复杂起来,不知道是要说身后这男人正人君子柳下惠还是说他榆木疙瘩镴枪头了。 刚冒出点想法,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探手将扭远了点的她又紧搂回怀里。 两人贴的进,各自的身体变化能清晰感觉到,然后就见钱宝红脸色一僵,眼睛止不住地想往后腰处瞄。 那里被一个明显带着温度的物件儿直直戳着。 刚才还没有,现在经她扭了扭就出现了,稍微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八成是卫斯年家的小弟弟醒了…… 话说钱宝红前世也是看过类似小说和小电影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会连这点经验都木有,但也正因为有,正因为知道那是什么鬼,所以她这会儿才尴尬了,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来。 遇到这种情形,是扮小白装不知道呢,还是当做没察觉糊弄过去呢? 钱宝红的选择是……直接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去,避开了只当没发现呗,但想法很好,就是实施的时候第一步就夭折了。 她刚一动打算起身,还在半醒未醒的男人就立马贴上来搂紧,根本不放人。 他们还盖着一床军中必备的薄被,当下天气已经有点凉了,动来动去,热气被散的差不多,身后戳人的东西也更厉害了。 钱宝红:“……” “咳,我想去卫生间,你放开点。”偷跑不成,那就找个借口明着来吧。 卫斯年这会儿磨蹭了下终于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被钱宝红察觉后立马轻轻将其从自己腰身上挪了下去。 然后她就轻手轻脚地准备溜了,但是刚坐起身就发生了点小意外。 钱宝红:……她好像、也许、大概是把某人的小弟弟不小心压着了…… 这事儿吧,感觉有点心虚,所以她打算悄悄移开当没发生过来着,反正小弟弟的哥哥还睡着,肯定没察觉,然而等她这样做的时候偷偷抬头一瞧,正对上卫斯年那双眸光暗沉的凤眼。 “你在做什么?”男人声音沙哑地问道。 钱宝红忍着脸红干咳一声,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不知怎么就脑袋一昏,瞄了眼对方的小帐篷,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们男人早上是不是都容易这样……兴奋?” “你见过其他人的?”卫斯年不答反问,沉沉的目光中充满了凉凉的味道。 钱宝红感觉后背一凉,赶紧摇头表示没有。 卫斯年曲起双臂枕在脑袋下,垂下的眸光觑着她,低沉说道,“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我每天早上如何,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这话钱宝红没办法接,并且眼前有辆污污污的小火车开过去,终于叫她脸色爆红地落荒而逃,一溜烟跑去了卫生间省神。 可是卫生间是没门的,只挂了一条帘子,所以随后卫斯年也跟进去了。 钱宝红终究没逃过一顿罚,在里面被摁着好好收拾了一通。 由于定了重阳节回老家一趟,接下来他们在工作生活之余就该忙着这些事情了。 车票出行证什么的是卫斯年负责办的,他从内部弄了两张来回的卧铺厢火车票,另外找部队领导开了出行证明,可以让他们一路上顺畅地到达目的地。 而钱宝红则是做些临行前的准备,打包了些吃的喝的用的带上火车,尽量轻装简从。 余姨余叔得知后本想让他们带上个警卫员,被卫斯年以没必要为由婉拒,不想让第三人打扰他和对象的二人世界。 钱宝红对此一无所知,有卫斯年陪着她回去就很好了。 重阳节之前,车票到手,出行证也办下来,两人在前一晚的六点上了火车。 火车是那种特有年代感的绿皮老火车,外表还挺新,像是经常刷漆维护的,就是样式上没有后世有科技感,不过功能一样也就无所谓了,起码里面布置的还不错,单就卧铺车厢来说,装修的挺有档次,可能也是因为这是干部车厢的缘故吧。 钱宝红和卫斯年的铺位在车厢中间,帘子一拉外面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 不过一个小隔间里共有四张床铺位置,因此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对面上下铺还有一对陌生的小年轻在,看上去也是情侣。 双方见到面互相打了招呼,对方得知他们是未婚夫妻后明显放松了很多,小情侣间偶尔的一些小动作也不怎么顾忌了,最后熄灯时更是两人直接一块挤在下铺上,亲亲密密的相拥相抱着入睡。 如今外面正是形势严峻的时候,大字报批判什么的天天刷。 这两人要是出去被人看到这般,那是肯定要被举报流氓罪的,但现在在车厢这片小空间里,众人大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就当没看见。 钱宝红两人更不会没事找事举报人家,除非对方做的过分了。 比如当面酱酱酿酿那样的。 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毕竟这年代人们大多还具备寡廉鲜耻的道德感,不会那么没下限。 卫斯年倒是想从中取经,然后和对象也抱着在下铺睡一夜,被钱宝红果断拒绝,早早就爬到上铺自己玩去了。 实际上,没上车之前,钱宝红还打算看看窗外的风景之类的,但是上车后才发现她那想法根本不成行。 因为他们做的是夜间火车啊。 天色一黑外面就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着,看风景是不可能看风景的,只能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火车轰隆隆行驶了一夜,外面天光大亮,窗外的风景终于可以看了,但他们也差不多要到站了。 钱宝红和卫斯年在火车上简单吃了点带上来的食物当早饭,等到半晌午时,火车又一次停下,列车员过来通知他们可以下车了,两人立即提着简单的行李跟着下车。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在县城,距离目的地小镇还有些距离,想要去的话需要另外雇车过去。 这点情况难不住卫斯年,他手上开的出行证级别不低,到县城招待所去一趟,出来后不仅开好了休息的房间,还额外借来一辆小吉普,据说是县政府机关的单位公务用车,被卫斯年借来使用一天。 两人在招待所休息了一会儿,趁着时间还早,钱宝红想着赶早不赶晚,尽量能在一天内把事情办完,所以随后他们就很快又启程了。 这回不坐火车了,而是开着小吉普往原主的老家小镇走。 小镇不大,原主爹妈埋着的地方更好找,钱宝红凭着脑海里的记忆,让卫斯年直接开车过去。 她原本想着带对象到原主爹妈份上看看,也算是满足了卫斯年想要见岳父岳母的心愿,完后径直打道回府,之后再在县城逛逛就可以回京都了。 至于原主爷奶叔婶那些人,若是期间偶然遇上了就见见,遇不上只能说天意如此。 钱宝红私心里不想与他们有所接触,能不见就不见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最终还是在坟头碰上了。 当时到达地方后,卫斯年锁了车和钱宝红一起上山找坟,最后找到正确位置时,那里已经有人在了,是一个穿着黑蓝工服蜡黄脸的中年汉子,正在那儿吭哧吭哧地刨土添坟。 钱宝红起初以为他们找错了地方,但左右环顾一圈,当前添坟那人所在的地方确是原主爹妈的坟无疑。 然后,她仔细瞧了瞧对方的身影和长相,慢慢同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号。 卫斯年在一旁陪着,见此问道,“是认识的?”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帮忙修整坟墓,又不是清明时节。 这一出声惊醒了那边正在卖力干活的汉子,对方抬头看过来,瞧见身穿军装的卫斯年时神色立马恭敬地不敢多看,但是等视线下意识扫过钱宝红的时候,他蓦然停住了。 “……宝红?”中年汉子,也即是钱二叔认出了大侄女。 只是毕竟原主离家的时候还小,几年中又没回来过,对方也有点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家的钱宝红,所以神色迟疑地先试探着喊了一声名字。 钱宝红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看过去片刻,就在钱二叔就要失望至极,她点点头喊了声二叔。 “真是宝红侄女啊。”钱二叔这下不敢置信又欣喜异常。 第165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9 他当即放下铁锨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态度上想亲近却又有点生疏,毕竟那么些年没见了,乍然见到人高兴是特定高兴的,但也感觉到了双方之间的疏离隔膜。 这是不可避免的,钱二叔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只热情地要让大侄女跟他回家坐坐。 而同行的卫斯年有他那一身解放军的光环加身,钱二叔对他的观感十分之好,没有多问什么就同样邀请他一块回去喝杯水歇歇脚。 钱宝红之前打算过,这些人她不刻意去瞧,能不能遇上看天意。 天意如此,她一来就给碰上了,那顺道去看看也没什么。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想把卫斯年见见他‘岳父岳母’,也算达成这一趟的目的。 但是钱二叔明显是误会了,还以为他们要祭拜大哥大嫂,看着两人都是空手来的,以为他们年轻不知事,因此建议先下山去,等买好了香烛纸钱再来才行。 钱宝红之前不是没想到准备这个,但是以为现在正打击封建迷信,祭拜上香之类的事情不让做了呢,为了防止惹麻烦,她才没有提前买。 “二叔怎么这个时候来修坟?”下山的路上,钱宝红奇怪地问起。 钱二叔不好意思道是前几天小镇终于下了场大雨,不光滋润了地里干涸许久泥土,山上好多枯草重新焕发新绿,不少坟头也被雨水冲刷、草根顶撞的不成样子,所以他趁着今儿个休息有些空闲,上来帮大哥大嫂整整坟。 没想到能碰见许久不见的大侄女,让他高兴之余赶忙想把人请回家喝杯茶吃顿便饭。 他以为大侄女一回来就记挂着爹妈,所以直接先来这里了,根本不会想到对方没有回那个‘家’的打算,因而他这会儿还欢欢喜喜地带着路往山下走,脸上开心的神色实实在在。 这就让钱宝红不好再提什么拒绝的话了,索性跟着他去原主生活过的家看看。 由于刚下雨没多久,山上的泥草地松散滑腻,上去的时候还不显,下来时就要小心了,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脚滑摔一跤。 “小心!”卫斯年半道上突然出声,及时扶住踩在草甸上脚跟打滑的钱宝红。 钱宝红身子一晃借力站稳,下意识松口气后怕了一瞬。 这可是下山的路,刚才要真是摔了,不是落到一边的山沟里,就是顺着山路滚下山去,到时人还能得了好么,估计不死也残。 “我没事,之前上山没觉得多难就没注意。” “你拉着我的手,我扶着你下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手走过滑腻的草甸子,抬头就瞧见钱二叔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一副明显有话讲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钱宝红示意继续下山,然后一个疑惑的眼神望过去。 “你们……”钱二叔犹豫着想提醒一下。 他们这乡下小地方不比大城市,一旦被人发现有人当街耍流氓,肯定要被抓起来吃官司的。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个时候形势已经有所严峻了,不仅乡下小地方抓的紧,大城市里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有些方面比乡下小镇上盘查的还要厉害。 钱宝红不用他挑明了说,也了解这一点,所以在他发现后就顺势将卫斯年介绍了一下,本就是带他过来见‘家长’的,没打算瞒着。 “这是我对象,名字叫卫斯年,当兵的。”一句话让当事某人翘起了嘴角。 钱二叔恍然大悟,心里头那点子猜测落到实处,不禁露出个憨厚的笑容,看着卫斯年身穿军装的英姿,连说了几声好。 有卫斯年搭把手,之后下山的路就顺顺当当的没出什么意外。 一路上,钱宝红趁机与钱二叔聊了几句,探了探原主那个‘家’中的情况,得知的内容还算可以。 在钱二叔口中,因为家里有他当工人的原因,一家子人饿不着冻不着,还有大房子住,家里大儿子就要结婚娶媳妇了,日子比起其他人来算是好的,他挺满足。 钱宝红点头听着,觉得这样就好。 原主虽然怨他们把她送走,但毕竟是亲人,也不会想看到一家子过的分外凄惨,且在她能够吃饱穿暖的前提下。 然而等她和卫斯年随同钱二叔来到那个家中时,才发现事实与对方说的有很大出入。 或者说双方认知中生活还可以的标准不一样。 钱家确实饿不着,因为平时有国家的供给粮以及钱二叔的工资收入,全部对换成粗粮的话的确能裹住一家好几口人的吃喝。 他们也确实冻不着,因为经年的旧衣旧棉翻新穿身上,比旁的还需要打补丁的人家好上太多,已经算是很体面的了。 至于住的大房子,其实就是一处工厂分配下来的宿舍罢了,还是在旧旧的筒子楼里。 那是原主爸妈当双职工时向工厂申请分来的,之后钱二叔接班,房子也跟着过给他用了,面积并不多大,两室一厅的空间里住了原主爷奶、钱二叔夫妻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共六个人,可以想见有多拥挤。 但这情况还算好的,孩子比他们家多、住的地方却比他们小的人家,在筒子楼里比比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然而毕竟条件有限,日子总归没有钱宝红在京都过的方便。 所以钱宝红想,如果原主当初能放下怨怼回家一趟,她会发现相比家中,可能还是文工团里的生活比较适合她。 当然这里指的是在她没有被‘算计’之前。 心思电转间,钱宝红随着钱二叔进门,迎着一屋子人或惊讶或复杂或冷淡的眼神下,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原主爷奶是两位满脸沟壑沧桑的老人,面对着钱宝红这个孙女时神色冷淡,去打招呼都不怎么搭理的,跟陌生人差不多。 钱宝红无意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人家冷淡,她也对他们没有多少感情不是,两方半斤八两十分公平,谁也别说谁。 二婶看到她后的神情就有些复杂了,有疏离,有动容,还有警惕,视线一会儿在她身上打转,一会儿在住的房子上落着,估计是担心她回来打房子的注意,或者搬回来住什么的。 家里已经太挤了,再加个人是肯定住不下的,另外把房子还回去也不可能。 钱宝红并不知道在这位二婶的意识中,认为房子和工作其实应该是传给侄女的,她私心里不免心虚,但当年没办法就那样做了,现在要他们还是肯定不行的,不然让一家子人住哪儿去。 对于这一点,钱宝红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真不清楚她是那样想的。 但这不妨碍她察觉出异常,打算待会儿将回来的目的讲明,打消对方犹如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她只是来这边替原主看一看,马上就会离开了,若是打扰了人家的生活,那很抱歉,估计就这一次,还请忍一忍就好。 或许整个屋子里对他们的到来比较平静的就是原主的堂兄堂弟了,兄弟两个见到钱宝红十分惊讶,然后再看到穿军装的卫斯年时就一脸羡慕崇拜了。 很好,也许是休息日的关系,今天一家子人都在家,方便她直接介绍人了。 “这是我对象,名字叫卫斯年,在京都部队当兵的。”钱宝红干脆地拉上卫斯年直截了当地介绍,也没让他上去挨个儿叫人。 反正认识一下就行,以后他们大面上是不会再见到了。 不过作为拜访的岳父母家,虽然真正的岳父岳母已经不在了,但卫斯年还是适时将手里提了一路的东西送上,成功让钱家爷奶的脸色瞬间好上不少。 那些上门礼不是钱宝红让带的,而是卫斯年自己在县城抽空看着置办了些,多都是通过招待所拿到的为那些县领导班子准备的特产一类,对于他们来说不值当什么,但叫钱家人看来却是十分贵重了。 怎么说也是未来孙女婿上门,能带这样的礼,也是有心了,钱家爷奶不好再不给脸面。 二婶子连忙接过去,打眼瞧了下就忍不住喜上心头,脸上的笑随即跟着出来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现的态度上是很欢迎的。 堂兄堂弟对此的反应相比起来较小,因为他们全程都是盯着卫斯年那身军装瞧了。 钱二叔很有些难以为情,嘴里嘀咕着人来就来了还提什么礼的谦虚话,但东西确确实实让自家婆娘珍而重之地收下了,心情也变得更好起来。 “孩儿他娘,去肉店割斤猪肥膘来,今儿个大侄女回家,咱们包饺子吃。”钱二叔脸上笑成一朵菊花似地吩咐。 二婶子听到要割肉,偷眼瞧了下婆婆,当即高声应下。 钱宝红立即说道,“二叔,我们只回来坐坐,马上就走了,不用特地去破费。”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能不在家吃顿饭?”钱二叔坚持着朝婆娘摆摆手。 二婶子立马回屋拿了钱和票就走,唯恐慢上一步被拦下。 钱奶奶在此期间确实想阻拦来着,但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了什么,阻拦的话就没说出口。 外加钱爷爷拿烟袋锅子戳了一下她,最后钱奶奶这次没做主张,终于大方了一回。 堂兄堂弟两人立马忍不住欢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沾过荤腥了。 钱爷爷觉得两个大孙子这样有点丢人,于是烟袋锅子敲了敲让俩孙子闭嘴,然后开始和卫斯年搭话。 他老头子是个有见识的,一看这未来孙女婿就不一般,所以想趁此和人说几句问问境况,作为大孙女的亲爷爷,他自认为有这个资格同人家解放军同志说道说道。 与此同时,钱奶奶下地朝钱宝红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她去里屋,看来是有话要说。 实际上,钱宝红并不想知道她有什么事,但毕竟是名义上的亲人,在卫斯年面前,她暂时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无情。 也许她要找个时间把里面的事情都和卫斯年分说一下才行。 钱宝红考虑着这个念头,顺着钱奶奶的意思随她去了里屋,刚坐定就听对方开始跟她絮叨起大孙子即将结婚娶媳妇的事。 “大军年纪都十八了,这个时候成婚正合适,过了再说媒肯定捞不着好姑娘。” “小军虽说刚十三,也快到说媳妇的时候了,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的,一个个都不省心。” “你是个好的,奶奶当年果然没看错,现在果真在大地方混出个头脸来了……” 钱奶奶一反刚才冷淡的态度,和声和气地叨叨了不少。 若说刚开始钱宝红还不清楚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以为对方是嘴硬心软的那种人,和孙女久别重逢关起门来亲近关心什么的,那么后面就渐渐听明白过来了。 “你现在有本事了,你堂哥大军倒还当个小学徒混混着,现在娶媳妇不比旧时候,都讲究个什么三大件四大件的,听说那些东西在城里比咱镇上好得……”钱奶奶说到最后,话里的意思已经透露的一清二白。 总而言之就是钱大军就要结婚娶媳妇啦,需要那三大件四大件什么的做聘礼,但是小镇上置办这些东西不容易,正好钱宝红回来了,钱奶奶就想让她帮忙伸把手,据说那些东西在城里都是啥稀罕物,随便给家里整两件儿充个门面就成,不多麻烦她。 钱宝红:“……”老太太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那四大件别说在城里都是不容易置办下来的贵重物,就是她有能力拿得下来,又凭什么一回来就让人当成冤大头呢。 钱宝红不知道这只是老太太一个人的想法,还是钱家人全部的意思。 之前瞧着钱二叔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不过不论如何,这事儿她肯定是不能应下的,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开了潘多拉魔盒,有了这一次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那样她就真的成冤大头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钱宝红的话让钱奶奶一喜,以为她被说动了,但是下一刻就又听到孙女羞涩道,“可是你也清楚我一个人在京都过活不容易,能保住自己吃喝就不错了,所以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也拿不下来,得看我对象的意思。” 钱宝红如此一表态,钱奶奶老脸上的菊花还没来得及绽开就瞬间枯萎谢掉了。 钱奶奶很想收回前面说这孙女很有出息的话,但作为从旧时候走过来的女人,她也天杀的格外理解其中的道理。 这就没法再谈下去了。 话题谈不拢,两人很快又出来了,正在喝着水尬聊的卫斯年几人当即转头看过来。 钱爷爷没问她们进屋都说了啥事,对于老婆子心里想的什么,他差不多都知道,左右不过是为了家里。 卫斯年瞧了眼着对象,见她没什么不高兴,但也不太开心就是了,不禁脸上一肃。 然后就听见钱奶奶向他说起钱大军准备结婚办喜事,还缺个四大件当聘礼,问未来孙女婿有没有法子弄来一二,帮帮忙把孩子的终身大事办妥当了。 钱宝红:……她是真的没想到钱奶奶脸皮厚的敢当面就提。 她以为刚才拿卫斯年堵住了对方的口,人家多少顾及点脸面也不会当着人面就要东西了,结果是她太天真,老人家为了大孙子很是豁的出去。 听着钱奶奶厚脸皮的要求,以及钱爷爷旁观默认的架势,钱宝红是真的不想多待,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奶,你说啥呢,四大件没有就没有,咋能让未来堂妹夫掏腰包?”钱大军还是要脸的,听不下去地赶紧制止了钱奶奶要东西的话。 钱二叔更是神色羞愧难堪,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过去将他娘拉住了。 女方家是有这么个要求,但他会想办法的,不能让新上门的侄女婿坏了印象,不然叫侄女以后咋还和人家一块过日子。 钱奶奶大概是没有这个怜惜孙女的概念的,她满心都是大孙子,还有即将娶回家门能生曾孙孙的大孙媳妇,因而她在说完自个儿的意思后,即便被儿子孙子阻着,也执拗地看向卫斯年,看那意思像是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别想娶走她家孙女一样。 钱二叔和钱大军还想张嘴说啥,被钱奶奶狠狠瞪着眼制止,不让他们开口。 而卫斯年不是傻子,到这会儿已是很能瞧出点问题来了。 他没有立即回应钱奶奶无理的要求,而是首先看向了钱宝红,眼神里包含着心疼、关切和怜爱等情绪。 钱宝红其实自己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不过她也不想让卫斯年因此而被当冤大头宰着吃亏,所以轻微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因为顾及她而答应对方,以免填大了他们的胃口。 若是钱家人能好好和她说的话,她或许能心甘情愿掏点东西出来,算作给喜事添礼,但这般强硬地要就很让人膈应了,有也不想给。 知道了她的立场,卫斯年心下有了谱。 钱奶奶还在那边梗着脖子等,他回头就说了,“老人家你的意思,我明白。” 该说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对象么,两人开头的回答都一样,听得钱奶奶的脸色霎时就微微一变,下一瞬果然听到卫斯年推辞的话。 “但我只是个当兵的,四大件在城里也是贵重物,不是我这个小兵说弄来就能弄来……”卫斯年拒绝的意思毫不含糊。 钱奶奶的脸色彻底黑下来,而钱爷爷几人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看到他们的反应,卫斯年收敛起挂在脸上的笑意。 事实上那点东西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现在身上带着的就有一张自行车票,随手给了也没什么,但是他要先搞清楚这家人和他对象是怎么回事,不能给心上人添堵是吧。 闹到这份上,两人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二叔,你知道镇上哪里有卖香烛纸钱的吗?”钱宝红突然朝钱二叔问道。 因为她的出声,紧绷的气氛暂且缓和下来,钱二叔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领着二人出门,准备带他们去找那地方,顺便想趁机让家里的老娘冷静冷静。 钱奶奶不认为他们就这样离开,所以对此倒也没阻拦,就是脸色很不好,正被她的两个宝贝孙子哄着劝着。 钱宝红他们三人开门出去,等到大门关上,还能听到里面钱奶奶为自己抱屈的声音,哽咽着说她也没法子、只能这样等等 钱宝红听了没甚感触。 这年头谁没有个难处,要是都想通过转嫁给别人来解决,世界不就乱套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谁的责任谁负担,谁的负担谁承受吧。 这般想着,钱宝红离开的脚步毫不犹豫,卫斯年紧紧相随,同时钱二叔一脸窘迫地搓着手跟在后面,像是想要为刚才的事道歉,但是身为长辈,他又张不开那个口。 如此犹豫着,一行三人走到楼下,正遇上割肉回来的二婶子。 “不是要包饺子吃吗,咋又下来了?”二婶子诧异地问道。 当先的钱宝红点点头只说有事,看了眼对方手里割的那斤实实在在的大肥肉,思及钱二叔惭愧的模样,心道这个家里也不是没有对原主好的人,只是相对来说,他们更看重另外两个小的,谁让那两人是家中未来的重劳力呢。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这里面的是是非非,钱宝红自己也讲不清说不透,所以只能敬而远之了。 幸好她在来之前就抱着这个打算,没想过要与原主的家人来个相亲相爱一家人什么的,所以也没被伤到难受到。 不然光是钱奶奶张嘴给给她大孙子要东西这件事,真要计较起来就够钱宝红呕的。 二婶子不知道钱宝红心里此刻的想法,只以为他们下楼是真的有事儿,虽然丈夫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但她也没往坏处想,还笑着嘱咐早点回来吃饺子,她准备待会儿上去剁棵白菜包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到时大家都沾沾荤腥。 钱宝红没应声,笑了笑抬脚就走了。 随后,钱二叔带他们去一个比较隐蔽点的门店,顺利买下几份香烛纸钱。 把这点事办好,钱宝红就提出了告辞,卫斯年默不作声地陪同,一切都看她的意思。 钱二叔十分难过,想要挽留却因为刚才家里老娘闹的那一出而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生生将自个儿眼睛憋红了。 一个大男人在钱宝红跟前抹泪,再加上刚才二婶子高高兴兴买回包饺子的那块大肥肉,钱宝红看在这份心意以及原主的份上,临走前给钱二叔一个小纸包。 “这个你拿着,以后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就当麻烦你看顾山上那座坟头的酬劳罢。” 第166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30 说完最后一句话,没等钱二叔明白里头的意思,钱宝红就和卫斯年相携离去。 钱二叔目送大侄女带着对象走远,低头拆开纸包一看,一张缝纫机票和一张自行车票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 看到东西,快要年过不惑的汉子浑身一震。 他马上奔跑着追上山,因为着急踉踉跄跄地摔了好几跤,但是赶到地方的时候,却只在坟前见到一堆刚烧尽的纸灰,人已经没影儿了。 那个大侄女,他大哥唯一留下的血脉,这辈子怕是都见不着了。 钱二叔转头下山,几乎将整个小镇跑了个遍也没追上人。 怎么可能追上呢,钱宝红离开后不久就找到他们开来的小吉普去县城了,走的毫不留恋,钱二叔能找到人才有鬼。 回招待所的路上,钱宝红趁着机会将原主父母如何去世,之后又是怎么进的文工团,还有文工团里经历的一些事情,以及和老家家里人的关系等等,能说的都和卫斯年说了个清楚。 卫斯年见她是真的没有被所谓的亲人伤到,不由得放心许多。 “你能看开是很好的,好姑娘,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亲人。 钱宝红耳朵一红,瞥眼嗔了他一道。 要不是看他正开着车,她非得打他一下不可。 不,她怀疑他刚才就刚开过一辆有颜色的小车,但是她没有证据。 彼此逗着嘴一路回到招待所,两人的心情都还算不错,钱家那点事经过沿途的风一吹就吹散了。 钱宝红不后悔回来替原主走一趟,顺便让卫斯年能够‘名正言顺’,但她也不会因此就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耿耿于怀。 忙活了大半天,一来一回的折腾,两人休息着吃了顿午饭,下午又去逛县城。 这个时候的县城其实没什么看头,只有落叶的秋景还算入眼,再转转供销社和几家国营的店铺,基本上也就没甚新鲜的地方了。 不到半天,钱宝红就失去了继续的兴趣,转而打道回府。 回去的票是现成的,等卫斯年退掉招待所的房间,他们当晚就收拾了下坐上回京都的火车。 在此之前,为了不白跑一趟,钱宝红特地买了些当地的特产,准备回去后给余姨余叔送去,东西不算多好,就是一份心意。 有卫斯年在,这些东西都是他拿着,钱宝红轻松地跟着后面。 从小县城到京都的人很少,所以他们这次返程是独占一个隔间的,四个床铺的位置只有他们两个在,方便了卫某人的肆意施为。 然后睡觉时,钱宝红就被他从上铺拖到下铺去,一起在小卧铺上挤了一夜。 好在卫斯年还知道分寸,即便中途小弟弟都起立抗议了,他也没放开了手脚对她做什么,只是紧紧抱着她相拥而睡。 等到第二天醒来,火车快到站了。 卫斯年抱着人附在耳边低声问,回去是不是可以去领个证先,之后婚礼的事再慢慢来。 钱宝红耳红脸热中回了声好。 这下,男人满意了。 接下来,两人各自回到岗位,打结婚报告的打结婚报告,扯户口本的扯户口本,一时间忙的没时间再相会。 等到良辰吉日那天,他们双双请假半天去领证才见到面。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钱宝红才恍然发现,她和卫斯年竟然还没照过相,等领过证立马拉上人去照相馆好好照了一通。 她决定把之后收到的照片放几张到小空间里,另外再把这个世界的经历写在纸上收进去放到一起,万一下个世界还穿的话,这些都是重要的提示,或许能有所帮助。 钱宝红觉得这个想法特别棒,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实施了。 旅长家得知二人领证的事,均是欣喜异常,余姨已经开始给他们准备起婚礼,就像当初保证的那样,过程不需要他们插手,于姨于叔就给两个孩子包办的妥妥当当。 办婚事肯定是需要双方亲人参加的,但从卫斯年一回来,余姨就没再和钱宝红提过邀请她娘家人过来商量婚事什么的,反而还对她一脸慈爱的模样,想来是知道了真相。 钱宝红不在意婚礼上有没有娘家人到场,大不了到时就请郑大姐郑爱旗她们过来充充场面。 余姨对这个想法不反对,甚至积极地给人家下了请帖,弄得非常正式。 这下子娘家人也不缺了。 婚事眼看着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进行中,然而这个时候突发意外,卫斯年接到了一项紧急任务,想要近期成婚是不成了,他收到命令的第二天就得走。 钱宝红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因为大家均在欢欢喜喜地准备婚礼,结果事到临头,新郎官就要飞了。 余姨得知后都有些怨怪余叔,说他那个旅长都是白当的,自家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还给他派遣什么紧急任务,不是故意找茬呢么。 余叔辩驳不能,实际上这和他也没甚关系,谁让孩子那么优秀,这次的任务上头正好就发到那小子头上了,因为事态紧急,连换个人选都不成,而且这么个立功的好机会放弃了太可惜。 乐观地想,若是到时能圆满完成任务,回来和婚事一起来个双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余姨表示不想听他胡吣,她只知道战士们每次立功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拿命拼来的,不然功勋要是那么好立,大家都簌簌地往上蹿了。 但是军令不可违,既然事成定局,余姨只能反复叮嘱卫斯年注意安全。 “婚事我继续给你们准备着,争取在你出去这段时间查漏补缺尽善尽美。” “媳妇我也给你照顾着,不用担心,但是!” “孩子你一定要安生回来,不然我就把你媳妇嫁给别人了。” 余姨最后一句威胁很有力道,镇的卫斯年浑身气势差点骤然迸发出来,脸黑的不要不要。 “放心,我会活着回来当新郎!”谁要是敢跟他抢,先问过他手上的枪答不答应。 卫斯年几乎是咬着后牙槽做的保证,却让余姨得逞般笑开,终于肯放过他。 出发的前晚,卫斯年留下过来道别的钱宝红没让她走,并在天黑后把人拉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新房。 余姨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却没管,毕竟两人领了证已经是正经夫妻了。 卫斯年将人拉进新房堵在门上,不等钱宝红有所反应,滚烫的吻随即铺天盖地的落下。 黑暗中,房间里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重,亲吻声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声在寂静的氛围里交织在一起。 片刻后,卫斯年轻尝辄止,艰难地从心上姑娘清甜的滋味中脱身而出。 “我这个时候出任务,你是不是很生气?”男人喘着气低声问。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息相闻,气息相融,再是亲近不过,即便是在黑暗的环境中,也大致能看轻对方的反应。 所以当卫斯年问出那话时,他就紧紧盯着怀中人的面容,凤眼中暗潮翻涌,不想放过她哪怕一丝神色变化。 钱宝红这般被他凝视着,虽然有些羞涩,但也差不多习惯了。 “生气是肯定的。”她不想说谎,因此就如实回答,反正是他自己非要问的。 卫斯年没看出她的神色有什么变化,自己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先变了变,不过钱宝红紧跟着说的又让他瞬间稳住了心神。 “但我都已经习惯你时不时出个任务了,你只要记得安全回来就好。” “对于军人来说,军令最是重要,这点我理解也支持,领导将紧要任务交给你正是表明你能力不凡,我为你骄傲。” “你放心去做吧,我等你回来……娶我。” 最后一个词刚落下,卫斯年的吻紧跟而至,将那两个字含进喉咙,随着胸膛激荡的欢喜和爱意全部吞吃下腹。 “我保证。” 男人低叹一声,然后再也不满足浅显的纠缠,猛地将人拦腰一把抱起,转身就朝新床大步走去。 钱宝红已然有所预料,但被凌空抱起来的时候,仍旧止不住惊呼出声。 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她早就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在当头时害羞了,有点害怕和胆怯。 “放我下来,你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刚落,钱宝红就被扔到了大床上,才铺上没多久的厚厚被褥将她弹了又弹,晃的头晕眼花心肝儿胆儿颤。 耳边皮带扣咔哒一声响,随即就是一阵窸窸窣窣。 不到片刻功夫,冒热气的男人俯身而上,将某个意欲逃跑的家伙顺手抓了回去。 “乖乖的,明天早上我让你看了男人真正的反应再走,相信我宝宝,你会满意的。” “……”我信了你的邪! 钱宝红觉得自己死了又活了,然后骑着大马在草原高山湖海到处奔腾溜达,直到筋疲力竭再也骑不动了,那马儿却自己颠着她跑过黑夜迎来晨光。 晨光微熹下,她被逼着看了眼某人传说中的大宝贝,最终抱着脑袋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卫斯年已经出发走人了。 余姨敲门进来给她送了碗糖水鸡蛋,打趣的眼神不要太明显,嘴里还说着臭小子太粗鲁不知道怜香惜玉之类的话,叫钱宝红好不羞窘,差点躲在被窝里不敢冒出头。 好在余姨很体谅小姑娘的辛苦,看了眼她的情况放下碗就离开了。 钱宝红吃完糖水鸡蛋又躺回去继续睡了一觉,等到再醒转时才将将恢复了点,连忙收拾好自己从余家逃回学校宿舍。 天呐,那个大猪蹄子,等他回来再跟他算账! 第167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31 卫斯年不在,婚礼有专门的人负责,暂且不需要钱宝红做什么。 照常工作之余,她就被余姨当成儿媳妇提前带着见世面,帮她尽早融入他们那个圈子。 这天部队有场晚会,钱宝红换上余姨特地给她准备的女式军装,和余姨一起陪余叔去晚会现场观看节目。 台上是文工团的人在卖力表演,红色歌曲和剧目逐渐将晚会的气氛推向**。 钱宝红蹭着余叔夫妻俩的光,得益于坐在前几排,所以能够看清舞台上许多昔日的同事,顺带还发现了不少新面孔。 据说文工团被整顿了,风气比之前好上一些。 钱宝红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分高兴,也没觉得自己时运不济什么的,因为相比起做文工团的干事,整天里训练来训练去蹦蹦跳跳的吃青春饭,她还是喜欢当老师,给可爱的孩子们教教书。 演出结束后,钱宝红没在舞台上看见周青梅,也不知道她是有事没来,还是已经离开了文工团。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就没空再想一些别的了,因为晚会之后紧接着的晚宴开始了。 晚宴开场,余叔和他的几个战友同僚被老首长叫去问话了,余姨则带着钱宝红到相熟的夫人们那边联络感情。 部队里边也是有各自的小圈子的,军嫂圈也不例外,大都和自家男人的级别相关。 余姨身为妇联主任,即便没有余叔的身份在,她的圈子也不小,再加上余叔在部队的影响力的话,她的凝聚力想也知道定是不一般。 所以每次钱宝红跟她去见世面时,总会发现认的人又换了一波,一段时间下来才将将认了个全。 比如今天晚宴上和余姨聚在一圈闲聊的夫人们,就是由前几次见到的人里面组成的。 钱宝红因为之前都见过了,她的身份也基本过了明路,所以人家看见余姨身后的她时一般也会问上两句以示亲近,而不会将她晾在一边坐冷板凳。 有余姨开路,她的起点不错,融入圈子的过程分外顺利。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幸运,在场坐冷板凳的另有其人。 对方同样也是一个年纪轻的姑娘,被她母亲带着过来和诸位夫人们打招呼问好,结果她母亲还好,大家多少给点面子,又因为是同龄人,话题很容易就接上了,而年轻姑娘则被忽视在了一旁。 那位姑娘看着是个温柔贤淑的,受到冷落还能保持着仪态和微笑,感觉人不简单,起码性子能忍有城府的人,往后不会过的太差了。 余姨没有白白帮人解围的闲心,照看提点自家孩子都来不及。 不过等到换酒杯的空档,她私下给钱宝红透露了些那对母女的信息,说道那家的男人刚从外边调回来,急于在京都这片站稳脚跟,所以就让老婆孩子到这里来搞夫人外交云云。 路子是对的,就是心急了点。 钱宝红觉得对方做的应该不止这些,不然余姨不会将其隐隐排斥在中心圈子之外,只保留个面子情。 果然,余姨接下来又说那家刚到没多久,锅灶都还烧热就找了人同他们大姑娘,也就是刚才那年轻姑娘联姻,借机在京都稍稍有了点立脚之地,吃相未免太难看。 钱宝红听着这些内部不外传的八卦密事,心道吃相难看是一方面。 另一个恐怕是联姻对象被大家都不看好,认为那家是拿闺女换前程,所以才被人说道不齿吧。 不得不说,经过余姨一番精心的教导指点,钱宝红的政治敏锐性有了大幅度提高。 只是联姻的男方是何方神圣啊,叫众人那样嫌弃。 余姨听了她的分析后满意地给她个孺子可教的满意眼神,然后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她瞧,遭大家嫌恶的男方人来了。 “李大公子?”钱宝红看到那个油头粉面走来的家伙,意外又惊讶。 余姨点头,道是那年轻姑娘家就是跟李家联姻的,又谨慎地试探问钱宝红原来是不是和姓李的认识。 钱宝红考虑了两秒,觉得那点事没甚好瞒的,因此就将李某人在学校门口堵她,然后立马被卫斯年胖揍一顿,此后再也没敢露过面的事老实交待个清楚。 余姨松了口气,而后听的直接笑开。 虽然她没明着说卫斯年打的好,但那表情显然是那么个意思。 接下来钱宝红从她口中知道了点李家的事情,都是些圈内普遍知道但一丝不往外传的辛密八卦。 说起来,李家在部队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然李大公子在圈子里吃喝玩乐任性胡来也没人给他兜底不是,都是李家人惯出来的,谁让他们家一脉单传,就那一根独苗苗。 好在李大公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什么人该惹,什么不该惹,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否则就他那惯爱摘花捻草的性子,早就被人收拾摁死了。 因为他的不着调,圈子里的夫人们集体把他拉入了黑名单,找女婿介绍姻缘什么的基本不会找到他头上去,尽量不祸害人家姑娘,而由于他名声太差,连李家都在私底下叫众人诟病不已。 大家就瞧着这家伙能玩到什么程度,到最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真心的姑娘估计都不会愿意跟他,门当户对的更是不可能,怕是只有那些趋炎附势想攀高枝的才会肯进他家门了吧。 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人家还真找了个门当户对品行不错的好姑娘,就是对方家里是外来的且有些急功近利,不过两家是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和他李家算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了,谁也别嫌弃谁。 对于这次联姻,李大公子像是挺满意的。 这不,宴会刚过半,他还特地过来接未婚妻去他那边认人打招呼,如此有心的举动,倒是叫一众不看好他的夫人们侧目了一下。 然而也只是改观一下下而已,毕竟大多数人都相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经验之谈。 李某人能在说了亲的这会儿收敛的如同浪子回头一样,但谁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再犯啊,除非他未来媳妇、那年轻姑娘结婚后能把他管的死死的,不然猫会忍着不偷腥吗。 “猫不偷腥怎么可能呢,他们不光偷腥,还能让外面的野猫揣上小崽子。”角落里一个连长夫人掩着嘴小声嘀咕。 旁边一块的人立马接口八卦,“怎么,你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 “嗨,李家那位大公子不是惯爱拈花惹草的嘛,听说啊,这次他找的那个文工团女干事怀上了!” 这话一出,周围支棱起耳朵的众人都忍不住凑了过去。 “哎哟,竟然有这事儿?” “不是早晚的么,有啥好奇怪的,就他那玩女人的速度,啧啧。” “我记得他好几个月前不就是找了个文工团的,难道是那个?看来这次是个精明的。” “哪有,上次那个早就拿了好处走啦,这是另一个,也是文工团的,听说性子和李公子的未婚妻很像呢,都是温柔贤淑解语花一类的,也不知道最后谁赢谁输。” “说不准,李公子的未婚妻有家世有样貌,文工团那个有情分有肚里的孩子,难说难说。” “嘁,你们就是想的多,一个野猫崽子,李家怎么可能会认?瞧着吧。” “……” 一群人在角落里嘀咕的兴起,叫上厕所回来路过的钱宝红听了个正着,稍微一猜就知道里面的当事人之一,李公子找的那个文工团小情儿八成就是周青梅了。 她就说这次表演怎么没见着对方,原来是怀孕了,确实不适合再上台蹦来跳去。 至于周青梅到底能不能母凭子贵成功登堂入室进李家,那就不是钱宝红关心的问题了。 宴会上发生的人和事很多,大家也都借此传递交流一下各自的消息,李公子的事情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点,被大家八卦说道一下就抛在了脑后不提。 这次过后,余姨又带钱宝红参加了几次类似的宴会,顺利在军嫂夫人圈子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人也都差不多混了个脸熟。 几个月过去,马上就要年底了,卫斯年还没回来。 因为他不在,所以钱宝红每到休息日都习惯到余家这边来,陪着说说话什么的,算是替卫斯年孝敬二老。 然后余姨就产生了美丽的误会,认为钱宝红是整天盼着等着人回来,因此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由得心疼不已,恨不得拿‘儿媳妇’当亲闺女疼。 正好年底了,她拉着人逛街去买年货去,别干坐在家里等的难受。 其实钱宝红觉得还好,因为她相信卫斯年的能力,那人必定会如以往那般立功凯旋,所以她担心个什么啊。 与其担心他的安危,还不如想想等人回来怎么跟他算账才好。 虽是这么想的,但是并不耽误她陪同余姨一块去逛街买买买,置办年货的同时也定下了她今年会在余家过年的事。 这是余姨盛情相邀的,说是家里就他们夫妻两个外加一个孙妈,冷冷清清的一点都没有热闹的年味儿,所以让钱宝红到时去和他们一起过年得了,也不用她自己特地再做准备。 钱宝红没有多考虑就欣然答应了,今年没有卫斯年,一个人过年确实够冷清,大家一起才热闹。 见她应下,余姨格外高兴,拉上她继续逛友谊商店。 得益于有余姨在,钱宝红这回终于进了友谊商店的大门了,还进去见识上一番,买了些看中的东西。 可巧的是,她们出来时碰上了正要进门的李大公子。 双方都是认识的,互相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完后就该进的进、该走的走,维持个面子情就够了。 李大公子倒是想过来多问候几句巴结一下,但是余姨态度疏离冷淡,顾忌他名声太差不想多接触,而李公子不是没有眼色的人,顿时识趣地不敢表现太过。 钱宝红跟着余姨出去,差点和冲进来的人撞上,回头仔细看那冒失的人时,却发现是许久没见的周青梅。 对方看起来比之前穿戴的好很多,就是脸色特别差,蜡黄的跟失了血一样。 重点是她的肚子,那里是瘪的,传言中的怀孕好像根本不存在。 钱宝红刚这般想,后面就传来那两人纠缠的声音。 “……姓李的,你不能丢下我……我都为你伤了身子……孩子没了……” “关我什么事,谁让你故意搞小动作的,往后别烦我!” “你怎么能这样……我什么都给你了……” “神经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滚滚,再闹我就通知治安队了!” “……” 出来走远后,两人的说话声渐渐听不到了,但只听到这么些内容,钱宝红也差不多能推测出一点东西来,想来周青梅现在的情况不是多好。 但比起原主在剧情中的结局,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那女人是认识的?”余姨看出她的走神,回头瞧了眼出声问道。 钱宝红点头,只说是以前见过几次面的同事,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余姨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是人各有志,既然不是熟人,那以后不必在意就好了。 人呐,重要的是管好自己和当下。 钱宝红赞同,索性不再多想,反正剧情早已崩的它亲妈都认不出,原主也早就以另一种方式脱离了命运的安排,她再纠结那些实在毫无意义。 只不过稍后遇到郑大姐时,有些事还是从与她的聊天中得知了。 原来周青梅之所以不再上台演出,不是因为顾忌着怀了孩子,而是因为未婚先孕的事,她在文工团整顿风纪的时候被开除了。 也就是她工作没了,当然没有资格再去表演文工团的节目。 本来还有李大公子在,周青梅起码还保留了粮食关系和户口,但不知她怎么想的偷怀了孩子准备逼宫,结果李家知道后当即给李大公子找了个未婚妻,而她的孩子也没保住,还彻底将男人惹恼厌弃了。 没有了保护伞就要被打回原籍,现在周青梅正和李大公子纠缠的厉害。 钱宝红听过就当个普通的八卦,和郑大姐唏嘘了会儿转头就忘。 等到腊月里,冬至那天,卫斯年终于回来了。 年底正是办婚事的好时机。 第168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32 卫斯年回来的时机正好,余姨余叔他们当即就启动了停滞许久的婚礼流程。( 趁着人在,又是年节时候,还是赶紧把两个小年轻的婚事办妥了才是正经,不然再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意外,或者酒席还没办,娃娃先被他们造出来了,到时再着急忙慌地补办就不好看了。 这种担忧也不是没有可能,单看卫斯年一回来立马和钱宝红搬去新房住就可想而知了。 两人同吃同睡的情况下,做点小夫妻间的亲密行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看钱宝红在搬进新房的第二天都没能起得来么。 卫斯年倒是神清气爽地下楼端了早饭上去,看得余姨余叔欢喜期待又担忧,索性加快了举办婚事的速度。 小年轻贪欢很正常,他们做长辈的尽力描补就是,总归不会让喜事差了去。 就在这般的紧锣密鼓中,早已准备妥当的婚礼终于姗姗来迟。 婚礼是在部队的大会堂举办,余叔特地借用的,邀请了诸位领导和同僚下属们前来观礼。 毕竟是喜事一件,且新郎官还是刚立下大功前途无量的炙手人物,众人十分愿意过去凑个份子沾沾喜气。 所以到了婚事当天,几乎部队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外加政府那边特地过来道贺的,以及被两位新人分别邀请来的,一时间热闹纷纷。 婚礼现场是余姨亲自带着人布置的,显得格外喜庆却又不会让人感到铺张浪费。 这样一来,场面营造的十分之好,牌面、热闹都有了,就是接下来的新人婚礼环节有些微简单。 只见两位新人站在主席画像下,双双握拳举着手臂喊上一遍革命誓言,然后再叫当证婚人的部队老首长颁发一张代表成为法定夫妻的结婚证书就完了。 并且那结婚证书还是早就领了的,这会儿出现不过是走个过场。 紧跟着的是新人被长辈带着到各位领导面前聆听教育,大多都是说几句主席的红色语录,讲一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祝贺之言的差不多都是平日里相熟的人了。 对钱宝红而言,整个婚事流程下来,比之旧时候或者后世的婚礼来说太过潦草,不像是在结婚,倒好似正进行什么誓师大会,令人哭笑不得五味杂陈。 世事如此,钱宝红并不觉得随大流不好,所以一切都照着安排去做,没出一点差错。 只是过后感觉这样喜庆的场景略显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 期间与卫斯年眼神交错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同样是大红的双喜、热闹的道贺人群,以及与他们现在不相同的,两位新人是在拜天地高堂…… “累了吗?快结束了。”卫斯年看出她的晃神,伸手扶了她一把关心问道。 钱宝红神情一怔,那些突如其来的奇怪画面又刹那间倏忽急逝,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任她再是努力回想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知道她刚才应该是回想起了什么,那画面陌生又熟悉。 “我没事。”她掩下心思朝卫斯年笑着摇头。 对于刚才那点异样之处,钱宝红心有猜测,暗自琢磨着里面的因果关系。 之前就推测到她应当不是第一次穿越了,所以刚刚那些闪现的画面,难道是她之前穿越别的世界时的记忆吗? 不然解释不了它们的存在。 钱宝红在现代的时候可是单身狗一只,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只有卫斯年一个男人,哪会和别人结婚呢。 那只有可能是之前穿越过但是被她遗忘了的世界了。 晚上,婚宴结束,钱宝红坐在新房的梳妆台前写东西,想把最近特别是今天发生的事仔细记下,然后收进小空间里。 之前的世界她不记得,忘记也就忘记了。 但是这个世界中有她惦念的人,她不想以后连他都忘掉。 所以,她将重要的事都记在纸上,并附上卫斯年的相片,一起放进小空间里收好,往后如果真的还会穿到别的世界去,这些都将是她宝贵的记忆。 “在写什么?”卫斯年洗完澡出来突然出声道。 钱宝红自然地收起笔,笑了笑只说是写回老家的信。 这也不算骗他,她早前确实给老家那边写了封信,告诉了一声她结婚的事情,虽然决定疏远着不来往了,但总归还是名义上的亲人,适逢人生大事,写信告知他们也是应当。 卫斯年没有追根究底,头上滴着水走过来就想抱她,被钱宝红推着去擦干头发。 等她也洗完澡出来,卫斯年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了,正慵懒地随手翻着他们宣誓时用的那本红色思想指导书。 见她收拾好了,他抬头朝她招招手,眉眼深邃。 “过来。” “……” 钱宝红踟蹰着走过去,刚到床边就被一把拉住,抱住腰拖了上去。 她轻轻挣扎了下,心知今晚难逃一劫了。 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快意时,卫斯年怎么可能轻松放过她。 “灯,先把灯关上。”钱宝红勉力为自己争取。 卫斯年正埋头辛勤准备着,哪里还肯应她,不到片刻就把人扯进波涛滚滚的花海之中,再顾不得什么灯不灯的问题。 小船儿摇摇晃晃,吱吱呀呀,语不成调。 直到这个时候,钱宝红方才知道某人的厉害,证明之前那几回不过是人家浅尝辄止罢了,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放开了手脚,全力施为。 光影摇晃之间,男人沉浸其中的脸庞忽然发生了变化,表情神秘莫测。 他突然开口问道,“喜欢吗?”身姿举动依旧,语气慵懒又肆意。 钱宝红恍然点头,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暂时没精力思考什么。 “那跟我走吧。”男人的话再次响起,仿佛缠绕在耳边,充满了无限诱惑力。 钱宝红下意识就要继续点头,但在下一瞬身子一僵,脑海里闪过的白光带来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那是一间满目雪白的房间,好像是在医院,只是病房里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当中停放的一张病床和一旁各种闪烁着信号灯的医疗器械。 病床上面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姑娘,那姑娘的面容和现代的她一模一样。 或者说就是同一个人。 因为这个意外,钱宝红没有来得及应声,惹得头顶的男人低沉一笑。 随着这一声,光影瞬间停滞,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静止不动,四周的画面变得像是水墨画一般缓缓褪色、消失。 一片空茫茫中,只剩下他们依然交叠的两人。 “你是……”钱宝红疑惑至极,心中恍然划过一丝明悟,却怎么都抓不住。 她知道他是卫斯年,但她此刻也明白他不单单是卫斯年,那他到底是谁,为何而来。 男人没有回答,在周围的水墨画快要褪尽之时,他就着彼此拥抱的姿势猛地俯身而下,一边堵住她想问什么的唇,一边拖着人往下掉落,伴随着身周光影的变换,如同一步一步坠入深渊。 与此同时,两人的身形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直至完全消散。 消散的前一刻,钱宝红脑海里还在想着之前闪过的那一幕,暗自猜测她在现代时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还有救,那个病床上的自己会不会正等待着她回去,卫斯年又是怎么回事等等。 一切皆未可知,失去意识前,满腹疑惑未解的她只听到一声万分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任务失败……坠往深层次空间……重新投放] 第1975年春,榆树湾钱家村今儿个很热闹。 因为繁忙的春耕刚刚过去,他们村就迎来了一场喜事。 正是生产队长家要给他们的宝贝小闺女办婚礼,村里的众人不管有事没事,都跑去凑个份子露露脸,说不定入了队长的眼,下一回上工就能分到清闲的活计呢。 说来他们十分羡慕今天的新郎官韩知青,下放过来没多久就能被钱家小闺女看上死活要嫁,那家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就是他那弱唧唧身无二两肉的模样有些惹人嫌,一副风吹就倒似的,连钉耙都拿不动,干啥啥不行还狗眼看人傲的很,根本不像靠得住的爷们。 也不知道钱家的小女娃是不是眼瞎,怎么就瞧中个城里来的白面书生了。 被大家伙私下嘀咕眼瞎的钱宝丽正坐在布置喜庆的新房里一脸懵,在外面的人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个芯子。 原主因为终于要嫁给心上郎了,欢喜异常地啃下一口酥饼,人就给噎没了。 然后宝宝牌钱宝丽来了,猝不及防地接手现下这么个摊子。 外面的气氛煞是热闹,透过报纸糊的窗户清晰地透进房间,然而钱宝丽却无暇关注,稳住心神准备先查探一番自身的处境,然后再做打算。 只是她的时间明显不多,刚刚探查出自己有个金手指小空间,院里的唢呐声骤然响起,就有人推门而入。 “丽啊,快跟妈出去,要拜天地啦。”进屋的中年女人一脸喜气地说道。 钱宝丽:“……” 刚穿过来就拜天地,你怕是在驴我? 然而事实确是如此,眼前这位面貌娟秀风韵犹存的大妈就是原主的亲娘,如今也是她亲妈了。 钱宝丽穿的不是时候,恰逢原主和她千辛万苦求来的知青小鲜肉成婚之时。 但是现在芯子换了,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在她愣神的一刹那,钱母已是拉起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嘴里殷殷叮嘱着一些话。 说什么人是她要死要活想嫁的,事到临头了可不兴退缩,乡里乡亲的都在外面看着呢,这场婚礼既然起了头就肯定得办下去,不然他们家丢不起那个人。 但是闺女若真的反悔了,大不了把便宜姑爷白养一段时间,过后再离了另找呗。 他们钱家的宝贝闺女,就是二嫁,那也是排着队的有人想娶。 有钱父这个生产队队长在,闺女还那样乖巧漂亮,钱母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因此话里的意思一点都不含糊。 钱宝丽抽着嘴角听完,脑袋里一边想着推掉眼前这场婚礼的各种办法,一边还有心思翻开小空间里仓库藏的那些东西瞧。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沓写满字的稿纸,被放在醒目的地方,一进来就叫她看到了。 至于上面的内容…… 钱宝丽将将看过第一页就震惊的不行,听到钱母开门的声音,以及外面骤然传来的喧闹嘈杂,她立即低下头去,借以掩饰脸上惊呆的表情。 原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了! 上辈子她穿成了钱宝红,有个对象加新婚丈夫叫卫斯年。 而这辈子她穿成钱宝丽,人刚来,那卫斯年在哪里? “啥卫斯年?”钱母走的近,突然听到闺女低喃出一个男人名字,顿时警醒地问了声,转而语重心长道,“闺女,你不会是又喜欢上另一个了吧,今日你的结婚对象可是韩岳!起码得把今天顺利过去了,行不?” 周围声音喧闹的很,钱宝丽沉浸在小空间里自己的留书内容中,并没有仔细听这一世亲妈的叮嘱,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钱母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同另一边招待客人的钱父使了使眼色,示意新郎官该出场了。 其实按照旧俗,这时候本应该新郎官先来,然后带新娘出来拜天地宣誓词,进而结成夫妻,但是现在结婚的地盘在女方家,男方又是孤身一人下放到此,无亲无故相当于是入赘的,所以双方出场顺序也就随之掉了个儿。 因为新人结婚后是住在队长家里的,新房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所以乡亲们见了也不能说钱家这般做的错,只会讲钱队长一家宠闺女,对女婿管吃管住,真是大方。 在此前提下,钱父振臂一挥让村里一群小伙子去知青院请新郎官,大家皆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奇怪的样子。 就连来参加婚礼坐桌的那群知青们,嘴里对此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甚至其中还有人羡慕韩岳走的狗屎运,竟然能当上队长家女婿,以后怕是能够吃香喝辣,不必再像他们一样下地掏笨劲了。 院里的气氛因此愈加热闹,唢呐声声不停,众人喧嚷着齐齐翘首以盼,等待打扮一新的新郎官登门拜天地。 没等片刻,去请人的小伙子们就回来了,人群却轰然炸开。 因为被他们带来的韩岳一点新郎官的样子都没有,身上仍旧穿着往常那身蓝布旧工装,钱家特意花钱做的新郎服,他换都没换上,且神情中还隐含不耐,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忍辱负重之相。 这样一来,不光是钱父看出了什么,在场等着观礼的人们也差不多都咂摸出一点意思,不禁渐渐止声,气氛很快安静下来。 瞧着,这桩婚事要糟啊。 伴随着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心声,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韩岳在一片寂静中朗声开口。 “大队长,我辈下乡是为积极响应主席的号召,投身到伟大的农业生产劳动当中,不是来找媳妇的。” “作为知识青年,找另一半必是找志同道合之人,没有灵魂共鸣的夫妻硬凑到一起也只是煎熬。” “你们家钱宝丽同志很好,但是跟我不合适,这婚事不如作罢。” 韩岳一席肺腑之言说的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到最后一句时还真情实感流露,显得特别真诚,令人忍不住……呸! 真诚个毛线! 他丫的要是不愿意早说啊,有种就别收钱家送的吃食衣裳,有种就别接受钱家的特殊照顾,作为男的要真是不愿意,人家姑娘就是再死皮赖脸也不会硬逼着来。 结果他默认享受了钱家女婿的权利,到头来又不想履行约定的义务,还显得他多委屈似的。 此刻,钱家村的人几乎全都跟日了狗一样的表情,都是被韩岳那话膈应恶心到的。 唢呐声早就停了,迎新人的鞭炮都还没点上,现场却一时间落针可闻。 钱宝丽被紧绷的气氛唤回神,瞧着眼前的情况没贸然出声,觉得这下不用她再多做什么,婚礼八成就进行不下去了,毕竟新郎官不配合,而她实际也很不乐意。 然后她又忽然发现,人群中有道强烈的视线从她出现起就一直胶着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真的?” 那方钱父按捺着一身怒气,面上维持着大队长的体面严肃地问道。 韩岳点头确认,然后昂首望着天边的夕阳沉重又振奋地说,“主席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来这里可以大有作为,而为了实现投身农村建设、成为对国家有用的农业科学家的理想,我只能辜负钱宝丽同志的心意了。” 众人:“……” 城里来的就会耍嘴皮子,我可去你的吧! 临门一脚不想娶就不想娶,拿什么主席语录之类的当借口,也不怕胡吣多了烂口烂舌。 钱父见他真的要临场悔婚,眉头上当即就皱的能夹死蚊子,再看看院里院外围观的乡里乡亲,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今天他被这般当众打了脸面,威严扫地,以后还怎么管得住大家伙,而且小闺女一心扑在这家伙身上,死活非他不嫁,对方想三言两语把他家宝贝闺女抛开?没门!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直接拜堂入洞房吧,管你现在愿不愿意。 反正当初是答应了的,作为‘聘礼’的东西也收下了,反悔也没用,等按着头成了婚,到哪儿都说不到理去。 钱父是这样想的,捋着袖子也打算这么做,但是被钱母一扯胳膊肘拦住了。 按照以往的话,对于钱父即将实行的操作,钱母肯定是夫唱妇随的,但她这不是刚从闺女那儿得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么。 本来听到闺女在念叨另一个男人的名,明显是移情别恋了,她还在担心着呢。 结果人新郎官自己先不愿意了。 那好嘛,干脆换一个呗。 就换闺女念叨那个。 于是钱母就扯下钱父,自己上前一步出声了,首先怼旧女婿,“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记得把之前收下的聘礼都送回来。”不等韩岳为此不悦地想反驳什么,钱母就让人将他这个昨日黄花拉到一边去,别站在跟前碍眼。 大家伙都没想到钱母会这么果断,听到她说的让韩知青返还聘礼,顿时嬉笑声一片,七手八脚地将人推攘到一旁死死看住。 然后钱母又紧接着看向新知青那桌,准备迎新女婿。 “咳咳,卫斯年是哪个小伙儿,站起来让我瞧瞧。” 她觉得这名字生的很,村里连卫姓都没有,肯定是知青里的,而老知青中也没有这个人,那八成是刚来没多久的那群新知青里头的人物。 既然能叫闺女在韩岳那儿迷途知返,还在成婚的关头惦记着,那她可得好好看看人咋样。 钱宝丽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当即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只见到黑压压一群人头,在一众黑灰蓝中,想仔细找个人貌似有点困难,除非对方愿意站出来。 而那道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在这时不知为何突然没了。 现场众人因为钱母的话一头雾水,却也有脑子活络的人蓦地想到个不可能的可能。 那啥临时换新郎官什么的,咳,他们村历来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想是这般想的,但诡异地跟得上钱母思路的那些人仍旧是一脸惊奇地瞧着事态发展,想看看大队长家是不是真的要来这样的骚操作。 说起来也是无奈,都是叫韩知青的无赖行径逼的。 就是可怜了钱家小闺女了。 众人想法诸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等到钱母话音落下后,在众目睽睽之中,就见知青那桌缓缓站起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消瘦的俊小伙儿。 “我就是卫斯年,伯母您好。”卫斯年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应声问候。 这人浑身气场虽然有些冷,但瞧着性子本就如此,能做到温和回话说明态度上已是极好的了,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拘谨,在努力地表现着他自个儿。 钱母眼前一亮,连声说好,觉得这小伙子不光长的比韩岳高、比韩岳俊,关键是还比韩岳有气质有礼貌有牌面! 不仅她是这么认为,其余众人也都跟着眼前一亮,同样是这般的想法。 而钱宝丽在见到站起的男人后就迅速和小空间里藏的相片对照一番,虽说年龄对不上,眼前这个也比相片上的瘦,但她已然能确定,这人就是卫斯年。 幸好幸好,她没了记忆,但她的新婚丈夫跟来了。 事后证明,钱宝丽想的太甜了。 第169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1 “这位卫同志,你看咱们婚礼啥的都齐备,新郎官你当不当得?” 钱母一句话直接坐实了一部分聪明人的猜测,同时也将在场许多人震了一震,更让某些想看热闹的家伙差点表情扭曲起来。 窝草,婚礼当场换新郎?! 这操作一般人都做不了,当然能做出来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毕竟普通人都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没有能力足以在过后震慑一些碎嘴说闲话的宵小之辈。 但其中不包括钱队长家,他们是完全可以的。 不管众人在知道钱家的打算后是何种复杂的心情,成不成的主要还是得看男方的意思,所以等钱母话落,大家伙的目光就纷纷转向,凝聚在当中犹如鹤立鸡群般站着的卫知青身上了,都想听听他怎么回绝。 大家下意识就觉得这位男知青同志八成是要拒绝的。 不然好好的优秀青年怎么会愿意做像个倒插门一样的住家女婿呢,还是他们本地的小年轻更适合钱家小闺女,本就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嘛。 然而让大家伙失望的是,卫斯年并没有当口回绝,反而是态度模糊地先问当事女方的意见。 “当不当得不在我,得看令嫒的意思。”卫斯年回着钱母的话,目光却顺势胶着在她旁边的人身上。 钱母神色一喜,知道这事儿果真有谱,忙用手肘捣了捣身旁的自家闺女。 这可是小妮子自己亲口念叨的人,亲妈她都舍下脸面给送到嘴边了,闺女要是不赶紧顺坡就驴咬住不放,进而把婚礼圆下去全了他们家体面,看过后她不收拾她。 幸好钱宝丽这会儿已经回神了,正暗戳戳地观察卫斯年呢。 钱母一示意,她差不多也明白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说实话,如果是没有看小空间的留信之前,让钱宝丽初来乍到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即便对方玉树临风貌若潘安,那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但现在情况不是不一样嘛。 先不说这个卫斯年是不是上个世界追随她而来的新婚丈夫,就单凭他和那人一模一样,她也不会叫别人有机会近他的身,还不如趁着现下的机会把人拴紧占住了。 并且看样子,人家也不是不情愿的。 他现在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就是她刚才察觉到的么。 这让钱宝丽心里升起痴望,想着是不是那个被她忘记的新婚丈夫追来了。 虽然没什么记忆,但她看到这个人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对上视线时心口也控制不住地怦挑着,仿佛内里有万般情绪在压抑着翻涌着。 从那些留信中的字里行间能看出,想来前世他们应当是十分恩爱的吧。 因此,这个时刻,她没甚好犹豫的,只低着头故作害羞地点点头,小声说,“当是当得,就不知卫知青愿不愿意。” 由于当时全场寂静,所以这话即使说的声小,也传遍了大家的耳朵,叫众人听了个清楚。 然后一众目光唰唰地立马从钱宝丽身上又转移到卫斯年那儿,个个张口结舌,就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说来钱家只有一个独生宝贝闺女,嫁出去的话家中就没小辈了,因此女婿得住家里当个半子给二老干活养老,跟上门女婿差不多。 然而钱家家底不差,当家的钱父又是大队长,钱家小闺女也是附近有名的好看小姑娘,娶了肯定不亏。 对于本地的小伙儿,特别是家里孩子多、屋子不够住、又不是老大的那些人来说,钱家就跟块肥肉差不多,惦记上的人可不少。 但是城里来的知青大都心气儿高,一般瞧不上乡下的小伙子小姑娘,更别说让人当什么上门女婿了。 像之前的那个韩岳,不就是拿好处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事到临头就反悔了吗。 现在这个姓卫的小子瞧着比韩岳还好,往后不管是在这边娶女知青,还是以后回城找个更好的都使得,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打算,肯不肯在他们这儿山脚疙瘩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大家脑子里诸多的念头一闪而过,没听见那方卫斯年有出声回话,心道了声果然。 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啊,就是这样。 身到了乡下来,心却还留在城里呢,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众人禁不住纷纷摇头感叹,不好的印象还没来得及升起来,就瞧见有人大步穿过人群,迅速走到了拜天地的草席上,和钱家小闺女并排而站,看上去忒是养眼登对儿。 那走上去的不是卫知青还是谁,人家以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决定。 “……” 全场静默一瞬,不知随着谁的哇哦一声,底下立时唏嘘一片,随之响起震天响的鼓掌声,经久不息。 成了,竟然真成了! 钱母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比之前让韩岳当女婿还高兴。 而钱父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场面虽然被这般圆下来,他们家的颜面和他大队长的威严都保住了,但也太过儿戏,再加上担忧自家小闺女的未来幸福,所以直到此时他还面带忧色,不见几多欢喜之色。 做了几十年夫妻,钱母哪里还不知道他,暗中先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丈夫放心地继续去招待客人,今儿个这事儿过程波折,结果却绝对不赖。 再说闺女成婚后是住在家里的,万一男方真对她不好,他们老两口难道不会管吗? 总不会叫宝贝闺女吃亏就是了。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离了再找呗。 钱母心里有点谱且看得开,影响的钱父也不再多纠结,索性放开了笑呵呵地招呼着乡亲们热闹起来。 反正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事成定局,他可不能再挂着个脸,不然让大家伙误会他对新女婿不满可就大发了。 相比起原来那个姓韩的不识好歹的小子,现在这个目前瞧着还不错,作为老丈人,他得给人家几分颜面吧,不能一开始就闹出隔阂不是。 在钱父的暖场之下,唢呐声重新吹上,门口迎新的鞭炮点着了噼里啪啦响,大家伙很给面子地继续欢声笑语闹腾着。 与此同时,钱母也不闲着,她让人跑快去韩岳那儿把之前送去的新郎服拿来。 既然新郎官换了,那做给新郎的衣裳当然也得换个人穿了。 韩岳倒是想阻拦来着,但是就他那个弱身板,别说村里的小伙子,就是同院的男知青,他都拦不下一个,最后还叫带头去拿衣服的钱二子往肚子上揍了一拳。 钱二子是钱队长弟弟五个儿子中的老二,是钱宝丽最亲不过的二堂哥,打这一拳再是理正不过,谁都说不出意见来。 所以得知情况的知青们跟回来后也只是缄默在旁,没一个人上去帮忙的。 主要是都认为韩岳在这事儿上办的不地道也不在理,他们想帮也没法帮啊,只是挨上一拳而已,不打他一顿都是算轻的。 韩岳疼的委顿在地,五官扭曲,看上去肯定是回不去婚礼现场观礼吃酒了。 索性大家也嫌弃他晦气,不去观礼正好,谁知道到时这人会不会捣乱。 万一到时叫新的新郎官看到他,心里膈应不痛快就不好了。 因此钱二子也不管他,快速找出新郎服包好,顺便叫上其他知青一块回去。 礼还没观,酒席都没吃,大家过去继续热闹啊。 钱母很快拿到了当初自己亲手为女婿做的新郎服,立马就照着卫斯年的身形比划比划,不禁庆幸当时习惯性地把衣裳做的大,所以即便女婿换了,这衣裳还是能够穿上的。 卫斯年当即就被推进屋里去换衣裳,片刻后一身簇新新郎服出来时,看待了不少人。 实在是钱母做的那身新郎服,若说穿在韩岳身上是显大的话,那么在卫斯年的身上则是十分贴切了,不大不小正正好。 “哎哟,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差点失去一单生意的媒婆首先反应过来,立马扶起惊掉的下巴,当即一拍大腿欢呼道。 紧跟着,连串的喜庆话从她那张铁嘴里不要钱地说出,瞬间将气氛热络的更上一个台阶。 钱母满意的不行,给媒婆使了个不错的眼神,决定过后的谢媒礼得加重两分。 卫斯年身穿新郎服,长身玉立地被一众大小伙子簇拥回到新郎官的位置,惯常冷静没有表情的脸上这会儿都带了些笑,显然心情挺好。 钱父和知青们瞧见的都禁不住松了口气。 前者是看出这位新女婿是真的自个儿愿意,不是做虚弄假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种,和之前‘忍辱负重’的韩岳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心里那根弦首先松了松。 而后者么,则是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都知道这位卫知青是个怎样的冷酷性子,本以为他愿意补上这场婚礼的新郎官位子是打着什么主意,以后若是被人家发现了怕是会连累其他知青,但现在看上去不像是他们猜测的那回事,人家分明自己情愿的。 如此一来,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于是乎证婚人一声喝,欢天喜地鞭炮齐鸣中,一对新人被簇拥到主席画像前鞠躬对拜答谢高堂,等一些列流程走完,最后再照着红宝书宣誓成为夫妻,以后相扶相持,为伟大的劳动事业做奉献。 卫斯年是怎么喊出口的钱宝红不知道,她自己摆着握拳奋发向上的姿势,念那些宣誓词念的尴尬症都要犯了,忍不住脸红,如同新嫁娘的娇羞一般,成功让大伙们误会了。 众人见她之前追着那韩岳跑,要死要活的要嫁,本以为是非君不可的真爱来着,结果现下看来,不过是小姑娘家少年慕艾罢了,全在一副皮囊,换了个更俊的更好的,人照样羞羞答答愿意嫁。 唉,真俗,俗不可耐,过日子咋能看脸! 不过他们也就心里泛着酸地这样想想,实际上也知道卫知青已经不是一般的‘俗’了。 这人刚来到他们村就行情不错,不论是女知青还是村里的姑娘家都翘首盼着呢,大家伙本来还猜着最后谁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估摸着到时候肯定要费老鼻子劲儿了。 结果……轻轻松松被本就‘心有所属’的钱家小闺女一举拿下了。 一个是被众人惦记的娇花,一个是刚到就大受欢迎的酷草,两人各自分开没啥,如今凑到一起去了,不知要碎掉村里多少大姑娘小伙子们的玻璃心啊。 这些事情,钱宝丽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在拜了天地后就被送进新房去了。 本来要是她一个人的话,还可以趁机查看一下小空间,然后适应适应新环境,只是进新房的不只她自己,身后还跟着一群原主在村里的小伙伴,熟的、不熟的基本都来看热闹了,名曰陪新娘子说说话,担心她独自坐着无趣。 实话讲,钱宝丽一点都不觉得无趣,反而希望现在能有些个人空间。 但这是婚礼习俗,也是人家的心意,她总不能把人赶走说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可以吧。 所以在众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围观之下,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新床上装羞涩,顺便还得时不时回应一下大家的问话打趣,连神识进小空间里继续查探都没精力去做。 好在大喜的日子,进来的人基本都是认识的,说的话大多以祝贺道喜为主,好应付的很。 但其中也不是没有不识趣的。 比如正当气氛一片和谐时,当中突然就冒出个不和谐的声音来。 “钱宝丽,你不是喜欢韩岳,想要嫁给他的吗?”怎么突然换人选了呢。 问出这话的姑娘声音温柔好听,语气中却包含着十分的困惑不解,引得刚刚还在笑闹打趣的在场众人禁不住都止了声。 钱宝丽抬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瞧见的是站在人群外围一个长相清秀、身姿婉约的小姑娘。 是的,小姑娘。 对方和原主差不多大的年纪,身上却能让人隐隐看出一种成年女人才具有的成熟婉约气质。 更特别的是,对方有一双灵动而神秘的眼睛,内里时而闪过一丝幽光,吸引人探索其中的奥秘,进而一步步沦陷。 思绪走到这里,钱宝丽突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 再去瞧那个出声问她的小姑娘,也就只是个眼睛好看点的清秀小女孩罢了,而且还没眼色地不分场合乱说话,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差点连她都迷惑了。 心念电转间,钱宝丽面上神情不变,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圆场的时候,她直截了当地回答那姑娘。 “比起卫斯年,韩岳算什么。” “他不想娶我,装的跟什么似的,以为我稀罕他呀?” “卫斯年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他强,这才是我想要的新郎官!” 一番话既表明了她本人现在的态度,也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同时还完美展现出原主一贯娇俏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多大差异。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附和着认同她。 本来嘛,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不管那韩岳有多好,之前扫了他们自己人的脸面就是错,她们肯定是要一致对外批判对方的。 刚刚冒然提问题的那个姑娘这下没声了,只是站在外围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难题。 钱宝丽扫过一眼,暂时瞧不明白这人的用意,索性先按下不提,并没有多想什么。 没了人搅局,气氛瞬间又回缓过来。 大家继续说说笑笑,在新房陪着新娘子,直到钱母过来。 “哎呀,多谢你们陪着咱家宝丽说话了,现在外面已经开始落座了,快都出去吃桌吧。”钱母说着道谢的话,然后三言两语将一群人送出新房,关上门只留她们母女俩在屋里。 钱宝丽终于落了个清净,不禁浑身一轻。 钱母这时递过来一只白瓷碗,眉开眼笑道,“饿了吧,妈特地给你下的鸡汤面,快趁热吃,闻闻多香。”说着连筷子都给准备好了。 确实香,钱宝丽抽抽鼻子闻着味,立马感觉到肚子咕噜一声响。 原主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吃东西,但她忙活了这么久确实是已经饿了。 “谢谢。”钱宝丽接过碗筷下意识道一声谢。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她顿时身子一僵,唯恐让钱母察觉出不对来。 谁知钱母因为白捡一个便宜女婿,正欢喜的紧,即使看出闺女与往常有点不同,也只以为是被婚礼上的事闹的,根本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她当下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回道,“嗨,跟妈客气啥,快吃面,饿到肚子还是妈心疼。” 钱宝丽放松下来,垂眼端起碗,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神情。 碗里是拉的细如丝的白面条,用的熬煮许久的鸡汤,放了青菜和豆芽,还有撕得碎碎的鸡肉丝,一起组成一碗香喷喷馋人的鸡汤面,让人吃的分外满足。 她在这边慢慢吃着,钱母就在一旁坐下笑看着,同样十分满意。 “既然你选了那卫斯年,以后就好好跟人家过知道吗?”趁着吃饭的空档,钱母还不忘殷殷叮嘱,话语中满是关切。 钱宝丽点头,瞧着十分乖巧听话,令钱母分外舒心,觉得闺女经此一遭终于要学着长大了。 这不禁让她当妈的心酸又欣慰,私心里想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但理智上又知道那样对孩子不好。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闺女变得懂事一些,倒是还算因祸得福了。 不过那韩岳小子忒无耻,他们家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他的,钱母眼色森森,心中的小算盘因此飞快地拨拉起来。 这些思量并不会让她家宝贝闺女知晓,有什么仇啊怨啊的,她和孩儿他爹悄不做声就给办了。 钱宝红也不知道一脸慈爱的钱母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以及之后的报复打算。 现下,她只觉得这家人看来很是宠闺女,告诉他们原主已去是不可能了,免得他们太过伤心,且还会叫她没了生存之地。 虽然这有点对不起人家,但原主被一口酥饼噎没了是事实。 她的到来也是机缘巧合,只能选择将局面维持到对大家都好的程度。 钱宝红如今能做的只有尽量当好这个闺女,代替原主承欢膝下,让二老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鸡汤面吃到最后,碗底竟然还卧了个荷包蛋。 “好吃吧?”钱母此刻得意洋洋地问道。 钱宝红咽下荷包蛋,笑着点头,“妈的手艺就是好。” 虽然在原主些微的记忆中,这是钱母一贯的套路了,但她仍然只有说好的,而钱母看上去也挺受用,得到闺女的夸赞后心情好的不得了。 “那你坐着歇会儿,累了躺下睡会儿也没事,妈出去招待客人去。”钱母叮嘱一番,收起碗筷很快就出去了。 临走她把新房门好好关上,不让其他人前来打扰。 钱宝丽没什么睡意,坐也有点坐不住,更没了心情去查探小空间以及原主记忆什么的,反而身随心动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一角朝外张望着偷瞧。 小院里摆了十来桌酒席,席面上有荤有素,在这年头已是十分厚道体面的了。 随礼道贺的客人众多,不仅坐满了每张桌子,甚至连周围空地上都有人席地而坐,喝酒吃菜照样一个不落下。 卫斯年就跟在钱父身后穿梭其间,端着个酒杯挨桌挨个地敬酒认人。 作为今天的新郎官,这是他必过的一道坎。 想做钱家女婿,成为他们钱家村的自己人,首先得在酒席桌上显示显示肚量,喝不趴下就很容易被大伙接受,过后融入集体也简单。 不然怕是要被人笑话孬种,到时众人面上虽不会说什么,心里估计会瞧不起呢。 钱父看在自家宝贝闺女的份上,开始前私下给便宜女婿提了醒。 卫斯年点头表示能接受,行不行咱喝了看看就知道。 事实证明,他的酒量果真不错,一圈转下来喝了不少,跟没事人一样。 其实酒席上的酒也只是从镇上供销社买来的水酒,真正兑了水的酒,度数本就不大,一般人喝多了也不会醉狠的。 钱父不会拿自家闺女的喜宴开玩笑,只不过是想给新女婿一个下马威罢了。 结果是卫斯年应付得当,而钱父却也因此很是高兴。 毕竟这样优秀的人,以后可就是他们家的了。 钱宝红透过窗棂缝隙暗自瞧着院中一幕,目光停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移不开,心想这人太瘦了吧,全是骨头架子,脸颊上的肉都是往里凹陷的,平日里八成吃不饱。 小空间的留信记录,他在上个世界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一世不知道怎么混的。 还好有她在,以后得给他好好养养才行。 第170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2 婚宴的酒席持续了整个后半晌,直到天色昏暗才结束。 观礼吃酒的宾客散去,留下小院一地狼藉。 钱母带着喊来帮忙的邻里妇人们正在收拾,新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哄闹声让她们忍不住一起笑开。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吃饱喝足回家去了。 但还有一群姑娘小伙子们跑去了新房待着不肯离开。 做什么?等着闹洞房呗。 这是结婚的习俗之一,主要意在通过大家伙的闹腾,让新婚小两口彼此接触着熟悉一下,不要脸皮太薄不敢亲近什么的,有益于夫妻生活和谐等等。 因此就连钱父钱母对此也没反对,让一群人可着劲儿去闹,他们只在旁看着点,别闹过了就行。 而闹洞房的人里基本都是村里的小伙子,大家都认识,心里自有一杆秤,不会弄出意外来。 不过因为村里一枝花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摘取了,他们也是有气的。 所以今晚新郎官可是要遭受一番罪了。 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只见不算太大的新房内满满当当地挤的都是人,大多数都年岁不大,其中偶尔夹杂个过来凑热闹的老人家或者媳妇子。 大家伙说说笑笑乐不可支,目光几乎全都聚集在人群中心,坐在喜床上的那两位新人身上。 喜床旁边围了一圈小孩子,个个好奇地不停想要往新娘子或喜被喜果上伸手,然后迅速被站在一边主持大局的周二子眼疾手快地一一打去,不叫他们毛手毛脚地搞破坏。 “来了,来了,饺子端来。” 媒婆涂着大红胭脂喜庆地挤过人群,将一碗刚煮好的饺子送到新人面前。 周二子赶紧挺直了身板儿,清清嗓子喊一声,“上饺子!”然后示意新娘子快吃。 这会儿,新房里的其他人都情不自禁地止了声,一心两眼全都注视在喜床那边,目光或是喜悦、或是打趣、或是等着看好戏,反应不一而足。 众目睽睽之下,钱宝丽侧头看了眼身旁并排坐着的男人,正和他深邃精致的凤眼对上,不禁脸上一热。 钱宝丽猛地回头,心口怦跳着接过媒婆手里的碗筷,匆忙夹起一只饺子来吃。 “生的?”刚咬下第一口,她就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碗饺子汤热腾腾地冒着气,里面放的饺子却是生的! 不等她疑惑是不是有人搞鬼想整她,媒婆当即欢喜拍巴掌接口道,“生生生,当然得生,祝福新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吉利话一连串的出来,都快被她说成一朵花来。 围观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应景地叫好鼓掌,倒让反应过来的钱宝丽猝不及防爆了个大红脸。 她早该想到的,后世电视剧中就有这么一出。 没想到一遭穿越,这种事儿轮到她身上来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心里五味杂陈就是了。 因为饺子是生的,并没有让新娘子全部吃掉,只是咬一口说句生图个吉利,所以很快就被撤了下去。 媒婆那一番道贺话没白说,钱二子随即抽出一张红包给她,喜得她道喜连连。 红包里其实没装几毛钱,没看钱二子身上揣着一沓么,就等着待会儿闹洞房谁表现好就赛给谁一个,一方面是奖励,另一方面也是叫大家伙得个赏沾沾喜气。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而且这还不算在谢媒礼里面,是媒婆赚的外快,当然是多多益善为好,怎么能不高兴呢。 生饺子吃了,媒婆功成身退,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的主场。 钱宝丽作为新娘子,而且初来乍到,不宜表现太过,因此只能低着头装羞涩,让干嘛尽量照着做,只希望早点过了这一关。 而卫斯年虽然面容上长的冷酷十足,但他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酒气,眉梢眼角还勾笑,又是今儿个夺走村里一枝花的新郎官,大家伙也不怕他的气势唬人,照样该怎样闹就怎样脑,对他一点不手下留情的。 首先被拿上来的是一只苹果,被钱二子亲自穿了线吊在上方。 春天里新鲜的苹果可不好找,这一颗还是钱父特地从供销社里抢着买来的,就为了闹洞房的时候用上。 苹果准备好,两位新人被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地推到苹果两边,隔着它面对面跪坐着。 “咳,来来来,新人一块吃苹果,谁啃的慢了要有惩罚的哦。”钱二子站在喜床上吊着苹果宣布了规则。 众人顿时十分给力地起哄,拍巴掌吹口哨,闹腾一片。 钱宝丽:“……” 抬头朝卫斯年递过去一个眼神,对方不知道领会到了什么意思,下一刻就凑上去一口叼住了苹果。 周围所有人立即大赞了一声好,然后也不晓得是哪个促狭的在钱宝丽身后突然推了一把,让她的嘴巴直直撞在苹果另一边上,引起大伙一阵哄笑。 到了这个地步,钱宝丽身为新娘子也不得不给面子,开始就着姿势开啃了。 苹果很脆,咬一口清爽的汁水立马流进嘴里,令人感到分外的甜。 与此同时,两人的眼神在这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交接纠缠上,无言的暧昧气氛在他们之间渐渐升起。 钱宝丽动作没有卫斯年快,力道也比不上人家,总归输掉了第一场小游戏。 “按照刚才说的,输的人接受惩罚。”钱二子笑眯着眼出声,在两位新人间瞟过一个来回,决定道,“那就输家背上赢家绕床走一圈,你们说好不好!” “好!”大家伙纷纷大声响应。 以往都是看新郎官背新娘,这还是第一回 见要新娘子背新郎官,话说钱二子不是新娘子亲堂哥吗,怎么敢不向着自家妹子来这样一出嘞? 钱二子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暂且不可说。 钱宝丽作为输的那个,即便感觉这惩罚有点坑,但在众多目光看着的情况下,她也只好下床背过身去,示意卫斯年上来,她背着他意思意思地走两步交差。 她不是没想过赖掉,但是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后面还有什么骚操作,不妨先老实做了,左右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钱二子连同众人这下都侧目而视,瞧着新郎官的反应。 卫斯年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险恶用心’,但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让新婚妻子劳累地背他的,即使这只是游戏。 要背,也是他背她。 因而,下一瞬,正等着卫斯年爬上背的钱宝丽突然被一把揽住腰抱了起来。 她一脸懵地躺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看着他极其自然地下床走过一圈,然后在大家伙的口哨声中又将她放回喜床上。 钱二子露出笑模样,点着头看起来分外满意,轻咳几声说这一关过了,接下来是吃面条。 所谓的吃面条,也即是新郎官和新娘子共吃一个面条,一人从一头开始吃起,最终那一刻贴到一块去。 小伙子们想看的就是最后两人亲上,惹得在场的几个姑娘家满面羞红。 钱宝丽特别注意了,在吃到快贴上时立马一口咬断面条往后退,没叫他们瞧见两人亲嘴儿的画面,令一众万分期待的小伙伴嘘声失望不已。 面条亲之后是隔着报纸亲、新人手拉手不能断等等。 让新郎官尝到甜头后,他们就开始整蛊他了。 什么新郎官做俯卧撑,让新娘子骑大马不喊不要停之类的洞房节目,全被一群小年轻搬出来让卫斯年照做,光是五个亲堂兄弟一人出一个主意,最后都把人新郎整的浑身出汗气虚喘喘。 “哎呀,新郎官身体不太行啊,以后可要多干活锻炼锻炼。”钱二子还在一旁略带嫌弃道。 这场下马威立的足,白脸唱的也不错,唱罢后红脸就适时登场了。 钱母终于带人将院里的一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趁着钱父去还各家板凳桌椅的功夫,她过来瞧着可以了,赶紧催促着大家伙散去各回各家。 闹也闹过了,别耽误小两口洞房。 等所有人离开后,新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寂的空间里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两人挨着腿坐在床上,双方都没先开口说话。 这时门口吱呀一声,钱母笑颜如花地重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碗热食。 卫斯年准备下床去接,被她连忙摆手不让动,自己很快走进来。 “闹了这么久,都饿了吧,我给你俩做了宵夜,都趁热吃光。”说着钱母将托盘放下,一人给端了一碗,催着他们快吃,看那架势是想等着收碗筷。 钱宝丽的确有些饿了,折腾了那么一场,之前吃下去的鸡汤面早就被消耗一空,钱母端来的吃食送的正是时候。 她一个姑娘家都快要扛不住了,更别提后晌那会儿光被灌酒没吃过什么东西的卫斯年了。 他怕是早就肚里空空,只是没吭声而已。 好在钱母一直都注意着,及时送来了吃的,没让新女婿真饿着肚子去洞房。 只是两晚宵夜都是汤水,看起来貌似不顶饱,钱宝丽端起自己那碗挑起其中一块切片的肉很是奇怪,问钱母那是什么肉,形状怪就不说了,闻着也有点怪怪的,不会是坏了吧。 钱母哎哟一拍大腿,道是错了错了。 “这是小卫的,你吃这一碗。”她立即给他们两个换了碗,将钱宝丽刚才没来得及动的那碗汤推到卫斯年跟前。 钱宝丽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地诡异,但见卫斯年神色微动,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只是干咳了声略显别扭地端起来吃着。 钱母看到卫斯年没推辞,立马喜上眉梢。 回头瞧见自家闺女还傻傻地愣在那儿懵懂不知,她当即提醒道,“快吃,愣着干啥?” 钱宝丽哦哦应声,低头开始吃自己那碗,发现里面有肉有菜,其中用料十足,好东西都藏在汤底下,一份足够她吃饱了,就是不知道卫斯年那边怎么样。 如同能听到她的心声,钱母早有准备。 趁两人吃上的空档,她转身从刚打的新柜子里掏出一盘酥饼,让他们吃完再用点这个,解腻还甜嘴儿,另外还给两人倒了热茶。 卫斯年看到后赶紧起身道谢,抬头间能明显看出他眼尾在渐渐变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汤的蒸汽给熏的还是怎么了。 钱宝丽瞧见酥饼时嘴角一抽,对于这个让原主倒霉丧命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 索性她吃完一碗大杂烩汤就饱肚了,酥饼被推到卫斯年那一边。 钱母给了个孺子可教的赞赏眼神,等新女婿也吃完后利落地收走碗筷,告诉他们灶上有热水,想洗头洗澡的赶紧。 钱宝丽是肯定要洗一洗头的,媒婆给她盘的头发上撒满了亮闪闪的碎彩纸,不洗干净都没法沾床。 卫斯年三两口扒完饭碗,完后帮着去给她抬热水和澡盆澡桶。 新房里空间虽然不是很大,放上喜床和衣柜就没多少空余了,但在角落里仍然搁出片小地方供人洗漱用,外面还挂了帘子遮挡。 钱母就指挥着新女婿将闺女用的澡盆端过去,又拎着水桶加了冷热水。 等一切准备妥当,钱宝丽找出香皂和毛巾牙膏牙刷等物,躲进小隔间拉上帘子将自己打理干净。 弄好出来时,房间门紧闭着,钱母已经离开了。 卫斯年正坐在床头吃酥饼,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看过来,见到小姑娘换了贴身衣裳湿着头发出现,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你也洗洗吧。”钱宝丽擦着头发提醒,脸上被水汽晕染出的绯红诱人至极。 卫斯年定定地看了一秒,撇过眼喉结滚动,而后轻声应了一下,蓦地起身出去,刚打开门又退回来拉开小隔间的帘子,将里面澡盆用过的水端到外面倒掉,然后打了新的热水回来。 钱父钱母还在灶下收尾,看见新女婿来回忙活,彼此互相使了使眼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隔间的帘子重新被拉上,片刻后淋淋漓漓的水声传出。 钱宝丽背过身去,心神不属地有一下没一下擦拭着头发,听得耳根微红。 等过一会儿,水流声终于消失,那人拉开帘子出去泼了水,然后回来关上门,一身水汽地走到她身后说,“我帮你吧。” 下一刻,钱宝丽手中的毛巾被对方拿走,紧接着头上落下一片温软。 男人的气息太强烈了,特别还是如此近身的情况下,刺激的她脸红耳跳地坐在那里不敢动,最后让他缓慢又迅速将她的一头秀发擦干梳好,搭理的比她自己都认真仔细。 说起来两人算是今天见的面,阴差阳错成了夫妻,第一次亲近却好似老夫老妻一般自然。 “多好,这缘分呐,天定着呢。”躲在窗户外偷瞧情况的钱母小声嘀咕了一句,推着同样跟来偷看的钱父回去。 让小两口自己磨合着相处,看样子还不错,他们没啥可担心的。 等过了这一晚,床头滚一滚,再生的关系都熟络了。 不过瞧着新女婿如此上道,夫妻两个不禁都松了口气,放心不少。 稍后,等屋里的两人都打理干净,在喜床上相对而坐,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中带着温馨。 “我觉得我们需要先谈谈。”钱宝丽在沉默里当先开口说道。 卫斯年凝眸看过来,点头同意,“嗯,你说。” 他做出洗耳恭听状。 钱宝丽:“……今天事出意外,不好意思让你顶锅,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之后我们就…”先当表面夫妻,而后再图其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卫斯年就抬手制止。 “我们白天刚拜过天地宣了誓,你这是用完就丢吗?”他的语气冷冽,仿佛暗含嘲讽一般。 钱宝丽虽然没那个想法,但也禁不住听的脸上发烧。 其实她根本没打算放人,即便他不是上个世界跟来的新婚丈夫,就凭空间里那张一模一样的相片,还有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都认定了他是那个人,又怎么会用完就丢。 刚摇了摇头否认,就又听对方冷声问,“还是说,你心里仍旧惦记着那个韩岳?” “怎么可能,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不然怎么会愿意和你成婚。”实际上一点都没喜欢过,看中那家伙的是原主,不是她好叭。 然而原主一走了之了,现在换成她是钱宝丽,百分百对那什么韩岳北岳的没兴趣了。 钱宝丽回答的十分笃定,态度也很鲜明,听得卫斯年撩了撩眼帘,追问道,“你之前不是稀罕他稀罕的紧吗?”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以后遇到个更好的是不是还这样子? 钱宝丽:……原主的锅,叫她背了个正着,还是无法甩掉的那种。 “那、那不是之前大家都说他长的不错嘛,而我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要嫁人的话当然是嫁同样好看的男人,正好他凑上来就选了他呀。” “谁知道那人竟然临头悔婚,简直可恶透顶,我就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以后,以后我稀罕你还不成吗……” 钱宝丽艰难地为‘自己’态度的突然改变圆场,表示她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了。 不然还能把她的心剖出来给他瞧瞧吗? 卫斯年听了这么一番好笑又幼稚的话语,面上不露声色且沉稳镇定,然而接下来的动作中却不是如此表现的。 在钱宝丽话落后,他突然凑近与她面对面,几乎比闹洞房吃苹果的时候还要贴近。 然后他声音低沉地问她,“你是觉得,我比他好看?” 所以才选了他吗。 卫斯年觉得这一点也不是不可接受,反而小姑娘瞧着像是尚未开窍的娇俏模样,让他忽然平息了蓦地冒出的怒火,心口翻涌难耐。 钱宝丽闻着男人身上香皂的味道,脸热地后仰了仰上半身,在对方眼神的迫视下点头承认。 这不是明摆着呢么。 如韩岳那种,往好了说是清秀小鲜肉、白面书生,往孬了讲其实就是一弱鸡小白脸。 而卫斯年明显是男神级别的人物,两者在她心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当然带着她的个人偏见,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但也和事实差不了多少。 卫斯年好似是不怎么满意,缓缓退到安全地带,瞧着小姑娘稍显排斥的样子,他眸色深了深不再多说什么,翻身掀开喜被先躺进了被窝。 钱宝丽觉得让这场开诚布公的谈话无疾而终不好,想提的事情都还没提呢,于是先犹豫着故作大方地假假道,“如果你不高兴待我家,那咱们就先当着表面夫妻,以后等你遇到喜欢的姑娘了,我也不拦着你。” 当然……不可能! 这男人上个世界既然属于他,在这里又机缘巧合碰上,那真是天定的缘分了。 她能放他去和别人相亲相爱才有鬼,不可能的好么。 只是这般想法目前是肯定不会让对方知道的,不然那把人吓跑了咋办,再说她自己初来乍到还没彻底弄清楚境况呢。 就在钱宝丽心里想七想八乱糟糟时,卫斯年抬起头觑她一眼,说了声关灯睡觉。 钱宝丽瞬间没想法了,马上下床去拉灭了电灯。 灯泡熄了后,除了窗户上透进的夜光外,新房里一片黑暗,十分安静,只有两人缓缓的呼吸可闻。 钱宝丽小心爬上床,躺在自己那侧朝另一边瞄了瞄,发现两人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而对方看起来也没有和她真正入洞房的意思,不由得心口一滞又一松,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算起来,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几乎都没怎么安生过。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能歇下,她的两只眼皮顿时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人很快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连原本准备趁着入睡前仔细查探小空间的打算都没来得及实施。 只是朦朦胧胧中,身边轻缓的呼吸不知在何时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变得粗重浓厚。 即将梦入周公的刹那,旁边突然伸来一只结实的手臂,修长的大手在被窝里准确无误地抚上她的腰身。 与此同时,男人滚烫的怀抱紧贴上来。 钱宝丽猝然惊醒,发觉身边像是多了个大火炉,正朝她拼命释放着热气,火力十足。 她蓦然转头,对上黑夜中一双非常具有侵略性的深邃眼眸,伴随着耳边声声难耐的喘息,一滴汗突地落下,砸在她的眉间,令心口霎时一烫。 “你……”不是不情愿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张口欲言,男人却不给她机会,迅速翻身而上,低头堵住了她未说出的话。 第171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3 男人俯身上来时,钱宝丽心头一跳僵住了,昏沉的头脑反而瞬间清醒过来。 她以为对方没这个意思,都放松下来将要入睡了,不成想他却在这个时候来真的。 眼看着男人攻城略地,连同呼吸都被一点点掠夺…… 钱宝丽紧了紧手心,尚未有所反抗,刚轻轻挣扎一下就被大手禁锢住了手腕。 “你我已是夫妻,怕什么。”卫斯年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彻她耳边。 他们已经成婚结为夫妻,所以做点夫妻间该做的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这是她的义务,也是他的权利。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是怎样想的,钱宝红随后没了挣扎的意图,很快僵住的身体也渐渐在暗夜中软下去。 最后,卫斯年蓦然低笑,猛地拉起被子罩过两人头顶。 昏暗的房间里,隐约听见被中传来一两声呜咽的动静,随之新床晃动,开始吱吱呀呀编造出一首动人的小夜曲,天明方歇。 钱宝丽在晨光微熹时终于脱身,满是疲惫地睡过去。 梦中却还不消停,纷杂的剧情和记忆姗姗来迟。 原来这是一本年代文的世界,文名已不可考,剧情大致讲的却是清淡如菊的女研究生穿越七十年代,携带某宝系统适应时代浪潮,遇上真命天子和谐美满的故事。 而原主钱宝丽在文里只是个女配,还是为小说女主送金大腿的。 这位金大腿家世不凡,因为某些原因在紧要关口下放到榆树湾钱家村避风头,结果刚到没多久就被村中一霸,也即是大队长家的娇蛮闺女看上,硬逼着他成了婚,结成一对有名无实的怨偶。 是的,因为被迫,金大腿根本不稀得碰村霸娇蛮女,只忍辱负重地做个样子。 但是娇蛮女稀罕他呀,所以也不计较,天天巴心巴肝地对他好,更是帮忙瞒着亲爹妈给他遮掩。 金大腿嗤之以鼻,倍感屈辱。 然后小说女主钱明珠出现,同情他的遭遇,屡次看不过去帮衬着给一些某宝上换来的咸菜馒头什么的,引得金大腿感动不已,渐渐将一颗心落在她身上。 接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逐渐走进,你追我赶,私下里完美演绎出一场我不喜欢别人就喜欢你、你有妻子我委屈啊、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等等之类的反复戏码,顺便还不忘互相鼓励督促着共同学习进步,功课一丝没落下。 直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两人双双报名考上大学,村霸娇蛮女一家才察觉不对。 但这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最后金大腿和洗刷冤屈的家人联系上,底气十足地同村霸娇蛮女强势离婚,再与真爱的女主一起去上大学双宿双飞,达成圆满大结局。 结局的末尾,淡然的小说女主和她的金大腿男主婚姻美满,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让几代单传的男主家喜得合不拢嘴,欢天喜地眼巴巴地接受了女主三人,恨不得把他们当成祖宗供起来,让男女主一生幸福到老。 至于其中送金大腿的村霸娇蛮女,只是一个小小的女配而已,最终得了个孤老村中的下场,不值一提。 钱宝丽:……不值一提你妹! 浑身酸痛地醒来就发现脑海里多了些东西就算了,结果还乱糟糟的纠结成一团,让人心烦意乱,脑仁儿绷着抽抽疼。 索性趁着天还未亮,她干脆重新闭眼假寐,整理一遍刚得到的诸多信息。 首先,剧情的出现证明她不光是穿越了,还特么穿书了,就问糟不糟心吧。 尽管确实糟心不已,其实这一点还算好的。 毕竟钱宝丽在看完小空间的留信记录后,心下就已经有所猜测了,只是没有证据表明她猜的那些对不对,现在证据送上门,她的确是穿到了书中世界。 其次吧,那段剧情讲的什么呀,更让人感到糟心地不行。 所谓的剧情真是可笑,上面明摆着写的那个大队长家的村霸娇蛮闺女,不就是指原主钱宝丽,也就是现在的她吗?! 原主因为是钱队长家唯一孩子的关系,被他们夫妻俩从小宠到大,身上难免带着点小姑娘家的娇气,但也不到娇蛮,甚至是村霸的程度啊。 这绝对是污蔑好不好! 如今换了她来,更不会做什么娇蛮的女村霸了。 所以这个剧情中的‘伟大’女配怕是一开始就要夭折,钱宝丽表示本姑娘当不起这重任,谁爱去谁去。 还有那什么人淡如菊的小说女主,真做到淡然的话又怎么会抢了别人名义上的丈夫? 哦,你说那只是名义上的,真爱无敌,感情万岁,巴拉巴拉巴拉。 我可去你的吧! 明知道人家有老婆,还屡次凑上去送东西送关怀送温暖,不是明晃晃的司马昭之心吗,去你妹的人淡如菊,可别侮辱人家菊花了,没得埋汰。 钱宝丽想到这里撇撇嘴,话说女主钱明珠不是身带某宝系统吗? 有这样的金手指干点啥不好,非得用去抢男人,也真是醉醉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且钱明珠?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辣么熟悉呢。 钱宝丽这会儿不仅得知了剧情,还融合了原主之前十几年的记忆,如果不看灵魂的话,其实她和原主没差了,所以此时感觉到异常,连忙扒拉扒拉记忆,从中对座入号找出钱明珠是何许人也。 钱明珠,往日里钱家村普普通通一姑娘。 她爹妈哥哥都是老实头,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过的紧巴巴,却也勉强吃饱穿暖,没短着她什么,就是她自己从小皮黑自卑,低头缩肩的存在感很小,估计以后长大了说门亲事就嫁人生子碌碌一生。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钱明珠缓慢又快速地变了。 人们肉眼可见地发现,她那黝黑的皮肤渐渐变白了,她一头枯黄的头发慢慢变得油黑发亮,她的身体缓缓充盈变的不再骨瘦如柴,她的个头儿…… 咳,个头儿看着不明显,但也比以前长高了点。 她的头不再低、肩不再缩,反而昂头挺胸变得自信又淡然,连清秀的面容也带上了神秘般的气质。 特别是那双干净又闪着幽光的眼睛,在某些时候很是吸引人的视线,感觉充满了诱惑力。 然后大家伙就觉得,这姑娘是长开了呀,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老话诚不欺我等。 钱宝红:“……” 实话讲,翻着原主这些记忆,她有点心绪复杂。 以她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目光看来,钱明珠身上那么明显的改变可不只是女大十八变长开了而已,人家怕不是同她一样也换了芯儿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剧情,清楚自己是穿书的。 钱宝丽觉得悬,因为根据原主记忆,她回想起昨晚新房里冒然出声的那个,问她为什么突然换新郎官的姑娘,不正是钱明珠么。 对方当时的态度有些奇怪,神色也略显异常。 钱明珠那会儿好像认定韩岳会是她钱宝丽的丈夫,但中途新郎官换了,她的丈夫一下变成了卫斯年,这件事可能让对方十分困惑不解。 钱宝丽回想那时的情形,自己更是疑惑万分,猜测着小说女主除了穿越和金手指加身外,是不是还知道点什么。 然而最终无解,毕竟她不是人家女主肚里的蛔虫,不清楚对方具体的秘密。 不过这些暂时不着急寻找答案,以后再说也不迟。 目前最关键的重点是……她钱宝丽的丈夫是男主啊!强扭的瓜娃子!早晚跟别人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眼狼! 我屮艸芔茻!!! 钱宝丽只要一想到前后两世都是她丈夫她男人的卫斯年,以后会是个跟别的女人跑路,还嫌弃她、诓骗她、抛弃她的大猪蹄子,她就咬牙切齿,几欲气的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憋着股心气,她猛地睁开眼,刚要翻个身去瞪正在呼呼大睡的某人,却感觉身体一酸,忽然觉得遗漏了什么。 不对啊。 钱宝丽察觉到个中疑点,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看待那份剧情内容和主角人物。 这一看就看出哪里不对劲了。 话说金大腿不是弄虚作假忽悠着新婚妻子守身如玉的吗? 那昨晚厮缠着她酱酱酿酿半宿不放的人是谁! 而且剧情中金大腿的被强迫什么的,他们昨天对卫斯年可没有一点强迫呀,哪一步不是仔细询问他意见的,换新郎官前后都再三确认了他的意思,哪里存在强迫了,全是你情我愿的好不啦。 还有什么忍辱负重,暂时没看出卫斯年有这种情绪。 或许是他藏的好? 但是钱父带着去敬的喜酒他全单照收,钱母准备的吃食衣裳他也没推辞,甚至洞房花烛夜里将新媳妇都睡的彻彻底底,接受的无比自然、毫无排斥。 哪里有什么不屑、嗤之以鼻、忍辱负重之类的。 剧情怕不是在驴她! 然而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剧情在那儿搁着,钱宝丽也不得不多想。 她独自考虑来考虑去,突然又想到他们家不是中途换新郎官了么,会不会原本的男主是韩岳那个不识好歹狼心狗肺的家伙,而卫斯年因为是上个世界追随她而来的自家男人,所以机缘巧合之下又成了她的新婚丈夫?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钱宝丽私心里也倾向于是这一种。 然而卫斯年虽然看上去和她小空间里相片上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瞧着貌似并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因此也不一定是追着她过来的那个人。 有可能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大猪蹄子腹黑男主! 毕竟小说的剧情段落里可没写金大腿的具体名字,而剧情一开始也只说对方是钱宝丽强‘娶’进家门的新婚丈夫,怎样怎样被迫无奈,之后遇上女主得到救赎又如何如何渐渐倾心身不由己等等,最后历经磨难扫清障碍和心上人女主走到一起,结婚生子幸福到老什么的。 因此,钱宝丽这时也不能确定,卫斯年到底是不是女主那根金大腿。 但不管如何,他在新婚夜把她睡了是事实。 这个完全不能抵赖,也许她可以期待一下对方属于前面那种可能,而不是该死的白眼狼金大腿? 真是日了狗了,好不容易睡了个看顺眼的男人,还是拜过天地吃过喜酒过了明路的,结果一觉醒来发现人家可能是别人的瓜,强扭下来的留不住,煮熟的鸭子早晚会飞。 这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钱宝丽睁开眼,神情幽幽难辨,再也睡不着,心里复杂无比地挨到天亮。 等到身旁之人有了动静,她身子都定在那里躺僵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男人已经起身在穿衣裳,举动中尽量放轻了动作,估计是担心打扰到还在‘睡觉’的她。 钱宝丽眼里的情绪更复杂了,动了动僵硬的手脚。 她转过身去看着那个轻手轻脚动作迅速的男人,觉得自己如今该做点什么。 “我弄醒你了?天刚亮,我轻一点,你继续睡吧。”卫斯年一边扣着衬衫扣子一边看向钱宝丽说道。 男人的话语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什么,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扫过她露出被窝的肩膀。 那上面还残留着斑斑红痕,在透窗的晨光下醒目而诱人。 钱宝丽没察觉出他的小举动,只感到对方的视线扫过后,目光好似蓦然升了几丝温度,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又看他神色愉悦,她就趁机抬起上半身,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来,拥着被褥再次问道,“你是真的自己愿意的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卫斯年整理衣裳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眸色沉沉的望过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钱宝丽看到他停顿着没有立即回答,顿感酸楚不已,再一想昨夜被他折腾着已占去了清白,眼睛一酸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仰着头忍了忍,侧过脸坚持说出自己的心声。 “很难回答吗,你要是不愿意就早说,我会放你走,不然咱们就凑合着过,以后别说是我家强迫你、被逼无奈、忍辱负重之类的,我不背那个锅!” 钱宝丽决定了,与其为了那个难解的问题辗转反侧耿耿于怀,还不如当面挑明了讲出来。 不就是男人嘛,咱合则来,不合则散,谁缺了谁还能不活了么。 尽管已经睡过,如果卫斯年真是剧情中那只白眼狼金大腿,她就当是被狗咬过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打定这般的主意,但她的心里同时也不好受就是了。 这样一个人,她即便甩了他,过后估计也要哭死了。 钱宝丽还在胡思乱想着,眼看着都要把自己比作小白菜地里黄了,突然被男人扑上来一把摁在床上,危险的气息随即而至。 “记住,我现在是你男人!” “我不会反悔,你也不许给我反悔!” “知道吗?” 卫斯年压下身子附耳沉声吐息,大手一下一下从后脑勺抚摸到脊背,镇的钱宝丽脑袋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啥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只得嗯嗯点头,老实的不得了。 第172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4 新婚的第一天开局不怎么顺利。 但等到钱母来敲门之前,小夫妻两个已经收拾的齐齐整整下床了。 因为昨天才办过酒席,那么多人在,几乎没剩下什么菜,不过被特地留下来的好料还有,所以招待新女婿在家的第一顿早饭,钱母做的比较丰富。 韭菜炒鸡蛋、蒸老南瓜、野菜豆腐汤、小米粥外加二合面的大个儿馒头,将一张四方小桌摆的满满当当。 虽然没肉,但豆腐汤里有昨天榨猪油留下的油吱啦,而且早上本就吃的清淡,这么一顿饭对于乡下村里人来说已是挺好的了,不是逢年过节一般都吃不到呢。 钱母一早就起来准备了,等到手脚麻利地把早饭做好后,才擦擦手满意地看着摆满桌的饭食,转头去敲自家闺女和女婿的房门,叫他们起床吃早饭。 钱宝丽坐上桌时看到菜色,由于前世吃惯了各种美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 不过她感到这辈子的亲妈做的饭真香,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比后世那些家常菜诱人多了。 除了手艺差别外,难道是原材料的问题,毕竟这时候农家种的菜都是纯天然原汁原味,没有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农药添加剂保鲜剂之类的东西。 钱宝丽想着这些,刚坐下拿了筷子和馒头,就听见后面跟来的卫斯年先朝钱父钱母喊了声爸妈,而后在钱母热情的招呼下方才落座,坐在钱宝丽身边的位置。 钱父听到他那声爸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他们乡下人跟城里人不一样,这个时候叫父母一般都叫爹妈,不过听新女婿头一次喊他爸,这感觉还不赖。 于是,这声爸就被钱父应下了。 比起爹那个称呼,钱宝丽熟悉的也是爸,因而之后也跟着喊起爸来。 一家四口人互相打过招呼,和谐地坐在一起用完一顿味道不错的早饭,吃饱过后将将放下碗筷,知青院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之前和卫斯年还算说得上话的一人,特地选了早饭后的时间过来同卫斯年商量点事。 “卫同志,大家伙让我问问,你那房间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搬啊?咱们可以帮忙收拾。”男知青不好意思尴尬地问道。 村里人都知道,知青院的房间不多,大都几人挤在一间,而卫斯年能够在刚来到就占住一个小房间,其中想来也清楚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的,所以才能有那样的特殊待遇,但是现在他‘嫁’进大队长家当女婿了,他那个小房间立马就有人惦记上了。 因此,知青们就推出一个代表过来打探一下消息,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只是这位男知青没多少弯弯绕绕的肠子,不会拐弯抹角地打探,一来就差不多开门见山交了底。 正好这对了卫斯年的脾性,他也没多为难,当即就说稍等片刻,他马上过去一趟。 钱父就在不远处听着,得知他要搬家,乐呵呵地问要不要搭把手。 卫斯年道谢并婉拒,只是搬点东西而已,哪能劳累岳丈大人,知青院那些人不是说想帮忙吗,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钱宝丽吃完饭没事做,连刷锅洗碗等家务活都有钱母在,表示灶房是她的底盘,不用闺女多费功夫。 眼看卫斯年要回知青院搬东西,钱宝丽倒想跟去看一看这个后世传说中的地方。 只是可能是昨夜被折腾的过了,又是初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如今身上还难受的紧,忍着吃过饭就不错了,想跟着去知青院瞧一圈根本是找罪受。 最终她只能暗瞪一眼卫斯年出门的背影,自己老老实实地回屋躺着慢慢歇去。 出去放不了风,钱宝丽索性就在屋里呆着,趁周围没人在开始一边休息一边探索起自己的金手指小空间。 那片黑土地被她控制着神识进去翻了翻,补种上了从仓库里找出的各式种子。 有这么个好地方,不能让它搁置着白白浪费不是。 除了黑土地的神奇外,仓库里屯的各种物品可真是丰富,大多数都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比如糖果、麦乳精、水果罐头、富强粉等等吃食,另外还有一些布料,棉布的确良之类的,以及不少男式女式的成衣,应该都是商店柜台上卖的老贵老贵那种,看着好看又难穿。 钱宝丽一一看过,到最后不禁瞧的心里美滋滋。 话说她在上个世界真是有先见之明啊,知道或许还会穿越,所以就收集了不少好物屯进小空间,方便了这一世的她。 然而有点麻烦的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还有钱父钱母和卫斯年在。 若要光明正大地用上小空间里的东西,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而且东西即便想法子拿了出来,她也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吃用,肯定得孝敬一下爹妈,另外同吃同住的某人顺便也得顾及着给一些,老话都说患寡而患不均,一起得益才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如果让她说出小空间的存在是不可能的,这个秘密只能被她带进坟墓或者下个世界,不会告诉钱父钱母,甚至同床共枕的卫斯年。 再说她也不是没办法拿出东西来用,大不了两边互相瞒着描补呗。 脑袋里想法转了转,钱宝丽心下已经有了主意,探索完小空间没一会儿就在身体的酸软疲惫下呼呼睡了过去。 钱母期间悄悄过来推开门缝看了眼,见闺女正睡的昏天暗地,知道昨晚是累着了,于是又心疼地忙活着去煮红糖鸡蛋,准备等人醒来就给她端过去吃了补一补。 钱父坐在院里削着竹子,打算趁着农闲炮制点竹篾出来,到时编个竹筐簸箕的自家使唤着,不用再花钱去供销社买了。 钱母‘偷偷’给闺女开小灶的举动他瞧见了,并没有阻拦什么,还嘱咐钱母多放打一颗鸡蛋。 家里养的鸡不多,鸡蛋也大多是攒着换钱换针头线脑油盐酱醋。 但也不是不可替代,钱父觉得他今年可以多编点竹筐出来,到时挑到镇上卖给公家,赚来的钱完全能够补上鸡蛋的缺。 钱母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家中又不是紧巴巴过不下去了,平时多给闺女吃颗鸡蛋完全没问题,所以这会儿听了钱父的叮嘱立马高兴地应下,很快风风火火地热灶烧锅拾掇起来。 这边一片岁月静好,卫斯年那里却是不太顺利。 本来嘛,卫斯年家世背景神秘,即便是下放乡下了,从他的为人处世中,脑子聪明的也知道这人不好惹,再说人家都当上大队长家女婿,又快要搬东西走人,以后没了利益冲突,倒是他们需要求着人家的机会多,知青们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在这时候与他闹出不愉快。 在这种情况下,一群知青对于他的回去很是欢迎,不管是想让他尽快腾出小房间还是意欲提前讨好,反正态度上瞧着是十分热络的。 卫斯年到了后闲话也不多说,确定要搬家不住在这里了。 众人立马踊跃着帮忙收拾东西,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讨论到他搬走后小房间的归属问题。 要知道当初卫斯年可是拿粮票换的单间住,而且里面也简单地布置了一下,都是花了钱的。 现在那小房间对于他来说简单,但在别人看来已是比其他房间简陋的摆设和大通铺好多了,因此想要接手搬进去住的人不少。 只是这个事情,主要还是得看正主的意思。 不然他们争的脸红脖子粗不光不好看,最后可能还会影响知青团结,不如将主动权交给即将搬走的卫斯年手上,反正那屋子也是他弄的,谁想住进不可能避过了他去。 卫斯年对此没意见,但也不可能如他们妄想的那般白白就让出去了。 想要住进去可以,他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出来咱们听听。”有意向的诸位知青赶忙接话问道。 卫斯年打包着自个儿的家当,慢条斯理地将条件一一讲明。 首先,这屋子女知青就别想了,只欢迎男知青接盘。 这话一出,本来正在盘算着私房钱准备一举拿下单间住的几个女知青懵了。 啥意思?歧视女同志是不是,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卫知青思想觉悟有问题! 卫斯年可不这么认为,他已经娶了媳妇,而且看媳妇那醋坛子的性子,肯定介意他跟别的女同志有什么瓜葛,所以未雨绸缪一下,为了后续不麻烦,他住过的屋子还是别让其他女同志沾手了。 “我现在是有媳妇的人,刚住过的房间让女同志入住不合适,免得招麻烦。”他摆出的理由让大家无话可说。 原本还抱着隐秘小念想的女知青这下彻底熄灭了那点爱慕之火,整颗芳心瞬间凉凉,碎成一地玻璃渣。 只这一条就让女知青全部退出了,剩下男知青翘首以盼。 其次,想住的人竞选,谁补的钱票合适就让给谁。 这是卫斯年第二个条件的意思,令男知青们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毕竟他在小房间上是费了东西的,没住多久就要搬走,总得找回点损失吧。 两个条件不多,意思也很明白,就看他们接不接受吧。 卫斯年划下道道就不再多管,自己动作迅速地将剩下的家当全部整理好,只等交接了屋子后就拿上东西离开。 男知青那边很快有了结果,最后是其中一个老知青获得魁首。 老知青来这里不少年了,回去无望的情况下想在这边成婚,对象也已经找好了,正是同院女知青里面的一个,正好可以把小房间当新房,结婚后不比再跟其他人挤。 因为是住的两人,且还是小夫妻,所以对于卫斯年的第一个条件勉强能过关。 至于第二个么,老知青和他对象两人手里也不是没有家底的,掏出钱票将卫斯年当初修屋子的损失补足就是了。 卫斯年觉得这样可以,双方一手交钱票一手交钥匙,彼此都满意。 事情刚落定,外出的韩岳回来了,小院里的气氛一滞,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大家的目光不禁在他与卫斯年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卫斯年瞥过一眼,当没他那个人一样,无视的彻底,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韩岳本来黑下来的脸因此更难看了,但是看到卫斯年的东西都打包了,小房间开着门空出来,他的想法一转冒出个念头。 有单独的屋子住,谁想跟别人挤大通铺毫无**可言啊。 韩岳有所求,于是忍下怒气转道走向卫斯年。 “这屋子你不住了是吧,正好我待会儿搬进去……” 理所当然的话刚开了个头,方才拿下小房间准备当新房的老知青不干了,立马将他的自说自话打断,把刚才他们商量并得出的结果清楚明白地告知。 想趁此占便宜空手套白狼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屋子是属于老知青使用,与其它人无关。 韩岳知道原委后不禁脸色涨红,不清楚前因后果就开口要,结果闹了个笑话,尴尬万分。 再加上卫斯年一点不理会他,他虽然感到气愤憋屈,但又觉得在场所有人都在偷偷嘲笑他,多在院里待上一分都是煎熬,所以忍了忍想回屋躲一会儿。 但这笔账他是记下了,早晚会报! 只是路过卫斯年身旁时,韩岳没忍住朝他那儿飘过一眼。 就是这一眼,不仅叫他看到了卫斯年行李中几样令人眼馋的好物件,更是瞧见了对方后脖子上一处特别清晰的抓痕。 那痕迹鲜红如初,一看就是新抓不久,还是做某些事太过激烈造成的。 当时卫斯年正在弯腰放置一个半导体,低头的瞬间将后脖颈露了出来,正好暴露在日光下,由于他昨夜确实胡闹了点,期间不免被小媳妇报复般抓挠了几下,脖颈后面就是其中一处。 实际上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若是翻起他的衬衫领子就能发现,那红痕不止在脖颈上,还延伸到了脊背,背上才是重灾区。 不过这种闺房私事就不必让外人知晓了。 但是韩岳发现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起初看到那处红痕愣了下,等反应过来那是代表着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立马控制不住地瞪大,仿佛是不敢置信。 卫斯年收拾好最后一件东西站起身,察觉到后背异样的视线,转身过去一看是韩岳那厮正朝他怒目直视,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好似跟他有仇一样。 别说,他们两个现在貌似还真有点仇怨。 他可没忘,就在昨儿个,他刚‘抢’了人家的媳妇,昨夜还相处的很和谐。 但是主要原因又不在他,是对方自己作死被放弃了,让他得了个现成的宝贝,还得多谢这家伙才是。 考虑到这一点,卫斯年没有计较这人的冒犯,反而朝对方点头致意。 态度上不冷不热,和平常没甚区别。 卫斯年的性子从来到这里就是这样,大家皆是见怪不怪,还觉得是韩岳不识好歹太过分。 瞧瞧,好好的媳妇和岳家被他折腾没了,阴差阳错让卫知青被拉上去顶锅,好在人家不介意,顺势成了大队长家女婿,眼看着是要本本分分过日子的,这对他们知青一方好处多多。 而韩岳呢,犯了错不反省悔过,还敢对卫知青大小眼,真是不堪与之为伍,以后可得远着点。 然而韩岳不是这样想的,他看见卫斯年朝他点头,脖颈处的红痕明晃晃地刺眼,只认为对方是在炫耀、讽刺他! 一股莫名升起的怒火直冲上头,瞬间烧灭了他的理智。 下一刻,他啊地一声大喊着,挥起拳头冲向卫斯年。 卫斯年刚收起老知青递过来的钱票准备拿上行李回去了,以后估计不会再过来这边,突然听得众人一声惊呼,他感知到后方一阵疾风扑过来,下意识做出反应,转身一脚踢了上去。 “啊啊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凄厉的惨叫音立马在知青院里面震荡,惊起鸟雀无数。 哗啦啦一群黄鹂飞过后,被惊了一跳的知青们回过神,片刻后才弄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韩岳心有不忿想袭击卫知青,结果被卫知青下意识反击过去,偷鸡不成蚀把米。 了解了真相,众人赶忙去查看韩岳的情况。 虽然这人是自作自受,但毕竟是知青院的一份子,以前也没太看出来他人品不好,所以这会儿大家多少还是担心他的。 卫斯年作为‘罪魁祸首’,这会儿也不好直接离开,索性一起过去给对方瞧瞧。 他下的脚,力道其实有控制,因此韩岳根本没什么大事,只是被踹到的那只胳膊折,哦不,是脱臼了,所以才疼的他吱哇乱叫。 “这该怎么办,去叫村里的土郎中?”知青们却以为韩岳的胳膊是真的被踢断了,都不敢轻易动他,担心加重伤势平白惹上麻烦。 卫斯年看了眼,说道没事。 然后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他上去握住韩岳那只好像是废掉了的手臂一扭一推,咔哒一下给它复位了。 不可避免的,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过一遍,震得大家耳朵眼疼。 知道韩岳真没事,众人也不担心了,一面分出两个人把他抬进屋里的大通铺上随便嚎去,一面合伙帮卫斯年将几包行李送到大队长家。 一群人到地方时,钱父仍在院里削竹竿,看到他们进来本想起身接一接,被好女婿卫斯年摆手婉拒,老丈人他又坐回去继续做活去了,看得一块过来的知青们暗自唏嘘不已。 钱母这时候刚往新房里送了糖水鸡蛋,打算等温温的就叫闺女起来吃。 她听到院里的动静出来瞧,见是卫斯年搬东西回来了,就先让他们将行李包放在门外,待会儿让卫斯年轻手轻脚地收进去,别打扰了闺女睡觉。 当然明面上钱母不是这样直白地说的,而是客气地端出些零嘴儿茶水在院里招待他们。 钱宝丽此时正好醒了,起来洗把脸缓了缓神。 卫斯年陪着钱母坐了会儿,打发走帮忙的知青后就推门进来了,因为他察觉出里面的人已经醒了,所以动作间也没太收敛,三两下就把放在门口的行李转移到屋里。 钱宝丽跑过去给他腾出一个柜子,专门让他放自己的东西。 卫斯年毫不避讳地将几个行李包打开,里面的物品一件件翻出来,有半导体收音机、手表等贵重的,有麦乳精、肉罐头等好吃的,还有毛巾牙刷牙膏搪瓷杯子等生活零碎。 半导体收音机被他转手送给了钱父,麦乳精、肉罐头给钱母,手表给钱宝丽…… 剩下的普通东西要么被他塞进柜子里,要么和钱宝丽的东西摆到一起去了。 钱宝丽吃着糖水蛋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几乎能在耳边听见他们一家的好感度在无形中+1+1不断提升的声音。 散完一波财,卫斯年回头将新房打扫一遍,收拾的妥妥当当。 完后他又去院里帮钱父削竹竿制竹篾,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转悠着闲不下来。 钱父钱母睁眼瞧着,对此分外满意。 虽然夫妻俩也知道新女婿这般勤快大约是想献殷勤讨好他们,但对方能有这个心就很好,更何况人家还麻溜地做了,让两人都十分受用。 感情都是互相处出来的,女婿有心在这个家过日子,那往后他们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 中午饭时,钱母做了一大锅汤面,放了办酒席剩下的鸡杂熬汤,面条是用红薯面掺着包谷面擀出来的,出锅前滴了芝麻油,香味儿飘的老远。 钱宝丽和卫斯年作为新婚小夫妻,面皮比较薄,为了防止出去被调侃,他们二人是在院里吃的。 钱父钱母老夫老妻的,则端着碗到外头扎堆去了。 这时候大家在饭时一般都喜欢出来吃,到一个开阔的地方或站或蹲或坐,一边扒拉饭碗一边侃大山,顺便八卦一下村里的新鲜事儿。 这几天村里也就发生了一件喜事,所以众人的话头都在大队长家。 今儿个大队长出来露面了,大家伙不免都朝他招呼着问这问那,一个个都聚到他周围边吃边说。 钱父做人做事光明磊落,家里的喜事也没啥好瞒的,因此有问必答。 当有人问他新女婿怎么样的时候,钱父立马喜笑颜开,赞扬话张口就来,话里话外对女婿满意的不行,最后再悄悄透露,女婿刚给他送了台半导体,以后有机会收听广播上的新闻了,可见人小伙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噫!”老少爷们听了稀罕。 大家伙直说大队长运气忒好,没了个旧女婿,老天爷立马给他送个新的,还比之前那个好。 钱母那边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形,区别只是钱父被老少爷们围着,她则是被婆娘媳妇子们簇拥着,谦虚地将自家女婿刚孝敬她的那些好东西说上一二,立刻就赢得一片羡慕的小眼神。 夫妻两人都挺直了腰板儿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回答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话,听得众人唏嘘感叹。 队长家这次真是丢了土坷垃捡大西瓜,赚翻了。 而在卫斯年优秀的衬托下,韩岳悔婚这件事以及他那个人很快被众人遗忘在脑后,对钱宝丽他们的影响降到最低,轻飘飘不值一提。 第173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5 新婚第二晚,钱宝丽早早爬进被窝闷头就睡,唯恐某人再动一些少儿不宜的念头。 没看都休息一天了,她身上还不舒服着呢么。 好在卫斯年算有点良心,知道上次闹的太过让她受累了,这一晚倒是规规矩矩地躺在旁边一夜睡到天明。 之后钱宝丽又窝在屋里休养了一天,整个人才像是重新活过来。 在此期间,钱母很懂地给她开小灶,红糖鸡蛋差点吃到吐,麦乳精也没少喝,肉罐头都打开尝了尝,小日子过的甜滋滋,感觉都跟后世养猪的一样了。 当然,钱宝丽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那只猪的。 她最多是只可爱的萨摩耶,大只的那种。 然后等她恢复到活蹦乱跳的那晚,刚悠哉放松地洗了个热水澡,正检查着小空间黑土地上各种粮食的长势,准备入睡的时候,卫斯年那只狗又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 “你干嘛?”钱宝丽按住腰上多出的大手意图阻拦,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想混过去。 卫斯年这人话不多,一贯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此刻他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反手就将怀中人的两只腕子合拢锢在头顶,摆出一个他喜欢的姿势。 然后,他才俯下身贴耳沙哑地说,“我想干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话落就开始任凭自己享受温香软玉了。 钱宝丽:“……” 他是只狗!他是只狗!狗狗狗! 丫的不光爱舔人,他还喜欢咬人!! 伴随着钱宝丽羞耻又悲愤的怒骂心声,新房里的木床又开始演绎一场吱吱呀呀的小夜曲。 只不过相比起上次来说,这回持续的时间短了些。 那是因为大汗淋漓过一场之后,钱宝丽缩成虾米状死活不愿意再让卫斯年得逞了,还以体质弱身体差为由,态度上拒不合作。 卫斯年沾了沾肉味咂咂嘴,最后意犹未尽地抱着小媳妇入睡,没有再坚持闹她。 初涉**,年轻力壮的男人总会食髓知味,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但是钱宝丽表示不想明天腿软着爬不起来,见卫斯年后面老实睡觉没再纠缠,还以为躲过一劫,睡去前犹自庆幸不已,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悲催了。 一大早,卫斯年快速起床,顺便叫醒钱宝丽,说要带她去跑步。 而此时外面公鸡刚打过最后一次鸣,天亮才没多久,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跑个毛线啊。 钱宝丽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道你跑步就跑呗,拉她做什么呀,专门拖后腿吗? 卫斯年就讲你昨晚不是说体质差身体弱来着,走,咱一块晨跑锻炼去,坚持上一段时间肯定变壮实了。 “你是魔鬼吗?”钱宝丽被这理由激的清醒了下,顿时哭笑不得地问。 卫斯年站在床头扯着她被角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是魔鬼,我是你男人,快起来!” “要跑你去跑,我要睡觉。”钱宝丽卷着被子一窝,明显不想起床。 卫斯年这次意外的坚持,莫得商量,看她死活不配合,当即一步跨回床上,下手果断利落地剥了她裹着的被子,然后下一步就是贴身穿的衣裳了。 “停停停!我跟你去还不行吗?”钱宝丽最终败北。 狗男人,认准一件事就固执的很,看来昨晚愿意放过她,还是对方故意手下留情了。 钱宝丽哀叹一声爬起来穿衣裳,心道你不光是我男人,怕也是猴子派来整我的奸细吧,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非要起来去做什么晨跑锻炼,早知道昨晚就不找那什么破理由拒绝他了,搞得一个大男人欲求不满地变相折腾她。 这幸好她没有起床气,不然两人这会儿非在床上干架不可。 等他们双双下床收拾,院里也已经传来打水的声音,应该是钱母起来开始做早饭了。 随后没多久,钱父的说话声也响起来。 钱宝丽推门出去时,那夫妻俩正在灶房做饭的做饭、烧火的烧火,没发现闺女和女婿今儿个早早起床了。 卫斯年走到院里舒展了下长手长脚,朝自家小媳妇勾勾手指,示意跟上出门跑步。 钱宝丽有心逃到灶房‘帮’钱母做饭,但是被狗男人识破拎住后颈皮强行提溜了出去,男女力量上的差异让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时间尚早,太阳还没升起来,晨起的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叫了,空气很是清新。 钱队长家宅子靠村边,不远处就挨着一条土路,尽头蜿蜒着通往山脚下,以往钱父上山砍竹子就是习惯走这里过去。 卫斯年下放几个月了,对于这边也不陌生,晨跑的地方都是现成的。 “一个来回,到家不耽误吃饭。” “……”你强,你说了算! 实话讲,大队长家距离山脚下不远,仰头就能看到很近的一座小青山,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看山跑死马,山看着近,但实际上……它也的确近,然而小土路不给力啊,弯弯绕绕的增加了不知多少路程。 卫斯年别看瞧着瘦,人身体素质是真的好,一路跑到山脚底下不带喘气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后面跟着的钱宝丽就比较惨了,相比起来气喘吁吁的快累成死狗一只。 一到地方她就差点瘫地上了,被卫斯年拽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又从山脚下跑回家门口,两腿彻底软了,最后是赖在后者身上被他拖回来的。 钱母当时已经摆好了早饭,刚去他们那屋敲过门,看见两人从门外回来,瞬间了然道,“我说敲门咋没人应声,原来是出去了。” “这是做啥去了,闺女你没事吧?”眼看钱宝丽浑身是汗脸色不对劲,钱母立马紧张地过来扶着问。 钱宝丽就着亲妈的力道颤巍巍站好,无力地摆摆手表示没事儿,感觉嗓子口冒烟儿说出话来了。 卫斯年这边给钱母解释,只道是见媳妇身子弱,所以一早带她去锻炼了,就在家门外的小路上跑一跑,万事开头难,反应才看起来严重些,日后慢慢就适应了。 因为是真为闺女好,钱母知道后除了没反对,还赞扬女婿做得好。 虽然心疼闺女受罪,但事关身体健康,她当妈的也不能胡乱阻拦,女婿能帮着锻炼锻炼也不错,要她的话肯定是狠不下去心的。 他们夫妻大半辈子就得这么个小娇娇,还是人到中年才有的,平日里宠了点,才养成她这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气身子,现在趁着年轻叫人帮她掰过来挺好。 卫斯年欣然应允,这事儿交给他没问题。 钱宝丽无人撑腰,不得不哀悼了一下自己以后逝去的美容觉时间,然后早饭多吃了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效果就是这么显著。 钱父钱母见此大喜,要知道平时闺女吃饭可都是跟喂猫儿一样,一天的饭量还顶不上人家一顿,搁到灾荒年月饿死全村人也饿不死她,因为随便一点东西就给她填饱了。 现在竟然多吃了一半,全都是好女婿的功劳啊! 卫斯年眉眼带笑地接受表扬,朝身旁的小媳妇勾了勾嘴角。 钱宝丽不想搭理他,吃罢饭成了软脚虾,腿软的走不动道,直到被某个闷骚的狗男人提溜回新房,接下来泡脚揉腿按摩一条龙服务,伺候舒坦了,那股气也散了。 时间在腿脚酸软中渡过,她又在屋里窝了一天没出门。 等到晚上洗漱过后,卫斯年再度伸手跨越雷池时,钱宝丽半推半就地顺着他没拒绝,做好了明天早上起不来的准备,却没想到狗男人这次很有分寸,闹到十点左右就鸣金收兵了,然后仍旧非要抱着她入睡。 钱宝丽累得很,就那么相依相偎地闭上眼沉沉睡去,梦里感觉自己变成了可爱的萨摩耶,被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背追的四处乱窜,最后无处可逃叫对方逮住叼回了窝。 翌日醒来,她又被某狗男人从被窝里无情地挖了出来,一大早提溜出门晨练。 这一回钱宝丽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因为卫斯年在给过她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之后,转而改变策略,让她不再一上来就跑个来回,而是换成慢跑一圈,到最后跑完也只是额头微汗,不像昨天那样累的跟死狗似的。 由于过后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等吃罢早饭,钱母找出个篮子给小两口,安排他们去山脚下挖野菜。 春天正是吃鲜嫩野菜的时候,晌午回来就包野菜饺子。 钱宝丽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腿也不软腰也不酸了,麻溜地挎上篮子跟着卫斯年去挖野菜。 早上跑过一半的小路又走了一趟,不过这回是慢悠悠的来,轻松自在不着急。 日头初初升起来,温度稍微有点低,但挡不住勤劳的人们在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出来活动了,其中去往山脚找好吃的人不少。 因为这时节的野菜在一年中最是鲜嫩可口,随便采上一把回家用热水焯过,再放点油盐拌上一拌就是一道不错的小菜,搁如今吃食缺乏的年代里,算是挺不错的东西了,连牙口不好的老人都想多吃两口。 所以,一路走到山脚,他们遇到的挎着篮子出来采野菜的老人小孩小姑娘们不要太多。 反正是农闲,男人们要么有事做,要么聚在哪个角落里闲磕牙,家里其他没事做的人就出来扒拉一点是一点。 这些人里其中有些是钱队长那一支的远方长辈亲戚,见到走在路上的新婚小两口不免笑着打趣几句。 钱宝丽此时已经度过了初来乍到那会儿的忐忑不适,应对起来还算大方自然。 同时,卫斯年只是一贯话少,又不是不会说话,所以随后由他出面跟一众老人家谈来聊去的,让钱宝丽装羞涩躲了个清闲。 等到了山脚下,大家就各自分开了。 说是小青山,其实山脚下的地方不小,众人分别选一处相中的地方过去,谁也碍不着谁。 钱宝丽看中一小片青翠的草地,连忙叫上卫斯年占住,指了几样常吃的野菜给他看,然后就埋头在草丛里挖起来。 草木刚被早晨的露水打湿滋润过,冉冉升起的日头又适时蒸发了露珠,留下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和野菜,后者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钱宝丽前世不认识什么野菜,但她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所以这点难不住她,等闲可吃的野菜身影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是挖到半途,身旁静悄悄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这时,她抬头一看才恍然发现,卫斯年竟然不见了。 钱宝丽疑惑地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没见到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禁心里有点慌。 “卫斯年——”喊声无人应。 紧接着她又喊了几声,周围除了鸟雀和风刮过草地树林的声音,没有其他回应。 就在她准备走开去周边到处找找的时候,身后连往半山腰的小树林里突然出来哗哗啦啦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灌木丛朝这边来了。 钱宝丽神情一紧望过去,站在原地试探地喊了声。 “卫斯年?” 片刻之后,哗啦的声响迅速接近。 “嗯。” 随着一道应声,男人大步趟着灌木丛从树林里走出来,大手上提着一只灰兔子。 钱宝红:“……” “你半道离开就是去抓这个的?我还以为你被老虎偷吃了呢。”害她瞎担心一场,自己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卫斯年点着头走过来,说道是树林里没有老虎那种大家伙,只有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东西,他刚才见到这只肥的从草丛里一跑而过,就追上去抓了回来。 这年头养殖受限制,乡下荤腥不好得,最近家里要不是承了办婚宴的光,估计往常情况下很难像这样天天沾油水。 现在一只肥兔子送上门,他当然是不能放过了。 正好家里的肉食吃完了,兔子宰了方便给媳妇炖汤调养身子。 卫斯年在见到兔子的时候,心里的算盘就打的啪啪响,这会儿成功逮回来,立马提着一双兔子耳朵送上以表心意。 钱宝丽听了心生感动,真诚地说,“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然后扒开野兔腹部柔软的皮毛瞧了瞧,发现是只生养过的母兔子后更为满意了。 “不吃兔子……那我把它放回去。”卫斯年觉得媳妇话里的语气怪怪的,根本没听出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姑娘家真是心软良善。 不愿意吃兔子也罢,大不了他下次再找机会打只野鸡。 钱宝丽接过兔子耳朵嗔他一眼,拍着挣扎的兔子脑袋认真讲,“谁说不吃兔子了,只不过不是现在吃,咱们可以回去养着它,等它生上几窝小兔子,小兔子长大不就可以吃了嘛。” 这么好的肉食来源,怎么可能不要,只是换个法子吃而已,可持续发展懂不懂。 “所以,你可不可以再去抓一只公兔子回来啊?”钱宝丽期待地看着卫斯年求道。 然后一公一母就可以配对下小兔子了,最好一月一窝! 卫斯年:…… 第174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6 钱宝丽想要的公兔子暂时是没有的,但母兔都在了,公兔还会远么。 卫斯年默默无言地拿草绳将母兔子捆起来塞进竹篮,上面用野菜遮盖严实,然后拉上小媳妇回了家。 此时刚过去半晌午,日头还没升到当空,时间尚早。 钱母还以为他们不到中午吃饭不回来呢,结果刚过个把多小时,小夫妻俩就挎了满满一篮子野菜双双进家门。 钱父这时候不在家,去村头和人唠嗑去了。 钱宝丽一回来就夺过竹篮跑到正在晒被子的钱母身边献宝,“妈,看我们带回了什么。” “啥宝贝?”钱母放下手上的活计,转头扒开篮子里一层青翠的野菜对上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瞧得她立马哎哟惊奇一声,连忙接过篮子,很快把野菜都转移到别处,然后露出篮子底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灰兔子。 经过前些年缺粮闹灾荒,山上的野物变得精的很,一般情况下都捉不住它们。 现在自家闺女带回来一只肥兔子,钱母也不禁稀罕了一会儿。 不过她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看闺女向她献宝一副这是自己捉回来的样子,但钱母心下却不信的,于是敷衍了闺女一个表扬的眼神,然后果断看向女婿。 “挖野菜时遇到的,顺手抓了回来,想给宝丽补补身子。”卫斯年适时交待道。 钱母立马了然,对好女婿又有了一项认知。 人家不光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还会上山打猎呢,本事不简单,他们家果真是赚了的。 钱母满意地点点头,提着兔耳朵就要去井边宰杀,钱宝丽赶忙拦下提出在家里偷偷养兔子吃兔肉的想法,把亲妈吓了一大跳。 “作死呢,私养家畜是搞资本主义,被人逮住尾巴要被割的,到时全家跟着一起倒霉,不行不行!”钱母强烈反对。 钱宝丽则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偷偷养一些,毕竟时代已经快要变化了,上头的政策之类也明显宽松了许多,不会像之前十来年那样管的严。 但钱母早就被当初见过的那些阵仗吓怕了,咬紧不松这个口,就是不想让自家出现什么资本主义苗头。 并且为了防止闺女私下里胡来,钱母当即就把那只被抓回来的母兔子洗吧洗吧一刀剁了头。 没了惹祸的源头,看闺女还胡思乱想不,有好东西先吃进自家肚子里才妥当。 钱宝丽:“……”节哀。 母兔子很快就命丧水井边,被放血剥皮砍成两半,一半用盐腌了,一半被钱母红烧,兔头则合着老豆腐干辣椒炖上了锅。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是椒盐红烧麻辣都好吃了。 钱宝丽提议没用,反抗也无效,无奈之下只好决定等兔肉做好,她会多吃几口的,以告母兔子在天之灵。 趁着钱母收拾了兔子,转道去灶房里剁剁剁地忙活,钱宝丽跑去找某人麻烦。 卫斯年这厮刚才坏她好事,等到钱母教训她的时候,他跑的比兔子还快,自己‘勤快’地去倒腾着竹篾编东西,却留她一个人面对爱的教育,他可真好啊! “喂,你刚才怎么不帮我?”钱宝丽悄悄凑到埋头干活的男人身后,猛地掐着他腰上的软肉质问。 卫斯年僵了僵身体,大手轻拍开她,低喝道,“别闹!” 钱宝丽冷哼一声,心道昨晚是谁在床上哄着叫她小宝贝小甜甜,现在提上裤子倒是认为她胡闹不懂事了。 果然不愧是大猪蹄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眼看着卫斯年一心摆弄着竹篾编东西,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钱宝丽撇撇嘴差点没在他身后翻个白眼,正巧这时钱父出去转悠回来了,叫她看见眼前一亮赶紧凑上去,打定主意暂时不准备搭理某只狗男人了。 狗男人·卫斯年在她跑开后抬头看了眼,手里的竹笼子渐渐快要成型。 钱宝丽朝走进来的钱父迎过去,先是试探地问道,“爸,你说咱家养点东西咋样?” “养啥东西?”钱父态度随意,好似对此没什么反感,不像是钱母那般忌讳。 钱宝丽不禁神色一喜,立马将刚才和亲妈商量但被拒绝的事说了说,试图从亲爹这里打开突破口。 话说为了在这个时代每天能吃上点肉,她也是够拼的了。 钱父倒是没有一开始就断口绝了闺女的吃肉希望,只道是现在看来上头的政策确实是比以前几年宽松了不少,但他们家与一般人家不同,普通人可能偷偷多养几只鸡鸭鹅什么的增加家庭营收,然而他们家不太行。 因为他是村里生产队的大队长,当以身作则,为人民群众做到模范作用,不能带头搞资本主义,挖社会主义墙角。 钱宝丽:……养窝兔子而已,怎么就成资本主义尾巴了。 社会主义城墙那么坚固,她就养点东西吃肉而已,估计连层墙皮都刮不下来,还挖墙角嘞。 但是钱父职责所在,想让他松口是不可能的。 “爸不能应,你别胡来啊,有啥事就多和卫小子商量。”钱父安慰了下神情沮丧的闺女,然后果断地甩锅给了女婿,自己背着手溜去了灶房。 钱宝丽再次无功而返,丧丧地看了看正在编笼子的卫斯年,觉得这家伙肯定也不会同意的,那她还白费什么功夫,最终摇摇头放弃了再去和他磨嘴皮子的念头。 今儿个的中午饭十分丰盛,因为有肉,豆腐汤也很香。 钱母的手艺不一般,半只兔子就叫她做出一桌全兔宴的丰富程度,待到饭菜出锅一一摆上,瞧着就很喜人,更别提扑鼻的馋人肉香了,引得人直想流口水。 钱宝丽吃着红烧兔肉、喝着兔头豆腐汤,几乎要眼含热泪有没有。 新鲜的肉食可真香啊,感谢母兔子的献身,阿门。 “做什么怪?好好吃饭!”钱母敲了闺女一筷子,故作严厉地教育道。 钱宝红:“……哦。” 有肉有菜的午饭最终让一家人好好饱餐了一顿,添补了下肠胃里稀缺的油水,下一次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吃饱喝足,钱宝丽想帮忙收拾碗筷被拒,索性回屋歇着思考这个问题。 该怎样常有肉吃呢…… 要不,她把小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去换肉票,然后回来交给钱母去买肉? 这是个好想法,不过得悄悄寻找机会。 不能因为贪图一点口腹之欲就把她的小秘密暴露了。 还有小空间里的其他东西,需要找机会拿出来吃用,不然光搁在里面当摆设还不如没有,她上个世界可不就白忙活了么。 “在想什么?”卫斯年看到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出声问道。 这家伙终于不再编他的竹笼子,而是随同媳妇一块回了屋,这会儿开始有点没话找话来着。 钱宝丽凉凉看了他一眼,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在想兔兔真好吃,可惜不能常吃啊。” “……” 这话卫斯年没有接,而是站起身走到他放东西的柜子前,打开门开始扒拉着翻找什么,片刻后他转身递给自家小媳妇一个握紧的铁拳头。 钱宝丽:“???”啥意思,一脸懵逼。 看着怼到她眼前的大拳头,在卫斯年眼神的示意下,钱宝丽坐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 然后下一刻拳头翻面打开,露出手心里一小把牛肉粒,总共只有几颗的数目,在这时候却是挺稀罕的精贵物了,特别是在如今缺票少钱的乡下村子里。 “给我的?”钱宝丽立马来了精神,睁大眼确认道。 卫斯年点点头,一把将牛肉粒全塞进她手里,然后揉了把小媳妇的头发,转身准备出去。 钱宝丽满心扑在新的小零食上,一个没注意他人就不见影儿了,问钱母道是看见他背上竹篓拿上绳索家伙上山去了。 钱父因为是大队长,不好上山寻摸公家的东西,不然他也跟着去了。 虽然他嘴里说的不能搞资本主义挖社会主义墙角,但女婿上山去抓野物,他也没多说什么阻拦的话。 钱宝丽疑惑,“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了呢。” “看你这丫头馋肉,女婿说到山上下几个套子试试。”钱母感叹道。 得知卫斯年上山的目的,钱宝丽心里不知怎么酸酸的,回到屋里发呆了许久才缓过来。 之后她就决定不跟他闹别扭了,巴巴地打开大门坐在门槛上专心等他回返。 随着时间的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在晚霞漫天时,那人方才踏着夕阳出现在视野中,背着小竹篓朝着家门口缓缓走来。 钱宝丽低落的心情立即阴转晴,高兴地站起来挥了挥手。 男人瞧见了她,马上加快了速度,大步走过来拉上她伸出的手,两人一块进院关上了大门。 关门后,卫斯年来不及同钱父钱母打招呼,先将后背的竹篓卸下来,扒开上头的野菜显出里面用树叶包裹着的白绒绒,递给钱宝丽道,“给,你想要的兔子,小的更好驯养。” 钱宝丽愣愣地捧着挤成一团的小兔崽,眼睛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热。 原来他不是不赞同她‘胡来’,而是记在了心里,并为她做了最好的考量,再默默去实现,直到将最终成果送到她面前。 这个男人啊,总能让人窝心又感动。 “小的也很可爱,不喜欢吗?”卫斯年见她盯着小兔子不说话,于是又低声开口。 钱宝丽回过神立即点头,“喜欢,确实比大的好,谢谢你啦。” “你喜欢就好。”卫斯年眉眼彻底舒展。 完后,他弯腰继续往竹篓下面扒,再次掀开一层铺着的野菜,然后从最下面提出一只五花大绑捆的十分结实的野鸡来。 那野鸡嘴巴都绑上了还在一抽一抽地挣扎,看着特别精神有活力,羽毛很鲜艳亮丽,搁后世说不定还是什么野生保护动物,而现在它只不过是卫斯年逮回来的猎物,作为讨好岳父岳母和小媳妇的肉食而已。 钱宝丽:“……你没受伤吧?”感觉这种野鸡貌似不太好抓的样子。 卫斯年摇头,动作之间不像是有哪地方受了伤,整体看上去也不狼狈,让钱宝丽松了口气。 小兔子是很可爱,但要是拿她家狗男人受伤来换,那她宁愿不要也罢。 不过现在男人没受伤,而她要的肉食来源小兔子也到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养着,等到它们长大一窝一窝地给他们家提供荤腥油水啦。 而且兔子是吃草的,不用费粮食! 就在钱宝丽美滋滋畅想的空档,卫斯年提着野鸡交给了早就等在一旁乐呵呵笑开花的钱母,同时向钱父吱了声。 钱父摆摆手没说啥,对于闺女手上捧的小团子跟没看见似的。 钱宝丽反应过来,连忙试探地喊了声,“爸?”到底让不让养呀,给个准话呗。 “干啥?”钱父明知故问,紧接着一脸无辜地说道,“小姑娘家养几只小宠物有甚大不了的,还用特地跟我说?就是平时关着点别让人知道,要是跑掉一只,我可全都不给你留。” “嗳!知道啦。”钱宝丽大喜,开心地高声应下。 随后,野鸡被钱母手脚利索地迅速宰了腌起来,准备留着每天吃一点,可以坚持上一段时间了。 野鸡羽毛也没浪费,被卫斯年拿去洗净晾着,不知道是想用来做什么。 野菜同样没逃过魔爪,被钱母摘干净泡在水盆里,准备晚上烫了放些油盐配糊糊吃。 等把卫斯年带回来的东西料理完毕,钱宝丽宝贝着的那窝小兔子也有了去处。 钱宝丽本想着在后院废弃的猪圈那里搭个严严实实的兔子窝养着,但在卫斯年拿出他上午编好的竹笼子后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听取后者的意见。 竹笼子编的正合适,垫了些干草就能将几只小家伙放在里面养着,等大了再分笼就好,平时打扫卫生也方便。 待到把这些活计弄好,卫斯年将兔笼子搬到了后院鸡窝那里。 “村里人眼尖,有些地方养没养东西,他们一看就知道,这样放笼子里和鸡一起养着,互不干扰还能避过旁人的视线。”卫斯年一面麻利地干活一面不忘解释道。 钱宝丽瞧他将一切都做的妥妥帖帖,点了点头突然问,“你是不是早就这样打算了?” 不然怎么想的这样周到,比她一时兴起的念头全面的多,同时也靠谱的多。 没想到这人还身具口嫌体正直的萌属性呢,真……可爱。 “没,就在你说想养兔子吃肉那时候决定的。”然后一步步实施下来。卫斯年嘴里老实交待着,手里的动作不停,很快弄好兔笼的位置,然后迅速而麻利地将鸡窝也顺带打扫了一遍。 和他相比,钱宝丽就像个吉祥物,站在一边陪他说说话就足够了。 第175章 嫁给男主知青后07 卫斯年刚把鸡窝打扫干净,钱母端着簸箕过来了,打算喂鸡。 由于上头政策的关系,他们家就养了六只鸡。 因为规定一口人只能养两只,说是两只鸡够支撑一个人的营养了,也不知道管这事儿的人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种结果的。 六只鸡平时下的蛋除了留下自家偶尔吃的外,其余均是攒着等到赶集日拿去卖了补贴家用,可以说每只都是宝贝,属于家里的重要资产之一。 钱宝丽:“……”槽多无口。 “今年家里添了人,咱家还能再养两只,等过段时间赶集了我就买鸡苗去。”钱母乐呵呵地补充道,看向勤快地干着活的女婿更加和颜悦色起来 钱宝丽同样瞄了瞄卫斯年利索的背影,心道家里多了他还真多了不少好处呢。 回头瞧见钱母朝簸箕里抓着什么洒向鸡筐喂鸡,她好奇地走过去瞧着说,“妈,你喂的啥?给我的小兔子也喂点呗。” 为了将来的兔肉,钱宝丽果断厚着脸皮给自家兔子蹭食。 “那估计不行嘞。”钱母摇着头抓了把让闺女看。 原来是一些类似木屑渣滓一样的东西,是包谷皮、包谷芯以及包谷秸秆混在一起切碎打碎做成的代饲料,专门在没有天然杂食的冬春之际喂家禽家畜,比较省粮食。 钱母拿来的这些是冬天喂剩下的,准备逮住初春这段时间喂完。 然后就可以接着喂点野草虫子蚯蚓甚至粗粮之类的,不然鸡吃了一冬的代饲料,都快不下蛋了。 家里的鸡吃惯了代饲料没事,从外面抱回来的兔子可不一定肯吃。 再说现在春来一片绿,野草遍地都是,稍微勤快点就不会把兔子饿着,何必喂什么代饲料。 “好叭。”钱宝丽点头表示受教,立马打消了给自家小兔子蹭食的想法。 稍后做晚饭的时候,钱母将摘下来不用的野菜叶子给闺女,让她喂兔子去。 既然要养,那以后兔子的吃食喂养都交给闺女来了,他们可不会帮忙,当然卫斯年要是想帮的话,钱父钱母也不会阻拦就是了。 钱宝丽欣然应允,从此她也是拖家带口需要养家的人了,责任倍增呀。 晚饭上的凉拌野菜味道不错,当晚床上的某人也很好吃,令忙了一天的男人分外满意。 第二天,晾在窗户上的野鸡毛干了。 心情愉悦的男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枚外圆内方的古钱,巧手将其几下做成一个错落有致又鲜艳好看的鸡毛键子,送给劳累了一晚的小媳妇。 钱宝丽收到礼物十分惊喜,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个。 “你怎么想到送这个给我玩的?”也太有情调了叭,让人好感动有没有。 卫斯年看了她一眼,低声回道,“今天起晚了,没去跑步。” “然后?”钱宝丽把玩着鸡毛键子顺口问。 “然后,用这个也能起到锻炼的效果,你身体还不行,需要继续坚持锻炼。”卫斯年一本正经道。 钱宝丽:……总感觉他开了车,但是她没发现证据。 污污污的隐形小车跑过去后,钱宝丽尴尬地扯扯嘴角没接话,接了就是真承认她弱! 某个狗男人也不想想,到底是她太弱,还是他太过分啊啊啊。 卫斯年察觉不到小媳妇的怨念,只以为她害羞了,然后督促她站起来踢几个毽子让他看看,如果做的不够好,他可以现场再改上一改。 钱父钱母这时候也看到情况了,同样催着闺女踢几个让他们瞧瞧。 钱宝丽无法,偷偷朝卫斯年翻个白眼,而后认命般起身踢毽子。 说起来前世小时候她是玩过这个的,花样不多但重在熟练啊,不过因为太久没碰过了,起初还有点生疏,慢慢地才重新上手,哦不,是重新上脚。 不得不说,踢毽子也是一项体力活,蹦蹦跳跳的没一会儿就浑身发热出汗了。 锻炼力度杠杠的。 卫斯年站在一旁看着,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钱父钱母难得看到闺女这般活泼,同样在一边点着头笑,深觉女婿这招做的对。 就在三双眼睛的监督之下,钱宝丽跟只花蝴蝶似的蹦来跳去,直到气喘吁吁累的像死狗似的,终于被某个狗男人叫停过关。 钱父钱母见没热闹看了,嘴里说着让闺女歇歇,人却很快就离开各忙各的去了。 钱宝丽歇了口气,憋着不服坏心思把手里的鸡毛键子递给身旁的狗男人,“喏,要不你也来锻炼锻炼?感觉还不错哦。” 卫斯年当然没接,那是特地为小媳妇量身打造的。 他接了也不会踢,会踢也不会说。 “明儿个去镇上,你有什么想买的吗?”男人慢条斯理地瞥过递到眼前的鸡毛键子,轻飘飘就换了话题。 钱宝丽的注意力果然立马被转移了,眼睛亮了亮转悠着试探问,“去镇上?” 来这里这么几天也没见大家要去什么镇上,难道明天是赶集的日子吗。 她没猜错,接下来通过卫斯年的话证实,明天镇上确实有集市,十里八村的人大都会在这一天过去赶集买东西,外加办事儿。 他们钱家村也不例外,到时村里会派出车子送想要赶集的大家伙过去。 “我想要什么东西到时去了看看再说,现在不着急。”钱宝丽听过装作自己本就知道的样子混过卫斯年的目光,然后跑去缠着钱母打探的更多一些,回来神情兴奋,打算提前做些准备。 之前就说过要找机会将空间的东西拿出些来用,现在不正是个适合的时候吗。 她抽空把小空间觉得合适的东西归置到一处,到时候瞅到时机就装作是自己买的带回来。 如果过后钱父钱母发现了问起,她就说花的卫斯年给的钱票。 若是卫斯年问起来,她就归到钱父钱母身上,说是他们私下贴补她的。 两边先这样互相打着掩护,如果哪天被拆穿了,钱宝丽也有说法,就讲是她去赶集捡了个古旧物件儿,偷偷卖掉得了不少钱,担心他们不同意就先斩后奏,把钱都花在买东西补贴家里了。 打定这般的主意,钱宝丽的顾忌顿时少了很多,开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同样做着准备不止她一个,卫斯年显然也有要做的事情,在吃过晚饭回屋后,没像前几日那样急着拉灯睡媳妇,而是找出稿纸和钢笔开始伏案写着什么,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副进步知识青年的文艺模样。 钱宝丽整理好明天准备带出来的东西后,翻身无意间一瞧,立马发现了男人不同以往的风姿秀色,然后就被美色诱惑地悄悄下了床。 男人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神情上很是认真,连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都没发现。 钱宝丽慢慢走到他身后,倾身瞄过一眼,看见稿纸上有写到爸、妈二字,大约明白这是在写家信。 家信的话,她无意偷窥之。 然后尊重性地打算再悄悄回床上去,结果还没转身就被对方发现了。 “呵呵。”偷窥被逮住,钱宝丽挠挠脸尴尬一笑,连忙摆手示意他继续,不用管她,“看你这么认真,我过来瞅瞅,你接着写吧,不用管我。”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尊重对方**。 卫斯年却没什么隐瞒的意思,顺势将小媳妇拉进怀里。 这样一来,钱宝丽非但没避嫌地退开,反而被按在某人的大腿上,将他正在写的家信内容看了个正着。 得亏原主以前上过学,不然这会儿她还得装作睁眼瞎。 不管她心里的小庆幸,卫斯年搂着新婚娇妻继续写信,一边下笔一边还跟她解释,信上除了问候家人交待近况之外,还特地说明他在这边成家一事,重点描述了妻子与他很般配,岳父一家又是怎样怎样好,满篇下来全是报喜不报忧。 钱宝丽静静瞧着,有时还给点意见,满意于狗男人的‘识相’,同时还有点点心疼。 待到卫斯年把信写完,两人洗漱了下就要睡了。 临睡前,钱宝丽想了想,悄悄地又在小空间里挑拣一番,翻出几样比较适合现下农家送礼的东西打成包裹,准备明天到镇上后找借口拿出来当做现买的,好叫卫斯年同家信一道寄回去,作为她送给婆家人那边的孝敬。 既然卫斯年都彰显诚意地告知家中结婚的事了,那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不是。 因为明天要去赶集,这一晚倒是平平静静的过去,小夜曲没再唱起来。 赶集日到来,钱家人天刚亮就醒了,全都起了个大早。 毕竟要出去见人,钱宝丽打算将自己好歹收拾一下,于是起床后洗了把脸就坐在梳妆台前捯饬起来,争取弄的齐齐整整不愧于原主村里一枝花的名头。 也好叫那明珠暗珠的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自然美。 在她打扮的时候,卫斯年难得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站在一旁看了又看,还给烧了火柴棍亲手帮她画眉。 结果他在这一块上实在没天赋,画的手残且丑,被钱宝丽强势拒绝撵出了门。 卫斯年对着拍上的房门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找正在灶房做饭的钱父钱母。 钱父一般喜欢早上起来给自家婆娘烧火,但是这次却不在,卫斯年过去没看到人,问了丈母娘才知道老丈人是到叔叔家找侄子办事去了。 卫斯年准备帮忙烧锅,然后也好提一提他想说的那件事。 钱母瞧着他身上洗白了却十分齐整的穿着,赶忙摆手拒绝,坚持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不用麻烦女婿,灶头都是土坷垃柴火之类的东西,别弄脏了他一身干净衣裳。 “你有啥事跟妈说也成的。”钱母看出点情况,索性搅着锅里快要好的糊糊干脆道。 卫斯年干咳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罕见地别扭起来。 钱母感到纳罕不已,然后紧跟着就听女婿说: “妈,你看我和宝丽都摆酒住一屋了。” “能把家里的户口簿给我一下吗?” “趁着今儿个赶集,我带她领证去。” 第176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8 钱母乍一听到女婿要户口簿还愣了下,心想要那玩意干啥。 然后下一瞬她就听见女婿说要和闺女去领证的事儿,反应过来后顿时哎哟一拍大腿。 竟然还有这样的大事没办呐! 要是女婿不提,他们乡下人还想不到这一茬呢。 毕竟村里小年轻成婚什么的一贯都是摆个酒、拜下天地然后入了洞房就礼成了,哪里会想起到政府那边盖个戳扯张结婚证明啊。 旧社会那些年,大户人家才会讲究这个东西嘞。 但现在卫斯年想去扯个证,钱母还是十分支持的,立马撂下一锅糊糊,先回屋把家里的户口簿给他扒拉出来了。 卫斯年接过翻到自家小媳妇那一页,看到手写的出生日期那一栏,算算是成年了的,不禁暗舒一口气,谢过岳母后将户口簿妥善地收进口袋。 等到钱宝丽打扮好出来时,卫斯年已经若无其事地帮着摆饭了,根本没让她瞧出一点异样。 钱父在开饭前回来,说是已经跟堂侄钱二子吩咐了。 按照惯例,队里会派出两辆骡子车,吃罢饭就可以送村里想要去赶集办事的人到镇上,但是只跑一个来回,到时集合会说好,错过的就靠双腿走路吧。 在此前提下,钱宝丽和卫斯年对视一眼,默契地双双加快了扒饭速度。 正值农闲,钱父是不打算去镇上奔波来去的,而钱母瞧见家里有闺女和女婿去,也没想坐颠簸的骡子车受罪,只给了闺女一些钱票,嘱咐她买些布料和家用零碎回来。 出发前,卫斯年背上一个竹篓,打算到时候当个背货的,帮着把买的东西带回来。 钱宝丽转了转眼珠,非得也要背一只,还说是情侣套装,诓得某男人眉眼带笑地立马就答应了。 等两人走后,钱母才向钱父提起早上女婿要户口簿那事儿。 等钱父得知女婿的打算后,不禁真心实意地感叹那是个实诚的好孩子,这便宜女婿找的真不亏。 钱宝丽可不知道卫斯年又在私下里狠狠刷了一波钱父钱母的好感度,她现在正为即将到来的镇上之行开心着。 集合的地点是在村头大榆树下,两人走的快,到地方时人还不多,但骡车已经就位了。 带队赶车的是钱宝丽的二堂哥钱二子,这活计他熟练。 其实如果原主是男孩子的话,这事儿本应该是叫她来做最能服众,毕竟大队长家的儿子出马,村民们谁敢闹事大小声? 但谁让钱父钱母没生啥儿子,就中年得了个娇闺女呢,所以钱二子就顶上了。 因为他已经定了是钱父钱母百年之后替他们摔盆儿的人选,相当于被他爹钱二叔亲手送给了大哥家,只不过因为不算过继,所以他仍旧住在自个儿家里,没跟钱父钱母他们一块生活罢了。 原则上,钱宝丽甚至可以喊他一声亲哥。 不过顾及到二婶的感受,原主一直和对待其他四个堂兄弟一样,见到人只喊堂哥。 其实钱二婶还真不介意这事,又不是真的过继出去不要了,孩子还好好在她身边长大,讨人嫌的很,再说她家儿子多,少一个也没啥,还能省一口粮食呢,领走领走。 然而钱父钱母表示不要不要,临老摔个盆儿就好,他们夫妻俩还是专宠闺女吧。 这些都是原主记忆中没有的事情,所以钱宝丽也不知道,到了地方看见人照常喊了声堂哥,拉上卫斯年就想过去占个好位置。 好位置钱二子已经帮她占着了,就架子车上最舒服的地方,还给铺了草垫子,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 钱宝丽也不推辞,道过谢麻溜地坐上去,然后发现卫斯年一点上车的意思都没有。 她本想叫他一声,但随即就看到后头赶来的几个村里小青年也都没坐车的倾向,瞬间想到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潜性的约定吧,在不明情况之前,她可不能轻举妄动让人看出异常来。 随后,知青院里也有人过来了,看到卫斯年就过来同他打招呼,瞧着是准备一起走的。 钱宝丽趁着这功夫扒拉了一遍原主记忆,在微枝末节之中调出一些关于每次赶集的印象。 好像是因为骡车承载力有限,作为队里重要财产的骡子不能累着,所以每次去镇上赶集基本都是老人妇幼可以坐车,而青壮年们则是跟在车旁一路走过去了。 察觉到这一点,钱宝丽看了眼在跟众人说话的卫斯年,觉得行叭,正好消耗一下这家伙的精力,免得一到晚上就想化身为狼不消停。 因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大家都很自觉。 之后陆续过来集合的人纷纷找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谁也不会故意逾越了,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钱宝丽沉浸在原主的记忆中深耕,以免再有所遗漏,等察觉身旁坐了人也没注意,直到骡车启程摇摇晃晃地走出一段路,坐在她身边的人突然出声打招呼。 “宝丽同志,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略微熟悉的声音成功唤回了钱宝丽跑远的心神。 钱宝丽转头一看,发现身边坐的竟然是小说女主钱明珠。 她凑上来干嘛? 钱宝丽心下奇怪着,面上不露声色地回道,“想着待会儿到集上买点啥。”答的十分简洁,完后就不说话了。 她想看看女主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进而再判断一些隐藏的疑点。 好在见她没有闲聊的兴致,钱明珠也识趣地不再打扰她,转而和她一样保持安静,望着车外路过的田野,像是在欣赏着什么风景。 只不过有这么个仿若会发光的人在,跟在车周围的小伙子们难免会很容易骚动起来。 比如钱明珠无意间扫过去的一个眼神,就让误以为被看到的人立即上前献殷勤。 “明珠,你渴不渴?” 一个小年轻递上随身携带的水壶。 “明珠,要不要甜甜嘴?” 另一个小青年送上刚从路边采来的甜甜根儿。 “明珠,肚子饿不饿?” 再有一个小伙子打开背篓掏出一块两面焦黄的面饼。 “……” 片刻的时间里,一群男的围在车子旁向钱明珠贡献着关心爱护和真心实意,看得同车的一些小姑娘暗地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狐媚子,连同村同姓的人都不放过,啊呸! 然而当事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反而觉得大家是一片赤诚,是纯真朴实,是这个年代独有的美好品德,让她都不好拒绝。 所以钱明珠在一番推拒之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几个人的好意。 钱宝丽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对此并不做什么评价,反正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的事,旁人无权置喙,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倒是卫斯年看见这一处后,像是有样学样似的,摆脱知青院那些人走过来,一边跟车走着,一边问媳妇喝不喝水。 他背篓里也装了只水壶,正宗的军绿色,比其他人的高级多了。 钱宝丽笑嗔他一下,摇头说不渴,就是早饭吃的少,现在有点饿了,完后看他怎么办。 谁知卫斯年随手就在口袋里一摸,掏出两三颗牛肉粒,一气儿全塞了过来。 钱宝丽没想到他早有准备,不过看到有牛肉粒吃,路上磨磨牙也不错,所以心情很好地当即吃了一颗,顺便也给自家男人赏一颗,看在他如此自觉的份上。 同行的人瞧见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纷纷打趣小夫妻感情好之类的,最后笑声一片。 钱宝丽被某人折腾了几夜,不光身体锻炼强了,脸皮也跟着厚上不少,因此这时候也不用装羞涩,只大大方方地应承着就行。 大家觉得没趣也不再揪着他们不放,很快转移到其他八卦话头上。 “宝丽同志,你和你家丈夫的感情真好啊,一点都不像是刚认识没多久的。”钱明珠这时候突然在一旁羡慕地说道。 钱宝丽嚼牛肉粒的腮帮子一顿,随后神态自然地回说一切都是缘分,至于感情好的问题,等她以后结婚就知道了,男女间提升感情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 夫妻间床单上滚几滚,什么感情都有了。 这种类似荤段子的话一出,同车的婆娘媳妇子顿时哄然大笑。 而尚未成婚的小姑娘们,听不明白的一脸懵懂,听明白的则全都脸色骤然爆红。 钱明珠仿佛后知后觉,等大家笑过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禁微红着脸责怪道,“你怎么能随口就来这样的话,叫人多不好意思。” 钱宝丽保持微笑,是人自己要问的,那样的回答怎么了。 而且妹纸你难道忘了你是来自风气开放的后世吗,这点玩笑话都接受不了?骗鬼呢。 况且,她钱宝丽已经结婚了好吧,丈夫就在一边陪着,外加那话说的也不出格,谁能挑出错去。 “哎,你家那个是叫什么名字来着?”钱明珠羞过一阵后又转过来搭话。 钱宝丽瞅了瞅她,朝自家男人喊了声,“卫斯年。” “嗯,渴了?”男人回头看看她,顺手将背篓里的军用水壶递过来。 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钱宝丽无可无不可地打开喝了点,之后卫斯年拿过水壶也没什么顾忌,当即对着壶口跟着灌下几口。 钱明珠打眼看着,随意闲聊道,“原来是叫卫斯年啊,话说卫同志是哪里人啊,看着和咱们这里的有些不一样。” 最后一点钱宝丽赞同,卫斯年比这边的人明显要更高大一些,五官也更深邃一点。 但是前面那个问题,实话讲她也不知道。 更何况到了这个时候,钱宝丽差不多已经察觉到钱明珠的意图,分明是在变相打探她男人的情况,怎么可能再继续跟她没事儿叭叭叭的。 “也就北边那里的,北方人一贯身高体壮,不奇怪。” 含糊过这个话题,钱宝丽干脆转过身不再搭理。 第177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09 眼看钱明珠还有攀谈打探的意思,钱宝丽心里嫌麻烦,索性叫二堂哥停了车。 “小妹,怎么啦?”钱二子还以为她有啥不舒服,赶忙拽住骡子回头关心道。 钱宝丽就势下车,摇摇头只说有点头晕,想下来走走。 “要不跑跑?”卫斯年此时走过来建议,正合钱宝丽心意。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锻炼,两人差不多已经习惯晨跑,现在一起跑步前进完全没有问题。 钱宝丽觉得透透风顺便摆脱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女主也不错,于是和钱二子说了一声,表示两人先行一步,然后并肩跑远,速度上比慢悠悠的骡车还要快一些,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把其他人甩在后面去了。 骡车上的人看到了,一时间叫好打趣声此起彼伏。 只是钱明珠淡然的脸上有点不怎么好看。 而围在她身周献殷勤的小伙子们你看卡我看看你的,虽然想出头说说钱宝丽没礼貌冷脸甩人之类,但是考虑到人家是大队长的闺女,又跟他们是同一个祖宗、拐弯抹角的亲戚,顿时也不好说什么了。 钱二子将一切看在眼中,大致也瞧明白了小妹半路要下车的原因。 骡车重新启程,大家伙看着前面那对小夫妻一骑绝尘就快看不到人影了,连声催促车子加快速度,别慢悠悠的了,不然等他们赶到镇上都到猴年马月去,还赶毛个集。 钱二子高声应下,手里的鞭子稍稍一甩,拉车的骡子立马嘚嘚地撒开了蹄。 这下速度是快了,同时架子车也更颠簸了,而且跟车的小伙子们不得不小跑起来,不然可能就跟不上。 不过这种程度对于自小摔打长大皮厚耐操的乡下人来说只是小意思,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这时候的乡间可不像后世那样有村村通水泥路,而是磕磕绊绊的泥巴路,一不注意可能还会遇到个水洼泥坑什么的。 这不,打头的骡车没跑多远就倒霉地遇到个。 本来这没多大的事,指挥着骡子小心点避过去就行了,但钱二子的鞭子不小心使歪了点,然后就听见车轱辘咣当一下陷进了泥坑里,伴随着一声急促的惊叫。 “哎哟,二子你赶歪了啊,明珠闺女没坐好被颠下去了!”同车的大妈随即呜呼喊道。 正在关注骡车陷进水坑的大家伙这才发现经过刚才那一遭,坐在车头的钱明珠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抓住把手,直接被颠到地上去了,刚刚那声惊呼就是她叫的。 之前献殷勤的几个小伙子连忙争相去扶人,将其从车底下小心翼翼地拽出来。 钱明珠这会儿分外狼狈,不仅头发散了,衣裳也脏的不行,溅了半身的泥点子,因为臀部落地没摔疼,就是风轻云淡的形象没了,那副气恼难堪的样子,比车上其他村里的小姑娘还不如。 “二子,你可不地道啊,咋把人家闺女摔了呢。”坐车的大娘顺口开起了玩笑。 钱二子十分无奈地摊摊手,辩解道,“这不是遇上水坑了吗,骡子非得往那边走,可怪不到我身上啊。” 他已经尽量避过了好不好,不然别人怎么都坐的好好的,就她一下被颠下去了? 分明是那妮子自己运气不好。 钱二子一推二五六,把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有眼睛也都看到了,只是顺口调侃一下罢了,并没打算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纠缠下去,见没出什么事就赶紧又催着继续上路。 没看前面小两口都跑没影了,再这样磨磨蹭蹭的,他们钱家村今天这集也别赶了。 没人追究,钱二子也不以为意,随后就让跟车的小伙伴一起把架子车推出来,很快又叫骡子回到土路上嘚嘚跑起来。 在此期间,钱明珠经过几个小伙子安慰,勉强地笑了笑,最终忍耐着半身脏污坐回车上。 她倒是想回去换身衣裳,但路程已经过半,眼看着镇上快到了,谁也不会为了她一个人再折回去白耗时间,所以她只能暂且忍着,等到了镇上再想办法弄身干净衣裳换上,比如她的金手指某宝系统里就有衣裳卖,到时找个地方买一身换下就成。 因为她没多大的事,而且意外造成的也怪不到赶车的人身上,所以钱明珠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在后头磨磨唧唧的赶路,前面的钱宝丽和卫斯年已经跑到镇口了。 由于想着还要知道下回去时集合的时间地点,因此两人达到地方后并没直接进去,而是先站在路边歇一会儿,顺便等着后面的骡车过来。 好在钱二子这次是真的讲究了一下速度,没让小夫妻俩等太久。 骡车到达目的地,车上被颠簸了一路的人连忙下了车,等说好回去时集合的时间地点后就纷纷心有余悸地散开进镇了。 钱宝丽得到想要的信息,也迅速拉上卫斯年走人。 待到钱二子应付完乡亲、安顿好骡车,然后转头找的时候,早就看不见自家小妹和妹夫的人影子了,只得作罢。 钱宝丽表示他们要过二人世界,谁都别想打扰。 卫斯年对此十分乐意,顺势陪着小媳妇溜号,先带她去供销社买买买,晚上一步估计新上货的好东西就被抢光了。 钱宝丽却不怎么在意,小镇上的供销社卖的东西再好,能有她空间里屯的那些好吗? 她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找个妥当的理由,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吃用而已。 不过如果供销社里真有好的货物,买一些回去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她没忘临走前钱母交待的要买一些布料和针头线脑的零碎回去。 赶集的人多,供销社里面的人也不少,好东西基本都靠挤跟抢,场面看着有些混乱,最后热闹了售货员,让进来的人挨着排队,不然啥都别想买。 钱宝丽排在最后,看着前面蜿蜒了很长的队伍,一面瞧着柜台后在卖的各样物品,一面估摸着需要多久才轮到她,到时还会剩下些什么。 片刻后,她脑子转过来心生一个念头,突然向陪在身边的卫斯年建议。 “不然你先去把信寄了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人走开,她才好按照昨晚的想法施展啊。 卫斯年皱眉望了下几乎不怎么动的人群,而后低头问,“你自己可以?” 钱宝丽点点头,表示一个人没问题,她可以在这边慢慢排着队,等卫斯年去办完事再过来找她就行。 邮局和供销社都在一条街上,相距也不远,卫斯年最终同意了她的提议。 等到人离开,钱宝丽继续排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很不耐烦一样直接脱离了队伍,背着小竹篓去外面透风。 小镇不大,国营的店铺基本都集中在这条街,比如供销社、邮局、国营商店等等。 钱宝丽从人挤人的供销社出来,转身就朝不远处的商店走去,那里因为价格比较贵的关系,店里面的人相比起来少了些,不是那么拥挤。 她在那边转悠了一会儿,出来时借着背篓的遮掩,把提前准备好的包裹和一些日常用品、吃食等等拿出来放在竹篓里,上面盖着几张油纸遮挡。 做好准备后,钱宝丽立马赶往邮局,刚好来得及在邮局门口和刚刚寄完家信的卫斯年碰上头。 “你怎么过来了,东西买好了?”卫斯年迎上来问道。 钱宝丽颠了颠背后的竹篓说,“供销社那边人多还在排着队呢,我等耐不住,就在外面的商店里逛着买了点。” 卫斯年看出那重量不轻,连忙过去给她卸下,打算自己帮着背。 钱宝丽也没拒绝,顺势脱下肩带,示意卫斯年先等一下,紧接着她就从盖着油纸的竹篓里拿出一个黑布包裹。 “这是我刚刚准备的一些小玩意,你随信一同寄回家去吧。”说着,她就将打的结实的包裹往卫斯年手里塞,面上似有羞色。 卫斯年不傻,立刻明了这是小媳妇特地买来送给婆家人的礼物。 这让他感到心头火热,心间酥麻不已。 “你有心了。”最终,他眉眼含笑地接过了包裹。 钱宝丽被那双灼热的凤眼看的禁不住耳红脸热,赶紧挥挥手,让他抓紧时间趁信刚寄出去,赶紧去追回来补上包裹,不然还要再邮寄一次、多费一笔钱。 卫斯年点头说好,然后拉上她一起再次走进邮局。 这年头寄信并不会那么快邮递出,所以卫斯年方才刚寄上的信还在邮寄员的办公桌上呆着,方便他过去更换一下邮票,顺便在信上多加上几笔,然后将寄信改成寄包裹,很快就把事情办理妥当。 待到重新出来,卫斯年带着钱宝丽又去了供销社,见人少了些才在那儿继续排队等着。 等到前头的队伍走完,终于轮到钱宝丽这里了。 她按照钱母的吩咐,拿着钱和票先扯了几尺布,再买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在售货员不耐烦的神情下迅速结账走人。 之后他们两个又去国营商店、副食品店等地方逛了一圈,糕饼、糖果、罐头之类的买了一大堆,把两个背篓塞的满满当当,相应的花销也不小。 其中一部分是钱宝丽付的账,用的小空间里放的钱。 票什么的因为有年代日期限制,很多都不能用了,但是钱还是可以的,购买力也不错。 当然她付账的次数少的很,毕竟身边还跟着卫斯年,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掏腰包,一圈下来从他的出手程度来看,他手里的钱票应该不少。 所以,钱宝丽就不免心生疑问了。 既然这人手里有钱有票,之前又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瘦? 难道是那段时间生过病,刚大病初愈? 花了人家那么多钱票,钱宝丽也想关心关心他的事,因此稍后犹豫了下试探地问出来,却得到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答案。 卫斯年解释说他饭量大,发给知青的那份口粮根本不够他吃的,也不太好天天往镇上跑着加餐,只能趁着每次过来的机会弄点罐头什么的放着,但那些味道再好也毕竟比不上正经的饭食养人。 三餐吃不饱,再加上又过了一个能把人累得脱层皮的春耕,人不瘦才怪。 钱宝丽不巧,来到这个世界看到卫斯年的第一眼,就是他瘦的跟骨头架子似的模样,当时心里下意识就很不是滋味。 “那我让妈以后做饭多做些,咱家肯定不会让你再饿着,不说想吃啥就吃啥,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听卫斯年说完,钱宝丽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而且在他们家里,他完全不用遮遮掩掩,以后她估计会常来镇上,每次都捎上他就是了。 卫斯年看着她笑,点头说了声好。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 钱宝丽和自家男人腻歪一会儿,打算去说好的地点集合,准备坐车回去。 只是没等她叫上卫斯年往回走,后者就已经选了个方向,拉上她一块过去,片刻后,两人停在镇政府的民政局大门口。 钱宝丽看到门牌上那几个大字,心里已是有所预料,但仍旧不免紧张起来。 “来这里干嘛?”她忐忑地问道。 卫斯年露出愉悦的笑意,一边带着傻愣住的她拾阶而上,一边朝她落下一个大雷。 “领证。” 简单的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将钱宝丽狠狠震了一震。 她当然知道结婚是要领证才完整才合法,但之前家里都没人提起,而且乡下人在这个年代好像都不讲究这一点,所以她也就没多事,想着万一将来哪天卫斯年真‘移情别恋’跑了,她正好还是个未婚的清白姑娘,就像钱母说的,想再找还不简单。 谁成想卫斯年竟然惦记着这件事,现在更是动作利索地付出了行动。 “等一下。”钱宝丽想到这里,连忙扯住了卫斯年一往无前的步伐,小声提醒,“真的要领证吗,你确定?”扯了证可就再不能反悔啦。 不然以后卫斯年若是对不起她,大概她会借此让他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即便收拾不了他,估计也会膈应的他和新欢过不下去。 钱宝丽的神情很严肃,语气也很认真,看得卫斯年蓦地粲然一笑,趁着四下无人揉了把她的脑袋。 他以同样严肃又认真的态度回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咱们既然结婚了,当然得领证,还是……你想吃了不负责?”最后一句问话被他含在嘴里低头轻声地碾磨而出,听来有种莫名的威胁力。 钱宝丽立即摇头否认,完全不背这个锅。 卫斯年满意颔首,见她老实了,索性不再磨叽地拖着人进去办手续。 民政局这会儿人很少,除了里面的办事员几乎没人过来,因为周边都是乡下村子,小老百姓们大多都没这个意识,所以也就没什么人过来了,典型的清闲衙门。 这年代领取结婚证的手续简单,交上身份证明,确认一下双方意见,然后发个大奖状就可以了,连照片那一步都不用,因为民政局里根本木有照相机。 当卫斯年和钱宝丽进来时,民政的干事看见了过来接待他们,天天闲着难得有人来,干事大妈的办事态度还可以。 卫斯年将材料递交过去,分别是他自己的身份证明和钱家的户口簿,后者已经翻到钱宝丽所在的那一页。 干事大妈翻了下,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两人之间瞧上一个来回。 “成年了吗?”这话明显是问女方的。 因为男的一看就是成年的男子汉了,即便岁数不会多大。 钱宝丽神色顿了下,在干事大妈犀利的视线中连忙点头,“成、成年了。” 按照原主的出生年月算算,她现在刚过十八岁生日没多久,险之又险地擦着边边算是成年人。 得亏这是七五年,结婚年龄规定成年就可以,不然要是搁到后世,今天这证他们还领不了呢,因为没有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哇,再着急都没用。 钱宝丽这里暗自吐槽着,那边干事大妈又就卫斯年的身份问题盘查了许久,整个过程跟审问犯人一样,搞的人心肝胆颤。 好在卫斯年心理素质过硬,完全不带怯的,轻轻松松应付过去。 钱宝丽这个本地人倒是没多被为难,简单问过几句,佐证了她的身份为真就放过了。 一番盘问过后,干事大妈终于露出笑脸,嘴里恭喜着在粉红的大奖状上干脆地敲了大红章。 而这大奖状就是两人的结婚证书了,很是喜庆。 钱宝丽拿到手后左瞅瞅右瞧瞧,不禁联想到在现代上中学那会儿学校发的奖状,二者看起来真的真的好像啊,像得她都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 领到这张纸,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出来后,卫斯年将她手里看过几遍的结婚证书收走,妥善地折起放进怀里,一副珍之重之的模样,瞧得钱宝丽都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刚才自己的不在状态和暗地里的调侃。 在她看来有点搞笑的事物,对卫斯年来说却是人生的一大要事,是必须认真对待的。 第178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0 领完结婚证书,距离集合还有一些时间,两人索性缓缓地往回走。 路过一条小巷子时,钱明珠的身影在里面一闪而过,钱宝丽的脚步一顿,当做没看到地走开了。 卫斯年有没有发现她不知道,但是刚才女主在巷子里面使用金手指那一幕,却是实实在在地暴露在日光下,也不晓得对方怎么这样心大,现代女研究生的睿智呢,不能因为穿到了几十年代就歧视当代人的心智吧,好歹也遮挡一点啊。 钱宝丽心下啧啧感慨,一路慢悠悠地晃回集合地点。 临近集合时间,钱二子早已在那里停车等着,看到他们满载而归顿时咧嘴笑了笑。 钱宝丽和他打了声招呼,先上车占个位置歇脚,两个竹篓被她放在身边看着,由于装满了东西,因此没再让卫斯年背着,不然即便不太重,让他直接背回村里也够呛。 卫斯年同样和钱二子支应了一声,并且随着钱宝丽这边的辈分叫人家堂哥。 年龄上看着比便宜妹夫小的钱二子听到这声迟来的哥,不禁嘴角扯了扯,未待说出什么,一包东西迎面抛过来被他一把接住,打开一看竟然是包麦芽糖,乳白的颜色,一看就感到嘴里甜丝丝。 糖是卫斯年在副食品店里随手买的,一气儿买了不少,现在给了堂哥一包当贿赂。 吃人嘴软,钱二子收下糖后脸色立马就好看了,转而热络地同卫斯年闲聊起来,说着这半天时间在集市上的见闻。 其实钱二子也单单因为一包糖就被收买了,只是给小妹面子罢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有心交好,一个有意打打交道,很快就说到了一起去,看上去相处十分融洽,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等到同村的人回来集合完毕,两人方才停下话头,驾着骡车开始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一样颠簸无聊,累了半天的大伙在昏昏欲睡中回到村子,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钱宝丽回家找到钱母,将她吩咐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摆上,顺便将余下的钱票还给她。 家里钱票来源不多,钱母也没大方到直接给闺女的程度,所以接过去谨慎地收了起来,准备攒着留到下次再用。 对于另一个竹篓里装的那些东西,钱母以为都是女婿买来的,也没多问。 她暗自惊喜于女婿的大方,面上没有过问,直接让小夫妻俩把东西拿回他们自己房里去,没有什么贪占的心思。 反正大多是闺女用的,肥水流不到外人田。 钱宝丽顺势照做,稍后将东西匀出一份,悄悄给钱父钱母屋里送去,打着卫斯年的幌子说是他买来孝敬爹妈的,让老两口眉开眼笑高兴的很,推辞几下乐滋滋地收下了。 而在卫斯年在这边,作为领了证的合法妻子,她对丈夫也不小气。 那些糕饼糖果罐头之类的,有她吃的就少不了他的,搁在床头柜上随取随用,完全没有像别人家那样专门锁在柜子里,防的跟什么似的。 晚上做饭前,钱宝丽还说到做到地去和钱母提了下,让以后做饭多做些,保证卫斯年顿顿能吃饱,不用再饿肚子。 钱母此时方才知道,原来女婿饭量大过常人,她之前按照一般人估摸着来做饭根本不够。 “妈晓得了,往后肯定多做些。”钱母得知后连连作保。 既然女婿来他们家过日子了,怎么也不能叫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不是。 又不是以前闹灾荒粮食不够的年月了。 虽然现在粮食东西什么的也不是很多,但不管怎样他们家有个当大队长的干部在,又是种地的农户,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因此钱母知道情况后也不感到作难,心里记下了这事儿,当晚的晚饭立马就多增加了一人份的。 随后,钱父也知道了这件事,在饭桌上很是让了女婿一番,让他不要作假,有啥事就讲出来,一家人有商有量才能和和美美,等等的话说了一大堆。 卫斯年一面点头老实受教,一面被二老胡吃海塞地喝了个肚儿滚圆。 晚饭煮的红薯粥,一大锅的份量除了钱宝丽他们三个一人一碗外,剩下的都进了卫斯年的肚子,却让钱父钱母看的忍不住心生欢喜。 钱母就说以往看闺女吃饭都跟喂猫儿一样,这下家里终于来个看着吃饭顺眼的了。 这是照顾女婿情绪的谦辞,但也差不多是老两口当下的心声,表示他们对于女婿吃的多没有芥蒂,让他往后不用那么客气,放开肚子吃就是,反正有他这么个壮劳力在,挣工分挣口粮还不是小意思嘛,总归不会吃亏。 饭后,钱宝丽洗漱过后回屋,拿出白天刚‘买’回来的绿豆糕问卫斯年吃不吃。 本以为这人已经饱了,谁知卫斯年看了一眼伸手就捻走了一块吃着,三两口嚼完咽下还点评味道不错,看上去肚子还能塞一点东西。 钱宝丽:“……”这怕不是个现实版的大胃王吧。 实话讲,她有点吓到了。 “那个,你有没有感觉胃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消食茶?”钱宝丽关心地问道。 卫斯年摇摇头,紧跟着又点点头,在小媳妇惊诧又疑惑的神色中泰然自若地说,“还好,已经可以了,不过……” “什么消食茶?来一杯尝尝也不无不可。”说着,他已是转身去拿自个儿用的搪瓷杯子了。 钱宝丽:……好叭,绿豆糕给他放着,消食茶同时准备起来。 所谓的消食茶,其实也就是梅子泡水沏出来的,用的是她小空间里屯的糖渍青梅,拿热水滚一滚带着点酸甜的味道,喝起来味道不错,消食解渴。 这一般是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钱宝丽本以为卫斯年不会太接受这样酸酸甜甜的味道,没成想给他泡了一杯后,他喝的有滋有味,最后连茶水带青梅子都喝光吃干净了,真是个一点不浪费的小……大可爱。 吃饱喝足后,那人就像只大猫一样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看她。 钱宝丽察觉到他有点‘不怀好意’,思及男人大多都会饱暖思那个啥,顿时一跳而起跑进了小隔间,同时听到某人别有意味的低沉一笑。 她在小隔间里磨蹭了许久才出来,最后还是逃不过魔爪,被逮到床上狠狠欺负了一顿。 小夜曲唱了半宿,钱宝丽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有些后悔了。 丫的狗男人就应该让他继续饿着没力气,不然等他吃饱了就来拼命折腾她,简直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小人啊啊啊! 钱宝丽在懊恼中沉沉睡去,梦里回忆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翌日早早醒来后已经忘记了对某人的‘怨愤’,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想想小说女主之前的举动,她有理由怀疑对方是知道剧情的。 毕竟剧情中记录的男主是钱宝丽的丈夫,而现在她是钱宝丽,丈夫是卫斯年,如果钱明珠知道剧情的话,那么人家接近她,甚至打探卫斯年的事情就有了解释。 莫不是对方认为卫斯年是她的天命之人,所以先一步试探着想接触接触了? 钱宝丽不是人家小说女主肚里的蛔虫,所以也不清楚对方这些举动代表的具体含义。 不过为了将来不莫名其妙就被绿,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采取点防微杜渐的小措施。 她管不到钱明珠身上,但她能够管一管自家男人啊。 不论卫斯年是不是男主,他现在都是自己合法的丈夫,她有权利要求他一些事情,比如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之类的,并且如果有人意图破坏他们的婚姻,不成功便罢,一旦最后成了被爆出来,相信大家伙的唾沫星子会教渣渣们做人。 想到就做,钱宝丽在晨光下睁开眼睛,蠢蠢欲动地准备调教一下自家男人,顺便给小说女主挖挖坑,避免他真被当成了男主。 早上的男人睡的很熟,但小弟弟已经清醒了。 即便昨晚奋战了不短的时间,今日一早它仍旧精神抖擞地整装待发,看上去活跃的不得了。 钱宝丽就着两人拥抱的姿势偷偷瞄了眼小帐篷,暗戳戳地开始干坏事。 那什么,虽然睡了不知多少次了,但某个小东西她还没亲自触碰过,现在壮着胆子趁机感受一番,感觉还不错。 “你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来男人沙哑至极的声音。 钱宝丽:……干什么你没感觉到么亲。 卫斯年的确感觉到了,且正是被她的胆大行为给刺激醒的,现下正亢奋的不行,问一句也只是随口为之,因为下一刻没等小媳妇回答,他就将人给摁趴下了。 男人这时想着,也许是昨晚他做的还不够,所以才教她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求欢。 对,钱宝丽的行为看在卫斯年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求欢。 小媳妇求欢了怎么办?当然是满足她啊! 虽然这和钱宝丽的初衷有点不符,但结果是一样的,那她也就不计较了。 卫斯年就着晨起的兴奋开始收拾人的时候,她没拒绝,甚至隐有撩拨之意,将男人的火气烧的旺旺的,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骤然刹住关卡。 “媳妇,松开……”男人箭在弦上却被制止,浑身都紧绷着难受的不行。 钱宝丽同样不好受,但是她仍旧坚持着实施自己之前的打算。 “卫斯年同志,我想和你说个事儿啊。” “有事咱过后再讲,现在能不能……” “那不行,就现在说。”钱宝丽表现的意外强硬,完全一副莫得商量的语气。 卫斯年忍了又忍,最后红着脸流着汗咬牙道,“你讲!” 钱宝丽清了清嗓子,然后就说了,以后如果有人接近他,特别是女同志,打探或者问起他的家世什么的,一定一定不要实话实说,请卫斯年同志答应这个。 卫斯年现在没心思疑惑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在自家小媳妇的另类威逼下点头应的毫不迟疑。 钱宝丽满意了,终于肯让他得逞。 卫斯年这次彻底没了顾忌,直接折腾到日上三竿,‘报复性’地让小媳妇没起得来床。 最后云消雨歇,趁着钱宝丽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问了句为什么,前者睁开眼幽幽盯了男人一击,没给答案,让他自己瞎琢磨去。 “那我不说实话就不说吧。”卫斯年被媳妇盯的当即妥协道。 等他不再扰人清眠,钱宝丽疲惫着很快睡去,连卫斯年随后悄悄起床都没发现。 她这一觉径直睡到了日头当空的时候,正和碰上吃晌午饭,连同早饭一起吃,还省了一顿。 钱母见闺女大中午的才出来,了然地笑了笑,再次煮起了糖水鸡蛋。 其实有各种零嘴糕点吃着,钱宝丽已经不喜欢吃这个东西,总感觉有点腻,但毕竟是钱母的一腔慈母心,等糖水鸡蛋端在面前时,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其吃的干干净净。 给女主挖了坑的钱宝丽心情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糖水鸡蛋的关系,几乎没怎么休息就恢复了活力,让她对狗男人的怨念散了不少。 卫斯年让她歇息一天,之后又开始加强训练了,这次的理由是说她体力不行。 差点被弄晕在床上的钱宝丽无话可说,在钱父钱母不明情况的支持下,她只能恨恨地配合着狗男人锻炼身体,增强体力! 她这里一片温馨,夫妻生活更是越来越和谐,殊不知被她警惕的小说女主那边已经焦躁起来了。 事实上,钱宝丽之前的猜测已经有点谱,距离真相虽不中亦不远矣。 钱明珠这个穿越女主确实知道剧情,并且她的剧情还和钱宝丽的一模一样,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确定不了男主到底是谁,而意图接触钱宝丽和卫斯年就近观察了。 结果还没确认出男主的真正人选,她就被当事人察觉警惕了起来。 说起钱明珠,她的记忆中显示的确实是如同剧情中描述的那样,从另一个空间的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七十年代,身带某宝金手指。 但实际情况是她不仅仅是穿越,还穿书了。 钱明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金手指,然后脑海里还自动加载了剧情,一下子什么都齐活,按说这样的配置应该是天命之女、老天爷的亲闺女,作天作地也能幸福一生才是。 但是福无双至,总有点小限制小瑕疵,不可能让一个人把世间所有便宜都占尽吧。 所以钱明珠在大幸运之下就稍稍倒霉了,而她的限制瑕疵就在于她的金手指某宝系统上。 这系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风格和模式都非常像盗版现代的x宝来的,所以叫它某宝系统,但它不单单能够买东西为宿主提供便利,还可以帮宿主穿越空间、洗筋伐髓、变得美美美……功能多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某宝系统帮现代濒死的女研究生穿成书中世界的小说女主,这里面代价大了去了,所以受益人钱明珠必须走剧情尽快和男主在一起,达成圆满大结局,让某宝系统可以从中得到一些能量维持运转。 不然它就会收回给出的一切好处,抹杀宿主灵魂是不可能的,但会让宿主的皮囊恢复到原来的最初模样,或许比那还不如,并且不再提供物质便利,甚至解除绑定,让宿主在这个贫穷的年代顶着一具丑陋的壳子自生自灭。 解绑的下场,钱明珠不用想也知道。 让已经体验过美好的人再回到当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她不用多考虑就决定跟着系统的安排走,准备按照剧情和男主在一起,以便过好这好不容易捡来的一生。 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她来的比钱宝丽早,所以做下决定后就立马先去同所谓的男主接触了。 那时候钱宝丽的原身还在巴心巴肝地一心对韩岳那厮好,作为剧情中送金大腿的女配,她的对象想当然就是未来的男主了。 所以,钱明珠暗地里悄悄和韩岳偶遇了几次,互相留下不错的印象。 由于剧情的关系,她也没有抢人对象的感触,因为那本来就该是她的男人,现在只不过提前接触一下培养培养感情而已。 如果不是系统说要让她按照剧情行事,其实钱明珠更希望在男主结婚前就把人带回正轨,不然以后对着别人用过的男人,她还有感觉膈应呢。 但是没办法,系统就是那么死板,非要走剧情才算。 钱明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来,虽然她表明上是如此,但韩岳仍然在认识她后渐渐将钱宝丽的原身忘在脑后,进而引发了成婚当日的拒婚之事。 钱宝丽怕是没有想过,她当时一过来就面对的难堪场面是由小说女主间接引起的。 作为小说女主的钱明珠其实也没想到韩岳会那么痴情,竟然愿意为了她崩掉那段原有的剧情,实话讲她是非常高兴的,得知情况后已经要决定之后接受他,尽快完成任务了。 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钱宝丽的新郎官竟然换掉了! 原本代表男主的女配丈夫都换人选了,那这男主身份到底是谁啊。 钱明珠不能确定,问系统也无果,考虑一番后当即婉拒了韩岳的求爱,只说先做朋友,然后又试着接近另一个人选查探。 结果……没有结果! 确定不了男主,钱明珠在系统的恐吓下焦躁不已。 第179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1 春去夏至,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钱母拿出之前捎回来的布料,准备开始做夏衫了。 “你现在已经是成了家有丈夫的人了,将来还会有孩子,不会做针线活怎么行?”钱母叫来闺女语重心长道。 所以,钱宝丽现下需要跟着亲妈学做针线啦。 原主在过去那十几年中都没摸过针,而钱宝丽前世也只会钉个纽扣缝缝袜子,做衣裳是不可能做出衣裳来的,她自己都担心会把好好的布给毁了。 不过现在钱母要求了,“不会不要紧,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针线,你就跟着妈学,等到学会了,咱给他们爷俩一人做一身夏衫。” 钱宝丽本想推辞来着,但听到之后可以给卫斯年做衣裳,顿时两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那好叭,妈你先给爸做,卫斯年的等我学熟练了再拿来练手。” “行,你看好了,妈教你咋走针打板裁型……” 母女两个搬着小板凳和针线篓子,一块坐到院门口的太阳底下,边说着话边动起了针线。 初初上手,钱宝丽察觉自己貌似对这项活计很熟练,就像是曾经学过了一样,现在凭着潜意识里的反应就能将钱母要求的程度做到。 她明白自己应该不算是一个天才,而这种情况估计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 大约是上个世界或者之前的某个世界里,她已学过做衣裳了吧。 因为本身有相关的能力在,平时不去做那方面的就不会知道,但是一旦碰到了就会显现出来。 这大概是个好事,起码现在钱宝丽飞针走线做的越来越顺手。 钱母很快也发现了,但她只以为自家闺女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稍微一学就有模有样了,顿时高兴的不行。 “这点你仿妈,手巧!”钱母骄傲地夸赞道。 钱宝丽谦虚一笑,练习片刻后特地控制了做活速度,让自己这项能力表现的不是太突兀。 钱母并没有看出什么,意识到闺女的能力不凡之后,她就照着自己给丈夫做夏衫的步骤,开始后让闺女也跟着一步一步来,手把手教导。 两人皆是手脚麻利的,没过小半晌时间,各自手里的料子就初初有了衣衫的影子了。 等到后晌,家里的男人们从外头回来,她们做的夏衫已经差不多成形,晚上加班收收尾就能做好。 钱母暂停下来去做晚饭,在灶房里还向烧火的钱父描述下午的事情,得意地夸赞道自家闺女心灵手巧、脑子活络等等,夫妻俩为此开心了好一会儿。 晚饭后,钱宝丽让卫斯年先去洗了澡,自己则坐在电灯泡下就着灯光将白天做的那件衣裳收尾,顺便修了修。 衫子弄好了感觉还不错,被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之后卫斯年一身水汽地从小隔间出来,重新在浴桶里兑好了热水。 钱宝丽进去洗了洗,出来后看到卫斯年居然发现了那件她刚做好的衣裳,且已经穿身上去了。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卫斯年扣着扣子转过身,方便小媳妇看个遍,同时神情愉悦地说道,“不错,穿着挺合身的。” “你怎么知道是给你做的?”钱宝丽一边走上前查看有哪里不合适,一边朝他扔了枚小眼神询问。 卫斯年低声笑,“看着就知道,不给我做,难道你还想给别的男人做吗?” 简单说着话,眼前突然就有一辆污污污叫唤的小火车一骑绝尘地开过去了。 钱宝丽有些无语,深刻怀疑这人刚才在开黄腔,但是看他一本正经地毫无异样,又叫她忍不住疑心是自己脑子里废料太多的关系。 “那我还有可能是给爸做的嘞。”看不惯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嗯哼一声反驳了一句。 可惜卫斯年不太好骗,翘着嘴角抚了抚身上的衣裳笃定道,“这型号一看就是我的。”说完一副‘你就嘴硬吧’的神情。 那意思就是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念着我、想着我,还特地学针线给我做了件衣裳,真是有心了,肯定在心里对我极为欢喜,就像我对你一样。 如果卫斯年真是只大黑背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高高扬起了脑袋,大尾巴摇的欢喜又得意。 钱宝丽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地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突然发现她家男人貌似骨子里还有点小自恋的潜藏属性在,挺特别的呀。 “好叭,你说的都对。”她无意与他呛声。 何况这次的确如他所料,衣裳是做给他的,且用了心思。 这份心意能被察觉被领会,钱宝丽当然是高兴的,于是心情不错地顺着自家男人,给他看了看衣裳合不合身。 事实证明,她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即便没有卫斯年的尺寸,但她脑海里好似本就有他的尺码似的,做出来的衫子让他穿上十分妥帖,并需要另外改动什么,省了一些功夫。 因为‘觉醒’了一项技能,钱宝丽兴趣上来,在将卫斯年的一身夏衫都做好后,考虑到他的衣衫本就不多,她想着再给他做上一些。 于是等到赶集日又一次到来的时候,她立马拉上卫斯年积极跑镇上去了。 如同上一回一样,供销社、国营商店、副食品店等地方逛过一遍,两人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不光做衣裳的布料有了,另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糕饼零嘴儿之类的也全都到位。 钱宝红借着这个机会又从空间偷渡了一些东西出来,照常匀出一份孝敬给爹妈,剩下就都是她和卫斯年的了。 二老还以为是女婿特意掏腰包给闺女贴补的,甚至连他们都没忘,因此对卫斯年的印象更好了,一日三餐做的足足的,担心他吃不饱不好意思说,在外也都好话连连,令村里人愈加将其当成了自己人来对待,态度上亲近很多。 如此这般下来,相比起知青院那群被村民们认为是外人、多有疏离的知青们来说,卫斯年已是顺利融入到钱家村,平时生活中多有助益。 这是某些人比如韩岳一直想要的东西,甚至为了能过的轻松些而与原主假装在一起虚以委蛇。 但终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没得到的待遇和好处,卫斯年信手拈来,就问他气不气。 韩岳气的都快冒泡了,但因为有卫斯年之前的震慑在,以及诸多顾忌,不服也只能憋着呗。 悔婚那事儿虽然说是过去了,但大家伙又不是失忆,其实还记着呢,就等着下一次农忙季来临好好整他,而在此之前也不耽误他们暗暗盯着他,一旦有什么苗头果断按下去了事。 因此,韩岳虽然对卫斯年羡慕嫉妒恨,但也不得不低调低调再低调,意图等风头彻底过去再翻身。 毕竟钱家村又不是只有钱宝丽一个姑娘家,他心仪的那人还没说亲呢。 一切都还有希望,韩岳憋着股气壮志满满。 卫斯年不知道‘旧情敌’的心思活动,知道了估计也不在意。 他现在正被小媳妇天天投喂着,岳父岳母还顿顿管饱、态度特好,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哪里有功夫关注一个昨日黄花般的小人物。 假若对方敢到他们跟前作死,到时他必定会好心帮他回忆一下那次胳膊折掉的滋味。 金秋时节,地里的庄稼渐渐长成,金黄一片,眼看着就要收获了。 这时候,卫斯年已经被自家小媳妇投喂的长胖,哦不,准备地说应该是长壮不少,营养充足的情况下人补上一段时间,效果十分显著,他现在看起来比以前瘦骨头架子的模样顺眼的多,整个瞧着油光水滑、高大威武,保准不怕迎来这一次农忙季的磨练。 与此同时,钱宝丽也被他操练的强上不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当然,女孩子是不能胖的。 用钱宝丽的话来说,她只是圆润了一点点,让身体素质增强了一大截,所以牺牲是值得的! 随着收获的时节临近,大家伙都万般期待地等待着,心里盼望着老天爷一定要给力点,别在关键时候下雨刮风什么的,不然他们一季的劳动成果就泡汤了,届时别说是按数交公粮,就是各家吃饭的口粮都成问题。 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刻,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等着盼着庄稼熟了抓紧时间收割回仓。 只有等粮食都收进粮仓了,他们才能彻底放心。 钱父钱母也是这样的心态,同样在为地里的庄稼担着心。 钱母已经开始攒鸡蛋腌上了,为农忙时候提前做些准备,因为那时干活又累又重,出工的主力不吃点营养的东西可能就把人累伤了,得多补补。 而钱父一天三次地往地里跑,因为放心不下队里的庄稼,每次饭后都去查看一圈,做到对此心中有数,之后也好应对突发情况和安排队员们的活计。 夏收战役打响之前的赶集日,村里人去的已不多,骡车只出了一辆都没坐满。 钱宝丽照例过来了,顺便还拉了卫斯年陪同。 反正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收庄稼,再忙也忙不到他们身上来,不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事情没来之前着急也没用。 也幸亏他们来了,不然就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事。 到镇上后,两人先一起逛了逛,买了些东西装进背篓里,然后又去邮局一趟,看看卫斯年家里回信没。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到邮局问一问,但一直没什么回音。 这一次,本来两人没报多大希望,结果还真的有回信,正是京都那边寄来的。 不止回信,还有一个包裹,都是寄给卫斯年的。 收到了回音,钱宝丽能明显察觉出卫斯年心情好上许多,甚至当场就脸上带了笑,瞧得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家信传来,总是一件高兴的事。 高兴过后,卫斯年先将回信谨慎地收了起来,没有在外面拆开看,打算回去再说。 钱宝丽就笑着陪在一边,看到旁边的大包裹,本想帮着提一下,结果上手重的很,最后出去时还是让卫斯年带上的。 因为这件事,两人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很快就去集合地点同其他人会合,到时间坐车回了村子。 到家时钱父钱母都不在,可能又去地里转悠了。 卫斯年直接拉着小媳妇回屋看信拆包裹,从中明白了家里那边的意思。 信上没写什么忌讳话题,毕竟信件来往之间是要经过组织上检查的,有些事情不能在里面提及。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信里多了一些内容,提到卫斯年成婚一事。 按照卫家长辈的意思,没想过让他在这边找人结婚,因为这样以后可能会对他的发展前途有所阻碍,甚至很不利。 但另一方面,卫斯年也确实到娶妻生子的年龄了,而京都的局势还不太明朗,他在这里不知道会待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他的人生大事吧,所以家里对于这事虽然有些不太满意,但在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按照礼节寄来一份彩礼表达对新人的祝福。 因为重重限制,彩礼不多,只将将打成了一个普通样式的包裹。 卫斯年浏览完毕所有信息后把信纸交给钱宝丽瞧,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在后者接过信去时,他自己则拆开包裹查看里面的东西。 营养品、吃食、衣料……最后还有一个藏在底下夹层里的信封,里面封了厚厚一沓钱票。 钱宝丽放下信看到不免惊了下。 卫家那边在这种时候能寄来这些东西,不管是看在卫斯年的份上还是对新媳妇表心意,起码态度上是绝对够看的了。 “这些都给你。”卫斯年从一堆的东西里拿出信封上交。 钱宝丽在他刚才打开查看时已经瞧见了里头装了什么,此刻连忙摇头,坚持不肯收。 按她看来,这些是他家里那边特地贴补给他的,她收了算怎么回事,拿着烫手,不如让他留着用,还不允许男人有点私房钱了。 反正以他的性子,到最后差不多还是用在他们两人身上,怕啥。 她不接,卫斯年索性将其直接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让她没钱票的时候随意拿去花。 钱宝丽在这一刻觉得他的形象一瞬间高大起来,心道愿意为妻子随便花钱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帅啊! 剩下的那堆东西很好处理,卫斯年挑出一份出来给岳父岳母送去了,倒是意外坐实了之前钱宝丽送的那些也是他让送的。 其余的都放在小夫妻房里以后吃喝花用。 钱父钱母觉得女婿为人就是厚道,他们喜欢。 卫家寄来彩礼的事,二老之后得知了,因为避讳的关系没有多探问卫家之事,但夫妻俩借此知晓亲家对婚事不反对,还补了彩礼过来,想来是承认了这门亲的,不禁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段插曲过后,被众人紧张以待良久的夏收终于来临了。 由于天公作美,收获之际,大家伙担心的那些刮风下雨等恶劣天气都没出现,反而风和日丽的天天出太阳,虽然让人感到很热,但却正好是收庄稼的好时机,人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抢收工作。 为什么要抢收呢,因为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突然变脸,届时再把好好长成的庄稼给毁了。 对于忙活一季的农民们来说,只有把粮食好生生地收回粮仓屯好后,才能让他们松上一口气。 夏收任务繁忙,钱父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一开始就开了动员大会做动员,并且在开始抢收之初一一安排好了各个队员的活计种类,负责收割庄稼的、跟在后头捆麦子的、往架子车上搬运的、拉车子运送的、看场的等等。 钱宝丽分到个送水的活,需要隔上一个小时往地里送一回水。 因为天气太热了,大家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干活,汗流浃背是肯定的,为了保持体力,必须随时补充水分,于是就得有人不停地来回送水给他们喝了。 这也不是个简单轻松的活计,但比起在地里顶着日头掏大力气强的多。 钱宝丽原想把卫斯年也拉来一起送水,作为大队长家的女婿,不能连这点福利都没有吧,再说两人手里东西不少,也不在乎那点子工分。 但是卫斯年没有同意,径直跑到劳动前线,挥着镰刀收割庄稼给她挣口粮去了。 还别说,有他这个代表大队长家积极态度的人在,大家伙的干活热情都因此提高了很多,个个甩开了膀子下全力,磨洋工都不好意思。 钱父巡视时瞧见情况,满意地点头连连。 以往这种事儿几乎都是钱二子出头,但是那家伙身体素质比不上卫斯年,往往到最后先累趴下的都是他,起的带头作用很有限,还把人损耗的不轻。 现在好了,有他家女婿在,堂侄子能歇一歇,效果也十分不错。 钱宝丽去送水看过一次后大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见卫斯年那么辛苦干活,少不得殷勤地给他送了好多次水喝。 原本就是自家男人,她又是负责送水,还不允许给自己人讨点福利了。 每当她去送水,卫斯年都能停下边喝水边歇息一会儿,这时候他不说自己的劳累,反而关心地问小媳妇累不累、晒不晒。 “有点累,有点晒,但是比起你们已经很好了,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钱宝丽如实回答,心里格外受用。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清闲的活,比如记工分、看场、做饭等等都是不用晒日头来回跑的好选择。 但是吧,钱宝丽作为大队长家的闺女,为了不落亲爹的威严,叫人信服,怎么也得做出个样子来,有些活计她是不能选的。 不说能不能服众的问题,主要还是那些轻省的活计一般都是安排给老人、小孩、孕妇的,她一个大好青年总不能去跟老弱妇孺抢吧,多丢份儿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 事实上,钱宝丽这口气争的还不错。 她在抢收期间做好了送水的工作,表现的可圈可点,让钱父钱母欣慰又心疼,更令大家伙对其称赞不已。 不论他们是说的真心话还是恭维话,反正钱宝丽就当真的来听。 在这样如火如荼的忙碌中,钱家村大队的夏收工作顺利又快速地进行着,几天的时间里差不多将村子周围田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一车车运送到晒场的地方,然后就是用石磙碾着出粮食了。 到了这里,活已经干了一大半,可以暂时歇上一歇。 但为了防止突然下暴雨把场上的粮食泡汤,大家伙加把劲又紧接着继续干下去,直至将粮食脱粒晒干收进麻袋,方才终于能歇上。 粮食刚装好,天上就开始泛阴,眼看着会下雨。 众人立马在大队长的张罗下将麻袋急忙忙搬进粮仓屯起来,并做好了防水防潮的准备,顺便搁了点老鼠药防耗子。 等到接近尾声,外面天空中的乌云已经遮蔽了半边天空,雨滴子没多久就随即砸下来。 下雨了,暑气消退。 庄稼收的七七八八,闲下来的村民们终于能回家歇着了。 钱母趁机早早回家做饭,一大锅凉面条外加炒的鸡蛋黄瓜,还放了腊肉,味道特别的咸香,吃一碗下去很顶饱,顺便补充一下肚子里的油水。 吃罢饭,有人过来找大队长,说是粮仓那边有点进水。 钱父赶紧过去了,卫斯年也跟了上去看情况。 钱宝丽没过去瞧,觉得应该不是大事,而且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在家等着。 现在农忙季过去,她有点不想出门,只愿在家里呆着好好歇一歇。 毕竟送水的活虽然算是轻的,但过程中她也累的不行,最重要的是她被晒黑了一层,没有以前白嫩好看了,需要待家里捂一捂,希望能尽快捂回来。 不然她自己看着不舒坦是一回事,卫斯年那厮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来着。 想必他是肯定不嫌弃的! 钱宝丽这般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爬起来在梳妆台上一阵翻找,最后找出两盒子雪花膏和蛤蜊油出来,前者抹脸和手,后者涂胳膊腿儿,费了一番功夫自己给自己美容一番。 期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钱父还没有回来,卫斯年倒是被他派回来跟家里说一声。 钱母正着急,得知粮仓问题不大才放心,之后又接着忙活家务去了。 钱宝丽看着卫斯年**的进门,赶忙起来给他找了干衣裳换,却见这人直接递过来一包东西,油纸包的防着水,不知道是啥。 “什么东西?”问着的功夫,她将干衣裳给他,示意他赶紧去换。 第180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2 卫斯年放下油纸包,听话地关上门当即开始换衣裳,一点避讳的心思都没有。 小夫妻间什么亲密事没做过,他坦然的很。 钱宝丽看到脸上热了一下,避过眼去拨拉那个油纸包,随手打开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两个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在这年头稀罕,但对她来说也不是很稀奇。 让她稀奇又惊讶的是另一个事儿。 只见两个造型格外熟悉的雪白馒头被放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袋子外面上打着一个不起眼的白标签,上面隐约有小字印着。 钱宝丽心里猜到了一点情况,立即拿起来一瞧,果真见到一行生产日期以及尽快食用的说明,虽然字写得很小,标签又是白色的不太明显,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这下子,东西是哪来的几乎可想而知。 村子里能有这样手笔的人除了身带金手指的小说女主,还能有谁。 一会儿工夫,卫斯年那边已经利落地换好了干衣裳,正拿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 “这是哪儿来的?”钱宝丽先试探地问道,以防误会了他。 卫斯年:“那个叫什么明珠的人给的,说是冒雨干活辛苦了。” 他说的含含糊糊不清楚,钱宝丽听了顿时一气,气小说女主居然还想打卫斯年的主意,更气卫斯年竟然就这么接受了对方的讨好。 “她给你,你就收啦?”因为生气,她说话的语气明显充满了浓浓的醋味。 卫斯年却笑了,在钱宝丽冷眼瞪下摸了摸耳根,马上老实交代其中的前因后果,不让小媳妇气大伤身。 白面馒头确实是钱明珠给的,但当时一路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白面在这时候是个精细粮,只有城里人能吃得起,别看他们种了不少麦子,收获的也不差,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要当做公粮交上去的,余下的一部分能分到各家各户的很少。 他们主要的口粮还是下一季要种的红薯玉米洋芋之类的粗粮。 所以白面很难得,白馒头更是稀有,大家伙即便用白面做馒头也大多是掺和成二合面三合面来做,不会舍得全用白面。 如此前提,现在突然有人要送白面蒸的大馒头? 本来就是个稀罕物,又看着还很好吃的样子,小伙子们怎么可能拒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而卫斯年作为被送馒头的人之一,在大家都接了的情况下,他不接才显得异样,索性就随大流地收下,然后迅速利索地回来上交。 毕竟在乡下算是个好物,小媳妇又贪吃,接了也是给她留的。 至于送馒头的人这一举动的含义,卫斯年表示他一个不解风情的大男人,怎么会懂人家小姑娘的心思,他懂他媳妇就行了。 把这一切交代完,卫斯年眉眼带笑地看了小媳妇一眼。 他伸手欲要拿起馒头递给钱宝丽吃,算是对刚才故意惹她吃醋一事赔罪。 钱宝丽立刻喊了一声别,拦住他的手亲自去拿,白馒头给卫斯年塞牙缝,塑料袋子以及上面带着生产日期的小标签则被她团吧团吧丢到了角落里,随后很快进了灶房的锅灶底下点火烧了。 钱明珠也太大意了,不说明晃晃给人送白面馒头有多傻叉,光是在某宝系统买来馒头后竟然不检查一下撕掉标签这种大意操作,就显得特别犯蠢。 话说小说女主不是研究生文凭吗,不是淡然若菊的理智型人才吗,怎么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叫人发现了还得了,她要怎么解释? 钱宝丽摇摇头,心里已经升不起来气,只觉得以对方这样作死的程度,不用她出手多做什么,人家自己都能将自己带沟里去。 而且想到对方不止送了卫斯年白馒头,还送了好几个人,那她刚才的举动其实很没必要,即便被发现又能如何,她一起装作看不懂就是。 只不过因为同样是穿越的关系,她对一些暴露身份的东西比较敏感,看到那个没有多想就下意识那么做了,导致现在不得不继续下去,最终找机会将那团东西毁尸灭迹。 卫斯年期间看了她一眼,神情不变,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白面馒头最终他也没有吃,说是之前保证好的要和别的女同志保持距离,那么女同志送的东西也一定不能吃。 即便他收了,也是给小媳妇收的。 钱宝丽被他这番表忠诚的话说的眉开眼笑,刚才冒出的气一点都没了。 馒头最后给了钱母,在晚饭桌上让钱父吃了,后者看到后一点都不奇怪的样子,显然也是知道馒头来源的。 “钱狗家的明珠妮儿也不知道咋想的,拿着一包白面馒头给几个小伙子送,差点把她爹气死,现在正在家里闹呢。”钱父几口吃下馒头说道。 钱宝丽一听立马支棱起了耳朵,想知道后续如何。 钱母随即接口道,“怕不是看中哪个小伙子了吧,上赶着讨好呢,嗳,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来的白面馒头,看着雪白雪白比过年蒸的还要好,估计用的是高级富强粉。” 富强粉不便宜,更别说还是高级那种,乡下家里是绝对不会买的,况且能蒸出那样馒头的大概只有国营饭店了。 “按钱狗的说法是她偷家里的钱跑镇上还是县里买来的,真是不知生活艰苦。”钱父摇着头叹道。 由于他刚吃过那馒头,也不好讲什么不中听的话,透露了几句后就不再多说。 钱母也没多想,只当个八卦听着唏嘘几句,再对比一下自家闺女的乖巧听话,自觉很是满足,并没有想到人家做这种举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在她女婿身上。 钱宝丽仔细想了想,觉得钱明珠应该不单单是想送东西,八成是借着机会做些什么。 她瞧了瞧身旁神态自若地吃着饭的卫斯年若有所思,等到饭后回屋,立马就开始盘问了,“她除了送你馒头还做了什么?” 卫斯年唔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哈?”钱宝丽故作凶悍的气势一滞,神色万分疑惑。 “她看样子故意找上我,话里话外都是打听我的家世背景,还有家里都有哪些人,好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卫斯年此时犹如名侦探柯南,吐出口的话一语中的,听得钱宝丽心肝跟着一跳一跳的。 “这很奇怪,而你之前让我应下不把那些说出去。”卫斯年继续分析着,最终看向瘫着张脸的钱宝丽总结说,“所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提前警醒我?” 钱宝丽:“……”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反驳的话刚出口,在卫斯年仿若透视的目光下,她只好转而叹口气,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是有一点啦,她莫名其妙地跟我不对付,之前韩岳跟她接触了不久,然后就悔婚了,现在她又开始接触你……其中的意图,你懂的伐?” 简单来说,人家就是想抢她男人啊! 她提前察觉到了点苗头,所以给自家男人打了个预防针。 有些人就是辣么极品,由不得他们不信。 卫斯年皱着眉听完,先出声保证他绝对不会像韩岳那厮一样对感情不忠,更不会抛妻弃子道德败坏,做那等令人不齿的行径。 钱宝丽:……说抛妻弃子就夸张了,哪里来的子啊。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交待到最后,她好奇地问道。 卫斯年回答说是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做的,人家想变相打听他的家世背景人口什么的,他就透露自己来自一个知识家庭。 什么家里文化程度挺高但就是穷,饭都吃不起,所以只能让他这个能吃的下放到乡下混饭,好在运气不错,刚来没多久就找了个管饭的小媳妇和岳家,不然他可能连自己都养不起。 因为提前考虑过这事儿,他张口就来说的有鼻子有眼,听到的人不免都信了,其中包括前来打探的钱明珠。 卫斯年的话落后,她的表情都变了,微微扭曲着深深看了前者一眼,而后果断转身离开。 也就是从这一点上,卫斯年确认了对方的意图,回来问了问他小媳妇。 但是钱宝丽是不可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的,半真半假地瞎几把乱说一通将他糊弄了过去。 不过对于卫斯年糊弄钱明珠的那番说法,她听了倒是有点不知道该说啥,难为他能编造出这样的话来。 很好,很不错,但是…… “那你之前干嘛不跟我说这个,还故意瞒着?”钱宝丽想翻翻旧账。 卫斯年不给她机会,接着话道,“本来是打算饭后回屋再跟你讲的,现在不是告诉你了,怎么能说是瞒。”他比窦娥都冤。 钱宝丽点点头,看在他老实按照她交代的去做的份上,表示就不计较这件小事啦。 只不过等到稍后卫斯年想在临睡前来场小夜曲的时候,钱宝丽发威了,第一次在床上露出自己的‘爪子’,趁着男人不注意将其一下撂翻摁在被窝里,两人的位置瞬间掉了个儿。 以往是男上女下,现在变成女上男下了。 卫斯年虽然十分惊讶,但貌似很有兴趣的样子,索性就顺着她的意思不反抗,任她肆意妄为。 于是钱宝丽就开始了又一次调教夫婿的行动,压着男人问他以后还收不收女同志送的东西了,卫斯年笑着回答收,但是只收她的,别人的一点不碰,令钱宝丽稍显满意,随后加上一通爱的教训。 “钱明珠那人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哇,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她,远着点别让她靠近行不啦。” 卫斯年点头。 “女同志送的东西不要再收,最好发现别有意图的女同志上前搭话,不要跟人家多接触哦。” 卫斯年笑着应和。 “记住,你是我男人,有主的,外面的野花野草不要随便采……” 卫斯年猛地翻身而上。 刚威风了没一会儿的钱宝丽又回到了原有的位置,接下来就没时间再啰嗦什么了,因为她连话都被堵住说不出来了。 又是和谐的一夜过去,钱宝丽身心疲惫,卫斯年眼神晶亮,好似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钱宝丽:“……”她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在作死。 这天之后,钱宝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小说女主钱明珠去找韩岳去了,貌似因为卫斯年那番话而对他没了兴趣。 虽然她不清楚这里面的到底有什么因果粘连,但不妨碍她为此庆贺一番。 毕竟人家是小说女主嘛,还带有金手指,估计头顶那什么女主光环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底牌,能放弃粘上他们就很好。 她在家里庆幸的时候,知青院那边迎来了钱明珠的拜访。 “这位女同志来这里有什么事?”老知青当时在院里洗衣裳,看到有人上门,且还是村里的姑娘,顿时起身问道。 钱明珠朝他淡然一笑,“我来找韩岳同志有事,请他出来一下。” 老知青神色了然又狐疑,但也没打算多管,张口就喊了声韩岳有人早,大嗓门基本让院里院外都能听到。 钱明珠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后很快恢复了自然。 因为刚忙过夏收,之后的秋种还没到,大家伙都有了段时间歇息,所以这会子全都在家呢,老知青那么一喊,韩岳人就出来了。 “明珠…同志,你来找我啊,走,咱出去说。”韩岳见到门口的倩影立刻一扫疲累,脸上十分有光地请人到外面走走,表现的格外绅士。 别说,这人一旦认真装模作样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起码钱明珠看到就忍不住眼睛亮了亮,觉得有这般风度的人,八成是男主无疑了吧。 第181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3 村子里藏不住秘密,钱明珠去找韩岳没多久,过后这事就被人茶余饭后说道了出来,连同上回给人送白馒头那事被长舌妇们碎嘴。 大家私底下不免说钱狗家大闺女这是思春了怎么怎么的,劝说钱狗赶紧给闺女找个婆家嫁出去,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了,但是钱狗每每推辞不愿,叫众人好一番摸不着头脑。 说来钱狗家有儿子,夫妻两个也不是多疼闺女的,咋就不肯让闺女出嫁了呢? 好心去劝说提点的人感到十分奇怪,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本着情分提示一下还行,管的太多就不好了。 钱宝丽在家捂白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到,猜测钱狗或许知道钱明珠的金手指秘密,所以才拽住宝山不放。 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从钱母那儿听了一耳朵就不在意了。 她是在家里闲着了,卫斯年却在歇过几天后又继续忙了起来。 因为队里的粮食虽然顺利收上来了,但最重要的事——交公粮还没做呢,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钱父在暴雨过后赶紧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天儿,组织队里的壮小伙们拉上驾车子去镇上交公粮。 卫斯年身为大队长家的女婿,又是个威势凛凛的青壮年,押车的活当然少不了他的份。 好在这样的活计比起夏收那会儿轻松多了。 交公粮的过程中只需要他帮忙看顾着点,其他都有钱父和钱二子负责。 另外到镇上粮站和人工作人员交接时,卫斯年被钱父拉上去充了次门面,唬的对方不敢故意压秤挑刺之类的找麻烦,比往年省了不少劲。 如此,公粮顺顺当当地交上去,钱家村生产大队今年的生产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大半,使得跟车的众人都禁不住松上口气。 几车的粮食最终换回一沓钱票,是粮站根据上头规定换购给农民们的。 钱父将其小心收起来,等到年底的时候会按照队员们一年的工分记录分配下去,是大家伙过年以及明年一年的花销。 当然了,全村人那么多,这点钱分到每家每户手里就少了。 不过待到秋收那一季之后,他们还会用红薯玉米什么的来换一些,争取为大队创收,让家家户户都能多得点钱票花花。 乡下不比城里,钱票的来源就那么少少几个途径,大家没办法都得尽量多挣,然后省着点用。 等到交公粮的车队回来,村里窝在家里歇晌的众人纷纷冒出了头。 因为要分口粮啦,期待很久了,终于等来这一刻。 分粮的事自有章程,钱父叫人集中到粮仓门口,先开了个夏收汇报大会,回顾上一季、展望下一季,完后开始按照每家每户当季的工分贡献分粮食,有异议的当场提出来核对核对,没有的拿上口粮回家就行了。 这都是几年下来总结出的流程和规矩了,大家伙没什么额外的意见,自动自发地围了一个圈安静等待着。 他们心里对自家人的总工分基本都有数,等喊到自己家后上去瞧一眼账本记录,没错的话就干脆地领粮食走人。 分多的粮食多,全家人个个喜笑颜开;分少的粮食少,一家人一块愁眉苦脸。 钱宝丽家由于半道多了个卫斯年,壮劳力挣的工分不少,特别是刚经历过的那场夏收,他表现不错,为家里的工分总和做了不少贡献,让他们家这次分得的粮食比往年多了几成,喜得钱母快笑成了一朵花。 分了粮的当晚,钱母就宰了一只兔子犒劳好女婿,一家人偷偷在家吃了顿荤。 钱宝丽养的兔子已经到可以吃的时候,之后的肉食估计是不会缺了,就是兔子没有猪肉肥腻有油水,但用来解馋的话还是可以的。 钱母他们觉得能在平日里私下偷吃两顿肉就很好了,已是很知足。 大肉什么的,那是过年过节才能有的稀罕玩意,就不多渴求了。 口粮到位,接下来的几天,村民们大都多多少少地吃上顿好的,犒劳自己的同时也继续力气迎接之后的秋种。 秋种来的很快,当老天爷下过几场雨,地里的土壤湿润合适了,钱父立马组织队员们开始种红薯、玉米、高粱、洋芋等秋季作物。 这些都是乡亲们冬天的口粮,大家伙的积极性很高。 不用钱父叫人起带头作用,他们自个儿都赶着下种的黄金时间加把劲地尽快干。 这般情况下,秋种进行的比夏收还要顺遂,花的时间也少,就怕错过种子下地发芽或固根的好时候。 期间钱宝丽这次也下地了,戴着个草帽跟在卫斯年身后撒种子。 因为之前下过一阵雨的关系,天气已经不算太热,这样撒着种子比送水的活轻松,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可能是由于卫斯年同她配合的好,比较照顾她的缘故。 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在一块地上,不可避免地就遇见了一些不想碰见的人。 比如钱明珠,比如韩岳。 这两人不知道是提前商量好的,还是真的心有灵犀,领到的活计都是给红薯苗垄沟,干活的时候还是并排着的,距离上对于男女同志来说算是近的了,而且还有说有笑的,让旁人不得不多想。 如此一来,之前私下里的八卦说道不免就摆到了明面上,大家伙都以为那俩小年轻是在谈对象了,看庆幸估摸着喜事不远了吧。 但当有人调侃着问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当事人双双摇头否认,叫人实在瞧不明白。 钱狗那边只顾闷头干活挣工分,对于闺女的婚事一概不提,被人问了也是含糊过去,只道姑娘还小,她娘想多留两年之类的说辞。 大家伙有的信了,有的更为疑惑不解。 乡下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屁点大的事都能被众人挂在嘴上说道几天,所以发现了这样的热闹,一众碎嘴的婆娘媳妇子顿时兴趣大增,干着活的功夫也抵挡不住她们八卦的熊熊之火,一面瞧着一面悄悄议论,猜什么的都有,甚至连不少老少爷们都参与进来了。 一时间风言风语在暗地里流传的厉害,并且十分默契地没传到事件中心人物耳朵里去。 毕竟大家伙都是一个村的,私下里碎碎嘴乐呵一下可以,但若是当面给人难堪,那果断会被全村人鄙视责怪的,因为谁知道这种事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家人身上啊,当然得提前防着点。 因此,钱明珠和韩岳那边倒还是平平静静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村民们的议论,或许是知道的,但他们不在意,甚至还可能是有意为之。 随着秋种工作的进行,那两人渐渐走近,成为半公开的一对儿。 秋种快要结束的最后一天,钱宝丽下了工和卫斯年一起跑去半山腰采花儿采野果子,回来的时候看见小树林前头站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钱宝丽及时扯住卫斯年,停下来打眼一看,前面正是最近在村里话题度十分之高的两个人物。 钱明珠和韩岳。 只见钱明珠从随身小布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面带羞涩地送给了韩岳。 那东西映着夕阳金光闪闪的煞是好看,钱宝丽眯眼瞧了瞧,发现是一块金手表,貌似很不简单的样子,但是以她的眼光来看,它非常像是后世地摊上几十块钱一只随便选的那种。 这样的情况,要么是钱明珠她自己买的廉价货,要么是被某宝系统给骗了。 前世的某宝就惯爱卖假货,不知道对方身上的某宝系统也是不是如此。 虽说是假货,但那样子看着挺不赖,在这个年代还是能唬一唬没多少见识的人的,譬如韩岳,他就被大金表华丽的外表唬住了,以为心爱姑娘送给他的是真手表,霎时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假做推辞地不接受。 “这东西太珍贵,我不能收。”韩岳推却着,拽着表带子的手却牢牢的没有松上半分。 钱明珠满意于他的品行,淡淡一笑道,“这是我特意想法子给你弄来的,你戴着吧,就当提前送你的生辰礼。” 韩岳神色感动,也没问她一个乡下姑娘家是怎么弄到这样的手表的,又推了一次后就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无奈表情收下,当即牢牢地戴到手腕上。 钱宝丽远远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想笑,但被她死死忍住了,不想叫那两人察觉。 卫斯年却误会了,见她一直在盯着人家手里的那块手表,还以为她也喜欢,突然就在这时候出声说,“那是假的,咱们不稀罕,以后我给你搞一块真的来。” 钱宝丽:“……”这还有位高手呢。 没想到这家伙也看出是假的了,不愧是她男人,见识不凡,一眼就辨真假。 “咳咳,我看出不对劲了,太华丽了些,不像是真的,我也没想要来着,你不用费心去弄啊。”她连忙解释清楚。 卫斯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陪着她在这里偷窥人家小树林约会。 钱宝丽一边瞧着那边的动静,一边在心里思索开了。 其实她小空间里就有几块真·金手表,什么欧米茄、英纳格、罗马、北京牌、上海牌、天津牌等等各有一块,换着戴一周都戴不完,怎么会稀罕一块假手表呢。 只是可惜目前那些名牌手表还不能拿出来用,不然送卫斯年一只还能当定情信物嘞。 这么想着的功夫,小树林前头的两只野鸳鸯还在亲昵地说着贴心小话,突然就从一边冲出个人,却是女方家长钱狗是也。 “大妮儿,你给了他啥?!”钱狗大喝一声,惊奇在场的两人,顺便还有一阵刚刚归巢的倦鸟。 扑棱棱的响动过后,钱明珠看清楚来人,赶忙推着韩岳离开,后者迅速遮掩着将大金表塞进口袋里,转头撒腿就跑。 钱狗放弃质问闺女,立即去追人。 钱明珠在后面喊着没有给什么,但实在阻拦不及,只好也跟着追上去了。 等他们都离开,钱宝丽带着卫斯年从树林中间的小路上走出来,举目望着远处韩岳被钱狗跟撵狗似的追打着,突然噗地一声哈哈大笑乐的不行。 第182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4 等到忙过秋种,这一阵的农忙季才算彻底结束。 而在此之前,钱明珠通过从某宝系统上买来的廉价商品,比如手表、水果糖、白面馒头之类的东西成功虏获了韩岳的心,用时不过几天。 因为韩岳早就被她的美丽吸引,用东西稍微那么一吊,他就上钩了。 由于太过容易,倒叫钱明珠产生了怀疑,怀疑这货真的是男主吗,怎么有种违和感? 没有人能解答她的不解,那疑惑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心底。 转眼间盛夏过去,秋天来到,田里的玉米红薯高粱等作物长势喜人,如无意外的话,丰收是可以预见的,届时或许能让大家伙过上一个口粮充足的丰收年。 因此,大队长钱父对这一茬庄稼格外看重,组织大家施肥翻地帮忙授粉什么的就不说了,还特地安排了村上的青壮年小伙子组成巡逻小队,轮流到田间地头巡视,为保卫劳动果实作斗争。 卫斯年也是巡逻小队的一员,有时候是白班,有时候是晚班,很是辛苦。 但付出是值得的,有了他们的防护,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没被野狗野猪之类的东西祸害了。 这天,卫斯年照常去值夜巡逻,钱宝丽一个人在屋里睡,半夜突然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听到野猪、受伤之类的词,连忙爬起来穿好衣裳出去看情况。 谁知刚一开门,就对上满身血的卫斯年,吓得她差点惊骇地叫出声。 “怎么起来了,这边没事,就是动静大了点,你回屋继续睡吧。”卫斯年突然见她出来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立刻关心道。 钱宝丽哪里还睡得着,骇然地指着他身上的血迹直哆嗦,“你……” 话没说完,卫斯年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说自己没受伤,那血不是他的,是野猪血。 原来他们巡逻小队在逛到靠山那一边时发现了异常,有两只野猪偷偷下山来霍霍庄稼,被他们一行青壮小伙给逮个正着,一鼓作气地全拿下了。 而卫斯年就是头一个发现野猪踪迹的人,也是在围捕野猪时的带头者,一马当先地对其拦截捕杀,不然好好的庄稼地不知要被它们祸害到什么程度。 那一身血正是在那时候溅到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其实他身上一点没受伤。 期间在发现野猪后,就有人回来通知大队长了,钱父赶忙组织人去支援。 钱母也随之起来了,不过没惊动闺女。 但是等到两头死透了的野猪被抬回来的时候,院里的动静大的掩不住,钱宝丽这才被惊醒,推门正好碰上想要进屋收拾一下换衣裳的卫斯年。 这会儿得知了事情经过,她不禁后怕起来。 “你小点心吧,以后这样的事不能再贸然冲上去了,我可不想当寡妇。”钱宝丽不赞同地叮嘱说。 卫斯年点头表示知道了,被钱宝丽白了一眼,推进屋里去擦洗换衣裳。 钱母那边已经烧了一锅热水,两只野猪要及时放血宰杀,估摸着后半夜是消停不了的,不过明天可以分到野猪肉吃,一想到这个,干活的众人立马热情高涨,瞌睡虫瞬间消失殆尽。 钱宝丽从锅里分走半桶热水给卫斯年送去,片刻后见到他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看起来确实没受什么伤,方才放下了心。 “不错嘛,打野猪英雄!”她伸出大拇指赞扬道。 卫斯年挑挑眉,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小媳妇的脸蛋,而后见她真不想睡,就拉着她过去看别人杀野猪。 由于野猪直接被抬到了他们家院里,钱父索性连夜叫来了村里会杀猪的人,就在院中宰杀了,完后明儿个不耽误给大家伙分肉吃。 钱母帮忙点起了一堆篝火,众人兴致昂扬地磨刀霍霍。 杀猪匠手艺靠谱,再说野猪已经被大伙打死了,剩下的就是再放放血、剥剥皮,然后肢解成一块一块的就成了。 两头野猪,一大一小,最后都被杀猪匠收拾干净。 大的那一只最后被破成一条条一块块,只待明天挨家挨户地分了,而小的那一只则没怎么动,只是破成两扇子肉排,准备明天拉到镇上交公去。 这是上头的规矩,山上的一草一木连同动物都是公家的,他们逮到了需要上交一半,剩下的才能自己吃。 钱父觉得野猪肉难得,把小的上交就好了。 大的留下来分一分,每家每户也分不到多少,但总归添了一些荤腥沾沾不是么,比没有的好。 这事儿在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差不多全都知道了,纷纷跑来大队长家看。 钱宝丽家的小院子被乡亲们围堵个严实,个个探头伸脖子往院中长案上的猪肉瞧,目光垂涎不已。 “大队长,啥时候分肉啊?”有那等不住的小子直馋的嚷嚷着叫唤。 钱父乐呵呵地挥手笑答,“快了快了,都回家拿盆去,过来齐了就分肉。” 这话一出,院里院外以及墙头上围观的众人立马轰然一声呈鸟兽散,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想到兔子,钱宝丽在这时候特别注意了下,往去后院的地方一站,瞧着是像嫌弃野猪腥臭离的远,其实是想拦住一些没事乱跑的人,防止他们发现后院鸡窝里的不同。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是野猪肉上,谁也不会闲的往大队长家后院乱窜。 尤其在钱父的一声令下后,人群瞬间散去,更没有人乱跑乱逛了。 钱宝丽转而拿了只竹筐将后院的出入口挡住,自己不再警惕地一直站在那儿引人注目。 有肉吊着,散去的众人没多会儿就重新回来了,自发地排在放着野猪肉的长案前,热热闹闹地竟等着大队长分肉。 钱父没叫大家伙多等,在确定人来齐了后立马开始了。 这年头猪肉是个好物,野猪肉同样如此,虽然比起家养的猪来说,它的味道有点大,但碍不住它是能吃的肉啊,常年难得见到荤腥的乡亲们是不会嫌弃的,反而十分欢迎,多多益善。 可惜野猪一般都是山上的危险区域,又是公家资产,他们不敢也不能随便去打。 不然一旦被邻村发现举报上去,是要被批判成挖社会主义墙角,给他们钱家村抹黑的。 然而现在有两只野猪自己跑下山来祸害队里的庄稼,被他们撞上打来,那就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没啥问题了,反正也上交了一半的嘛,叫外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可为难的。 肉啊肉,吃口肉太难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这般感叹着,排队领到了各自的肉条肉块,欢欢喜喜回家去。 接下来几天,村里估计都要飘着肉味儿了。 卫斯年作为打野猪英雄,在大家伙分肉的时候,他带领巡逻小队英勇打下野猪的事迹迅速在人群里传开,并且得到了钱父骄傲的证实,以及昨晚巡逻小队成员们的亲口描述,一时间成为众人称赞感激的对象。 对于村民们来说,谁能打死野猪守护庄稼,让他们吃上实实在在的肉,谁就是他们心里的大英雄! 现在,卫斯年成了这样的英雄,那大家伙对他的印象瞬间升华。 英雄做的好,英雄做的棒,英雄做的呱呱叫。 乡亲们这时候完全就是一群没节操的,一边眼巴巴地排队等肉,一边把赞颂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让整个场面分外热烈,有几个经历过艰难时期的老人家都感动的两眼泪花儿。 卫斯年谦虚回应着大家的称赞,同时一一去安抚老人家,高大挺拔的身姿给与人非同寻常的安全感。 钱宝丽就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家男人实在太帅了。 然而,刚才那一幕画面不只她自己看到,为此心动非常的也不只她一个。 还有一个同样在现场等着分肉的小说女主,钱明珠。 听到卫斯年英勇的事迹,看到卫斯年愈加俊美的长相,钱明珠心里刺下的怀疑快速生根发芽,最后绽放出诱人的荼蘼之花。 有卫斯年和韩岳做对比,她的怀疑更深了。 如果这般优秀的男人都不是男主,那谁还是男主人选? 韩岳吗,他比起这人好像不太够格。 如此一想,钱明珠之前的判断顿时乱成一团,又开始在两人之间的男主身份认知上犹疑起来,徘徊不定地确认不了到底谁才是她想要找的真男主。 因为韩岳的心得之太过容易,而卫斯年相比起前者又太优异突出,多以钱明珠决定再试探一次。 但是因为卫斯年轻易不单独出去,钱宝丽一家又看的紧,叫她暂时没有找到机会。 钱宝丽并不知道自家男人又被盯上了,即便知道了估计也很无奈。 没办法,男人太优秀了,容易遭人惦记,她也很苦恼啊。 实际上有钱母做的香喷喷红烧肉吃,她乐的都找不着北了,男人是啥,能吃吗? 索性卫斯年人品有保证,为人也正派,当初答应小媳妇的事都老实照做,特别注意不和女同志走的太近,对于别有心思的女同志更是敬而远之,不给人可乘之机。 这种情况下,钱明珠也只能干着急,顺带在不能明确韩岳不是男主之前,她还得应付着这人,继续从某宝系统拿东西吊着对方,维持两人之间的‘感情’,同时被便宜爹钱狗盯着,更是分身乏术了。 有野猪肉吃着,钱家村整个秋天都过的要比往年滋润,每个人肚里多少都有了点油水。 直到地里的庄稼硕果累累,秋收来临,又一个农忙季到了。 秋收时,大家伙都在忙的热火朝天,恨不能一个人当成两个来用,终于叫钱明珠瞅到一丝机会。 第183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5 秋收比夏收还要忙,因为比起那一茬的小麦来说,这一季种的东西种类比较多。 玉米不仅要掰棒子,还要捋叶子砍秸秆,高粱也是同样的操作,然后红薯洋芋还要仔细的刨,藤叶什么的也要收集起来,冬天烧火或者剁碎了喂家禽都使得,还有一些种的少的花生芝麻之类都要费功夫去弄才有收获。 钱父作为大队长,他自个儿都快忙成了陀螺,整天不停歇地转,更别提村里的其他队员了。 连钱母都下地奋战了,钱宝丽这回也上了第一线,被分到花生地里刨花生,一整片花生地都是她的接下来的任务范围。 卫斯年走了个后门,调到她旁边的玉米地掰玉米砍玉米杆,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不是多轻松。 花生地是一片一片的,钱宝丽差不多就在一个地方转悠,干累了就歇一会儿,完后继续干活。 与之相应的玉米地却是一垄一垄的长条形,所以有时候卫斯年会消失那么一会儿,转头掰回来的时候才能再次让他家小媳妇看到。 然后就这么一小会会儿的功夫,钱明珠逮着空子路过卫斯年身旁好几次,始终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最终不得不放弃‘偶遇’,转成上前主动搭话。 “卫同志,看你满头大汗的渴不渴?我这里兑了汽水,给你喝吧。”自说自话了一通,她将提前准备好的水壶递过去,里面装着从某宝系统买来的橘子味酷儿饮料,不信男人喝了不稀奇,然后他们就可以借此谈上几句接触一下。 可惜卫斯年不接,只是轻飘飘瞥过一眼就转头继续干活了,连搭理一声都没有。 钱明珠被晒的脸上发烧,不甘心就此作罢,干脆紧紧跟了上去。 然而卫斯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簌簌簌地往前赶,始终跟后面纠缠不放的尾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等进入钱宝丽的视线范围了,卫斯年连忙高声一呼。 “媳妇,来口水?” “嗳,来了!” 一问一答之间,没等钱明珠反应过来,被卫斯年呼唤过来的钱宝丽就拿着军绿色水壶蹬蹬跑过来了。 然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当然不可能。 钱宝丽根本没拿钱明珠当情敌过,毕竟一看卫斯年那架势就知道他对人家没兴趣,反而还听话地遵循她的嘱咐保持了距离。 这很好,她非常满意。 但是对于钱明珠,她的好态度立马就没了。 人家都找上门了,难道还指望她笑脸迎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将自家男人拱手相让?不可能的好吧。 “你来这边做什么?”钱宝丽拉下脸皱眉问道。 问话的同时,她将手中的水壶递给卫斯年,让他先歇上一会儿喝口水,顺便等着钱明珠的回答。 钱明珠擦了把脸上的汗,清淡地笑了笑,回道,“那什么,我刚刚路过,看见卫同志一头大汗累的很,正好我手里有水,就想着帮下忙,没想到他不喝。” 她说的十分自然,仿佛之前的小心思都不存在似的。 本来也是,如果她自己不说的话,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至多说她这个人热心乐于助人。 并且在大家看来,她已经有了对象,如今正谈的火热,说她故意接近别的男同志,谁会信? 这些心思在钱宝丽心中转悠了下,对面的钱明珠仿佛也清楚这一点,态度上更为坦然了,让人看了难免不舒坦。 钱宝丽好气,保持着微笑假假道,“斯年有我照顾着呢,你的水给韩岳同志送去吧,想必他会非常喜欢喝的。” 她都明摆着赶人了,谁知钱明珠还不打算离开,接了话好似担心她误会,连忙摆手避嫌一样地解释说,“宝丽同志别误会,我与韩岳同志只是朋友而已,你和他……” 话没说完,卫斯年骤然出声打断,“啰嗦什么,快点干活。” “嗨哟,又不是我的错,你还敢跟我大小声?”钱宝丽突然发飙,叉腰瞪着自家男人一副母老虎的样子。 卫斯年接收到媳妇眼神,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气势瞬间就蔫了,转而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说你错啊,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你就想跟我吵架是吧,看我不教训教训你!”粗声粗气地说着,钱宝丽就扑了上去,小拳拳落在男人身上特别瓷实。 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钱明珠反应过来后看的目瞪口呆。 卫斯年那样缩肩低头拿小眼神瞅着媳妇、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反应,明显是外强中干的妻管严啊!哪里是她想找的男主了! 合着对方之前在大队长院里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模样都是装的? 难道是大队长在为自家女婿造势,不想让村里人看扁了去? 这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之前看到的那副英雄模样是真的,但如果英雄在私底下是妻管严的话,钱明珠也果断不会选他了。 因为剧情中的男主不单不是妻管严,还有点大男子主义,肯定不是这个家伙。 虽说她那天对这人很心动,但还是任务重要,不然她在这里生活的依仗都要没了,男人算个球。 确定了卫斯年真的不是男主后,钱明珠就没有继续赖着的心思了,最后嫌弃地看了眼那边挨打的男人一眼,转身迅速离开了。 等她消失在玉米稞里看不见,卫斯年立即动手‘反击’,轻而易举拿下媳妇的小拳拳包裹住亲了口,低声笑道,“好了好了,她已经走了,不生气啦,我刚才表现的好不好?” “还不错。”钱宝丽哼了声,给他一个‘暂且不跟你计较’的眼神,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跑回花生地继续干活。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刚才他们就是心有灵犀演给钱明珠看的。 但是钱宝丽的拳头可是真打的,教训一下卫斯年又招蜂引蝶给她惹麻烦,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之后的秋收过程中,钱明珠再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据说倒是和韩岳打的火热,已经正式确认对象关系了呢,除了钱狗反对着不乐意,其他人大都抱着祝福的心态。 因为有钱宝丽和卫斯年这对儿的例子在,大家伙对于村里人与知青们结合一事看的越来越开,也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 眼看着钱明珠是彻底放弃了某些想法,而卫斯年这边又对媳妇小意温存,白天努力挣工分养家,晚上勤勤恳恳唱小夜曲,很快打消了钱宝丽对他的气,小夫妻重新黏黏糊糊起来。 秋收过后,冬季小麦迅速种上了。 时间晃晃悠悠地走过,等到钱母在家中自留地里种上的冬菜可以收割时,七五年的冬天如期而至,首先下了场白霜,仿佛在同人们打个招呼。 钱宝丽早早做了冬衣,早晨起来察觉到天冷的时候,赶紧给将夹棉的衣裳拿出来,给卫斯年和自己都穿上,裹的暖暖和和才开门出去。 钱父钱母一早就起了,早饭也已做好,正在院里一边唠嗑一边扫着地上的霜降。 二老身上同样穿着新做的棉衣,是钱宝丽打着卫斯年的幌子拿出的棉布棉花做来的,家里四口人一人两身,哪个都不缺。 还没过年就穿上了新衣裳,钱父钱母为此笑的合不拢嘴,异常高兴。 本来他们是不舍得现在穿的,但钱宝丽说了,过年的时候还有比这厚的,到时趁着猫冬让妈和她一起做出来,新年穿上过个富裕年。 钱父钱母以为是女婿的孝敬,又是闺女的好意,心里无比受用的同时,最后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这不,今儿个天冷,二老就立马换上夹棉新衣,笑容满面地做着活,决定等会儿吃过饭,他们就出去串门去,也叫乡里乡亲们瞧瞧,他们家闺女和女婿就是孝顺呐。 钱宝丽不知道爹妈心里的小得意和意图出去显摆显摆的想法,她正忙着,先去后院看了看兔子,瞧着它们在鸡窝里安家,对天气的变化尚且能承受的来,不禁放了放心。 冬季里食物不多,蔬菜嘛有刚收获屯进地窖的萝卜白菜大葱,荤菜就全靠杀年猪和这些小兔子了。 前者只有一次,而且分到家里的不会太多,估计就让大家伙过年包包饺子那种。 因此整个冬天里,钱宝丽就指望自己的小兔子做肉食贡献了,可不得小心照顾好它们,免得猫冬的时候没肉可吃,那嘴巴里估计真会淡出个鸟来。 霜降过后,初雪也随即到来,纷纷扬扬地落满了屋顶院墙,将钱家村村里村外都渲染成了一片白色。 由于钱宝丽的用心,后院的兔子们活的好好的,然后就在初雪这一天,被她宰掉一只做成了兔肉锅子。 大冬天的又下雪,天气挺冷的,因为这里睡的是床、不盘炕的关系,取暖只能靠烧炉子。 这时候最适合吃火锅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烤火,真是又暖和有舒坦,能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间。 如果不是锅子吃多了上火,且兔子们也没有那么多只,钱宝丽都想天天这样吃了。 但也仅仅是偶尔加餐,在大半个冬天过去就快过年时,钱家四口也基本都吃胖了一圈,气色看起来比去年好的多。 腊月初,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大雪落下来,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冰封千里,一片白茫茫。 这个时候很少有人会出去,大都是在家猫冬,等着再过段日子就办年货过大年。 钱宝丽等大雪下的厚了,兴致一来裹上大棉袄拉着卫斯年出去踩雪、看冬日里的雪景。 两人慢悠悠地从村里逛到村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嬉戏打闹,顺便趁着四下无人偷偷亲个香,一不小心还遇到了另一对冒雪出来的野鸳鸯。 第184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6 大雪天冒头在外边转悠的人本就少,除了因为窝在家里太久而跑出来透风的钱宝丽和卫斯年外,也就只有想搞什么雪中罗曼蒂克约会的韩岳和钱明珠了。 双方在小树林前头碰上面,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各自避开了去。 腊月里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小年,村里准备杀年猪。 猪是队上喂了一年的两头家猪,因为不舍得喂粮食的关系,长的还没有之前碰巧打下的野猪肥壮,不过怎么着也是肉啊,大家伙是不会嫌弃的。 这次杀年猪不在大队长家院里了,干脆就在村里的一片空地上支了几张桌子和烧水的大锅,将两只百来十斤的家猪一气儿宰杀收拾干净,然后就地分肉。 分肉不按工分,而是看家里的人口多少,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钱宝丽家四口人,因为大队长的关系,多少沾了点便宜,分到一块后腿肉和半副猪下水,被钱母喜滋滋地拎回家,前者挂起来冻上,过年包饺子吃,后者赶紧洗干净弄出来腌上,之后和萝卜白菜一锅炒炒,味道不会比肥肉片差。 年猪肉到位,接下来年底的几天,乡亲们开始赶最后的几个年集,数着口袋里一年到头省下来的钱票,把年货办一办,红纸、对联、鞭炮等等东西都买回家,衬的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 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新的一年来临了。 除夕夜,钱宝丽和家人围着火炉子吃火锅,顺带还有作为年夜饭的蒸鱼、炖兔子、烧萝卜、炒白菜等等,菜色比起往日来丰富又充足,完全可以让他们一家四口吃的肚儿滚圆。 “今年的年景好,上头也没以前那么严了,咱们老百姓的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钱父喝着钱母特地给他打回来的烧酒不无感叹道。 这话钱母点头赞同,“是啊,还记得前些年闹灾荒,吃都吃不饱,现在比那时候好的多,起码饿不着冻不着,过年还能吃上几口肉,往后可不得更好嘛。” “那就祝咱家明年天天有肉吃,地里大丰收,人人身体健康!”钱宝丽应景地举起自己的碗,以糖水代酒敬二老。 卫斯年随即也跟着端起杯子,只不过他碗里的是和钱父一样的烧刀子。 “年年有余,岁岁丰收,全家康健!”相当于是把钱宝丽的话总结了一番。 钱父钱母笑起来,端杯子的端杯子、端碗的端碗,一家子一起碰了碰,喝下酒水后心里各自有一番不同的感触。 锅子没吃多久,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随着远处一声鞭炮响,就像是开启了一道什么开关,四面八方的炮仗声顿时噼里啪啦地传过来,将过年的气氛烘上**。 炮竹声声中,外面飘起了小雪花,慢慢地演变成鹅毛大雪,在刚化完积雪的屋顶院墙等处很快落下厚厚的一层,白茫茫的煞是好看。 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会和今年一样是个好年景。 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和祈福,大年三十的守岁夜踩着小步子摇曳地走过,留下一地的碎红纸和空气中的硝烟味,还有满目的雪白。 辞旧岁,迎新春,一九七六年的新年第一天来到。 钱宝丽起了个大早,洗脸刷牙的空档忍不住哈欠连连,全都是因为昨晚守岁熬的太晚的缘故,夜里只睡了没多长时间,这会儿天还没亮就又起来了,身体有点受不了。 但是为了早起讨个吉利,家里其他人都起来要点鞭炮吃早饭了,她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赖在床上拖后腿吧。 新年的第一顿早饭也挺丰富的,只比昨晚的年夜饭稍稍简单了一点,而且这饭是钱母昨晚就准备好材料,让钱父一早起来动手做的。 钱父难得下厨上锅灶,也就过年有让当家男人做第一顿饭的习俗,才有这么一出。 钱宝丽很给面子地把自己那份饺子吃的干干净净,完后其实没察觉到具体有什么味道,基本全都囫囵嚼了嚼就吞下去了。 实在是没睡饱,精神头不好,但是等吃罢饭要拜年时,她立马打起了精神。 “爸,妈,新年好!”钱宝丽and卫斯年齐声鞠躬拜年。 其实按照旧俗是要跪在蒲团上磕头的,但这不是新社会了么,不让讲究那一套了,索性大家伙都改成了鞠躬行礼。 “好好好!”钱父钱母坐在凳子上笑开了花,连声道好让他们起来,一人发了一个用红纸包的小红包当压岁钱。 虽说钱宝丽两人都是结了婚的大人了,但压岁钱不在多少在乎于心意,于是双双收了这份压岁钱。 等这些都做完,天还没亮,可见他们起的有多早了。 外面的鞭炮声阵阵不断地响,证明其他人差不多也跟他们一样起的这么早,都为了想讨一份新年的喜庆福运,希望来年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趁着天还没亮,钱宝丽在没事儿后和父母说了声,自己赶忙回屋补觉去了。 即便外头鞭炮齐鸣,也挡不住她犯困的瞌睡。 卫斯年同她一起去休息,准备等天亮后再起来,到时他们还要去村里的其他人家拜年,现在不补补觉的话,估计之后就要受罪了,总不能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亲戚家里拜年吧。 钱父钱母因为年纪大了,其实这会儿一样有点顶不住,在闺女和女婿告退后,他们夫妻俩也歪到床上躺了躺。 外面寒风凛冽,鞭炮阵阵,屋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 钱宝丽躺回被窝时,外面还是黑灯瞎火炮竹声声不断,再次起来的时候,天光已亮,噼里啪啦响了一个早上的鞭炮声也停了,周围很是安静,晨光透过窗户上糊的旧报纸透进屋内,照亮床头一片地方,令人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醒了?”卫斯年动了动身子,抱着人换个姿势,看上去还想继续再睡会儿。 钱宝丽窝在他怀里嗯了声,躲在暖烘烘的被窝中一时间也不想动弹,更别提起床一事。 但是他们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像前段时间猫冬的时候一样,想窝着就能窝一上午不出门。 “起吧,我带你去村里叔伯婶子家拜年去,咱俩是成婚后头一次给他们拜年,作为新人说不得还有红包拿呢。”钱宝丽嘀咕着,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某人的胸膛。 卫斯年忍不住低低笑出声,胸膛随之一起颤动。 下一刻,惹了火的小媳妇被男人一把制住手腕,被子紧跟着盖过两人头顶,将里面的风景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间或传出一两声低哑的轻哼。 胡闹过一场,天已经全亮了。 钱宝丽掀开被子露出头,伸腿踹了一下旁边一脸餍足的某只狗男人,让他快点起床。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爬起来利索地穿衣服,准备赶快出门拜年去。 不然再磨蹭磨蹭,外面的日头都升到头顶上了,他们还拜个啥年,难道是要去别人家凑顿吃午饭么。 吃饱喝足的男人很好说话,让起床就起床,速度比她还要快,麻利地收视好后还想反过来帮她一把,被钱宝丽呸了一声打开毛手。 两人整理好出来时,堂屋那边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响动,想来钱父钱母应该还在睡。 二老难得有个好觉,钱宝丽他们也不上去打搅,轻手轻脚地一块出门去了。 钱家村的村民基本都姓钱,所以如果仔细追究起来,每家每户都是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只不过有的拐的近,有的拐的远,但往上数过几代的话,他们全都是同一个祖宗。 钱宝丽带着卫斯年出来拜年,去的皆是和钱父血缘最近的那一辈人里的长辈。 作为晚辈,他们过去坐坐拜个年问声好,吃点瓜子花生说说话唠唠嗑,运气好还能得个微薄的红包。 一圈转下来,两人的口袋均被塞的满满当当,收获颇丰。 村中有人在拜年,也有人无所事事地在街上点起一堆篝火,拜完年的人纷纷过去围着烤火说新年新事,热热闹闹的一点不觉得冷。 卫斯年带着钱宝丽过去站了一会儿,和大家伙打了打招呼,互相拜个年,完后就回去了。 外面即便烤着火,也没有家里烧着炉子的屋里暖和。 冬天果然还是猫着舒服。 新年过后,卫斯年打算回去探亲。 别的知青在年前就批了假回家去了,但是他决定先在这里陪媳妇和岳父岳母过年,等到年后才提探亲一事。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钱父当然不会阻拦他。 而且他不像是其他大队的大队长那样,喜欢卡着知青回家的证明什么的,让知青们几年难得回去一趟。 钱父是个随和的人,做事往往讲究良心公道。 因此钱家村的知青每年过年都会有探亲假,只要假期到了后人安生回来,他就不会多做什么,不然若是偷跑之类的,他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往上报了。 知青院那些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年都欢喜地回家探亲,然后再老老实实地回来,倒是没有哪个私自留在城里当盲流的。 这一次卫斯年选择先在这边过完年,而后才要求探亲假,钱父已经很是满意,痛快又迅速地给他批了证明和假条。 钱母早就收拾好了一包土特产,当做年礼让女婿带回去。 虽然东西不值当什么,但礼轻人意重。 毕竟东西贵不贵重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钱宝丽对此也知道,自己也另外准备了一个小包裹出来,打算让卫斯年带上,或者他自己回去用,或者给他家里那边的人都可以,算是她的一份心意吧。 但是当卫斯年收下包裹后却说,“东西我先拿着,到时由你来给。” 钱宝红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带她一块回去。 “这……方便不?”跟着去的话,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他家中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卫斯年点头说没问题,他弄了两张火车票过来,本就要带她一起回,正好让她见见他的家人,顺便趁机出去逛一圈,见见世面也好。 钱宝丽欣然应下,觉得自己也没问题,路上保证听话又乖巧,一定不给他惹事招麻烦。 钱父钱母随后得知此事,一点都没有反对,还对女婿的心意表示了赞扬。 本来男女婚事按照正常流程的话,其实是要先见过双方父母亲人的,但卫斯年是知青,情况比较特殊,所以钱宝丽之前不说结婚仓猝,连男方家长辈都没见上一面,在钱父钱母这些有着传统观念的老一辈看来就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卫斯年提出要带钱宝丽回去见家人,正好是补上了那一道程序,让两人的婚事更为正道,不可谓不用心。 如此一来,钱父钱母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不欢欣鼓舞地送他们过去就是够矜持的了。 就这样,在初八那天,一切准备就绪,钱父亲自赶着骡车大包小包地送两人去镇上坐车。 他们需要先在镇上坐公车去县城,然后再在县城火车站等火车,上了火车以后就简单了,直接到达终点京都站后下车找目的地就行。 钱父在镇上把卫斯年两人送上车,遥遥地挥了挥手,目送公车屁股远去了,方才驾着骡车调头回村。 得益于这一趟之行,钱宝丽第一次走出小镇来到县城,入目的景色令人有些失望。 如今的县城看着十分破败,远远没有后世小城小镇的繁华程度,特别眼下正值寒冬,即便刚过完年,街头上也颇有一种寥落之感。 街边的店铺半开着门,街上行人匆匆,没有什么看头。 钱宝丽从公车上下来后大致扫过一眼就没了兴趣,因为还要忙着赶火车,立马又跟着卫斯年提上东西走进火车站。 县城的火车站很小,连个等候厅都没有,在验票进去后,准备坐车的人都在月台上冒着寒风等待,一个个冻的脸冰手僵,时不时要起来走几步跺跺脚,然后哈口气搓搓手,再探头往铁轨尽头望一望。 得亏卫斯年提前有准备,让钱母特地做了件类似军大衣的棉大衣带着,倒是比其他人能暖和一点。 此刻他穿上棉大衣,靠坐在行李包前,然后悄悄将小媳妇裹在大衣里面互相取暖,一时间觉得迎面吹来的寒风也不是多么的冷了。 钱宝丽对此略有忐忑,躲在温暖的大衣下小声问道,“会被人看到的吧,有没有关系啊?”万一被人举报他们当街耍流氓了怎么办。 这年头的流氓罪可是会让人坐牢、会死人的。 “没事,这会儿冷的很,大家都顾着自己的行李,哪有心力管别人。”卫斯年裹紧了大衣,将小媳妇紧紧揣好笑着保证。 钱宝丽不放心,伸头探出眼睛朝四周观望了一圈,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大家不是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的行为,但全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天气冷的很,他们顾自己都顾不来,才没精力关注旁的事。 而且,在场的有好几对都是如同他们这般的抱团取暖,没什么特别突兀的。 等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将要坐的那列火车终于姗姗来迟。 第185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7 绿色的铁皮火车呜啦啦驶过来,是这个年代具有的时代特征。 钱宝丽赶忙从大棉衣里退出,拿上行李准备等火车一停下就开始上车了。 从前听说这年头赶火车是个体力活,她还不信,现在赶火车的场面就在眼前,钱宝丽却不得不信了,毕竟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印象深刻。 当火车来到的那一刻,月台上安静的人群瞬间就喧闹起来,大家纷纷朝边上涌动,要不是有车站人员在一旁注意警告,说不定在此期间一个小心就有人被挤下月台摔进下方的铁轨里。 人潮中,卫斯年一面死死拉住钱宝丽的手,防止两人被冲散,一面看顾着地上他们的行李。 等到火车停下,人群立马沸腾起来,挤着抢着上火车,甚至有人扒开车窗户直接爬进去,像后世那种在车门边排队文明检票什么的场景根本没出现。 钱宝丽待在卫斯年的安全范围内,目瞪口呆地看着传说中的赶火车画面在眼前上演,突然觉得之后没多久上头发布全民计划生育的国策果然是正确的。 人太多了真不好! 赶火车的人们十分凶猛,但卫斯年也不好惹,以一己之力在汹涌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路出来,首先将钱宝丽安生地送上车门。 钱宝丽这时也不完全是废的全让卫斯年出力,她上车的时候顺手还提了两手的东西,能带一点是一点。 剩下的则是等她挤上车,快速找到他们的座位之后,卫斯年在车外通过对应位置的车窗,将行李一包包地递上去,最后他人再上车将行李尽快安置好,以免晚了没地方放。 等到全部忙完弄妥当,钱宝丽不禁在大冬天里出了一头汗。 趁着她坐在座位上喘着气歇息的空档,卫斯年又迅速拿出两人随身带的水壶跑去打了满满一壶热水回来。 “先抱着暖暖,等温了再喝。”卫斯年嘱咐着,同时手上也不停下,紧接着利落地将装吃食的包裹找了出来,放在他们座位中间的小桌子上。 待一切安置好,他才坐下歇一歇。 钱宝丽一手热水壶,一手零嘴儿,再看看车厢里来来往往仍在着急忙慌找座位、安置行李的其他乘客,深刻觉得还是自家男人厉害。 有卫斯年在,她省事多了。 但是卫斯年有点不满意,观察过车厢环境后直皱眉,低声说,“硬座车厢有点乱,可惜卧铺的票卖完了没弄来,你暂时忍上一忍,等车开了,我再去看看能不能跟人换换……” 后面的话没再说,因为他们旁边的座位有人过来坐了。 钱宝丽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道,“不用麻烦,这样就好。”不然还要搬来搬去的。 并且卧铺车厢坐的人一般都是干部级别,人家的待遇如此,怎么可能愿意换到硬座车厢来,即便答应了,估计他们这边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何苦来哉。 只要这里不是特别的乱糟糟,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承受的。 然而事实证明,这有点难。 因为硬座车厢的环境之后实在是太糟糕了! 起初还好,由于乘务员提前打扫过一遍,两边车窗开着也通了风,即使上车那会儿乱嚷嚷的,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然而随后的发展就有点让人无奈至极。 车开了后,乘务员过来叫他们把车窗关严实,然后没过多久,人挤人的车厢里就渐渐地热了起来,开始有人脱棉袄脱鞋子甚至是抠脚,弄得车厢里的空气浑浊不堪,憋闷缺氧就不说了,光是那个味儿啊,可想而知。 “现在不是冬天吗……”钱宝丽掩住口鼻嘟囔道。 她光以为夏天的绿皮车厢有味道,没想到冬天里也很不好受。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硬着头皮忍一忍也能过去,但关键是车厢里还特别的吵,周围人说话声音很大,还有小孩子的尖叫、大人的骂骂咧咧、老人家的咳嗽吐痰声……各种声响交织成一道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魔音。 魔音入耳,钱宝丽缩了缩脖子,真想把耳朵也捂住。 卫斯年倒是挺想替她捂着,但这里不比月台那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能做太过亲密的举动。 不过他随后翻了翻他们座位下塞的包裹,从中拉出两条围巾出来,还是同色的情侣套。 这是之前钱宝丽猫冬时心血来潮编织出来的,用的线还是从她的小空间里扒拉出来的囤货,之后戴过两次就忘到一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卫斯年塞进了行李包中。 浅蓝色的围巾拿出来,其中一条纤细的被卫斯年三两下裹在钱宝丽脖子上,正好将她的嘴巴脖子包住,勉强能抵挡一下车厢气味的侵袭。 然后,卫斯年自己也裹上了另一条粗一些的,想必他自己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气味也不是没有反应。 好吧,他们两个现在就是同一车上的难夫难妻,谁也别想笑话谁。 不管感受如何,火车在慢行中咣当咣当地走着,距离那个小县城越来越远,朝北方蜿蜒而去。 之后果真如钱宝丽所料,卧铺车厢没有空余的位置,也没人放着舒适干净的卧铺不坐,反而跑来群魔乱舞的硬座这边换的,即使掏了钱票,人家也不愿意,对于那些干部来说,缺啥估计都缺不了一点钱票。 卫斯年通过乘务员去试了下没成功,钱宝丽就不让他去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卫斯年语气顿了下,像是准备做些什么。 比如出示一下身份,说出些世交的名字,联系上列车长之类的,想要一张卧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但这样的话不免会暴露他的所在,估计会引起京都那些人的注意,往后想低调就难了,而且这件事或许还会被别人当成污点把柄捏着,划不来。 正好钱宝丽安慰他说都坐这么会儿了,差不多也习惯了点,不用再特地费心费力地去换卧铺,她没有他想的那般娇贵。 毕竟都被他操练了那么久,身体素质还是棒棒的,暂时忍耐一下不是问题。 “那好,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讲。”卫斯年考量一番最终妥协。 不过这次如此就算了,回来那趟肯定得去卧铺车厢,到时他们人在京都,比乡下小镇那边方便施展,想法子弄两张卧铺票不难。 接下来就如钱宝丽所说的那般,车厢环境虽然很差,但适应了其实还好,不是那么让人不堪忍受。 不过,即使这样,卫斯年也带着钱宝丽早早下车了。 当时半夜时分,火车停在一个小站,距离到达终点站京都还有一半的路程,这样的情况下,在钱宝丽被卫斯年拉下车后,神色上还有点懵。 她是知道卫斯年的家就在京都的,而现在怎么就在半道上停了。 “先去一个地方,之后再到京都。”卫斯年低声解释了一句。 钱宝丽点头没多问,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点事情,不过卫斯年总不可能把她带山沟里买了去,她相信他,索性就老实跟着去看看呗。 就这样,两人半道下车,提溜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很快又转道上了另一列绿皮火车,折腾了好一阵才在第二趟火车上暂时安顿。 期间钱宝丽安静陪同,对此没有抱怨什么,也没有多探问情况,知道卫斯年提前有计划和安排就好了,反正她跟着他走。 但是当最终来到他们转道的目的地时,她还是十分惊讶的。 因为两人转道上的第二列火车,它最终来到的地方是位处陕北的一个农场,关劳改所、里头全是大佬级别人物的那种。 到达这里,卫斯年舒了口气终于同她交底,“来看我爸,叫你见见公爹。” 钱宝丽:“……” 来看咱爸你早说啊,让她担心忐忑了半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这不是怕你听到我爸是劳改犯就不来了嘛。”卫斯年难得不好意思地道歉。 钱宝丽:……人家现在是劳改犯,再过没多久说不定就平反是一方大佬了! 再说即便不能平反翻身,对方估摸着也是在以前为这个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她这个大树下乘凉的有什么资格嫌弃啊,肯定得尊重、敬仰。 钱宝丽白了卫斯年一眼,麻溜地朝农场方向走,把全有行李都撂给了他扛着。 卫斯年看明白她的态度,眼中的笑意顿时展现在脸上,利索地扛起行李包跟上去,不多会儿就来到农场门口。 守门的人看到他们的身份证明,以及要找的人确实在农场里边,方才让人去叫卫父出来。 当然能有如此快的行动速度,全在卫斯年送上了一包烟当敲门砖,对方拿礼办事,迅速将他们找的人叫来了。 陕北地荒人穷,钱宝丽本以为会看到个备受磋磨沧桑麻木的花白老人。 结果当卫父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个头发乌黑精神矍铄的老将军模样的人物,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 所谓大佬,那就是到哪里都是大佬。 即便是身处劳改的贫苦之地,人家也照样能活出个人样,不是我等凡人能与之相比的。 再说按照卫斯年透露的话音,这一处貌似也有玄机,外面看着荒凉破旧,其实里面关的都是尚且有些后手的人物,只不过因为时事造就他们暂时要保持低调,低调到这里种地开荒,以便躲过京都那里的暗潮汹涌、杀机四伏。 钱宝丽在发现卫父其实过的还不错后,心里如此一番连蒙带猜,差不多接近真相。 不容她再多想,卫斯年这方见亲爹出来,连忙带着自家小媳妇迎了上去。 谁知卫父刚一照面,一眼瞅瞅油光水滑养的不错的儿子,再一眼瞧瞧他身旁的女子,猛地来了一串灵魂质问。 “这就是你拐来的小姑娘?” “咋看着像是个未成年?” “好小子你别是唬老爹的吧?” 卫斯年:…… 钱宝丽:…… 卫斯年觉得亲爹一见面就问这些实在有点那什么煞风景了,说好的亲人见面两眼泪汪汪呢,被他连串的问题一搞,什么温馨气氛都没了。 而钱宝丽则觉得自己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小啊,就是因为猫冬长时间待在屋里没出去晒太阳的关系,她最近养的比较白嫩,可能也许大概和这边的姑娘们比起来显得有些小吧。 对于大佬,且还是卫斯年的亲爹,她公爹,自家人!钱宝丽自动为其找到了抽风的理由。 好在卫斯年没抽,特别理智地当没听见亲爹刚才那些吐口而出的问题,转而跟他介绍其自家小媳妇。 “爸,这是钱宝丽同志,我媳妇,之前跟你在信上提起过,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还在她家摆了酒,现在她是你正儿八经入了门的儿媳妇,成年了的。”卫斯年介绍一通,最后顿了顿特意加了句解释。 卫父没计较他转移话题,目光随着亲儿子的话重新落在新出炉的儿媳妇身上。 钱宝丽赶紧走上前,鞠躬问好,“爸您好,我是钱宝丽,卫斯年同志他媳妇,我今年十九了。” 真成年了,所以老爷子您就不用担心啦。 “好好!”卫父受了儿媳妇一拜,看上去心情十分之好,觉得既然有了儿媳妇,那抱孙子估计也不会远了。 对于儿媳妇的身份之类的,他倒是没有多在意,毕竟他现在还是个阶下囚劳改犯呢,也没见人家嫌弃他来着。 三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干冷的风吹的人没点热气儿。 卫父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儿子儿媳妇进去,路过门卫室的时候,守门的人还和卫父打了声招呼,态度看上去不错,显然这里面完全不像传说中的劳改农场那样磋磨折腾人。 再瞧瞧卫父身上穿的厚实大棉袄以及算不上沧桑受苦的脸,卫斯年方才真正放了心,而钱宝丽也因此松了口气。 不是最坏的情况就好,不然卫斯年看了心里难过,她估计也不好受。 他们来的时间是在晌午,正好碰上吃饭的时间,路上不时能遇到端着饭缸子朝食堂走的人,男男女女皆有,几乎全部都是上了岁数的中老年。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这里没有那么特殊,估摸着负责人也不会太过分。 不然一个不小心人就蹬腿翘了,不得沾惹人命么,一条两条还好,多了可是要遭报应的。 卫父的人缘挺好,带着他们走过来的一路上,不少人见到了都过来招呼两声,问是不是家里人过来看了,得知是他儿子儿媳不远千里特地来瞧他时,纷纷羡慕不已。 虽说他们都是在这边躲灾避难,但未免弄巧成拙,在时局不明朗之前,亲人朋友之类的明面上一般都很少接触,最多私底下用信件来往谋划什么的,亲自跑来看的却很少。 于是乎,钱宝丽和卫斯年就迎接了一众老前辈慈爱和善的目光。 卫父则昂头挺胸背着手从老伙计们身边路过,严肃的脸上带着矜持又遮掩不住的笑意,在大家伙羡慕的视线中挥一挥手带着儿子儿媳走远。 等到了卫父住的地方,他让卫斯年把行李放下,找出饭缸子打算先带他们去食堂吃饭,有啥事吃完饭再说不迟。 卫斯年其实没什么事,就是‘顺路’来看看父亲,然后叫小媳妇见见人。 农场的食堂还算可以,不说鸡鸭鱼肉,红薯、玉米窝头和白菜萝卜什么的是管饱的,甚至还有豆皮粉条人造肉,除了缺点油水,其他都还不错。 对于中老年人来说,正应该吃清淡点,不吃肉也没啥。 然而卫父却是个无肉不欢的,对此稍稍抱怨了下,语气倒像个跟家长告状的老小孩。 卫斯年能说什么,只好安慰父亲几句了,不然说他在媳妇家时常能吃到肉?亲爹听了怕是要在私底下追着他教训。 钱宝丽这时默默出声道,那什么来的时候钱母在行李包里塞了两只烤兔子来着,本打算让他们在车上加餐,不过因为当时车里的味儿太大,她哪里还有食欲想到这个,所以就没动。 因为天气冷,那烤兔子包在油纸里肯定还能吃呢。 卫父不禁神色一动,之后那两只油汪汪的烤兔子成了他的手中物,作为新儿媳来看望老爷子的孝敬。 当然礼物不只这一点,毕竟他们带着大包小包来的。 第186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8 农场探望的时间有限,且不能留宿。 卫斯年和钱宝丽还要继续赶车北上,因此在卫父那里待过半天后就要离开了。 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留下大半儿,最终轻车简从地走的。 虽然那些看起来不值当什么,但卫父瞧着挺喜欢。 临走的时候,钱宝丽手里被塞了封红包,说是见面礼,然后老人家就一副很是嫌弃不耐烦地模样赶他们尽快走,没事就别过来了。 卫斯年应下,和钱宝丽一起给卫父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双方在农场门口分别。 陕北的风干燥又冷厉,迎面刮在脸上丝丝的疼。 钱宝丽裹紧围巾,走出老远一段路后忍不住回头看,遥遥望到已经远去的破败大门口仍然站着个单薄的人影,正是目送他们还未进去的卫父。 卫斯年也回头看去,引起了卫父的注意,远远地见他朝他们挥手,然后才转身回去了。 夕阳西下,晚风呜呜似的像是有人在哭,衬的四野空旷又萧瑟。 “走吧。”卫斯年裹上围巾闷闷地说了声,不再回头地往前走去。 钱宝丽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睛应该是红了,心知他现在不好受,不由得轻声应了下,随即紧跟而上。 两人在光秃秃的黄土地上走了大概有大半小时,终于来到之前下车的地方。 又等上片刻,提前约定好的旧公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来,载着两人和不多的行李直接驶往火车站。 待到坐上火车,钱宝丽才发现他们已经换到了卧铺车厢里。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张卧铺票,但也挺好的了。 卧铺车厢不愧是干部级别的人才能乘坐的,档次一看就比普通硬座车厢好,环境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数乘客也都保持着体面与素质,估计是因为车厢里人人都有所顾忌的关系。 因为谁也不知道同车的乘客会不会是哪个高官显要或者其家属亲戚之类的。 冒然得罪人很不必要,还不如大家各自维持着脸面。 钱宝丽置身其中体会了一下,觉得这样好是好了,但也有种类似后世现代人的疏离冷漠,同之前普通车厢杂乱喧闹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卫斯年回到车上休息过后,精神状态迅速恢复了过来,基本很难再看出来他之前的心情失落。 钱宝丽对于卫父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从何劝解,只能当做没发现,然后尽量寸步不离地多陪陪他。 火车轰隆隆一路向北驶,最终停靠在终点京都火车站。 下车走出车站的时候,钱宝丽看着眼前这个比之后世依然显得简陋,但已经比小镇上的那座来说好了太多的火车站,毕竟是一国之都的门面,总不会差上太多。 到了京都,或许是到了自己的底盘,卫斯年比之前在陕北那会儿游刃有余多了,心情也彻底变好,下了车就领着钱宝丽径直回家。 钱宝丽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坐上电车,稀奇了一会儿只听得叮的一声,他们到站了。 卫家现在住的是一个小院子,青砖黑瓦盖起来的,经过雨水的冲刷稍显年代感,就是有点小,只有几间房,像是从大院子里隔出来的一角。 他们过来时正值上班时间,家里没人,钱宝丽就瞧见卫斯年熟练地从门边的院墙洞里摸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打开了院门。 “他们应该还没下班,先进来歇歇脚吧。”卫斯年说着当先一步走进去。 现在算算刚年后初十,有些单位已经让职工回去上班了。 还有的过年都不歇息的,比如他们坐火车遇到的那些火车上的乘务员、列车长以及其他相关的工作人员等等,不然他们可能根本没有这么快到地方。 钱宝丽跟着进入扫视一圈,发现小院布置简单,院里正好有一副石桌石凳,收拾的挺干净的样子,她拿出帕子垫着就坐下了。 卫斯年同时将带了一路的行李放下,而后在院子里鼓捣寻摸片刻,很快打开小耳房的门,进去烧了壶热水出来。 最后,两人转移到暖和的耳房里待着,一边喝茶吃点东西,一边等人回来。 钱宝丽此时才知道小耳房是作为厨房来用的,里面空间不大,但是东西搁的却不少,有煤气炉子、锅碗瓢盆、橱柜之类的,真正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们早上下的车,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来到这里,等到晌午时分,小院里终于有人回来了。 来人是位有些年纪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风姿绰约的妇人,一身蓝呢子大衣,微微烫着短卷发,人看上去大方又贤淑,显得很有气质,就像是旧时候从那些大宅门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对方本来狐疑紧皱的眉头,在推开小耳房的门看到里面的人时又惊又喜。 “……斯年?” “妈,我回来了!”卫斯年立马站起身回道,神情看上去同样高兴万分 钱宝丽还在猜测眼前突然出现的美妇人就谁,就听卫斯年喊了对方一声妈,心里窘然的同时也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能生出卫斯年这种样貌的,除去长相只是威武端正居多的卫父,也就只有这般姝色的卫母了。 那方母子两人叙过旧,卫斯年回头连忙拉过钱宝丽给两人做介绍,如同当初去看卫父时初见面那样。 只是相比卫父的宽和包容,卫母的态度有点叫人看不清。 “妈,我叫钱宝丽,初次见面,您好。”钱宝丽依照卫斯年的示意,微笑着鞠躬说道。 卫母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也多说什么,因为她随后又将注意力投注到亲儿子身上,对于被儿子带回来的儿媳妇则有种可有可无的漠视感。 钱宝丽本就集中精神地应对着,察觉了对方的态度后,一腔的热情和忐忑瞬间被泼下一盆凉水,来之前想好的怎么和婆家其他人友好相处的心思淡了下去。 她是来看丈夫的家人的,又不是来热脸贴冷屁股,人家不乐意亲和,那她就保持距离呗。 随后的时间,钱宝丽识趣地退到一边保持安静,看着卫母对儿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将近一年的情况询问了个清楚。 卫斯年抽空朝钱宝丽看了眼,神情中包含安抚之意,后者笑了笑表示没什么。 过了片刻,卫母终于能够缓过来,自觉在小辈面前失态,转身去开了屋门上的锁,先进房间收拾去了。 这时候,卫斯年走过来抿了下钱宝丽的头发,将人轻轻抱住问她,“没事吧?妈一向认生,等熟悉就好了。” 钱宝丽垂下眉眼,拽住他的大手揪了揪小声闷闷道,“没关系,可能我不是她想象中的好媳妇人选。” 婆媳问题自古就有,况且还是离家不到一年,回来就带了个小妖精的。 更何况两家看起来差距不小,门不当户不对,卫母能给她好脸色才怪,不把人撵出去而是勉勉强强接受都已经不错了。 即便是看在亲儿子的份上,对方也不会太为难她。 再说,现在只是忽略冷漠点而已,她自己如果不在意,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是这般开解自己的,也尽量对此看开些,但钱宝丽仍旧不免有点郁闷不开心。 “如果真的呆着不习惯,我会尽快安排回程时间,不会让你多受委屈。”卫斯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保证。 钱宝丽知道他不好当面维护她,私底下却是偏着她的,心里的小郁闷顿时不翼而飞,浑身轻松不少,她觉得卫斯年都这样表态了,自己怎么也得体量点,换位思考什么的她又不是不懂,身在这个年代谁都不容易。 她抢了卫母辛苦养大的儿子,人家给她点脸子看怎么了,只要不过分,随便就好了,反正有卫斯年回头关心她。 因此,她想了想摇头说,“不用这样,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在家过元宵吧,趁此好好陪一陪妈……” 卫斯年将她抱的更紧,最后深吸一口气道都听她的,之后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一定要跟他讲,不要闷在心里不说,平白生出误会。 钱宝丽点头应下,依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心头渐渐平和而宁静。 耳房外,重新梳好头发洗把脸回来的卫母靠墙站着,听着里面的谈话没推开门打扰那两人,最后叹口气又回屋去了。 晌午饭是卫斯年和钱宝丽一块做的,用的是卫母捎回来的蔬菜,还有他们带过来的一些腊肉菜干之类,做出一顿比较丰盛的饭菜,算是变相为两人接风洗尘了。 城里人用的煤气罐和乡下的土灶不一样,好在钱宝丽有后世用天然气的经验,煤气灶用着也熟练,不到一会儿就上手了。 卫母在中途过来了一趟,靠在耳房门框边看着他们在里面忙碌,蒸米的时候提声让多放点,家里还有一个人要吃饭。 钱宝丽不明所以,但是顺着她的意思多放了一份米,而后从卫斯年口中方才得知他还有个妹妹。 据他所说,一年前京都风云变幻,卫家被波及,作为男人,他和父亲自动被‘发配’出去暂时避一避形势,也算是韬光养晦,但是因为外面条件艰苦,就想法子让卫母带着年幼的女儿留下了。 现在卫母在政府里挂着文职,卫小妹刚读高中,有以前的家底撑着,生活还算可以。 平时两人都是吃单位和学校食堂,但是之前收到卫斯年的信说最近要回来,卫母因此在中午时会回家看看人到了没,顺便做点饭自己吃,再给女儿送去一份,毕竟食堂大锅饭总没有自家做的油香味好。 说着话的空档,饭菜很快摆满了桌。 第187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19 有了午饭探路,再有卫斯年在吃饭时从中调和,之后的气氛渐渐融洽。 卫母虽说仍旧是不冷不热的,但对钱宝丽的态度明显是软和下来。 毕竟做母亲的总归拗不过孩子,何况两个小年轻已经领证结婚,事实已定的情况下,接受比反对来的容易。 一桌吃过饭,显然是一家人了,卫母终于同儿媳妇说上两句话。 钱宝丽谦逊应对,有问必答,将自家情况大致说了说,然后把卫斯年在钱家村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讲过一遍,让卫母的脸色好看不少,听的很是认真。 婆媳俩这般初次接触的过程中,卫斯年就坐在一边看着,时不时给她们添杯茶,看上去倒没什么担心她们会一言不合闹遭了。 好在当事双方都因为体量他的原因而互相尽量迁就着,最终不约而同地达成一副和谐亲睦的友好画面。 由于卫母下午还要去上班,这次谈话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随后,卫母要回单位了,顺便提着打包好的铝饭盒,准备途中先去学校给女儿送饭。 卫斯年果断收揽了这活,让母亲直接去上班即可,他带着小媳妇给妹妹送饭去,反正他们两人在家也没事可做,不如到学校让媳妇见一下妹妹,也让母亲省点事儿。 儿子想着孝顺自己,卫母哪有不应的,欣慰地将这件事交与他去办。 等卫母出门后,卫斯年提着饭盒锁上门,带领钱宝丽一块坐上电车朝卫小妹就读的学校而去。 他们到时,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旁边却正有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俏丽小女孩在东张西望,看样子十分着急。 卫斯年下车向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看见他后眼睛顿时一亮,惊喜地几乎要一蹦三尺高,欢呼一声迅速冲了过来。 “哥!你回来啦?!” 小女孩冲到卫斯年面前眼神晶晶亮,十分可爱,年龄上尚幼,身高却已经长到有钱宝丽那么高了,而且看着还有更高的空间,面容上更是同卫斯年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妹。 因为这个的关系,钱宝丽见到小女孩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在对方目光好奇地扫过来时莞尔一笑,态度友好。 卫斯年和妹妹说过两句话,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以示亲昵鼓励,然后立马拉过身边人介绍道,“这是钱宝丽同志,你叫她嫂子就成。” “嫂子。”卫小妹十分听哥哥的话,立即朝钱宝丽脆生生喊道。 钱宝丽笑起来,嗳了一声应着,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迅速从随身小布包实际上是小空间里掏出一对蝴蝶发夹,送给小姑子当见面礼。 那发夹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因为是有机玻璃材质,且小小一个做的栩栩如生,蝴蝶翅膀上还点了亮闪闪的彩纸屑在里面,在阳光下那么一照耀,晶莹剔透闪闪亮亮的煞是好看。 不论什么时候,小女孩家没有不喜欢打扮的,这样出彩又不高调的小首饰正符合现下的流行趋势,也得她们的心意。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卫小妹看见蝴蝶发夹后眼睛更亮了。 “送、送给我的?”她指了指自己,而后眼巴巴地瞄了眼大哥。 钱宝丽笑着点点头,将小蝴蝶塞过去,让她径直拿着就行。 卫小妹在卫斯年的应许下开心地接过去,高声喊着谢谢大嫂,比刚才那一声有诚意的多。 见了面,人也认到了,卫斯年随后将饭盒交给她,催着欢喜异常的小女孩快点回去吃饭,下午好好上课。 “大哥,大嫂,那我先进去啦,咱们晚上回家再见。”卫小妹告别后甩着马发辫跑走了。 钱宝丽和卫斯年站在学校门口看她跑进校园,直到没影了,两人方才打算离开,却不是回家,而是到周围去走走看看,顺着回家的方向慢慢逛回去。 京都城里比钱家村那边的小镇县城热闹繁华,也干净整洁有规划多了。 不过对于钱宝丽来说,即便如此,恐怕她熟悉的永远还是那个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 但是那里没有卫斯年,也没有了疼她宠她的父母…… 卫斯年察觉出小媳妇的心情莫名低落,还以为是因为家里人的事让她烦忧,于是就带着她去百货商店买买买了。 他还记得,每当去镇上购买一通的时候,她总是分外高兴。 有着他的纵容,钱宝丽在逛过几个柜台买了些东西后的确开心了起来,幸好她还保持着理智,没有乱花钱,买的大都是对钱母卫小妹有用的,其中也包括卫斯年和她自己,不过总体来说属于后者的少。 至于最后的付账嘛,当然是卫斯年给他媳妇来买单咯。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陆续回去,卫母收到儿媳妇的礼物,再加上儿女在其中做润滑剂,小院里难得多了不少欢声笑语,让她终于露出了笑脸,对钱宝丽也友善起来。 卫斯年的房间还留着,小夫妻俩晚上就住在那里,卫母还帮忙给烧了锅炉取暖。 钱宝丽来到这个世界过了大半个冬天后终于用上了一次暖气,虽然是土法烧出来的,但也比点炉子方便舒服。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家母女两人正常上班上课,而卫斯年则和钱宝丽继续逛着京都城,外加将小院子整理修缮了一遍,把家中收拾的格外干净妥当,顺带还去学校帮卫小妹镇住了一些说她坏分子没人管的家伙。 与此同时,卫母也知道了他们之前去过陕北,得知卫父的状况真的还好,令她不禁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几天就过去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来到。 元宵节本是吃元宵团团圆圆的时候,但因为卫家还少了个主要人员,这个节日,卫母他们都没心情认真过。 但因为今年家里还添了人,有儿媳妇在,卫母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扫了兴,索性在当晚跟别人家一样煮了锅汤圆,吃完后就把三个孩子赶去街上玩了,自己在家独自思念着远方的丈夫。 街上摆了花灯,出来玩的人挺多,热闹的气氛很快吹散了大家心头的阴霾。 卫小妹毕竟年龄还小,即便因为父亲不在身边一起过节而难过,也在诸多花灯的诱惑之下渐渐忘记了烦恼,高兴地左顾右盼起来。 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卫斯年柔和了神情,在暗影下悄悄牵起钱宝丽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钱宝丽侧头看了他一眼,灯火中的男人五官深邃,十分有魅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万般倾慕。 但是这人已经是她的,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莞尔一笑,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叫,随即混乱声传过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因此有一瞬间的停滞,没等大家发应过来,后方猛地冲进来一个人,左闪右突地在人堆里乱窜,后面还紧紧追着一队身穿制服的卫兵。 钱宝丽察觉不对,及时拉住探头探脑想要瞧热闹的卫小妹,和卫斯年一起退到一边看情况。 他们刚离开原地,下一瞬,那个流窜的人就跟一阵风似的从那个地方跑过去,踉踉跄跄中不知撞到了多少人,等人蹿过后,一时间抱怨斥责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还没完,追着的卫兵们紧随而至,呼啦啦一群人过去,又跌撞到不少人。 发生了这样突发的事件,众人逛街看灯的兴致不免大减,纷纷就此议论起来,有消息灵通或者对此熟悉的人就透露道,说刚才那是卫兵队抓盲流呢,让大家伙不要惊慌,跟他们没甚关系。 盲流一词,对当下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指的是某些没有通过正规途径私自回城留下的知青。 有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下放的地方活不下去或者坚持不了了,就会想办法回城私自留下来,而过年探亲期间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抓盲流事件多会发生于这个时候。 刚才那一出就是这样,令看到的人或是鄙夷不耻或是唏嘘感叹。 卫小妹听到众人的议论,神色惶惶地看向她哥,也许是因为家里也有个知青,她听到那些有点感同身受的担心害怕吧。 “没事,不用怕。”钱宝丽握紧她的手温声安抚道。 卫斯年可是在他们钱家村都当上大队长家女婿了,本本分分的知青里面第一人,混的算是不错的,怎么会想不开回城当盲流呢。 这些事情,钱宝丽捡着可以说的小声跟卫小妹闲聊着道出,让后者渐渐放下了惶恐紧张。 经过这个插曲,他们也没有继续看灯闲逛的兴趣了,又继续走了片刻干脆打道回府,以免再遭遇什么意外事件惹上麻烦。 元宵节一过,卫斯年想要的卧铺火车票就弄到了手。 至此,他们已经在这边呆了快一周时间,在第七天踏上返程已是极限,不然再停留下去就要违反组织规定了。 卫家如今已是如履薄冰地低调行事,不能再因此给人留下攻歼的把柄,所以即便再是不舍难过,卫母最终还是将刚回来没几天的儿子儿媳送上了远去的火车。 当火车启动的时候,卫小妹在车下追了一段路,哭喊着让他们明年别忘了回来。 钱宝丽和卫斯年探出车窗挥手告别,望着月台上的人影越离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看不见了。 明年别忘了回来…… 黎明前的黑暗越是到了临头越是汹涌,届时还不知道上面会怎样风起云动,某些人又是如何临死反扑,到那时尽量远离是非中心才是明哲保身的关键。 这个约定大概是应允不了的。 第188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0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钱家村生产大队的春耕工作又一次开始了。 因为地里已经种上了小麦,耕地是不可能,说是春耕其实只是个代指,实际上的活计是给田里绿油油的麦苗除草施肥松土浇水等田间管理的任务,顺带还会在田间地头路边之类的地方种些油菜,作为大队的经济增收项目。 别看活不多,但活重是真的,一场农忙下来照样能累脱人一层皮,不比夏收轻松。 这时候分配活计就是抓阄了,防止直接分配的话,有些人宁愿去做更累的翻地工,也不肯干活不重但十分坑的挑粪上肥工作。 由于粪肥又脏又臭,还有蛆什么的小动物,几天干下来基本这一季都别想摆脱身上有味儿这件事了,所以队员们对于相关的活都挺排斥的。 钱父为示公平公正,干脆全都抓阄好了,抓到哪个干哪个,抓到挑粪上肥就自认倒霉。 钱宝丽抓了个松土的活,巧合的是卫斯年和她心有灵犀,同样是松土的工作,两人索性也不分开领地方了,搭伴组成松土小组一块干活,一起松完一块地再去松另一块,完成的效率还挺高的,或许这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 期间,韩岳挑着粪桶从两人不远处路过,远远看到卫斯年一身干净轻松如意的样子,不禁羡慕万分。 按说他们两个都是同一批来的男知青,起步都一样,怎么混到现在差距那么大? 韩岳自认为自己比卫斯年不差什么,但是看看人家,再看看现在的他,难道就因为选择的女人不同? 一念至此,韩岳只觉得心口火燎火燎的,情不自禁地在钱明珠和钱宝丽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具体想到了什么,最后脸色纠结又难看。 “韩岳同志,你楞啥呢,赶集挑粪去啊,想偷懒磨洋工咋地。”村里队员提醒的声音突然响起,催促着韩岳不得不挑着担子继续。 他忍受着满身的恶臭,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许得想个法子做些改变。 不说换去做最轻松的活计,起码也得比得上卫斯年吧。 于是下工的时候,趁着卫斯年去归还农具的功夫,韩岳悄悄凑到了钱宝丽身旁。 “咳,宝丽啊,还记得我们曾经去看过的小蓝花不?现在后山又开了一片,要不要去看看?”韩岳端着斯文的架子,带着点应对原主时的淡淡疏离和高高在上,直接发出了人约黄昏后的邀请。 或许他是对自己很有自信,认为钱宝丽还是从前那个对他痴心不改说什么是什么的姑娘,以为卫斯年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应该属于他的,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跑过来招惹,吃回头草估计不会,就是想联络一下旧情,借此占占便宜罢了。 不用多想,钱宝丽就能猜到点对方来这么一出的小心思和目的。 只想拿好处,却不想有所付出,说的就是他! 对于这种人,钱宝丽一向敬而远之,连理都不想理的,看他凑上来自说自话地巴拉巴拉一通,她立马后退一步,脸上略带嫌弃又不失尴尬道,“韩同志,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韩岳听了脸色一变,神色十分难过。 “宝丽,你怎么……” “我以为我们即便做不成夫妻,至少还是互相懂得彼此的朋友。” “只是没想到有段时间没接触,你就跟我这样疏远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坏话?!” 这个‘有人’不用多指明,韩岳话里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分明是想说卫斯年在背地里故意搞他。 钱宝丽暗自撇嘴,心道她家男人才没有那么闲呢,更不会那么没品地暗中伤人,一个韩岳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平时都懒得多关注闲杂人等,又怎么可能特意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不过是韩岳自己以己推人的恶意猜想而已,呸! “韩同志。”钱宝丽抬手打断韩岳的废话连篇。 她觉得以韩岳目前自言自语听不进他人话的德行,估计她再强调什么两人没关系更不是朋友之类的,对方肯定也当做没听见,依旧行事自我,那她还给人留什么面子啊。 于是钱宝丽捏着鼻子又连连后退几步,紧接着说,“你往后退一点,实在是……太臭了!” “???” “!!!” 韩岳‘斯文’的脸皮在听到臭字时差点裂开,恍然才想起自己现下的情形来。 他刚挑了一下午的粪肥,身上估计比茅厕里的臭石头还要难闻几分,而现在竟然就这样跑到大队长家的闺女面前,想相约后山忆旧情? 怕不是失了志哦。 周围悄默默支棱着耳朵听的众人一致而同地发出这句心声,然后终于忍不住齐齐大笑起来。 笑声引来了正寻人的钱明珠,同时也让还完农具回来的卫斯年皱紧了眉头。 “韩岳,你在这里做什么?”钱明珠脸色复杂地问道。 她倒不是生气不满,而是觉得眼前这幕怕不就是传说中的,男女主即便分开也控制不住会互相吸引凑到一起的场景。 这让她不仅更为确定韩岳正是男主的事实,还决定以后应该把人看严实点,不然一个不注意让男女主重归于好破镜重圆,那她的金手指岂不是要没了,以后靠什么生活自在。 韩岳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对象吃醋误会了,心里不无得意,面上却连忙解释道,“明珠,你不要多想,我就是路过,钱宝丽同志和我闲聊了两句。” 钱宝丽一听这话,知道这家伙竟然还想推锅,又看到卫斯年已经冷着脸走过来了,立即高声将刚才发生的事重复一遍,然后把锅甩回去。 “韩同志上来就说让我去后山看花,还说什么不做夫妻做朋友的话,讲的我莫名其妙的,而且他身上味道太大了,我都没仔细听他具体说了啥,就让他赶紧退后点别熏着我。” 钱宝丽把前因后果讲明,外加还有围观群众作证,让韩岳辩无可辩。 “闹什么,刚干完活都不累?该回家吃饭的吃饭,该回去歇着的歇着去……”卫斯年回来扫扫场让大家伙散了,而后又皱眉说,“怎么这样大的味儿,谁挑完粪没及时清理?” 尚未离开的众人哄然大笑,笑得‘罪魁祸首’韩岳脸色爆红,被钱明珠一脸复杂难言地领走。 等人走完,卫斯年沉默着和钱宝丽回村,看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钱宝丽心道他刚才八成是远远听到了吧,现在是跟她闹起了小别扭?那她要不要上去哄哄他,怎么说也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让他不高兴的。 虽然她也很无辜,分明是韩岳莫名其妙发神经。 但如果有一天卫斯年间接地跟别的女人有了牵扯,钱宝丽觉得她可能也许肯定会因此而不开心的。 “卫斯年同志,刚才那事可跟我没关系啊,是他自己凑上来的胡言乱语……” 钱宝丽追上去解释着,没注意他们走的路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拐了弯,等回过神后才发现去的竟然是后山的方向。 面对她的疑惑不解,卫斯年严肃着脸煞有其事道,“你不是喜欢看后山的花吗?走,我带你去看个够。” 钱宝丽:“……”看个毛线啊。 去年春天她还没来呢,跟韩岳那厮看花看草看星星看月亮的是原主好不啦。 但这事儿是不能跟卫斯年明说的,所以锅只能由她自个儿背下了,痛并快乐着。 后山看花一行最后没去成,因为两人路过家门口时被钱母叫回去吃饭了,就是夜晚来临后,小夫妻俩的房间吱吱呀呀的唱曲声比往日里响的久了些。 第二天,被摁着好好收拾了一顿的钱宝丽差点没起得来,上工的时候还哈欠连连蔫蔫巴巴的。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还有人比她更惨,那就罪魁祸首韩岳了。 对方今天都没来上工,据说昨晚为了哄对象原谅而跑去后山看花看草看星星看月亮,结果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不小心,一个不注意就被条刚苏醒的大青蛇给咬了一口,经土郎中诊治敷药后说是轻微中毒,但是腿肿的跟萝卜似的,需要靠慢慢靠自身免疫消退。 所以目前他人只能躺在知青院养着了,也算是实现了不想挑粪的目的。 当然不干活是没有工分拿的,等到收获季节理所应当也分不了多少口粮,饿的还是他自己。 得知他这下场,钱宝丽只感觉神清气爽,心道一声活该。 直到春耕结束了,韩岳方才恢复了伤势爬起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遭了霉运,刚好没多久就又在某天夜晚出来放风时,走夜路被人逮着套了麻袋胖揍一顿,打的他鼻青脸肿惨惨戚戚。 钱宝丽起初对此不清楚,只是听到后有些幸灾乐祸。 但是随后钱二子来家里送二婶新做的吃食,偷偷告诉她里面有卫斯年的手笔,而他自己则是当时套麻袋揍人的主力,好歹给小妹出了一口气,心里贼舒坦。 钱宝丽惊了个脸,想想那一晚卫斯年确实出去了一会儿。 她还以为他当时是去蹲茅厕了,原来是还记着仇跑出去揍人了,真是……揍的太好了! 本来双方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谁让韩岳无缘无故地触碰雷池搞事情啊,被胖揍一顿也不冤。 因为心情好,回头钱宝丽就借着此事表扬了一番自家男人,小别扭顿消,夫妻两个很快又过的蜜里调油亲密无间。 与此同时,钱明珠在考量了一段时间后,向韩岳提出了结婚的意向。 第189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1 钱明珠提出结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觉得男主有走同原头婚对象亲近的剧情,让她不免膈应,深以为既然已经确定了男主人选,干脆就拴牢以防万一得了。 至于老父亲钱狗的反对什么的,根本没被她放在心上。 毕竟只要同男主结了婚,后面的剧情只会更顺畅的甜甜甜,关键是她的金手指也会平安保住,钱狗一家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呢,韩岳他拒绝了! “为什么?”本来十拿九稳的钱明珠一脸懵逼地质问原因。 韩岳眼神闪了闪,然后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向天边满腹沉重地吐露心声,说他来这里为了实现当农业科学家、为农业劳动做贡献的伟大愿望,不是来谈个人私事的,不能一心沉浸在儿女私情中,国家尚未富强,同志还需努力。 钱明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塞。 “可我们不是已经谈了一段时间的对象了吗?难道你想耍流氓?”钱明珠也不是好惹的,刨去对方那些乱七八糟狗屁倒灶的华丽借口,问题直指核心。 韩岳遥望天边的姿势僵了僵,回头叹着气一副你不懂我的远大理想的高人表情。 最终在钱明珠越来越诧异,以及有点鄙夷的目光下,韩岳不得不又换了种说法,道是他对钱明珠同志的心意是日月可鉴的,但他现在身无分文,且没有做出一番成绩,这时候若是和钱明珠结婚,担心别人会骂她没眼光,说他是吃软饭的。 当然,后面那句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 还有一个重要的考虑点,韩岳没说出来,那就是一旦知青和本地村里人成婚,户口就会挂在当地大队上,相当于彻底在此落地生根,没有意外的话很难再回城了。 韩岳即便有很远大的农业理想,他也是想回城的,并不愿意被绑在农村。 这才是钱明珠被他拒绝的根本原因,可惜她不知道也没明白这一点,毕竟在后者的记忆中再过一年多就恢复高考了,到时努力一下回城还不简单,她都把这当回事儿。 但在韩岳看来却是即便希望缥缈,仍旧不想因为一个婚姻而断绝微薄的回城可能。 至于什么伟大理想、不想被对象受委屈、不肯吃软饭之类的,全都是表面上的借口而已。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钱明珠知道这个年代的人都有点倔,还抱着那什么情怀之类的,所以对韩岳胡说八道的理由也没怀疑,只是她觉得搞事业追求理想与结婚成家没影响吧?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老话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是正道么。 怎么听韩岳那意思是不干出一番成就不想结婚? 而且吃软饭什么的,他们村里不是有现成的例子,人家卫斯年同志当大队长家女婿不是好好的,个人能力突出争当先进分子,也没哪个人说他吃软饭的,反而说大队长找了个好女婿。 钱明珠认为一切都不是问题,然而韩岳坚持己见,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如此一来,前者更为确定男主有走之前遗漏的那段剧情的倾向,不由催的更紧,而后者则照常谈着对象,平时情话约会不断,但就是死活不愿意结婚,两方互相别着劲,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幸好其他人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不然估计又会再添一波大家会茶余饭后的谈资。 春去夏来,时间走的很快,又一年的夏收过后,钱家村生产大队如数上交了公粮。 由于这两年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再加上队员们的勤恳努力,他们大队在县领导总结夏收工作时竟然还得了表扬,镇上专门叫钱父这个大队长过去颁发了张奖状,写着什么生产先进分子为组织奉献之类的鼓励话。 钱父到镇公社参加了表彰大会,带着大红花领了奖状,还上台发表了一番感谢祖国感谢党感谢领导的官方套话,回来面满红光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大队这次不光是得到上头表扬了,还难得分配到一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这下,全村都沸腾了。 知青院更是因此而欢腾鼎沸,一群人听到消息后欢呼雀跃,有的哭、有的笑,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回城的希望。 可是激动过后大家都安静下来,因为工农兵名额只有一个,而他们知青院却有那么多知青,光是耗在乡下熬了许多年的就有好几个,给谁不给谁呢。 况且他们不单是要跟同是知青的人争,还要跟村里对名额有意向的人争,难度直接翻倍。 到底鹿死谁手,只能各凭本事了。 韩岳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上钱明珠,表达了一番自己实现远大志向的机会来了,意图和她商量着想办法帮他拿下名额,到时他就能距离当上农业科学家、为农业劳动做贡献的理想再进一步,等他学有所成回来肯定不会忘了帮助他的这个人,也就是钱明珠。 但是钱明珠知道原本的历史进程啊,工农兵大学出来的人到后面很不吃香,甚至被人鄙视瞧不起,她一点都不看好。 “这个不好弄,你再等等,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不能明说,钱明珠只好暗示着建议。 然而韩岳难得遇上这么个自认为的好时机,怎么可能听她的劝,甚至以为她是想把他绑在乡下陪她当泥腿子,不让他回城。 两人想法不一,频道都不在一条线上,最终当然是没谈拢。 韩岳咬咬牙,最终豁出去一般保证,“只要你帮我弄到名额,我就答应你上次说的那事!”为了理想牺牲一下个人,他觉得是值得的。 上次他们说的除了结婚一事没别的,韩岳这意思说好听点是一起拿下名额,他就娶了她,来个双喜临门,说不好听点是双方达成个交易,你帮我弄来名额,我才会娶了你,不然免谈。 钱明珠听出他的话音,神色难言地像是有点膈应,但是系统一直在后面死命催着,再不赶点进度,估计她的金手指就要离她而去。 相比起供她吃喝穿用的金手指,一个疑似表里不一的臭男人算什么。 看在对方是男主,能给她提供益处的份上,交易就交易,等到结完婚绑定了再说。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就开始琢磨着想办法该怎样把名额拿到手,首先村里人那里让钱狗他们帮忙使使劲,其次知青院这边也需要韩岳自己谋划谋划,届时双管齐下才最保险。 韩岳觉得知青院那群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作为上过高中的人,他有这个自信。 而村里对名额有想法的人家肯定也不少,但有了钱明珠一家的全力支持,到时发动他们的亲戚朋友帮忙,他也不是没有和本村那些小年轻的一拼之力,独占鳌头并不难。 可以说,经过那么一想,知青院的知青和村里的年轻人都不在信心爆棚的韩岳眼里。 最让他警惕的其实当属以前是知青,现在是大队长家女婿的卫斯年! 不说那人因为目前的身份关系具有很大的赢面,单讲他对方之前被村里评上了劳动先进分子就比其他人更有优势,绝对是争夺工农兵大学推荐机会的最大对手。 必须得想个法子把人排除在外,不然还有别的人什么事。 不仅韩岳这么想,知青院的大部分知青以及村里小部分的年轻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觉得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要说该分配给谁的话,卫斯年就是头一份。 然而被众人惦记的卫斯年本人却不这么觉得,也没想拿下那什么工农兵的推荐名额。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即便那是让别人转尽脑弯争破头的东西,也对他没甚价值,不值得费什么心思。 钱父那会儿回来后还找他谈了谈,问他想不想去上工农兵大学,却被他当口拒绝了,表示不考虑那个途径。 面对钱父疑惑又欣慰的神情,卫斯年当时举了举钱父刚帮他从镇上带回来的家信,透露了点上面的内容,说是他父亲平反有望,到时候回城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这下钱父又郁闷不高兴了,担忧卫斯年一旦回城,他家闺女岂不是成‘寡妇’了。 然后卫斯年又道出信上还写了高考即将恢复的消息,是他母亲在京都那边打听到了风声,特地通知他一声,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比起被推荐上劳什子的工农兵大学,届时风风光光地考上大学回城岂不是更名正言顺有牌面。 “你是考回城走了,那我闺女咋办?”钱父听后脸上就差写着这个问题了。 卫斯年飒然一笑,向老岳丈提议说,“既然我能考,那宝丽也能考,我们两个一起考大学。” 钱父顿时侧目,想法是好的,女婿的心也是好的。 奈何事实不成啊,他闺女当初上完了小学,初中就稍微读了读,高中都没摸到边边,参加高考什么的简直是痴心妄想,即便他再吹嘘自己闺女多好多有能耐,在这事儿上他也不能昧着良心点头说声行。 不然到时候闺女没考上还把女婿耽误,到时万一再因此成怨偶就不妥了。 但是卫斯年对自家小媳妇有信心,并且十分期待之后窗前教妻的场景,一力劝说钱父此事可行可行就可行。 女婿自己都说行了,钱父能怎么办,只好揣着担忧点头应允此事。 “爸不用担心,宝丽很聪明的,我可以先教着试试,不行再想办法,反正距离高考真正恢复还有一段时间要等,到时我即便走也必定带上宝丽一起。”卫斯年一锤定音,顺便给钱父吃吃下一颗定心丸。 钱父高兴了,随后了解了情况的钱母也满意的不行。 但得知自己以后要头秃上课的钱宝丽表示反对! 第190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2 钱宝丽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高三的魔鬼训练,这一辈子不想再重头来过了。 而且她要是考上大学走了,钱父钱母怎么办? 二老只有她一个孩子,即便有个口头说好百年之后能摔盆的二堂侄,但没有儿女在旁的话,老年生活要如何度过。 本着随遇而安的心思,钱宝丽这辈子根本没想过考大学。 但是卫斯年觉得人若是没有一点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他是必定会通过考上大学这一途径回京都的,同时也希望小媳妇能跟他夫唱妇随,做一个积极向上、对社会有用的人。 钱宝丽:“……”我就听你胡说八道。 然而耐不住钱父钱母听的一脸感动,深以为然,双双伸出大拇指夸赞女婿思想觉悟高,还特别有情有义,不是那等一朝高飞就抛妻弃子忘恩负义之徒能比的。 所以闺女一定要惜福啊,好好学习! “那我要是去上学了,以后可能就被他带去京都不回来了,爹妈你们养老咋办?”钱宝丽拿出杀手锏。 钱父钱母摆着手不以为然,一副你傻不傻的样子道,“养老好办啊,等你们在那边有出息了就接咱们过去见见世面呗,不然留咱在老家,你们时常回来看看也行呐。” 而且现在他们夫妻还身强体壮着呢,说养老什么的尚且过早嘞。 关键是闺女要有出息,不能耽误她! 钱宝丽:……你们高兴就好。 就这样,钱宝丽跟着卫斯年学习的事情被不容反驳地定下,马上就要开始天天做功课的日子。 在此之前,卫斯年还要先做些准备工作。 只是准备工作还没启动,知青院和村里的部分小伙子先找过来了,询问钱父关于那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是个怎么样的安排。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的目光时不时瞟过一旁的卫斯年身上,那意思是担心钱父会假公济私把名额分给自家女婿。 钱父差点被他们气笑了。 他一个生产大队队长,平时最是讲究公平公正的,至于在这件事上犯浑么。 他们是不相信他女婿的人品,还是质疑他这个大队长的公道性? 一群小兔崽子! “我女婿为了避嫌,已经跟我说放弃这个名额,你们能不能拿到,各凭本事。”钱父直截了当地说道,懒得跟一群毛小子叽歪。 大家伙听到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卫斯年放弃名额,那他们就有机会了啊! 韩岳同样眼睛一亮,暗自捅了捅一块过来的钱明珠,后者会意地出声问钱父争取名额是个什么章程,该怎么选出来那个人选等等。 钱父一挥手十分光棍地当甩手掌柜,“哪有啥章程,就让全村人一起开场大会,到时谁有心争取就上台说说理由,完后大伙一起投票,谁的票数多,名额就是谁的。” 这是平时村里处理重大问题时的一贯套路,特别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合适。 “那什么时候开始?总得给几天做准备吧。”钱明珠又开口道。 这就是想在私底下活动活动拉拉票了。 其他人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所以一听钱明珠的要求立马随声附和,请求钱父给几天准备时间,到时再开投票大会。 “行吧,那就给三天,三天后就开始,你们回去通知一下大家伙。”钱父无可无不可地定了一个时间。 反正他家是不稀罕这个名额了,就让这群兔崽子争去吧。 众人忐忑而来,满意而归,投票大会的事情随后很快在村里传扬开来,不到小半晌的功夫,村民们都知道了,连说大队长就是公允,不在乎个人私利,一心为人民服务等等,好听的赞扬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这些夸赞,钱父得的毫不心虚,挺直了腰板儿为开投票大会做起准备。 钱宝丽这边顾及不到这些事了,从钱母那里听到一耳朵也不怎么关心,因为卫斯年已经开始教她背诵主席语录政治思想什么的,哪里还有闲空在关注别的。 而当天晚上吃饭时,卫斯年在饭桌上提出打算带她去县城走一趟。 “去县城干嘛?”钱宝丽下意识问道。 钱父钱母也是疑惑,随后就听到女婿说去县城主要是想去找几套课本回来,还有各种练习册草稿纸笔墨之类的东西,都要一一准备好,不然怎么好好教小媳妇读书啊。 钱宝丽:“……”来真的呀。 卫斯年表示,他就从来没弄虚作假过,说教媳妇功课就认真的教,到时带她一起考大学回城,事业家庭两不误! 钱父钱母得知缘由,哪里还有不应的,简直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去去去,买买买,不就是课本稿纸笔墨吗,咱家供得起,只要闺女有出息,不怕花钱票。 然而面对岳父岳母热情支持的笔墨费,卫斯年摇头婉拒,只道他有门路,花不了多少钱,他自己完全可以负担,就不用二老多破费了。 钱父见他实在不肯要,也没再坚持,只不过转头笑呵呵地把钱票塞给了闺女。 第二天风和日丽,是个赶集的好天气,钱家村的骡车照常载着人晃晃悠悠地去镇上了。 这一次,钱宝丽和卫斯年也在,因为工农兵大学名额那事儿,现在大家伙对他们的态度十分之好,大家伙有说有笑的热热闹闹赶到地方。 然后其他人都散开去买需要的东西,钱宝丽两人则转道走去公车停靠点,花上几毛钱坐公车直接去县城……废品站。 钱宝丽在车上时还疑惑卫斯年弄课本的门路是啥,等到了地方下车后就全明白了。 废品站的大门上是有牌子的,虽然有点旧,但她又不是眼瞎看不到。 “所以,咱们是去里面淘宝贝?”钱宝丽想到后世看的那些年代小说,女主到废品站淘到许多宝贝什么的,瞬间让她有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道。 卫斯年点头,带着她往大门走去,一边声明,“是淘课本,以后给你用的。”所以不要妄图捣乱,学习功课这事儿是逃不过的。 钱宝丽这时候却问,“那我待会儿要是看中其他东西了,可不可以一起带出来?” “可以,看你喜欢什么就拿上。”卫斯年奇怪地看了媳妇一眼,顺口就答应了。 其实他心里奇怪来着,废品站里除了一些课本木头什么的,基本都是一些破烂废物,哪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 不过小媳妇开心就好,反正也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随她高兴。 然后钱宝丽就随着自己高兴地和卫斯年一起进了废品站,打着的理由是找些旧报纸旧书回去糊墙糊窗户当厕所用纸,然后门卫大爷在收了五毛钱后就很大方地放他们进门了,还表示自己看着选,选完过来让他过称就行。 废品站的院子不小,周围靠墙建了一圈的小平房,里面堆的全都是废品,好多都是破四旧那时候弄来的东西呢。 钱宝丽表示这样很好,她喜欢。 卫斯年没看见自家小媳妇的蠢蠢欲动,他的目标很明确,站在那儿打眼一扫就领着钱宝丽去放废纸废书的平房里翻找。 钱宝丽抱着慢慢期待过去一瞧,果然看到堆的高高冒尖、几乎要填满一个房间的废纸堆。 “我去旧书那里找,你可以在这边玩会儿。”卫斯年说过一声就转身朝旁边的书堆走去。 钱宝丽应了一下,等他离开满头在书山中后,她开始兴致勃勃地在废纸堆里扑腾,想要找那什么名画真迹拓印刊文之类的古旧文物。 当然她的目的可不是拯救那些,而是想要趁机捡个漏收藏起来,万一哪天回到现代,说不定就能给她增加财富值了呢。 毕竟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啊。 但是让人郁闷的是,她在废纸堆上折腾了好一会儿,都快把其中一角翻拣过来了,也没见到有什么书画卷轴一类的宝贝,最后确定它是真·废纸堆,里头全是一些无用的废纸! 钱宝丽觉得可能是自己运气差,叹口气不甘心地跑去旧书堆那里和卫斯年作伴。 他找他的课本,她找她的宝贝,两不妨碍。 结果卫斯年察觉到她过来,抬头瞧了一眼随口问,“玩够了?你在找什么?” “不是说废品站里有宝贝能捡漏的吗?可我刚才翻了一阵什么都没捡着。”钱宝丽张嘴就吐槽道,对于自己的小心思也没在自家男人面前掩盖。 她想着是不是她找的地方不对,夹杂着好东西的废品堆其实在其他房间里? 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来,就听卫斯年两眼怪异地问她想找什么宝贝。 钱宝丽左右看看见没人,凑过去小声说,“就是破四旧那些年抄没过来的东西啊,不是掺杂在旧物里面送来废品站了吗?” 年代文小说女主都一找一个准儿,次次大丰收。 她现在也是穿的年代文,怎么忙活半天一个好东西都没见着,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女主? 这个原因太坑了,钱宝丽拒绝接受。 卫斯年听了她的疑惑后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来好好看了看自家小媳妇,在后者一脸莫名的神情中好笑道,“你从哪里听到的传言,当年抄没了不少古董宝贝不假,甚至现在估计还有人家被抄出来那样的旧物件。” 钱宝丽听到这里眼睛晶晶亮,静等着他说下去,神色万分期待。 然而卫斯年接下来有个但是…… 但是那些好东西基本全被收起来上交,然后要么被一些人截留收藏,要么被送到大城市的友谊商店卖给各级高官人物了,怎么会让它们流落到废品站里?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祖宗们几千年总结出的经验之谈,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啊。 即便在那些年的混乱中有所谓的宝贝流落到这样的地方,也早就不知被管着这里的人筛选过几遍了,要知道他们的眼睛可比普通人尖的很,让外人捡漏是不可能的。 钱宝丽听完卫斯年的‘科普’,神色木木然,只觉得心里有东西啪叽一下摔碎了。 第191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3 进废品站一趟,宝贝没找着一件,课本练习册倒是弄了不少。 钱宝丽眼睁睁地看着卫斯年将一摞书本塞进旧报纸里打包,全都是给她找的学习工具书,让她几乎已经能预料到往后一段时间的苦逼日子了。 门卫大爷过称时连问都没问的,只在收到钱后笑眯了眼,连说让他们有空再来,废品站别的没有,就是废旧报纸多的很。 随后,两人就提着东西踏上返程。 本来卫斯年还想带小媳妇到县城里逛一逛,去国营饭店吃一顿改善下生活,或者进公园散散步看下风景,但全部被丧丧的钱宝丽否决了。 白忙活一场,外加预料到即将到来的苦逼命运,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的好叭。 而且卫斯年手上可是提着几十斤重的书本废纸呢,就这样还去转悠多累人呐,直接回去得了。 县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来过,国营饭店的饭菜也就那样,回家只要肯放油放调料,他们自己就能做的比那里的好吃。 这些对钱宝丽都没了吸引力。 于是,卫斯年就带她回去了。 坐公车回到小镇,钱父驾驶的骡车已经等在停车点那里,见到两人收获颇丰的样子,顿时乐呵呵地载上他们往家赶。 到家后,钱母已经做好了红烧兔肉和高粱米饭,一家子说说笑笑地坐在一起吃了个肚儿滚圆。 当天下午,钱宝丽学习功课的事就被正式抬上了日程。 正值农闲时间,卫斯年给她每天安排了三节课,上午起床后上一节课,吃完晌午饭后两节课,晚上还有一节课,教课内容根据进度来定,随时可以做更改。 钱父钱母不懂这个,全权让他负责,只要他们闺女学了真本事就行。 二老想着,父母有、丈夫有都比不上闺女自己有,若是她学了知识将来当上文化人,有能力进城吃上商品粮,那他们夫妻俩也就放心了。 即便女婿有朝一日变心,他们也没甚好担心的。 毕竟到那时闺女完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个儿,还不用留在乡下辛苦种地讨生活。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钱父钱母不懂这个大道理,但他们自有生活了大半辈子得出的人生经验,只希望自家孩子以后能走的更高,过的更好一点。 如此一来,钱宝丽反抗无效,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卫斯年的教导,暂时过上了白天念课文学文化、晚上偶尔还要和‘老师’来场小夜曲贿赂一下的充实日子。 因为太充实了,她都没心思再关注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这个时候,钱家村大队竞争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的投票大会也在如期举行。 钱父在说定的时间里召集村民们集合在村中的空地上,台子和桌子都简单的搭好准备妥当,等大家伙到齐后不用他再多讲什么,众人也都知道大会的主要内容是做什么的。 废话不多说,集合完毕,投票大会就开始了。 本着公平的原则,报名参加的人中知青和本村人挨个轮流上台发言,做到谁也不偏袒。 首先上台的是村里一个小伙儿,也没拿发言的稿子什么的,全靠即兴演讲,把自己争取名额的能力和贡献一一讲清楚,虽说言语中没有多少华丽的辞藻,但贵在朴实无华、情感饱满,赢得台下倾听的村民们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是知青院的知青上台,一开口就和上一个不一样,明显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并且相比文化不高没什么好说辞的本村小伙子,他们语言上的优势体现出来,将一篇演讲稿都能背出花儿来,听的大家也是掌声不绝。 其后竞争者陆续上去,有本村人学着知青的演讲套路的,也有知青学着本村人的朴实演说的,互相取长补短,各有各的闪光点,最终将一场竞选投票大会进行的如火如荼热热闹闹。 到了最后,所有参与者都上台发言完毕,投票的关键时刻来临。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钱父让刚才发表过演讲的人都上台去依次排开,然后让村民们开始投票。 至于投票过程,卫斯年帮忙想了个办法,叫钱父给每个需要投票的村民一朵小蓝花,想投哪个的票就把花递上去呗。 因为这事儿提前没通知过,别人都不知道,只在临场宣布了下,然后装着很多小蓝花的竹筐就搬上来了,所以也杜绝了有人意图作弊的可能。 参选的人就在上头,小蓝花竹筐放在台下,投票的人先拿一朵花,之后上去给自己看中的人选就成。 村民们对此没有意见,纷纷按照规定投了自己的那一票,没多久就把这事儿办完了。 钱父叫人当场查看各个参选者收到的小蓝花,统计票数,确定没有异议,最终选出票数最高者就是这次竞选的最大赢家。 众目期待之下,获选的人出炉,正是钱二叔家的老大钱红日,也即是钱二子他哥。 钱红日比不怎么着调的钱二子靠谱多了,平日里无论是干活还是做事都是一把好手,只是因为不想跟作为大队长接班人的二弟抢风头的原因,他以往在钱父一家跟前存在感比较小,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接触,多是让二弟出头当作两家的来往纽带。 但是在村民们眼中,他的能力和品行在队里当属头一份,投他一票很是应当。 而且钱二叔别看平常不显,但他在村里的人缘和关系可不赖,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私下拉票行为,反正对于钱红日得到名额一事,大多数村民是不意外的,反对的声音也不多。 这样的结果,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却接受不了。 知青院的知青们对此感到意外又不意外,毕竟相比起几百人的本村人来说,他们只有少少十来个人,在只有一个名额的情况下,根本争不过人家,有这种结果虽然遗憾不已,但也尚且能接受。 然而并不是所有知青都这么想的开。 比如韩岳就不敢置信自己落选了,甚至投票数连前面都排不上,只落了个中下游的成绩,这和他所料想的结局相差甚远,他不愿意接受! 可惜他不想接受也没关系,因为根本没人会在意,哦有的,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对结果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钱明珠在此之前不光费心说通了便宜爹钱狗帮忙,还拿出不少某宝系统里出来的东西悄悄送礼拉票,就为了帮韩岳赢取名额,然后两人按照约定去结婚。 结果呢,好东西送出去很多,人家也收了。 但投票的时候该投谁还是投谁,并不看在礼物的份上偏袒一分。 他们费的心思全打水漂了! 别说韩岳为此接受不能,钱明珠也有点不明白,感到一种被当成傻子骗的难堪。 其实她也不想想,对于本村人来说,他们向的肯定是自己人,韩岳是自己人吗?当然不是!不是自己人的情况下,即便有好处拿,村民们也不会将一个大好的前途让给外人。 而且在众人看来,钱狗一家作为本村人竟然向着知青,分明是当了叛徒,他们能帮他家才怪了。 没看大队长家女婿那么优秀,都已经被大家接纳了,人家为了避嫌不也是主动放弃了竞争机会么。 韩岳那家伙呢,才只是钱狗家大闺女的对象而已,连成婚都没有,之前还做过那等让人不齿的悔婚行径,与耍流氓有何区别,如今却想着让他们去帮,哪来那么大的脸? 只能说韩岳太过自信,而钱明珠也没能看清形势,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因为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韩岳懊恼怨愤之余后悔了,对钱明珠说,“这事儿没成,我头脑昏昏的难受,婚事就先别提了吧。” 钱明珠张口结舌,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担当的男主质问,“你确定?” 她有点怀疑小说作者当初写文的时候是不是眼瞎或者脑子进了水,不然怎么会写出这样品行不端让人难以直视的男主角? 明明有更好的男人,譬如卫斯年同志,那才是风光霁月俊美不凡的男主模样。 不说他了,就连村里的钱红日、钱二子那几个兄弟,都比只有一张俊俏脸的韩岳好上不少,作者怎么就选了韩岳当男主? 现在要她跟这么个男人结婚走剧情,达成圆满大结局,不是难为她胖虎吗! 钱明珠暗想着也怪自己当时眼瞎,初初接触的时候还以为男主是个斯文俊秀的君子,结果相处久了才知道都是装的、假的,去特么的君子风度,根本不存在。 实话讲,经过这么一次,她已经看清这人的德行了,要是有可能都不想跟他再有牵连。 但是没办法,系统任务在那里催着,他们不牵扯不行,所以只能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 不过钱明珠觉得忍是可以忍的,但账也得算一算才行。 至于怎么算,韩岳不是反悔不承认婚事吗,她就直接把事情告诉了钱狗。 钱狗无论怎么样,护崽子是本能,特别是有‘大能力’可以让家里过上好日子的大闺女。 父女两个躲在屋里嘀咕了好半会儿,钱狗确定钱明珠这辈子是嫁定韩岳那厮了,又得知对方说话不算话、耍弄他家闺女,自觉被其扫了面子,如果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他?一时怒火上头,他当即拎上扁担就找上知青院去了。 路上看到他这种架势的人觉得有情况,纷纷追着跟了上去,想瞧瞧钱狗是准备干啥。 由于天气尚好,知青院里的人大都去田间地头或山脚矮坡之类的地方寻摸些野菜野果加餐,院子里只有小猫两三只留守着洗衣晒被。 对于提着扁担闯进来的钱狗,他们阻拦不得也不敢拦,个个慌忙退到一边独善其身,因此倒让前者畅通无阻地来到男知青房门前,干脆利落地踹门而入。 韩岳本来还在大通铺上躺着郁气满满,猛地听到咣当一声,尚且没能反应过来就迎头一棒,顿时眼冒金星、鼻血四溅。 第192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4 知青院今天很热闹,难得聚集了满满一群村里人。 老知青他们从外头拎着野菜篮子回来时看到情况还惊了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随后就从留守的那几人口中得知真相。 原来是钱狗拎着扁担过来教训人了。 钱狗是谁,知青们都知道,不就是钱明珠同志的亲爹,也即是韩岳他未来老岳丈嘛。 未来老岳丈过来打女婿,那肯定是女婿做错什么事了,别人也没法拦不是,索性就在外面看着,别闹出的太过出人命就行。 于是乎,伴随着大家伙冷眼旁观地看热闹,屋子里的惨叫求饶声直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然后过了一会儿,钱狗一手拎着扁担一手拽着韩岳的后衣领,就那么将人直接拖了出来,拖到院子中央呸了一口唾沫,而后在大家伙围观之下质问韩岳为啥出尔反尔,说是要娶他家闺女,结果只谈对象不论嫁娶,是想耍流氓还是咋地。 “噫,狗子叔,他竟敢刷流氓吗?” “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嘞,不想结婚可不就是耍流氓。” “叔啊,咱帮你把他扭送派出所去,定他个流氓罪牢底坐穿!”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响热烈,跃跃欲试地准备把韩岳送官法办,叫他下半辈子蹲到牢房吃牢饭。 韩岳刚被打的半死,这会儿脑袋嗡嗡响着难受至极,鼻血已然留了满脸,形容特别凄惨,一听到众人要以流氓罪送他去派出所,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忙清醒过来。 “叔,没有的事,没有耍流氓,我我、我娶,我娶!”韩岳本就不是多么坚定的人,这下连打被吓的不用多耗费功夫,他自己当先就软了。 人群听到他示弱的话不禁嘘声一片,对其嬉笑怒骂,说啥的都有。 钱狗闷头地站在一旁,看着爬到他脚底下拽住他裤腿哀求的人,呸地一声十分鄙夷。 以为是个多有骨气的汉子,实际上就是只软脚虾,浑身没点本事,心眼子却多的很,不打不老实。 要他说这人真不是个女婿的好人选,但谁让自家的大闺女就看中他了呢,不跟他结婚都不成。 “这是你说娶的啊,还反不反悔?”钱狗瓮声问着,手里的扁担同时往上颠了颠。 韩岳趴在地上,眼睛一直偷偷注意着,见此忍不住浑身一颤,实在是刚才被屋里那顿胖揍打怕了,现在他浑身剧痛,尤其是脸面上疼得厉害,也不知道破相没有,肯定经不起再一次折磨。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待他熬过这一关。 “不反悔,不反悔,以后都不反悔!”韩岳连连点头保证,就差指着天地诅咒发誓以鉴真心。 钱狗暂且信了他,又问什么时候结婚,他和自己闺女都谈这么久的对象了,不赶紧结婚就是耍流氓,到时如果被人举报上去,别说他钱狗不护着。 话说到这份上,韩岳哪还有狡辩推辞的心思,却也十分不甘心地试探道是年底就结,到时候趁着口粮和钱票下来,手头宽裕,正好适合摆酒席办婚礼,但只字不提领证一事。 钱狗和一众乡亲对于那个也没什么意识,反正在他们眼里摆过酒成完婚就是夫妻了。 因此韩岳那话一说,不光钱狗满意了些,其他人也都不再多加为难,毕竟是要成为本村女婿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过头了不好。 如此,事情差不多就一锤定音了。 没了热闹可看,跑来围观的男女老少们陆续散去,将钱狗家大闺女和韩岳知青准备年底成婚的消息传播了开。 等到知青院再次空落下来,知青们瞧了眼仍旧没走的钱狗,以及满脸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韩岳,谁都没敢上前帮忙,胆大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胆小的缩成鹌鹑样当自己不存在。 片刻后,钱明珠赶到,跟她便宜爹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方才一脸心疼地过去扶起地上的韩岳,并略带埋怨了钱狗两句。 下手也太重了,看把人打的,又是青紫又是血。 钱狗故作生气地冷哼一声,拿扁担捣了捣地转头走了。 待他离开,韩岳终于才松了口气,马上又被浑身的剧痛折磨的惨嚎出声,被钱明珠请求其他知青搭把手送进屋子里的大通铺上。 因为被逼婚,韩岳虽说答应了娶钱明珠,但现在对她心有怨言,根本不想待见她。 但是钱明珠稍后请来了村里的郎中,不光花钱给他看伤买药,之后几日还小意温柔地殷勤伺候着,慢慢地让他思考起娶了人后的利益和好处。 大队长之前可说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今年有,那明年八成也会有的,只要他们大队勤劳努力。 韩岳下意识把后面那句忽略掉,只心心念念地想着明年的名额该怎样弄来,或许他可以先从钱明珠家入手,这么一来做他家女婿的话反而是好事了。 最起码成婚后他有个人使唤了,且凭着岳家能在村里先站稳脚跟,等到来年再有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后,他就不信自己争取不到。 至于结婚后扎根农村的问题,韩岳觉得自己之前想差了。 其实只要他能竞争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去城里上大学,以后毕业分配个好工作就自然会把户口等档案关系调走,根本不必担心被绑定在乡下当一辈子泥腿子。 这般一想,韩岳自认做到了心里有谱,开始回应着钱明珠的照顾,没多久两人就恢复了浓情蜜意的状态。 只是表面上看是如此,暗地里各自具体是个什么心思,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两人的事转折颇多,一时间还在村里流传成了一袭‘佳话’来,被惯爱碎嘴八卦的婆娘媳妇子都说到了外村。 这般,韩岳到年底娶钱明珠的事彻底板上钉钉,不容他再反悔。 不然就是耍流氓,要坐牢的。 钱宝丽被关在家里接受卫斯年的教导,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但是谁让某人将其当做课余闲聊说给她听了呢。 然而她正埋头各种练习题中,听了也没啥反应,只哦了一声就完了。 卫斯年好似格外满意,晚上唱的小夜曲响亮又畅快,跟偷喝了钱父藏的二锅头似的兴奋到天亮。 于是钱宝丽难得给小说男女主点个赞,那两人终于做了件好事,让她能有一天歇息不用上课的时间,虽然她自己的代价也挺大的,光躺床上都躺了大半天才能下来,腿还软的不行。 七六年的秋冬匆匆而过,外界风谲波诡、暗潮涌动,钱家村里生活平静、一如往年。 这一年年底时,‘感情正好’的韩岳和钱明珠终于要摆酒成婚了。 钱宝丽当天被放出来,和卫斯年一起代表大队长家去随份子吃席面,看到作为新娘子的钱明珠笑的很开心,虽然不是那种幸福的开心,但也表明她心情不错,对这次的婚礼十分满意。 钱明珠当然开心了,因为过了这一晚,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届时某宝系统得到能量支撑就不会同她解绑,有金手指在的情况下,她这辈子吃喝不愁,甚至还有更光明的未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与之相对的是韩岳那一脸虚假的笑容,让人看多了倒尽胃口。 吃过喜酒,钱宝丽回去继续被关在家里读书做题,对于钱明珠和韩岳的后续知之甚少,只有次听钱母无意中说到婚礼当晚其实出了点意外,新娘子睡到半夜突然哈哈大笑,吓得新郎掉到床底下摔断了腿。 你说倒霉不倒霉。 钱宝丽:“……”突然好想幸灾乐祸怎么破。 知道韩岳那厮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而且还想趁机搞点小动作。 村里人意识不到结婚要扯证才合法,那钱狗一家想必也是如此,如果想要彻底绑死了韩岳,光是断腿还不行,打个结婚证才是真保险啊。 这件事,钱宝丽作为扯过证的过来人,觉得应该为人家传授一点经验之谈。 “妈,你有空跟狗子婶儿提提……”她在钱母耳边这样那样嘀咕一番。 过后不久,钱母就悄悄过来跟闺女透露,说狗子家那边知道结婚领证的事了,偷偷拿韩岳的身份证明和家里的户口簿去县里把证一扯完事,没让韩岳知道一丁点,不怕他以后耍花招。 钱宝丽对人家这样的骚操作很是惊奇,“原来领证不需要新人到场就可以?”当时她和卫斯年去领证的时候,可是双双经过身份验证的。 钱母就暗示道钱狗不知从哪得了好东西,给人办事员送礼打通了关节,扯张结婚证还不是小意思,反正又不是啥重要人物。 关键是钱父这边也悄不做声地给钱狗开了韩岳的身份证明,不然这事儿还是办不成的。 韩岳之前悔婚打脸大队长一家,现在终于在这种情况下得了他应有的报复。 既然钱狗家要把韩岳拴在村子里,那钱父就睁只眼闭只眼帮自己人把他拴牢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城里去。 转眼新年来临,年前京都那边来信说局势正紧张,所以卫斯年这一年不打算回去探亲,不免让钱宝丽想起卫小妹当时追着火车喊出的约定,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钱父钱母却是挺高兴的,准备了不少年货,一家子过了个其乐融融的春节,迎来一九七七年。 年后开春时,卫母特地发电报传来好消息,告知他们卫斯年的父亲那边平反官复原职了。 钱宝丽一家为此欢喜不已,但随后就有问题来了。 因为卫母的电报上除了报喜之外,还说了准备将卫斯年调回城一事。 但若是卫斯年调回城了,那他媳妇他要怎么办? 钱宝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93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5 对于卫母的安排,卫斯年没有答应。 他打电报回应说是要等到高考恢复,到时凭借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地考回京都,不让某些人再有机会捏住他们家的把柄。 卫母为儿子的懂事心酸不已,最后在卫父的劝说下同意了。 然后卫斯年就开始加强了小媳妇的学习强度,同时自己也时常跟着一起做做功课看看书,生活分外充实。 这一年的夏收秋收工作,得益于天时地利,钱家村依旧圆满完成,得到了镇公社和县领导的表扬。 钱父同去年一样,跑去县里开了次总结大会,红光满面地捧回了一张粉红奖状,外加两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村里人因为这个又开始活动起来,热热闹闹再次来了场投票大会。 最后是本村人和知青两边对半分,一方分一个,谁也不吃亏。 村民们这边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地送走了一个小伙子,知青那边走的是一个姑娘,两边都没有韩岳的份儿,又白耗他一番心血准备,据说听到结果后就病了,一直躺床上养着呢。 这事儿大家伙说道了一段时间就不关心了。 秋末时节,即将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钱父得知后立马通过队里刚安装的广播将之通知下去。 村里人还好,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最多打算到时让自家孩子去试试,万一祖坟冒烟考上了,家里不就有人能够吃上商品粮了么,那该多风光啊。 但是轮到知青时,这消息对于他们的意义就不同了,是所有知青回城的希望、人生转折的重要机会,怎能不喜极而泣呢。 因此,广播通知传达的时候,知青院的人在听了后愣上片刻,几乎不敢置信。 等反应过来那是真的时,这群人瞬间沸腾了,又蹦又跳又哭又笑,欢呼着互相拥抱,看起来活像群疯子。 然后他们就撂挑子了。 接下来秋种的任务,知青都不去上工,活也不干了,都跟疯了一样想方设法到处找书看、找资料学习,再没有一点劳动的积极性。 村民们很有意见,甚至开始有人学他们以学习知识准备高考为由偷奸耍滑,惹得大家伙怨声载道,议论纷纷。 钱父觉得这样不行,虽然他比较理解知青们这样的反应,但理解不代表放任。 怎么说他也是钱家村大队的大队长,考虑的主要还是本村队员们的利益,如果知青们因此而影响了众人的劳动热情,耽误了工时,那他不会容忍他们这般只顾学习而不下地劳作。 所以,他得想个法子解决了这件事,让知青既能上工平息众怨,还得有时间学习为高考做准备。 没等钱父想出个好办法,钱宝丽这边出了点事。 不知道她手里有书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准确地说是卫斯年手中有学习资料的事情传到知青院那边了,然后就有知青不断地过来想借书。 他们估摸着卫斯年是不肯借的,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钱宝丽头上,想求一求让她心软。 钱宝丽趁机和钱父商量了一下,两方问题结合一番给知青们定了个规矩。 钱父这边会拿出一套课本和练习册在村上的空屋子里设小课堂,让知青同村中有意参加高考的年轻人结成学习小组,白天该上工的照常上工,晚上去小课堂一起学习、互相讨论。 这是农忙时候的规定。 等到农闲了,小课堂依然存在,随便他们怎么白天黑夜地苦读,钱父这边都不再管,只要他们自己承受得住就行。 如此一来,互不耽误,大家都满意。 知青们为了课本和资料同意了,而本村年轻人那里也有了辅导和可以请教的人,村民们再无怨言。 钱宝丽和卫斯年没去小课堂,因为他们两个就能顺利自学,无所谓去不去小课堂,不去还能稍微闲一点,去了可能就要应付许多上来问问题的人,平添麻烦。 初雪降临之时,高考恢复的事情彻底落实,连考试时间都确定了,有意向参加的人纷纷开始报名。 由于没有农活干扰,村里报名的人更加努力了,大都夜以继日地苦学着各种备考的知识点,只希望到时候能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一九七七年的寒冬腊月,备受期待的高考时间终于来到。 当天,钱家村派出两辆骡车,送村里参考的人到镇上的考点参加考试。 钱宝丽和卫斯年都在其中,两人穿的特别厚实保暖,坐在骡车上迎着呼啸的北风,感受到的却是周围一群人紧张忐忑又无比火热的心情。 同行的还有钱明珠与韩岳,他们两个都报名了。 即便一个早就忘光了前世上学时学的东西,另一个正瘸着一条腿,但赶上了机会,谁都想去试一试。 不然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垃圾。 紧张的几天稍纵即逝,最后一场结束从考场出来时,很多人都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恍惚感。 回去的骡车上,考完试的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对起了答案,钱宝丽和卫斯年安静听着没有出声,就在一边看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搞的气氛比吹面而来的冷风还热烈。 村头早就有人等着了,大都是考生们的家长亲戚。 钱父钱母站在最前头,遥遥望见骡子出现,顿时高喊一声人回来了,引得大家伙立马骚动起来,竞相奔过来迎接。 “咋样,冻着没?”钱母将闺女拉下来试探着问道,瞧上去比正主自己还紧张。 钱宝丽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连同旁边故作矜持的钱父也是如此,都想知道他们这次考得怎么样,但又怕万一考砸让她伤心难过,所以才犹豫着先试探地问了声。 “考的还行,差不多都是他教过的。”钱宝丽迎着二老期待的眼神回道,顺便表扬一下随后下车的卫斯年。 钱父钱母立马看向女婿,见到他点了头确认,立时松上一口气放下心。 考的不错就行,这样两人就能一块去上大学了,就担心出现一个考上了、另一个没考上的情况,真那样的话到时可咋整,约定不就成了空谈?女婿估计都要没了。 高考完就是忐忑的等待时期了,恰逢猫冬时候,大家伙基本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紧张焦虑地等待着阅卷结束,等待他们的命运安排。 在此期间,钱父钱母两口子倒是格外从容。 由于得到了闺女和女婿的亲口保证,他们每天好吃好喝地给家里小夫妻做着,说是要把因为考试而劳神劳力亏损掉的营养补回来,等到成绩出来的时候,钱宝丽已经被亲妈投喂的白白嫩嫩油光水滑,气色上佳地去镇上看成绩。 卫斯年陪她一起,同行的还有村里的其他考生。 一群人忐忑不安又十分期待,到时他们不光是看考试出的分数,还要就此填上报考志愿,完后等着通知书,最后收到的话就是被成功录取,没收到那就代表落榜了。 拿到成绩后,结果不出钱宝丽两人所料。 他们两个考出的分数是全村考生中最好的,甚至在县里、省里都是在前茅之列,报考京都大学的话是妥妥能够录取上的。 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不要太热门的专业,以免出现意外情况被挤掉。 其他人有考的好的,也有考的差的,其中韩岳貌似考的不算差,兴奋的他当场大笑三声,得意地嘲笑考得一团糟的钱明珠。 说实话,钱明珠自己也没想到,她昔日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女硕士,来到这个破烂年代竟然没考过土著人民,但她是不肯承认自己很水的,自认为因为隔的时间太久,所以才忘了一些学过的东西而已。 考那么点分数,是有些丢人,但如果她花心思好好复习一下的话,结果肯定能惊艳众人。 因此韩岳的嘲讽根本没被她放在心上,只当没听见,回家饿他两顿就老实了。 钱宝丽不关心他们的小机锋,填完志愿后就和卫斯年高高兴兴地把家还,同时将成绩的结果和报考的学校一一告知父母,让钱父钱母激动的不行,当即就给拾掇出一桌好酒好菜,一家人好好庆祝了一番。 当晚,随着领取成绩的考生们回村,队长家闺女和女婿考的很好的消息快速传遍全村,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家伙十分羡慕,第二天就过来向钱父钱母道喜,顺带将钱宝丽和卫斯年两人夸了又夸,赞叹不已。 因为还没拿到通知书的关系,即使钱父真为此特别高兴,但也低调地朝大家表示一切还没确定下来,等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再道贺不迟,到时候他们家肯定在村里摆下酒席请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现在嘛,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年吧。 一九七八年的春节,卫斯年同样没有回去,只往家打了电报告知了一下考试的成绩,然后道是要在钱家村这边等录取结果,顺便多陪一下岳父岳母。 因为一旦录取的话,他们之后去京都上大学,回来陪二老的时间就很少了。 而卫家在京都,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卫母收到消息后虽然为儿子的考试结果高兴,但是也因为他连续两年不回家过年而难免有些不满,最终还是在卫父的劝导下,只能放任卫斯年自己安排,并按照礼数给钱家寄了年礼过来。 就在卫母的遥遥期盼中,开春后钱家村大队开始下地锄草施肥那会儿,陆续有蓝制服的邮差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前来送信,每一封都是全村人的惊喜。 而后,钱宝丽和卫斯年最终也等到了他们的那一份,来自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由于开学日期临近,春耕还没结束,两人就要启程北上。 最后收拾一番,他们被钱父钱母送上开往京都的火车。 第194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6 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过后,讲台上的老师走了,教室里的学生也陆续讨论着听课内容离开。 钱宝丽正在整理自己的课本笔记,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嫂,今天的课结束啦,咱们回家吃饭去吧。”卫小妹在门口探出头笑嘻嘻道。 “马上就好,等我收拾一下。”钱宝丽笑着应了声,快速放好东西后背起挎包出去。 姑嫂两个接上头相视一笑,一边聊着些近来校园里发生的八卦新闻,一边朝京都大学的校门口走。 三年的时间转眼即逝。 当年钱宝丽和卫斯年两人坐火车来到京都大学报到,一转眼已是三年过去。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夫妻两个渐渐适应大学的生活,进而如鱼得水、学业进步,如今他们已经是大三的学生。 而卫小妹也紧跟她大哥大嫂的脚步,在今年顺利考进同一所大学,成为两人的小学妹。 因为卫家就在同城的一片区域里,三人都被卫母要求着没有住校,往常下午没课后一般结伴回去,只不过最近卫斯年被学校教授拉进了实验室分身乏术,暂时只有钱宝丽和卫小妹一块走了。 两人背着帆布挎包走出校门,一身学生装扮地去坐电车。 半道上,卫小妹提起她之前喜欢的一个姐姐回来了,高兴地和大嫂分享喜悦。 “我还记得刚上初中那会儿,大哥嫌弃我总是哭鼻子麻烦,不愿意带我去上学,妈就拜托她每次领我去学校。” “之前因为一些事,他们家搬到了外地,昨晚吃完饭去散步我又见到她啦。” “听她说瞅着合适的机会就来咱们家拜访呢,到时可得好好聊一下。” 卫小妹欢呼雀跃念叨了一路,直到电车到站下了车才消停了点,转而嘀咕起晚饭厨子会什么好吃的。 自从卫父平反官复原职后,上头安排了生活助手过来,卫家就有了专门烧饭做家务的工作人员,让家里的女性都解放了出来,可以有时间做点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 讨论着一些当季的可口吃食,两人从街坊中路过,偶尔能听到邻居有人说哪家哪家又回来了。 随着政策改变,越来越多的人家陆续平反回京,至今已经进行的差不多,快要到收尾的阶段,但遗留在外的仍旧千方百计地想调回京都,所以最近这些话题经常出现在大家的口中,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 刚才卫小妹提到的那一家是其中找到门路成功回来的。 更多的却是求助无门只能留在当初发配的地方庸庸碌碌下半辈子。 胡乱想着这些,已然熟悉了的大门已到眼前。 还记得当初探亲那年,卫家住的是个被隔出来的逼仄小院子,稍微走两步就得转头的程度。 现在与那时不同了,上头将本属于卫家祖产的大院子还回来,一家几口连带厨子帮佣之类的住在宽敞的院子里,比之前那样舒坦多了。 “妈,我们回来了。”卫小妹蹦跳着一声喊,钱宝丽随同进了门。 帮佣阿姨连忙出来接过两人的书包,在钱宝丽笑着习惯性说了句谢时,对方突然给她使了个眼色,努着嘴朝屋里示意她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钱宝丽奇怪,还没想明白帮佣阿姨提点的什么意思,堂屋里随即就传来卫母的声音,招呼她和卫小妹赶快进屋见见人,道是家里来客人了。 钱宝丽向帮佣阿姨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心道对方特意的提点大概和屋里那客人有关,这倒让她好奇起来。 卫小妹也挺好奇的,放下书包后拉上大嫂就往屋里走去。 两人很快进门,迎面就看到家里的木沙发上坐着个面容清秀温婉贤淑的姑娘,正和卫母聊的正投机,轻柔慢语的让人有种见到江南水乡美人的感觉。 钱宝丽看了这姑娘一眼,转头和卫母打了招呼,大概明白帮佣阿姨要提点她什么了。 她心下腹诽揣测着,看到卫小妹在见到那姑娘之后惊喜地迎了上去,两人说笑了几句,方才叫她明白其中的道道。 紧接着卫母也为她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心情看上去十分好。 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卫小妹刚才路上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姐姐,卫家旧时住同一个大院的邻居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人家说要来拜访,就是这么行动迅速。 “怎么没见斯年哥?”闲话半场,温婉姑娘忽然提道。 钱宝丽垂下的眉头轻微挑了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卫母笑容满面地询问卫小妹,而不是从她这个卫斯年的正牌妻子处得知。 卫小妹没察觉到屋里已经抬头的怪异气氛,她妈问起她就如实回了,“大哥在学校忙实验室的事呢,连大嫂都没空多陪了,哪还有空回来吃晚饭呐。” “那他晚上也不回了?你怎么不劝劝……”卫母的笑脸收了收,终于将视线放在儿媳妇身上,目光中杂夹着不满。 钱宝丽没管对面温婉姑娘随之看过来的暗中打量的眼神,只笑了笑回答,“我已说过他不要太累,晚上会回的。” 卫父不是同样忙的没回来吃晚饭么,也没见婆婆发表什么想法。 卫母不知道儿媳妇心里对她的吐槽,听此点点头,神情满意了些,有着不自觉的信任感。 三年的时间不是白费的,动物相处久了都会产生牵绊,更何况是人呢。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卫母自己没察觉,反而对儿媳妇越来越意见,并且随着回城潮升起又落下,城里门当户对的闺秀越来越多,她已经开始动起了某些小心思。 今天是卫母第一次试探,帮佣阿姨瞧出情况,因此才提前跟钱宝丽警醒了一下。 钱宝丽明了后十分稳得住,反正男人被她牢牢攥着逃不出手掌心,其他什么的就全都是生活的调剂,翻不出多少波浪来。 卫母有点其他想法就有呗,她老人家高兴就好。 弄出些小动作也无所谓,闹过了自有卫父辖制她。 实际上卫母也没想一上来就给儿媳妇没脸,毕竟还是自家人,她做不到那么绝去,只是对上门拜访的前邻居姑娘有点好感,看人家温柔贤淑多是当儿媳妇的料啊,那屁股那腰身,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 因为瞧着能生儿子·姑娘顺眼,卫母态度殷切地留了人吃饭。 饭桌上,钱宝丽扒拉着饭碗,耳朵听自家婆婆在那儿一边给人家姑娘夹菜劝吃,一边询问对方多大了、上学了还是工作了、有对象了没等等私人问题,看起来全像是个选儿媳妇的未来婆母。 卫小妹起初还陪着一起说话,看见大嫂被冷落到一旁就拉上她活跃气氛。 结果随着卫母和那姑娘聊的愈加火热融洽,看起来亲如母女一般,小妹子渐渐也瞧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什么意思,这个姐姐不是来看望她的吗? 怎么感觉像是专门过来抢妈的! 卫小妹这个念头刚起,还没凑到大嫂那边找认同感,卫母稍后的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想法,瞬间明悟了邻居姐姐的真正来意。 只听卫母特别温和慈爱地说,“你这孩子瞧着就有福气,谁家要是娶了你呀肯定是不愁没孙子抱了,不像我家……唉!” 温婉姑娘脸上飞霞,顺着卫母的视线看了被暗中点名的钱宝丽一眼,当即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钱宝丽:“……” 要不要这样明显,小心她回头跟某人告状哦。 卫小妹:“……” 原来不是来抢她妈,而是想抢他哥、抢她嫂子的位置! 关键是她妈也跟着胡闹,让卫小妹郁闷地垂下头扒着饭碗不想说话了。 钱宝丽更是全程没说什么,安静地当个隐形人,一面该吃吃该喝喝,一面观看着饭桌上另外两人的精彩表演,权当看戏。 直到一顿饭十分‘和谐’地结束,除了钱宝丽自己吃饱喝足,其他三人基本上将将半饱。 由于天色已晚,饭后坐了会儿,温婉姑娘就十分贤淑地提出告辞。 卫小妹一听立马打起了精神,先卫母一步跳起来说,“我去送她吧。”没等应允就跑上去‘亲亲热热’地架着邻居姐姐的胳膊往外拖。 等两人亲似姐妹地走到大门外,闲话几句叙过旧,临别时卫小妹突然来了一句。 “姐姐,你以后不用过来了。” 邻居姐姐愣住,猛不地还以为自己听差了。 然而紧跟着又听人小姑娘若有所指地提到,她家哥哥嫂子感情挺好的,别说外人插不进去,就连他们家里自个儿人搁里面也嫌多余呢…… “姐姐能来找我玩,我挺开心的,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去找你就行啦。”说了那么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后,卫小妹将话题导回正轨,最后满脸高兴地总结道。 邻居姐姐意识到她那番话里面的含义,禁不住脸色爆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磁性低沉的男声。 “小妹,你站在大门口做什么?”这一声刚落,就听对方又接连问道,“吃过饭了没,你嫂子呢?”正是卫斯年。 卫小妹面朝来路的方向,见到自家大哥回来,连忙开心地迎上去,顺口就将钱宝丽一天来的情况交待的清清楚楚,重点是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小年轻送情书送特产之类的事发生,听得卫斯年满意颔首。 与此同时,邻居姑娘也转身看到了大步走来的高大男人,目光忍不住亮了亮。 但是在对方直接走过,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一分一毫的时候,姑娘眼底那莫名期待的亮光瞬间熄灭。 卫斯年不认识这人,只以为是小妹的朋友,连轻扫一眼都没有就快步走进大门,口中还喊着他媳妇的名字。 而卫小妹眉开眼笑,朝温婉姑娘挥挥手告别,随后也颠颠地跟在后面进去了。 第195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7 那一晚的事,钱宝丽没跟卫斯年提,但他最后还是知道了。 卫小妹悄悄告的密,和她哥就此咬完耳朵深藏功与名。 然后卫斯年随后就找卫母谈了一次,让后者消停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那什么会生养的姑娘闺秀之类的没再在家里出现过。 但是没过多久,卫母就又出招了。 这次她请来了一位中医世家的老先生,道是要给儿媳妇调养一下身子,就差没明说想看看是不是身体有毛病,所以才结婚好几年了都没一点消息出来。 对于这种操作,钱宝丽能怎么办,只好保持微笑递出手腕了。 看吧,随便看,顺带也让她瞧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老先生搭脉闭目小半晌,在卫母期待的目光下睁开眼道出诊脉结果,“身体没啥大事。”然后没等其他人松上一口气,他又道出后续,“就是不适合有孕。” 最后这一句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气氛隐隐紧绷起来。 钱宝丽垂下眼默不作声,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卫母虽然早有猜测,但也没想过真是这样,她看了眼儿媳妇,问老先生,“能不能调养过来,慢一些也无妨。”不然真要换个儿媳妇么,那儿子估计也别想要了。 “天生的,调养无用。”老先生捋着白胡子道出根由,彻底将卫母的希望碾碎。 钱宝丽:……得,这辈子真当不成妈妈了。 果然捡来的命不是那么便宜的。 气氛正沉重无比,卫斯年突然回来了,后头还跟着本该在家的卫小妹,想也知道刚才这丫头是干嘛去了。 “妈请了客人?在做什么?”卫斯年应该从小妹那里得知了一点消息,急忙忙赶回来压阵,真到家后却慢条斯理地不慌不忙起来。 卫母勉强扯了扯嘴角,一想到刚才那诊断结果实在笑不起来,索性沉着脸道,“能做啥,就是请了位中医老先生,帮咱们瞧瞧身体状况。”话落后闷着气不再言语。 “那给我看看呗。”卫小妹忽然伸出细腕子出声说。 卫母瞪了眼自家捣乱的女儿,准备将人撵回屋去,毕竟待会儿有些话不是小姑娘家家能听入耳的。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方同老先生打过招呼的卫斯年就点头准了,请老先生为小妹号个平安脉,有恙及时医治,无恙大家也放心。 这下卫母也阻拦不了了。 卫小妹顿时兴冲冲又好奇地凑到老中医身边,与自家嫂子换了位置,顺便在卫母看不到的地方挤眉弄眼一番。 钱宝丽一直沉闷着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转头对上卫斯年关心的注目,她思及刚才那件事,神色又低落了下去,侧过脸避开了那包含无限温情的目光。 原以为生活美满,会一直这样到老,即便有点小瑕疵,也不会影响什么。 谁知天意弄人,挖的坑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呢。 卫母待会儿肯定会把诊断结果告诉卫斯年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思绪纷乱的空档,那边老先生已经为卫小妹号完平安脉,比刚才给钱宝丽诊脉花费的时间短多了。 卫小妹正值青春年少,活力十足,身体上当然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因为吃多了瓜子花生等零嘴儿的关系有点上火,老中医连药汤子都没开,只说多吃几顿苦瓜炒鸡蛋下下火就成了。 老先生的手刚落下,卫母想说什么的嘴还没张开,就见卫斯年理了下袖子,紧跟着十分自觉地伸出了自个儿结实有力的手腕。 卫母:“……” 老中医瞅了她一眼,慢腾腾地顺势也给卫斯年搭上了脉,本以为没什么事会很快,结果这次比刚才钱宝丽那会儿还要久一点。 渐渐地,卫母的脸色变了,一时间神色惊惶起来。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钱宝丽也不禁收回心神,瞧着眼前这情况有点惊疑不定,心道不会这么巧的吧? 卫小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缩了下脖子假装自己是隐形人。 气氛紧绷了片刻后,老先生收手打破平静,开口道,“身体没啥大事。” 卫母肩膀一塌,终于能松上一口气,但随后又神情一紧,因为老先生这句诊断开头是多么熟悉啊,刚刚才说过吗不是。 当然这不是关键,重点是后面还有个但是呢! 果然,下一刻,那老先生紧接着又说了,“但是……子嗣上会有些艰难……” 因为病患是男方,老人家他话里讲的很是委婉,和刚才给钱宝丽下诊断时稍显不同。 毕竟不孕不育这事儿吧,男人总比女人接受能力弱一点,影响大男子脸面嘛,有些人再强悍估计都难以承受,老头子他懂,因此诊脉发现情况时才磨蹭了那么长时间来确认。 话落后,在场的卫家人全都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包括钱宝丽。 “……” 沉默了一瞬,卫斯年猛地转头看向自家小媳妇,深邃的眼神闪过几丝复杂和低落。 钱宝丽比他还复杂,得知这样的结果,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大、大夫,不能调养医治吗?”卫母回过神震惊不能地问道。 最坏的猜测真的出现了,让她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然而只见老先生摇摇头,回了一句依旧特别熟悉的话,“……天生的。” 刹那间,卫母坐直的身子委顿下去,脸色苍白地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 卫小妹已经说不出来话,坐在那儿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向她家大哥,再看看她家大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安慰他们。 “大夫,你确定?”这时候,钱宝丽突然开口问道。 她的出声让卫斯年和卫母以及卫小妹都在惊愣的沉默中回神,齐齐抬起头看过来,神色反应不一。 受到质疑,老先生也没生气,实在是从医这么多年,他也第一次遇到这种巧之又巧的案例,自己都疑惑不解着呢,更别提患者家属了。 但确认的结果就是那般,他只能如实告知。 “是的,确定。”老先生捋着山羊胡点点头,然后叹口气对脸色苍白的卫母道,“卫夫人,我的医术如何,你应当了解一些,这结果……不会错的。” 卫母惶然点头,低喃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下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因为声音已经哽咽的不行。 到了这个时候,老先生也没再待着的必要,再待下去不合适了,于是适时提出告辞,并表示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以保全卫家的颜面。 卫斯年此时已经恢复了自然的神态,只是脸上略带沉重,起身送老先生出门。 等人走后,卫母终于忍不住捂嘴哭了起来。 卫小妹神色惊惶,慌忙过去抱住亲妈安慰,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本来哥嫂那样的事就不该是她知道的,还是她自个儿硬赖下才碰巧得知了内情,年纪轻轻的,她又能劝说什么呢。 “小妹,扶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儿个再说。”钱宝丽出声安排,准备让大家趁着晚上的时间都静一静,顺便在夜里将事情消化消化。 既然天意如此,他们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年头又不是后世医疗科技发达的那样,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遍地开,甚至还有人工授精试管婴儿之类的手段。 想到这里,钱宝丽神色不禁一动。 就在她抓住灵光一闪沉思的功夫,那边卫小妹听到嫂子的话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赶忙应下一声,扶起亲妈就往主屋房间走。 卫母没有反对,靠在女儿身上难过的不行,心道事实若是真像老先生说的那般,他们家的下一代以后怕是只能靠这个闺女了,不会断了传承香火,就是可怜她的儿啊,咋那么命苦呢。 钱宝丽听不到自家婆婆哀痛的心声,她这会儿正考虑刚才突然冒出的那个想法。 如今刚刚到八零年,距离二十一世纪科技腾飞的时代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是二三十年左右,到那时她才四五十岁,运气好的话说不得不到五十岁就能有机会做试管了,不一定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啊。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不知道卫斯年的天生不育有没有影响到小蝌蚪…… 如果没有活力十足的小蝌蚪做前提,她想再多都白搭,总不可能届时用别人的吧,那他估计宁愿不要孩子,也不会让她给别人生。 胡思乱想了一气,等到卫斯年送走人脚步沉重地回来时,客厅里只剩下安静坐在那儿沉思的钱宝丽。 两人对视一眼,多少话语和感情尽在不言中。 钱宝丽看着灯光下男人隐隐透露出神伤的脸,叹息着走上去轻轻将人拥抱住,下一瞬就被他搂的死紧,好似怕她跑了一样。 脉脉温情中,他们都没说话。 “你晚饭吃了没,饿不饿?”刚抱上片刻,钱宝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瞬间将压抑沉闷的气氛破坏了个精光。 卫斯年幽幽低头看她,不答反问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 钱宝丽微微一笑,神色舒展开。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饿,想吃你煮的鸡蛋汤面。” “好,我去给你下一碗。” 说是一碗,最后钱宝丽做了一锅,厨房的厨子还在,因为家里都没吃晚饭,有着厨子打下手帮忙,她索性做出满满一锅香软易消化的鸡蛋面出来。 面条刚做好,卫父回来了,看见儿媳妇亲自下厨,自觉有口福回来的及时,乐呵呵地用了两大碗才满足,而后就回了房,得知妻子没吃晚饭还顺道给端进去一份。 估计他明天就能知道那件事了,卫母不会瞒着丈夫的。 卫父回房后,卫小妹就退了出来。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被钱宝丽叫过去投喂了一碗面汤才让她回屋睡觉。 之后小夫妻俩吃完东西同样回了房,洗漱过程中一阵无言的沉默蔓延,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钱宝丽趴在男人胸口,望着他低垂消沉的眉眼,忽地凑上去亲了口。 “你回来的晚,有件事怕是还不知道。” 第196章 嫁给知青男主后28 钱宝丽一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反应,一边将他进门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讲,最后总结道,“所以,我们都有那样的问题,谁也别嫌弃谁。” 说起来,他们这也算是另类的天生一对了。 他不必为自身的缺陷暗自神伤,觉得对不起她;她也不用担心往后被婆家人甚至外人拿异样的眼光挑刺针对,直至最后失去他。 卫斯年得知小媳妇也是跟他一样天生不孕,一时难言地怔怔看着她。 “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特地骗我的吧?”他的反应看起来比自己不能生还难受。 钱宝丽摇头,和他抵着前额偶偶低语,“妈和小妹都知道的,爸明天估计也知道了,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看,我们是不是天生的般配一对呀?” 比起她的故作轻松,男人沉默着深吸口气,突然翻身而上,大手随即拉过被子罩过头顶。 外面月色正值浓重,屋里小船儿吱吱悠悠。 钱宝丽觉得这一夜的卫斯年很疯狂,像是要把所有力气都使上,同她抵死缠绵,不尽不休。 等到两人最后疲惫的睡过去时,窗外的天色都已经蒙蒙亮了。 再醒来已是中午,钱宝丽赶紧起床,草草收拾好出去,碰到卫母时,对方红着眼眶朝她点点头,态度已是和缓很多,没有了这两年渐渐升起的不满和计较。 因为彻底没了那点指望,确实也没甚计较的了。 如果说只有儿媳妇一个人有问题,那她还能折腾一下换个人抱孙子,但是连儿子都那样,她还折腾个啥。 正好让两人一块好好过罢,也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我给你们请了假,等吃过饭不用着急去上课,在家休息一天吧,你眼圈还黑着。”卫母叹着气关心道。 钱宝丽嘴巴动了动,最终默认自己是伤心成这样的,“好的,谢谢妈。” “嗳。”卫母隐下难过,露出笑容应了一声。 婆媳两个的关系一夜之间突破了重重隔阂,第一次无比融洽起来。 虽然其中的代价重了些。 卫斯年已经起了,正在堂屋陪着卫父坐在沙发椅上下围棋,父子两个之前也不知道说过什么,看上去像是没有发生过昨天的那件事一样,与平时毫无二致,除了他们全都反常地在非休息日待在家里虚耗光阴。 卫小妹没在家,应该是上学去了。 中午饭桌上,饭菜比以前丰盛些,大多都是补身子的,全被卫母推到儿子儿媳妇面前,让他们补一补,万一出现奇迹呢。 卫斯年给父母和小媳妇都添了添饭,一家子瞧着其乐融融。 钱宝丽看到如此和谐的一幕,心里不免想起在老家的钱父钱母,昨晚得知那样一件事后,她不是不伤心难受的,只不过因为还有一个人更需要她的安慰,所以才把诸多情绪隐藏。 而当人在外悲伤难过的时候,往往会想起最亲的父母亲人。 午饭结束,钱宝丽趁着大家都在,提出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爸妈,我想回一趟老家那边看看。” 卫父卫母互相看了看,均是觉得因为昨晚那件事让儿媳妇心里不好受,难免想起了亲爹妈。 对此,他们两人没什么好反对的,反而乐意叫小夫妻出去一趟散散心。 回钱家村正好,也让亲家公亲家母知道了帮忙开导开导,不能生就不生吧,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别一时间转不开想岔了去。 “好,回去看看也好,妈给你们准备行李。” “爸叫人把火车票送来,卧铺的。” 夫妻两个没等卫斯年说啥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话落后就迅速行动起来,一个喊着帮佣阿姨一起打包行李,另一个走到电话机旁通过内部拿干部车票。 剩下钱宝丽和卫斯年并排坐在那儿。 “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吗?”钱宝丽歪头朝沉默的男人问道。 卫斯年放下茶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怎么可能不一起,只是…… “现在就要走吗,你身上好点没?”原来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实在是昨晚因为心情突变太过孟浪了。 钱宝丽被他的话引得不禁想起昨夜的一番疯狂,脸色瞬间红晕满布,嗔着眼狠狠锤了他一记。 卫斯年一把接住媳妇的小拳拳,像从前那样裹在手心里低头嘬一口。 幸好卫母已经进屋,而卫父也正在背对着他们打电话,没看见小两口这般的胡闹。 两人在学校的假期延长,很快就提着行李包坐上了火车,一路途径漫漫乡野,最终停在老家的小县城到站下去。 钱父钱母并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所以也没人前来接站。 不过无论是小县城到小镇,还是从小镇到钱家村那边,都已经开通了公交车,虽说车比较破烂,行驶在土路上都摇摇晃晃的像是要散架,但也比靠双腿走路回去省心省力。 钱宝丽就带卫斯年接着坐上这样的公交车,从小县城摇摇晃晃地回到钱家村。 他们是在村口前的大路上下的车,这条土路在前一年修整过,比以前坑坑洼洼的样子好上太多,不然公交车恐怕也不愿意开来这边。 与土路不同的是,钱家村经过这几年从外面看上去像是没发生什么变化。 但只有真正进了村才会发现,大家伙的生活与从前相比已经算得上是翻天覆地了。 以往的泥坯房推倒换成了砖瓦房,房屋之间成群结队的鸡鸭鹅招摇过市,偶尔还有猪牛羊打着响鼻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钱宝丽对此有些惊讶但并不奇怪,因为早在两年前政策放开那会儿,她就怂恿钱父为村里找条路子,最后根据当地的农产特色发展成了全村养殖,乘着市场刚放开的东风,倒是叫他们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现在家家户户有余钱,再也不用担心没肉吃。 难得的是村里养了这么多禽畜,田间屋舍却照样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显脏乱,因为地上鸡鸭鹅、猪牛羊拉的废弃物自有人专门收拾。 看村外地头堆积的粪肥就知道那些东西也大有用处,一点都不会浪费。 两人漫步走在村里的街道上,耳边听着孩童们玩耍的欢笑声时不时响起,显得特别的热闹。 “这里比咱们走时好了很好,政策开放果然是对的。”卫斯年不禁感叹道。 钱宝丽点头赞同,转头间突然瞥到前面突兀的一幕。 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还是一男一女,旁边围着一些婆子小孩,稀稀拉拉的都在笑笑哈哈指指点点,看热闹看的兴致勃勃。 卫斯年顺着自家媳妇的视线看过去,仔细一瞧禁不住眉头挑起,一下认出了打架的双方,还是熟人呢。 “那不是钱明珠和韩岳吗?”钱宝丽这时候也认出来那两人都是谁了。 说起来当年韩岳也是惨,虽然考试成绩还算好,按说能报上一个大专,读个师范出来当老师也不错,照样前途光明,但坏就坏在他政审没过关,说是风评人品太差,考的再好也上不了大学,这辈子都只能在待在乡下刨食了,回城绝对无望。 韩岳因此差点疯掉,偷跑回城了一段时间,最后被他自家人给强制送回来的,担心他当了盲流会被抓到连累全家人。 钱狗家从那以后就把他看的很严,甚至拿绳子栓了大半年。 而钱明珠安于现状容易懈怠,一直说要考大学,但考了这么几年也没考上,又不能让能考上的韩岳去替考,最终也差不多放弃了,觉得在乡下有吃有喝也不错,反正随着环境的变好,日子不也是越过越好嘛。 大不了再等上几年,她赶着好时候做生意去,将来说不定就是个富一代。 这般想着,钱明珠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在家里蹲着了。 顺带的,韩岳也早已成了他们家的上门女婿,吃住都在她家,以后生了孩子也是姓钱,只不过结婚了几年也没孩子就是了。 至于这次怎么会打起来,钱宝丽没有深入探究,看了几眼就带着卫斯年往家走。 这时候已经有人看见两人回来了,连忙跑着去通知钱父钱母,所以当他们尚且还未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二老已是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钱父还是之前那副精神头很好的样子,身体倍棒儿,仍在壮年,甚至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他比以往那些时候还要显得年轻态,看到闺女回来时简直要笑眯了眼。 钱母和他差不多,面容上没有多大变化,笑逐颜开地抱着一个奶娃娃,见着亲闺女时更是笑成了一朵花。 “回来了,回来了,快进去,妈给你们倒糖水喝。”钱母将奶娃娃往身后一送,转头一手拉上一个,拽着女儿女婿就往家门口走去。 接过奶娃娃的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子,那是钱二子去年刚娶的婆娘,如今已经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至于她为什么会和钱父钱母在一块,甚至住在他们家,那是因为钱宝丽走后,二老有些空落无趣,钱二叔担心大哥大嫂无人照应,索性就让钱二子住过去了,之后结婚都是在钱父钱母这里成的家。 反正以后摔盆是那家伙的活,二老的房子和地在百年之后也是他继承,现在给二老干活看家外加生个孙子让他们含饴弄孙,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嘛。 钱二叔相当于把这个儿子送给大哥家了,而钱父钱母也不会亏待了真心相待的二侄子就是。 当时这件事是提前询问过钱宝丽意见的,毕竟原则上爹妈的房子和地应该属于她。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而且以后估计就在京都定居了,回去的时候少,而爸妈来京都住过一段时间后又不适应地跑回去了,一直住在城里不太可能。 如果钱二子能在老家照顾好二老颐养天年的话,房子和地给他是应当的。 第197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1 黑色的夜浓如墨,梦乡沉沉。 钱宝丽陷在一片星辰闪烁的空间里,星星点点的光晕飞逝而过。 突然,几股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蜂拥而来,平淡的、辛苦的、心动的、欢悦的、难过的、思念的……人生百般滋味,那是历经过的几个世界所能体会到的全部。 她都记起来了。 钱宝丽睁开眼睛,看向躺在身边的男人,卫斯年。 他们竟然已经纠缠了几个世界,到底是缘分的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呢。 思绪复杂的功夫,那人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凤眼轻启地看过来,如同从没入睡过一般,目光和神情却与之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钱宝丽神色一动,脑海中闪过她躺在医院病房昏迷不醒的那一幕,心下不免有些猜测。 “你,是来救我的吗?” 看过各类小说的她脑洞不小,而两人反复相遇的事情也不像是巧合,故而她才有此试探的一问。 或许她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成了一个植物人,思维困在未知空间出不去,如今眼前这人正是为她而来,欲拯救她脱出牢笼…… 前几次的记忆表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卫斯年定定地过来没有回答,嘴角却弯起一抹别有意味的弧度,仿佛是在默认。 而后,他朝她伸出手,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磁性动听,诱人至极。 “跟我来。” “……好。” 钱宝丽最终迟疑着将手交到对方掌心,下一瞬就被他拉进怀抱中霸道地拥住。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停滞了,所有的背景画面都在渐渐远去、迅速褪色,直至消失成虚无。 与此同时,两人也在不断地往下坠落,在钱宝丽的惊异下瞬间来到另一片更深层的空间之中,让她都没来得及揣度什么。 刚稳住身形,尚未等她多问,男人已然开了口。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沉稳醇厚的嗓音依旧那么熟稔,却已经有什么不同了。 “你……” 钱宝丽察觉到两人逐渐透明的身形,一时间不确定之前她所思所想的真相是不是真,想再问些什么,脑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格外熟悉的机械电子音,让她瞬间失去意识没了机会。 [任务…失败……重新投放……] 钱宝宝混混沌沌地醒过来,发现周围乱糟糟的什么声音都有,连同脑海里突然多出的一段剧情和记忆,让她忍不住头疼的厉害。 趁着眩晕的空档,她快速将目前获得的信息整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她知道自己穿越了,但对此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好像曾经这样的事已是发生过几次,即便她似乎并不记得相关的记忆。 至于多出来的剧情,倒像是对她的提示,想必每个世界都具有。 而钱宝宝根据以前看过的无数小说推测,这项福利可能不是白来的,她或许会有什么任务要完成。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即使她不清楚在现代那一世是怎么没的,但从这个世界活过来恐怕不是没有代价的吧。 就是不知道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任务是什么了。 钱宝宝想不明白,索性先将其搁置到一边。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时候到了,该来的总会来,她等着就是。 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了解当下的情况,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穿成了哪个人、外面又在吵闹嚷嚷着何事等等诸多疑惑,在她吸收了剧情和原主记忆后,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年代文演化出的世界。 女主角前世为了真爱小白脸与人私奔,抛弃了一切包括家人和她的未婚夫,结果小白脸靠不住将她卖了沦落风尘,最后染上一身脏病下场凄惨,临死前看到曾经被她嫌弃不要的未婚夫开着豪车经过。 对方已是功成名就的一省首富,西装革履英俊潇洒,又有娇妻幼子在怀,羡煞旁人,好不风光。 那一幕令她刻骨铭心,即便重生而来也难以忘怀。 所以女主角在发现自己重生到正在私奔的路上时果断悬崖勒马,回头和未婚夫培养感情甜甜蜜蜜,陪对方同甘共苦生儿育女,最终成功坐到首富夫人的位置,走上人生巅峰,达成和谐美满大结局。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重生女后悔前尘,重来一次后抛弃渣男、选择绩优股,最后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只不过背景是放在八十年代罢了。 按说这和钱宝宝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谁让她穿成谁不好,就穿成了文中的重要女配呢。 原主名叫钱宝芳,正是剧情中一周目时女主角未婚夫娶的那位‘娇妻’,在后者死前看到的画面中被认为是因为生了儿子备受宠爱,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所以二周目女主角重生后本着讨还之心,也为了掩盖自己私奔一事,将她招惹来的小白脸引到了原主身上,败其身子、坏起名声、断其希望,硬生生将一个本就生存艰难的小姑娘欺负的没了活头,最终投河轻生一了百了,成为女主角幸福开端的好兆头。 这是剧情里面以女主视角描述的样子,看着除了有点一言难尽外,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读者都是站在主角的立场,扫除障碍女配之类的复仇情节,读来必定是很爽的。 但在原主的记忆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原主和女主角本属于同一个村子,在花信之年因为意外失去双亲,随后被亲戚欺凌压榨,是众所周知的小白菜地里黄,身世可怜。 等到她年纪大了,亲戚忍受不住流言蜚语将她胡乱嫁了人换彩礼,之后又因为无依无靠被婆家刁难使唤,最后不知熬过多少磨难才终于苦尽甘来,有丈夫有孩子有个家。 看起来没毛病,战胜苦难迎来朝阳的结局挺好。 但这是一周目时钱宝芳的美满下场,却不是二周目的。 二周目的她,人生停留在十九岁那年冰冷无情的河水里,本该历经磨难得来的幸福生活,在一开始就被仗着重生先知的女主角以报复的名义给斩断了,甚至最终将她彻底毁掉,以绝后患。 钱宝宝查看完这些后直摇头,实在不能苟同这部小说女主的三观。 未婚夫本就是你不要的,跟人私奔最后下场凄惨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人家女配只不过是碰巧嫁给了那个未婚夫罢了,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竟然在重生后那样报复人家一个小姑娘。 而且那些手段简直称得上是心狠手辣、毫无下限! 钱宝宝对此是十分不耻的,但是一想到她现在穿成了女配钱宝芳,以后估计就会被对方那样报复,最后沦落到清白尽毁投河轻生的凄惨下场,不禁浑身一颤,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人也顺便醒来了。 刚才犹如千斤重的双眼,此刻终于能睁开。 “醒了,醒了,人醒了!” “哎哟,老天爷作弄人,好好的房子咋就突然塌了呢。” “唉,宝芳丫头,你爸妈刚没了,你可得好好的啊。” 嘈杂胡乱的声音传进耳中,原钱宝宝现钱宝芳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群人正围着她七嘴八舌,话里透露的内容让她猛不地心中一凉。 她,这怕不是穿到原主爸妈刚去世的那时候了? 说起来原主爸妈死的太过意外,村里不过是阴雨连绵了一段时间,谁知道他们家的三间土坯房说塌就塌了,还把夫妻两人砸在下面,过后扒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活不成了。 这事儿发生的太过突然,原主当时因为到院里压水逃过一劫,但在亲眼看见父母被埋的场景后也又惊又骇地吓晕了过去。 然后钱宝芳就换了个芯子。 她这边还正懵着,经过乡亲们的劝说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忍着头晕朝四周看了看。 简陋的小院里东西不多,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前面那一摊子泥砖废墟,看着像是刚塌没多久,其次还有院里院外或是看热闹、或是想来帮把手、或是唏嘘感叹个不停的人群。 “他们家人都没了,这地里的菜白放着烂掉多可惜,我给帮忙挖回家点。” “你们挖菜,我家就要这水缸了,大侄子生前就准备送给我们的。” “大哥大嫂人也不在了,剩下一个女娃子也不顶事,正好宅基和田地给我家二娃留着成家。” “……” 当家的两个主人还在塌房废墟下生死未明,有些人就开始想着瓜分家里的东西,甚至已经行动起来。 钱宝芳即使不是原主,这会儿听到看到他们的言语举止,也是不免怒气蒸腾,瞬间火冒三丈。 第198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2 明晃晃的菜刀往那木墩子上一剁,方才还在吵吵嚷嚷的小院霎时一静。 特别是正忙着挖菜搬缸看宅基地的那些人,脸上贪婪觊觎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僵住,刹那的静滞之后,当先带头的那位隔房七婶反应过来后,就地一坐立马干嚎了起来。 “哎哟,小丫头片子敢在长辈跟前撒野了,还有没有天理啊,我、我不活啦!” 有她打头,其余趁乱顺手牵羊的所谓亲戚更是理直气壮,对钱宝芳指指点点地数落。 “我们这是在帮忙,你个丫头不感恩就算了,还敢拿刀?” “快把刀放下给我,别弄伤了人,这把刀瞧着不赖,我带回去切菜试试。” “死丫头啥时候胆子这么大,怕不是吓疯魔了吧?!” 他们或是义愤填膺,或是絮叨不满,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钱宝芳刚刚的威胁,不相信以往那个面团一样的小妮子敢对他们做什么,所以才有恃无恐。 钱宝丽不能忍,眼看震慑无效,极品横行无忌,周围人多是置身事外地旁观,不敢轻易上前帮忙。 她再懒得跟这伙极品瞎逼逼,当即拼着心口那股突然冒出的戾气,猛地蹿起来翻转刀背朝叭叭最厉害的七婶扑去。 七婶坐在地上蹬腿儿干嚎地撒泼,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浑浊又精明的小眼神里带着得意之色。 她这招无往不利,就是平时面对钱家夫妻时也十分得用,更别提现在一个无父无母的赔钱货贱丫头了。 因此,七婶她很自信。 但是自信的她撒泼撒的正欢呢,突然迎面扑来一片黑影,闪着光的刀棱子罩头而下,不躲八成就得见血破相了! 七婶得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被刀棱子砍过来的风声及时惊醒,立马啊地一声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往一边躲去,吓得差点尿一裤子。 她没想到面团小妮子真敢往她身上动刀啊,莫不是真被父母的死吓疯魔了不成?! 这个问题,不光是她胆战心惊地疑惑不解,其他人见到钱宝芳持刀连追的七婶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时候,也是在无比震惊之中想知道一下答案。 可惜钱宝芳不打算回应他们,只想挥刀教训极品,逮住一个砍一个,看上去还真像一个伤心失了智的小疯子。 这变故几乎发生在一息之间,等到大家伙回过神试图上前阻拦的时候,那伙趁火打劫的极品已经挨个被砍了几刀肩背,得了不大不小的教训。 由于用的刀棱子,那些被砍的地方伤是伤不了,但也足够红紫甚至肿上一段时间了。 钱宝芳即使是在盛怒之下,手里头也留了分寸,算是便宜了他们。 就这样,七婶他们也是疼的鬼哭狼嚎,活像是要被杀了一样。 由于钱宝芳手里有菜刀,大家都围着劝着挤挤挨挨,真正敢上去夺刀制住她的却一个都没有。 现场乱的很,有劝说的、有怒斥的、有碎嘴的,伴随着七婶一伙人骂骂咧咧的痛叫,一时间鸡飞狗跳,闹哄哄的厉害。 直到轰隆一声响,钱家土坯屋坚强存留的最后一个角也轰然塌下来了。 喧闹的人群终于能静上一静,而陷在不砍馒头砍口气状态里的钱宝芳也在这一声响中恢复了些理智,勉强将心头的戾气压下,急忙开始做另一件更关键的事。 收拾极品以后有的是机会,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钱家爸妈扒出来看看。 万一还有救呢。 一想到此,钱宝芳顿时没了跟极品较劲的兴致,拎着菜刀蓦地转身面朝乡亲众人,高声说道,“求大家帮忙搭把手挖人,宝芳感激不尽!” “呸!挖啥挖,那两口子这会儿人早凉了,还挖个屁!”七婶刚缓过来就龇牙咧嘴通叫着骂道。 钱宝芳转头扬了扬手上的刀,吓得对方立马缩着脖子躲到别人身后。 “我爸妈肯定会活着,不亲眼看到我不相信,你们先来,快点去挖!”她直接拿刚才教训过的那伙极品开了刀,赶着他们过去干活。 其中原主的二叔二婶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拿架子训斥,为极品们主持一下公道,但是换了芯子的钱宝芳根本不买他们的账,照样以菜刀威胁两人去为挖人贡献力量。 这可是亲弟弟亲弟媳,关键时候给大哥大嫂出点力怎么了! 有这些家伙不情不愿的在前,其余人也不能干看着吧,毕竟是乡里乡亲的,有人打头阵了,剩下的也都纷纷上去帮忙。 专注到一件事上后,人心又齐了,刚才还在闹哄哄乱糟糟一片的人,这会儿都跑到砖石废堆上合力搬砖扒土,不到片刻就将砸塌下来的堂屋清理出一道小口,有那耳尖的趴地一听,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呻吟声。 “啊!活着,活着,人活着呢!” 那人扬声一喊,大家伙立时就振奋了起来。 这时候也不讲之前有什么恩什么怨了,全都拥过去就着那道小口子往外扒,徒手的、拿棍子的、用铁锨的……霎时间热火朝天。 钱宝芳刀不离手,勉强挤进去想帮下忙,结果被忙着扒人的青壮年们给嫌弃地撇到一边。 人多力量大,再说钱家的泥坯房子盖的也不是多高,随着堂屋一角被扒开,循着里面的呻吟声扒过去,很快就找到了被埋在下面的钱家夫妻两人。 当泥砖木料掀开,看到里面那一幕的时候,众人不禁愣了愣。 只见粗圆的横梁之下,两个灰扑扑的人上下交叠,双双被砖木等物砸破了头,满身是血,而让他们震撼的是,男人趴在妻子身上牢牢保护着她,自己却被横梁砸中了腿,正冒着血不正常地弯曲着,一看就是断了。 这样的惨状在大家伙的预料之内,但不知为什么,真正看到的画面却令他们感到莫名震撼。 “救,救……”呼救声从钱爸身下发出,惊醒了呆愣的人们。 “快快快,人真的还活着,赶快把人弄出来。” “慢着慢着,得先把横梁抬起来,小伙子们加把力,来一起扛!” “抬人时悠着点,村长来了没?队上的拖拉机赶紧的,看情况需要去县医院,镇上卫生所可治不了。” 人群七嘴八舌地边说边迅速动了起来,钱宝芳被挤在里面靠近不得,只能远远地看到钱家夫妻两个血肉模糊的被大家伙从废墟堆里扒拉出来,最后奄奄一息地躺在两片门板上生死不知。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满头大汗地暂时松上一口气。 地上两个人血啦啦地躺在那儿,看着就渗人,之前作妖闹事的极品们早就吓的没声了,连看都不敢多看,唯恐当着死人的面弄鬼,过后被人夫妻俩的魂儿找上。 虽然前些年上头一直在搞反封建迷信运动,但对于乡下人来说,有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甚至深信不疑。 或许顾及到这一点,帮忙过后缓了下神的众人也忍不住朝外散了散。 钱宝芳抓着空子挤进去,看着宛如两具尸体的两人禁不住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跪趴下去挨个伏在胸口听心脏跳动,再试试鼻息,最后确认他们真的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得赶紧送医院,不然即便及时救出来了,人恐怕也要因为伤势过重而没掉。 之前得知人活着时就有小孩被派去找村长,这会儿对方终于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去年队里买的手扶拖拉机。 “看这事儿弄的,唉,赶紧把人抬上去,咱直接去县医院。”村长王叔来了也不啰嗦,立马指挥着大家伙再次动起来。 帮不上忙的钱宝芳又被拨到了一边去,眼见着钱爸钱妈连同他们躺的门板被抬上拖拉机的车斗。 有个婶子眼疾手快地从废墟堆里拖出钱家的两条棉被,帮忙给车斗里的两人盖上。 还有人趁机走到钱宝芳身边好心提醒她别忘了带上钱,去县医院治伤没钱可不行,看这情形估计得一大笔嘞。 钱宝芳初来乍到,原主家里又刚塌了房子,她现在手里一毛钱都没有。 但是没钱怎么去县医院看伤,瞧着钱爸钱妈的伤势,估计还得动手术,没有钱到时候寸步难行,这一点对于在现代进过医院的她来说深有体会。 于是乎,趁着拖拉机那边忙活的功夫,钱宝芳将目光转向了诸位乡亲。 乡亲们接触到她殷切的视线后立马转头的转头、撇脸的撇脸,没有一个吱声主动响应的。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虽然钱家这次是急发意外,但关键是他们家往常也穷啊,谁愿意在这会儿主动掏钱帮衬啊,以后被粘上了咋办,借出去的钱打水漂了咋办。 眼看着人抬上去放好,拖拉机都要走了,在场没有人愿意伸手拉一把。 钱宝芳只能有事情找村长,“王叔,您看……”没钱,人拉过去也没用啊。 王村长看了看一圈目光躲闪的村民们,叹口气自掏腰包,借了五块钱给她,虽然杯水车薪,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有他带头,人群中陆续也有平时跟钱爸钱妈走的近的人家出来,掏上个五毛一块的,最后将将凑到十块钱。 现下是八十年代,十块钱够干啥? 够买不少东西,但对于伤筋动骨的伤患来说,搁在医院里头还是无济于事,轻飘飘的啥都干不成。 钱宝芳拿着一把子零碎钞票,眼看拖拉机已经发动,钱爸钱妈的伤也不能再拖拉下去,最终一咬牙做了个决定。 “叔叔婶婶大爷大妈,只要你们借钱给我救救急,把我爸妈救回来,今天借的钱过后我会双倍还给你们!” 这番话一撂下,安静的人群顿时嗡地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出头问她说的是真是假,钱宝芳指天发誓确保她说的全是真话,不然往后不得好死。 又有刚才借了钱的人试探着问他们的应该怎么算,也被她保证一样双倍奉还。 经过这么一出,有些人信了,掏出身上的钱接济,有的人不信,远远地躲在人群后事不关己。 钱宝芳最后攥着二十块钱坐上拖拉机,和伤重昏迷的钱爸钱妈一起被迅速送往县医院。 第199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3 手扶拖拉机突突地走着,两旁皆是刚收割过的包谷地,看着空荡荡的裸露着地皮。 钱宝芳坐在车斗一角,秋风迎面吹来,浑身顿时忍不住的直萧瑟。 由于来的太急,她根本没穿什么厚衣裳,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褂子,风一吹人就感觉冷得慌。 好在钱爸钱妈身上有盖着薄被,不然可能还要雪上加霜。 同行来送的人总共有四个力壮的村里小伙,外加一个在前头开拖拉机的村长儿子,还有钱宝芳自己。 由于乡间小道比较颠簸,拖拉机起初开的慢些,等到了相对平坦的大土路上时i,车速立马加到了最大,一路突突突地冒着黑烟直奔县城而去。 县医院的位置醒目了然,基本没有人不知道。 拖拉机到了后,钱宝芳当即跳下车冲进去喊急诊医生,行动之间比其他五个略显拘谨的小伙子好多了。 等到她叫出来一群医生护士,村长儿子已经带人抬着门板过来,两方在医院大厅碰到迅速交接,钱爸钱妈很快被转移到医院的移动病床上推进急诊室。 他们这样的阵势在医院里不难见到,但也不常有,所以被人发现后顿时引起了议论围观。 实在是钱家夫妻两个血呼啦啦的淌,一身灰灰红红的看着太惨了,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和怜悯。 还有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钱宝芳无心应付,村长儿子只好简单透露了点情况,说是家里土房子塌了,人被压下面扒出来就成这样了。 众人知道后唏嘘万分,直道真是可怜,希望人能救回来。 等了一会儿,急诊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护士让他们去挂号交押金,村长儿子他们不由得齐齐看向钱宝芳。 “马上就去交,我爸妈怎么样了?”钱宝芳连忙问道。 女护士刚才在里面了解一点情况,大致说道,“一人断了条腿,一人折了条胳膊,另外都有一些皮外伤,生命危险估计是没有的,就是失血过多昏迷了。” 听到这话,钱宝芳他们以及围在外面瞧着的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生命危险就成,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都可以慢慢养,以后总能好起来,但要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钱宝芳谢过护士,看着急诊室的门重新关上,转头准备去找地方挂号交押金。 村长儿子这时一脸难为地凑上来说,“宝芳妹子,你看拖拉机晌午还有人用,咱们在这边也帮不上啥忙了……”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回去了。 “那,你们就先回吧,之前多谢帮把手了,等回头我爸妈伤好了再亲手上门去道谢。”钱宝芳没有强留,反而好声好气地回道。 毕竟人情债难还,有些事情也需要适可而止。 人家肯在遇难关头拉一把就是好的,不能指望这份帮助长长久久。 她这么识趣,村长儿子不禁露出点笑,立马又反应过来场合不合适,于是收敛了笑意点点头,留下一句回去会帮他们家想想办法的话后很快离开。 他一走,跟着过来的村里那四人也随同一起走了。 人群随之散去,钱宝芳看了眼紧闭着的急诊室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赶紧去找窗口挂号交押金,一下就花去她手里的一半钱。 等她办好回来,急诊室正好开了,两张移动病床被推出来,上面躺着的正是仍在昏迷中的钱爸钱妈,后面还跟着医生和护士,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要转到病房去。 钱宝芳赶紧追上医生询问具体的伤势情况,被对方告知两人外伤都比较严重,必须赶紧住院动手术,然后开了张单子让她去办住院手续。 “住院动手术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囊中羞涩的她不得不提前问清楚点。 好在这年头大家一般都不怎么富裕,即便是在县城里,吃不上饭看不起病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钱宝芳一家三口都衣着简朴,一看就知道是家庭条件不好的那种。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医院都会酌情减免一些费用,但主要的部分还得家属自己掏才行。 所以医生对此并不奇怪,直接回道,“两人差不多一百块。” 见钱宝芳面有难色,医生紧接着又开口提道,“这还是申请减免后的结果,你最好尽快凑齐,费用交上立马就能动手术,不然拖的越久对伤患越不好。” 钱宝芳感激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心知这医生是好心提点,比后世那些白大褂有人情味的多,但是她实在没钱啊,兜里现在除了交完住院押金剩下的十块钱,一个多余的钢镚儿都没有。 并且看原主家那么穷,估计回去也弄不来多少钱。 然而人都到医院了,不治是不行的,总不能让她看着原主父母就这样死掉吧。 钱宝芳愁眉苦脸地跟着医生护士来到一间大病房,里面足足装了一二十号病患,两大排的病床依次靠墙排着,可想而知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有点挤,有点乱,还有点吵。 但它便宜啊。 对于穷人来说,地方不重要,有张病床能躺着就行了,没见外面还有坐在椅子上挂水的么。 钱宝芳这里是两张,护士们索性给她排在一起方便照看,四周有白布帘子可以拉上,好歹能隔出点私人空间。 到了这里,医生护士就要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她尽快缴费手术耽误不得等等。 钱宝芳喏喏应着,在人走后找了张凳子坐在床前,先是掏出兜里的钞票数过来数过去,来回几遍都是十块钱,再数也多不到一百块去,然后她就愣愣地盯着病床上的钱爸钱妈发呆,心想着该怎么弄来一笔钱当手术费。 说起来,钱爸钱妈和她在现代的爸妈长相完全不一样,两人均是黝黑朴实的样貌,完全是整日里满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形象,憨厚又淳朴。 也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从来这个世界到现在,她都没时间照镜子看看。 杂七杂八地出神了片刻,钱宝芳揉揉脸回过神,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把十块钱变成一百块,所以她打算厚着脸皮去找下医生,看能不能先给钱爸钱妈动手术,然后让她分期付款来着。 只不过刚站起身,医生带着护士又回来了。 “小姑娘不用着急了,有人给你爸妈垫了手术费,马上就能动手术。”医生说着吩咐护士重新把病床推出来,行动迅速地就准备进手术室了。 钱宝芳神色一喜,觉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她也不敢打扰医生护士的动作,颠颠地跟着他们直走到手术室外,看到门关上才停下,一边慢慢等着手术结果,一边在脑子里想是哪位好心人做的善事,过后得找医生问问。 一百块钱在当下可不是小数目,人家帮忙垫付上是出于好心,但她不能把它当成理所当然,以后肯定得把钱赚够了还回去才行。 现在是八三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刮起来了,能赚钱的机会可不少。 钱宝芳觉得只要给她时间,自己不会连一百块都还不上,以后估计还能挣多点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不然一直像这么穷下去真是会要命的。 还有不知道她穿过来的意义是什么,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任务提示。 能白捡一世活着是很好,但如果头顶还悬着一把剑的话,那她过的也不会多安生了。 另外,这次她一过来就及时将钱爸钱妈救出,又遇上好心人得以马上动手术,想必之后夫妻两人会没多大事,醒来把伤养好就可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刚来就崩了剧情。 女主角那边这时候好像还没重生,距离她与小白脸情郎私奔还有两三年。 在对方重生回来找自己报复之前,或许她需要做些什么,到时让对方下不了手。 家里的房子塌了,以后他们住哪里,一下有两个伤患在,该怎么生活。 这般杂乱无章地考虑了很多,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到外头日落西斜之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从里打开了。 “怎么样,医生?”钱宝芳回过神连忙上前问道。 医生取下口罩回说,“手术一切顺利,这段时间注意别让伤口碰水,多补点有营养的吃食,等伤口愈合了回家慢慢养着就成。” “那就好,谢谢,谢谢,辛苦了!”钱宝芳高兴地鞠了一躬连声道谢,抬起身后发现医生已经走远了,她赶忙拉住一个护士姐姐问知不知道帮她爸妈垫付手术费的人是谁。 女护士对此有点印象,但也只知道一部分。 “是一位长得特别俊的男同志,据说是县政府那边的新人,心地善良的人民公仆!”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好像是姓卫吧,具体的你得问主治医生。” “好的,谢谢!” 一番打听顺利让钱宝芳知道恩人姓卫,还是县政府那边刚入职的新人,属于人美心善的人民公仆,怪不得会做出给陌生人垫付一百块手术费的举动。 知道了这些就够了,她准备先把钱爸钱妈安顿好,等赚够了钱再去找医生问具体情况,到时也好把钱还给人家。 随后,做好手术的钱爸钱妈被推了出来。 两人身上都包扎着绷带,看着十分凄惨的样子,让人瞧了忍不住心酸。 钱宝丽却感觉到心头一松,那股莫名出现的戾气瞬间消散个干净,就像是原主完成了最大的遗愿后走了。 这让她有点警惕,又难免心生怅惘。 最后回到病房,坐在病床前,她看着已从昏迷状态转变成昏睡中的夫妻俩,心道原主不在了,以后他们就是她的爸妈了吧。 稍稍感性了那么一下,钱宝芳立马又开始琢磨起十分现实的问题。 在背了一百块的外债,而手里剩下十块钱,其中只有五块能随意动用的情况下,她要怎么实施赚钱计划呢。 刚思索到这一点,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一连串莫名的电子音。 “系统启动…” “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你好,某宝系统欢迎您!” 第200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4 某宝系统? 作为经历过现代社会大爆炸的钱宝芳当然不会不知道系统是个什么玩意,但是一听它的名字带着某宝两个字,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话说这不会是抄袭后世那个某宝的系统吧,难道功能也是卖各种假货水货的? 那它不会也是个水货吧…… 钱宝芳一时间脑洞大开,联想的东西有点多,没有及时回应系统。 某宝系统却以为宿主是被它一来就震慑住了,用它那不多的线程运算了一下觉得是件好事,随即就开始发布任务。 “嘀,请宿主接收任务。” “十天内赚取当前货币一百块。” 钱宝芳:“……”果然来了,却一言难尽。 她自个儿愿意想办法找路子赚钱,和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玩意被迫着赚钱完全是两码子事。 钱宝芳觉得这个‘金手指’有点坑,而且这份姗姗来迟如她所料的任务也令人有些不爽。 也许,他们先得谈一谈。 “你叫某宝系统,不应该是卖东西的吗?为什么还需要宿主赚钱?难道是你卖东西亏本了?”她试探着发出质问三连,紧接着又道必须把这些疑惑给解释清楚了,不然任务免谈。 某宝系统或许没预料到新绑定的宿主竟然知道它的原身功能所在,线程立马运算起个中联结到的因果,不到一会儿就咔的刺啦刺啦响,cpu过热,差点死机。 钱宝芳听着脑子里犹如指甲刮黑板的声音,眉头直皱的死紧。 但也不妨她趁机抛出更多的bug问题,最后终于从死板不知变通的系统口中套出一些内容。 其中关于为什么一个卖东西的某宝系统会给宿主发布赚钱任务,原因有点可笑。 主要还是上个宿主的时候,系统需要主角的什么气运能量,所以就拿它自己卖的商品去激励宿主按照吩咐做事,那个宿主最终虽然勉勉强强完成了任务,但是由于过程中花销太过,导致系统差点亏本,最后干脆脱离找了个新宿主,由新人来挣钱还账补上经济漏洞了。 而钱宝芳,就是某宝系统找的新人冤大头。 “……” 钱宝芳得知事情真相后差点都要气笑了,扯着嘴角直接怼道,“你就扯吧,你上个宿主的问题关我啥事,凭什么让我来赚钱补漏洞?谁捅的篓子找谁去。” 她都没计较它不请自来私下绑定的问题,还想让她莫名其妙地打工还债?想得倒是美。 而且谁知道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她‘挣钱还账’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比方说意图借着她的手搅动这方书中世界的经济形势,它好暗中当小偷窃取能量之类的,小说中不是这样写过的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钱宝芳一念至此,顿时大感怀疑。 这个某宝系统或许根本不是自己的金手指,任务也可能不是这样的。 对了,她还记得之前怒砍极品的时候,不是顺手从哪里掏出过一把菜刀出来吗? 那把刀亮光闪闪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现在能轻易买到手的好货,起码乡下小镇是不卖那种不锈钢刀的,不然大家也不会时不时的用下磨刀石了。 如此的话,那么问题来了。 她那把刀到底是从哪里取出来的? 钱宝芳再次发挥自个儿历经后世网络小说荼毒的脑洞,进一步推测到一个极有可能的结果。 可以让她在一念之间掏出把菜刀来的,除了随身空间还能是什么。 所以说,她真正的金手指应该是随身空间,且还是装满物资的那种,不然怎么会连菜刀都有! 钱宝芳想到此眼睛一亮,暗中试着联系空间,却一无所获。 不,也不算是没结果,但只有一条模模糊糊的线,尽头连着的东西却像是被某种手段刻意屏蔽住,她感应不到,当然也就打不开了。 钱宝芳眯了眯眼,更加觉得耳边啰嗦个不停的所谓系统不可信。 系统并不知道新宿主已经在它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叉,还在那里机械地游说宿主做任务,连方法都提供了。 按照它给的建议,宿主可以从它的商城里进货然后卖出去,赚的钱上交一半供它还债补窟窿就行,完全双赢。 看似是这样的没错,但钱宝芳对此鸟都没鸟一声。 她还是那个突破天际的脑洞想法,万一系统是想借此搞事儿呢,真搞坏了一个时代即将腾飞的经济,最后牵连出的因果谁背负? 怕是少不了她这个宿主实施人的吧。 即便不考虑这个,再说天上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馅饼是那么好吃的吗?钱宝芳表示不想吃,怕最后被毒死。 她宁愿要一个只能装装东西或者需要亲自动手种种田的空间,也不想要什么卖假货水货补漏的系统。 被怀疑的某统犹自在推销着它的提议和商品,不妨钱宝芳猛地打断给它撂下个手榴弹。 “我的空间是不是被你屏蔽掉的?”除了它估计也没谁有这能力。 毕竟刚来那会儿还能用呢,只是因为外界乱糟糟的又烦又吵,她没有及时察觉到空间的存在,然后现在就不能用了。 这期间除了系统的冒然绑定,可没有其他意外发生。 罪魁祸首八成就是这货! 某宝系统:“……”瞬间卡机,刺啦刺啦装死。 它没回答,只重复着那条刚发布过的一百块任务。 然而钱宝芳已然就此确认了果真就是这东西干的好事,不然光凭她空间里极可能有的那些东西,多少都能解决她现在的麻烦,哪里还有系统起作用的份。 “如果不把空间解锁还给我,这任务不做也罢。”钱宝芳最终嗤道。 不管系统的意图是什么,但想来世间万物总逃不过一个利字。 如果她这边对其无所求的话,那么对方即便有再多的阴谋算计都无处施展,相应的因果是非也就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去。 因而,钱宝芳是打定主意将其无视之了。 顺便让她看看系统还有什么招数,总不会不做任务就给她来个电击惩罚吧。 实际上某宝系统倒是想有这个功能来着,但它本质上不是卖东西的么,哪有那种本事,而且说是电击但耗费的都是系统的能量,对于能量这东西,系统宝贝的很,自身都不够用,没看时常咔咔咔的,怎么可能浪费掉搞什么劳什子的电击。 所以待到钱宝芳说完那句话,摆出拒不合作的态度后等上片刻,见系统仍在装死,只会反复不停地发布那条一百块任务后,也差不多意识到了这个单蠢的系统并没有传说中那类系统的王八之气,她根本不用惧怕它,当然也不用兢兢业业地做什么任务了。 赚钱还是要赚的,却不是为了做系统任务,而是随着她的心意来,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这一世的美好生活。 至于系统什么的,权当它不存在就是。 刺啦刺啦,吵就吵呗,习惯成自然。 或许察觉出她的意志坚定,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宿主,系统随后默默停止重复播报任务,终于不再装死,再次出声劝道。 “宿主,没有系统商城里物美价廉的货品,你在这个年代拿什么挣钱。” “宿主,挣不到钱,你怎么还上欠债,怎么发家致富奔小康,怎么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帅。” “宿主,只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最后属于你的东西也会解锁还给你。” 系统的劝告如同是照着课本念出来的句子一样,让本来该是鼓动人心的一番话说的没有一点起伏和感情存在,显得机械又呆板,丝毫起不到诱惑宿主的作用。 它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电子系统。 而钱宝芳表示自己也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类宿主。 滚蛋,不约,没爱过。 至于系统提到的那些问题,钱宝芳自会想办法解决,谁说没有它的商城供货,她就挣不了钱了,难道小系统不知道这是个遍地黄金的年代吗,数据库也太落后了。 她就让它看看,没有它偷渡货品,她自己照样能赚到钱过上好日子。 另外,对方最后那句也算是彻底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她确实有个随身空间的金手指,真的被它给屏蔽掉不能用了!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钱宝芳暗暗记下这个仇,随即就将没什么用处还顾忌多多的废物系统抛之脑后,开始专心注意着病床上钱爸钱妈的动静,两人有了清醒的迹象,终于要从昏迷中醒来了。 “孩儿她妈,小芳……”钱爸伤的最重,却是夫妻两个中最先恢复意识的,而且刚醒过来就呼喊着媳妇和闺女,神色焦急又痛苦。 钱宝芳赶紧上前查看,一边吱声回应着,一边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护士没过多久就来了,呼啦啦围上去给钱爸检查一番,说是人清醒过来就好,之后一定要按照医嘱好好养伤云云,等叮嘱了一番再查看了下钱妈的状态后,他们方才离开。 钱妈虽然因为有钱爸护着伤的轻,但她的身体素质本就比不上男人,所以醒的晚也是可以预料的,医生说没有异常,昏迷是自身受伤需要修复的关系,等晚上的时候差不多人就该醒了。 钱爸也是这种状态,苏醒后只看了闺女一眼,也许是终于放心了,随后就又倒头昏睡了过去。 钱宝芳听了医生的话已不再过多的担心。 趁着那两人还在沉睡的功夫,她出去一趟快速到附近的供销社置办了一些住院需要用到的东西,顺便买了一小堆光杆发夹和碎布头,外加一点针头线脑,一气花去了五六块钱。 就这样,她还不得不庆幸这时候由于改革开放的关系,市场已经放宽了很多,买东西不再必须要票了。 不然光有钱的话,东西她想买都买不来。 等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钱宝芳恍然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几乎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第201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5 因为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的直叫唤,钱宝芳只好放下针线,去医院食堂打了两份易消化的红薯粥和一个玉米面窝窝头。 幸好人家食堂可以借铝饭盒使,不然钱宝芳可没有再多的钱特地去买饭盒来用了。 红薯粥被她裹着刚买来的毛巾温着,等稍后钱爸钱妈醒来正好可以吃,而她自己则把玉米面窝窝头吃下去了,就着病房里免费的热水,还是别人打来看她可怜,让与她一杯喝的。 等解决完窝窝头稍稍垫了垫肚子,让它不再咕噜噜地叫了,钱宝芳就开始动手做起了针线活。 她之前买的那堆黑铁发卡和碎布头都是有用的,准备手工做成绢花之类的小饰品去卖,在这个物资稀缺、风气却又将将开放的时候,想必不愁销路。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家哪有不喜欢打扮的。 以前时势所限,不允许花里胡哨,现在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即便如今那股风还没太刮到这个小县城,但上头的政策在那儿,如果有人想试试水,也至于像过去那样犯忌讳。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被前些年的那些运动搞怕了,如今除了沿海那边,内地城镇上敢冒头的还不多。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风险与机遇并存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冒险哪能得利。 钱宝芳这般想着,手上捡出一块花色的碎布头轻巧地三两下扭成月季的式样,然后拿针线缝上固定在黑色的小细发卡上,这样就完成了一只简单的绢花发卡出来,无论是别在头顶脑后还是辫子上都使得,可以为那些爱美的小姑娘增加几分在人群中的醒目色彩。 其实按照她在现代的记忆,本来应该没有学过做这些小东西的。 但是潜意识却告诉她自己会做,且稍微那么一想,具体的技巧和方法就在脑子里呈现出来了,就好似她曾经特地学过一样。 等她现下拿起针线试了试,果真做的还不赖。 钱宝芳一边在手指上翻着花儿,一边想道或许是她在之前的世界中学到的小技能吧。 即便没有相应的记忆,但穿越过的世界也总会留下痕迹和馈赠。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经过她的努力,那些小发卡和碎布头就转眼变成了一堆各种式样的绢花发卡,随后被她小心包好收了起来。 今天时间已经太晚了,她准备明天瞅个时间出去摆摊试试水。 在红薯粥凉透之前,钱妈终于清醒了过来。 “妈,感觉怎么样?”钱宝芳发现后赶紧上前询问,一声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钱妈睁开眼尚且有些迷茫,声音虚弱道,“头疼,犯恶心,胳膊不得劲……我这是怎么了?”由于当时房子塌的太过突然,初初醒转过来的她还糊涂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头疼犯恶心是因为被泥砖砸到造成的脑震荡引起的,胳膊折了当然也不会多舒坦。 “这是医院,之前咱们的房子突然塌了。”钱宝芳过去按着她不让随便动,同时将之前的情况述说了一遍,包括村里那些人的极品反应,还有借钱看伤的事情,都没瞒着她。 等把一切讲清楚的时候,钱宝芳已经帮钱妈喝了水,连带着把一份红薯粥也给喂完了。 吃过东西后,钱妈终于恢复了点精神,然后红着眼流着泪拉住闺女的手,道一声让她受苦了就默默哭的说不出话来。 钱宝芳叹口气安慰了一番,接着又和她说了说钱爸的情况。 钱妈刚醒来除了心疼闺女外,最担心的就是当时在危急时刻护在她身上的丈夫了,因而从刚才起就忍不住一直往并排的病床上瞧,如今更是认真听着,唯恐漏了一丝一毫消息。 两人正说着,钱爸恰时也苏醒过来。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一个喊了句孩儿她爸,另一个喊了声孩儿她妈,双双热泪盈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钱宝芳免不得又是一番忙碌,过去喂水喂粥再解释一下现状。 钱爸比钱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忍耐着疼痛点头只道房子没了就没了,人活着就行。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都还在,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钱爸拿这句老话宽慰对着醒来的丈夫哽咽后怕的钱妈,同时也笨拙地想安抚一下惊惶不定的闺女。 钱宝芳觉得自己还好,毕竟当时亲历那种场面的是原主,不是她。 “这次遭难借的钱,小芳你一笔一笔记下来。”说到最后,钱爸看着已是疲惫地快要顶不住了,却仍记得叮嘱闺女这件事,打算过后慢慢将欠债还上。 他们一家都是上过村里的扫盲班的,字多少认识一些,记了账方便以后还钱。 钱宝芳应下,看着钱爸放心地再次睡了过去,钱妈随后也忍不住头一歪,很快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不早了,病房里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拉上帘子入睡,或是在个人小空间里窃窃私语地说话。 钱宝芳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迅速去食堂还了饭盒,回来的路上顺便打上一搪瓷缸的热水,就着毛巾在卫生间的水泥台子上简单洗漱了一下。 然后,她去找护士加了床被褥,费用从剩余的手术费里面扣,不然她现在是多花不了一个子儿的,身上的钱还要留着吃饭。 如果明天的绢花开局顺利的话,可能会缓解一点手头的拮据。 钱宝芳抱着这样的期待,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拥着被子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趁着钱爸钱妈还在睡觉的功夫,她先去医院食堂给他们打了小米粥和咸菜回来当早饭,自己照样是玉米面窝窝头就热水,对付着暂且不饿肚子就行。 不过这次她是在外面吃完才回去的,没让钱爸钱妈看见,给他们喂饭时被问起也只说自己在食堂提前吃过了。 不是钱宝芳具有奉献精神,而是实在没多少钱了,在没有进项之前,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再说又没有饿肚子,只是吃的糙些,她觉得自己暂时可以忍受几顿。 等到吃过饭,她就准备去实施昨天的计划了,走前对钱爸钱妈说是出去瞧瞧,让他们一旦有事的话就请同病房的病友家属帮忙叫下护士过来。 嘱咐完之后,钱宝芳就拎着小包袱出去了,走到病房外边还能听见两人有气无力地让她注意安全的话。 她没告诉他们自己是去做什么的。 毕竟这年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做点小生意‘败坏门风’,因为前些年的影响,这些事情只会被他们认为是投机倒把的走资派行为,会遭旁人鄙夷唾弃,难以接受。 但钱宝芳如今不做就没啥出路了,不管钱爸钱妈对此是个什么反应,她只好先瞒着他们将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 绢花小饰品最好卖的所在肯定得是人流量大且年轻小姑娘多的地方,这个毋容置疑。 钱宝芳心里闪过这一点考量,走出医院大门后左右看了看,找人问出县初中的位置,转身朝那边而去。 医院门口不适合她摆摊,卖水果汽水倒还行,方便那些前来探病的人顺手买些礼物带进去。 不过这样的话需要的起始资金比较多,起码现在兜里没几个钢镚儿的她是支撑不起的,而且大家都不傻,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已经在医院门口的黄金位置摆上水果摊了,据说还是院长家的远方亲戚,她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啊。 钱宝芳摇摇头,转眼来到县初中门口摆上摊,老老实实地卖自己做的收工小饰品。 至于那什么水果摊汽水摊之类的暴利行业,等她还上债有了余钱再考虑吧。 钱宝芳出来的早,算着时间赶上初中生们上学的高峰期,然后她找了个显眼又不怎么碍眼的地方,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解开,把摊子摆上。 说是摆的摊,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块刚充电当过包袱皮的棉布而已,还是她从供销社售货员那里买来的瑕疵品,做东西是做不出什么来的,关键是价钱便宜,正好能用来铺在地上当摊位布。 接下来,昨晚那些赶工做的绢花发卡被她依次摆好,并且顺手将几只比较精致好看的别在自个儿头顶、脑后以及两只麻花辫子尾巴上。 这么一来,她就在熙熙攘攘的学生堆里变得无比醒目了。 一眼看过去,她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只崽。 虽说摆摊做生意少不了吆喝,但钱宝芳考虑到学校门卫那边虎视眈眈的,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她将自己当成展示模特了,有看到她头上的发卡想要买的自会过来瞧瞧,不怕没顾客。 事实上也是如此,摊子没摆上一会儿,就有小客人自动上门了。 几个路过的初中女生被钱宝芳头上的绢花吸引,瞅着上课时间还早,于是你挤我我挤你地挨挨蹭蹭走过来,一脸好奇地问,“你这些是卖的吗?” “对,好看的绢花发卡,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钱宝芳点着头应声,示意摊上的那些随她们挑。 听到这话,几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由于这时候街上也有些小摊小贩了,卖汽水卖小人书卖凉皮的都见过,所以小女孩们也没觉得她在这里摆摊有什么奇怪,就是第一次见到卖这么漂亮发卡的,忍不住感到新奇。 当然,发卡好看得引起她们的注意也是关键。 这些生活在县城里的孩子一般家境都不算差,能有闲心看中小首饰的基本都是双职工家庭出身,手里不缺零花钱。 所以她们连讲价都没有,挑中看上的发卡后就问多少钱。 第202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6 关于绢花发卡的价钱,钱宝芳提前打听过物件,然后每个定价两毛钱。 这个价格相当于买两根冰棍的花费,对手里有零花钱的初中小姑娘来说完全可以消费得起。 其实要是送到供销社去卖的话,必定还能往上提不少,但那样太麻烦了,没路子牵线是一个问题,关键到时候会被抽去大半收益,不光费力气还耗时间,对急需用钱的她来说不划算。 最后,几个小女孩挑拣一番,一人选了一只喜欢的掏钱买下。 其中带头过来的那个走前踟躇了一瞬,还问钱宝芳她辫子上那两个卖不卖。 钱宝芳当然点头卖了,顺利将一块多钱收入囊中,少是少了点,但积少成多嘛,开门大吉兆头好。 有了这个好开头带动,随后陆续有学生被吸引过来买绢花发卡。 等到早上上学的人潮过去,一包小饰品卖的不剩几个,被她买二送一地赶着抓着尾巴全卖光,到手大概有七八块钱,剖除成本的话,大概净赚五六块。 考虑到这时候的物价和货币的购买力,钱宝芳觉得这中程度的收获还可以。 她打算下午再做些出来,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去县高中门口摆摊卖着试试。 如果效果和县初中这边情况差不多的话,估摸着还能赚个几块十块的,到时一天下来怎么说也有十几块钱了。 在次前提下,除去父母住院花销,攒够一百块花不了多长时间。 钱宝芳心里做着这般的安排,看见随着学校大门关闭,校外送学的人群渐渐散去,她赶紧收拾了摊布离开。 这年头街上的二流子混混不少,尤其是蹲在校门口等着宰学生的不要太多。 她一个姑娘家出来做点小生意也得时刻注意着,别被那些人堵住打劫了,不然忙活一场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之后钱宝芳拐去供销社一趟,再次买了堆碎布碎纱以及一些珠子细铁丝之类的东西,回到县医院时,日头正升到当空,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钱爸钱妈已经在病房里等上半天了,看见闺女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两句,就见她转头又忙活起来。 钱宝芳放下小包袱,顾不上回答父母的疑惑,连忙先顺着人流去食堂打饭,以免晚了剩下清汤寡水的打不到好东西。 她自己还年轻,一时吃的差点也就差了。 但钱爸钱妈养着伤,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医生都叮嘱过要好好补一补,人才好得快,这样肯定得吃点好的才行。 县医院其实不大,食堂有多小也是可想而知,医生、患者外加家属等人在饭时几乎要将其挤满,慢了是真的没吃了。 虽然人挺多,但好在有绑着红袖章的老阿姨维持秩序,让大家伙排队依次打饭。 不然要是乱挤起来,凭钱宝芳的小身板,她觉得自己是挤不过那些大爷大妈青壮年的。 还好医院后勤管理的不错,叫她得以排着队顺利打到了饭。 这次手里头有了钱,也有赚钱的途径了,钱宝芳没再吝啬地只打粥水窝窝头,而是花钱打了两份营养齐全的病号餐,外加一份青菜面。 前者给钱爸钱妈吃,后者是她自己的,吃饱好干活。 当钱爸钱妈看到她打回的营养餐时,惊讶地捧着手里的铝饭盒都不敢动,同时对于之前的疑惑更重了。 “小芳,你老实跟爸妈说,晌午是做啥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分外担忧地问道。 钱宝芳正呼噜噜扒拉着汤面吃,二合面的面条不比后世的白面条味道好,但连吃过几顿窝窝头后,就这样的吃食她都觉得很不错了,肚子饿的吃得倍儿欢。 面对二老战战兢兢担心询问的目光,她抹了把嘴示意他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但是钱爸钱妈不敢吃,害怕这般好的饭食是闺女拿血拿命换来的。 县医院收血,乡下村子里不是没有人家去卖过,只是毕竟有伤天和还容易染病,一般不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大家不会走到那一步。 而现在,钱爸就怕自家闺女因为他们这事儿,一时没法子走上了歪路。 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就改换了伙食,两人都知道家里根本没多少钱,即便有好心人帮忙,也只是付了手术费,住院吃饭的花销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本来他们还为此发愁了一上午,打算让闺女回去找队长,也即是村长王叔,再想办法借上一些钱应急,过后加倍还都行。 结果自家闺女出去了一上午,回来就给他们打来最贵的病号饭了! 这下不光发愁,还被吓的不轻。 闺女哪里来的钱,真去卖血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钱爸就感觉头昏脑涨地喘不过气来,钱妈眼睛也红成了兔子,瞧着马上就要崩溃大哭儿啊儿。 钱宝芳见情况不对,连忙安抚道让他们放心。 二人并不信,以为她这是想瞒着他们,一时间又是心酸闺女的孝顺,又是难过自厌的不行,恨不得死了不拖累闺女才好。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说吧。”钱宝芳叹口气妥协,但提前声明道,“先讲好知道后不能反对啊,不然我以后干啥都不告诉你们了。” 钱爸钱妈一脸悲伤地看着她,明显是不愿意点头应下的。 钱宝芳也不管了,看了看人多眼杂的病房环境,放下碗先把帘子稍微拉上点,然后她拿过一旁的小包袱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小声将自己做的绢花生意讲了讲,还给他们瞧了眼上午赚的钱。 “说来这还是之前我跟妈学做针线时琢磨的,以前只当玩儿没在意,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就费心思做好看点去买卖了,能挣一点是一点。”钱宝芳最后还给自己和原主的不同打了下补丁。 二老听的目瞪口呆,看看包袱里的东西,再看看自家闺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那不是投机倒把吗?!”钱母惊恐地脱口而出。 钱父狠狠瞪了媳妇一眼,将她的惊叫压下后自己也是心跳如雷鼓,浑身止不住的虚汗淋淋,恐慌害怕的不行。 “你、你妈说的不错,那是、那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会被人说成是搞走资派,到时……”蹲班房吃牢饭都是轻的,戴大帽、刷大报、挨批判才是最严重,一般人都抗不过去。 因此而家破人亡的例子,钱爸钱妈在前些年看到过的太多了,印象无比深刻,此生难忘。 现在乍然听到自家闺女做了同样的事,他们怕啊! 一想到当年的混乱场景,两人就禁不住打起了哆嗦,唯恐那些事情落到他们家头上来。 “小芳,不行咱就别做那个了,万一有人举报抓你进去,你让爸妈咋办?啊。”钱妈几乎是哭着嗓子哀求道。 钱宝芳总算知道他们担心的点在哪儿了,不禁心下复杂不已。 时代对他们造成的创伤,几乎刻到了骨子里,让人不敢有一点行差就错,只愿固守在一片土地上勤勤恳恳当老黄牛,累死累活一年却连吃饱穿暖看个伤都裹不住。 这是那场动荡造成的悲哀。 幸好国家已经察觉到这方面,正在做出改变了。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钱宝芳收回心神,态度和缓着安抚两人,仔细解释道,“现在与那些时候不同了,上头在前几年就下发了改革开放的政策,如今正提倡大家做生意搞活经济呢。” 她轻声把国家政策和下面人们生活能够做出的改变一一讲明,慢慢地将其掰碎了揉匀了让二老能够理解清楚。 最后总结出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做点生意完全可以,不是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而是响应组织号召的行为,即使有人去举报也不会抓她,更不会牵连到家人被拉去游街批判什么的。 简而言之,做点小生意而已,他们一家安全的很。 钱爸钱妈被她讲的晕晕乎乎,有些内容都没听懂,只知道时代不同了,闺女做那些事没问题,但仍旧不放心地确认道,“你说是真的?真没关系?” 钱宝芳点头保证,表示真没关系,不信他们有空可以问下医生护士,那些人的话,二老总该相信的吧。 钱爸钱妈赶紧摇头,闺女做小生意的事情他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暂时不能透露出去。 钱宝芳觉得不嚷嚷出去也好,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那你们不反对了吧?有了这个进项,我看不多久就能还上欠债,运气好的话,到时说不定连盖房子的钱都有了呢。”钱宝芳最终再给他们画下一个明显能看得到的小饼干。 钱妈抹干眼泪花看向钱爸,后者沉思片刻终于点下头同意了。 钱宝芳笑着端起碗继续吃汤面,对此没多少意外。 实际上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她照样会按照自己计划的去做,劝说好二老只是不想忙碌的时候,后院有着火的危险。 得到支持配合,总比被拖后腿强。 到了这会儿,饭菜都快凉了。 钱爸钱妈一点都不嫌弃,两人又惊又怕地经过刚才那一遭,齐齐出了身冷汗正浑身虚着,现下大口吃着毛毛温的饭菜也觉得是山珍海味,更别说医院做的病号饭确实不错。 钱宝芳快速吃完自己那份面条,去水房给二老打了热水,然后就坐在床边开始手指翻花,继续做起绢花发卡,为下午场做准备。 钱妈边吃边看着,此时也不感到害怕了,反而欣慰道自家闺女小时候就心灵手巧,之前不认真还不觉得,这时候认真起来一看,果然不一般,看那发卡做的就是好看,怪不得能卖钱嘞。 钱爸没说什么,但也是赞同地点头连连。 由于提前打了补丁,再加上二老怎么也不会想到闺女换了个芯子,因此看到她熟练地做绢花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这让钱宝芳放下了忐忑的心。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她又快速做出几十只绢花发卡来,之后看碎布头和碎纱多还顺手缝了一些发带,一块打成小包袱,等到下午放学那会儿就去县高中校门口摆摊卖。 第203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7 后晌的时间匆匆而过,钱宝芳赶在快放学前找到县高中的位置。 路上她特地去买了几根散装卷烟,到后送给看校门的老大爷,得以在距离门口近的地方摆摊。 这么一来,那些蹲守在校门外不怀好意的混子们就不敢轻易找茬了。 如同上午时那般,她将旧棉布摊开,把小饰品依次摆上,自己头上也戴了几个,麻花辫尾巴上更是绑了飘逸的发带,还故意打了繁复花样的蝴蝶结。 随着放学时间临近,大门外渐渐聚集了不少前来接学生的家长,其中女士居多。 钱宝芳本就选的靠前,又刻意那样一装扮,在人群中顿时十分显眼,然后没等到学生放学出来,家长们先忍不住被吸引过去瞧她摊子上卖的东西。 爱美的不光是小姑娘家,结婚生了孩子的妇女们照样是喜欢打扮的。 谁不想自己漂漂亮亮的啊。 以前那是不允许,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们当然是可着自己心意来,反正又不是没条件。 而钱宝芳摊子上的有些小饰品不仅适合小女孩,大人戴的话也是可以的,于是乎被家长围着的功夫,她没趁机推销,人家自己就选了看中眼的想买了。 有的是买给自己用,有的是为家里的孩子。 不过与上午那些孩子不同的是,家长一般会讲价一番,非要让便宜点、占些小便宜才愿意掏腰包。 钱宝芳就此往往会适当为难地降个一分两分,或者几个小饰品搭配着一起买,看上去半卖半送吃点亏,满足了大人们占便宜的心理,其实自己还在赚了的。 待到一声下课铃响,家长们散去,校门随即打开,放学的学生们很快一涌而出,刚才比较安静的大门口顿时喧闹起来。 钱宝芳选的位置比较巧,不会被人群挤到,却能叫出来的大多数学生看得到。 然后就有女学生抱着好奇心围上来瞧,甚至还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让孩子自己选喜欢的小首饰。 两毛钱对于上得起高中的学生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家长了,他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都能买上一堆,让自家孩子高兴开心的同时,还可以打扮的漂亮好看给他们长脸,多划算。 因此不到片刻的功夫,钱宝芳摊位上的东西就卖掉了近一半,随着时间过去很快就见了底。 最后她见校门口的人不多了,立马便宜处理完最后几个就迅速离开。 小心谨慎不为过,不然她可不愿意跟那些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混混对上,起码现在不行,她还指望着能赚点钱给钱爸钱妈好好养伤呢。 路上她照例又拐去供销社买碎布和珠子针线等原材料,发现人家已经不卖了,得买成尺的布才行。 钱宝芳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但人家不卖,她总不能抢吧,最后只得买了些铁皮发卡和珠子钢丝,出来后就顺道拐去布店,找人家售货员打听他们裁布剩下的碎布头卖不卖。 布店入货出货量大,碎布头肯定是有的。 不过其中好一些的基本都被内部人员包揽了,剩下的边角料有人想买的话,卖了也不是不可以。 人家售货员暗示了下,钱宝芳立马上道地表示不用开票,他们私下交易就行。 之后售货员让人帮忙代班一会儿,自己则回后面仓库里拎出一只中号麻袋,里面全是零零碎碎的布头,什么纯色花布纱织的都有,种类比供销社那边齐全的多。 毕竟是专门买布的店,少了啥都少不了这些残余的边角料。 钱宝芳看了看十分满意,但是面上没表现出来,以防对方瞧见了抬价。 “就这样的,要不要?”售货员见她看好就立马掩住了袋口,使了个眼色问道。 钱宝芳点头要买,问价钱时看到对方打手势比了个数,要五块钱。 她思考了下摇摇头,在售货员脸黑下来的时候紧接着说,“能把这袋子填满吗,我给你这个数。”她比了个六。 那售货员撇撇嘴,又往上加了两个数,不然不卖。 钱宝芳打着长远的考虑,觉得以后还会过来跟人家打交道,不必纠结在这一块两块的,于是同意以八块钱一袋的价格买下。 最后,双方都很满意地完成这项私下交易。 因为没开票不用记账,这算得上是人售货员的外快收入,存粹的无本买卖。 同时钱宝芳临走前还透露往后应该还会来,让对方更满意了,态度很好地说以后买布就找她,保准能打个内部折。 这话也就客气地听听,但钱宝芳依然很高兴地应着,然后拎着麻布袋走了。 因为这事多花了一些时间,她想着估计会错过医院食堂的晚饭,于是到国营饭店买了几个白馒头,再打包一份店里白天剩下的素菜大杂烩,带回去给一家三口当晚餐。 到此,下午那场摊挣来的钱彻底花了个精光。 但是钱宝芳并不心疼,赚钱就是花的,又不是胡乱花销,再说她手里还留了一部分保底,不会再让自个儿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钱爸钱妈不知道她这般大手大脚,但看到她带回来的饭菜时也难免多想,明里暗里劝她省着点。 钱宝芳明面上应的好,吃过饭就又开始紧赶慢赶地做小首饰。 这回有了更多更好的材料,她做出来的花样也更多了,不光有各种颜色的绢花,还加了珠子、纱网、亮片等等,最后的效果比前两次的好。 钱爸钱妈看她低头忙碌着,也不忍心再苛责,虽说有心帮忙,但被拒绝了。 他们一个作为大老粗笨手笨脚的都捏不了针线,另一个胳膊折了能干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尽快养好伤才是正经。 钱宝芳根本没指望二老帮忙,自己一个人费点劲就能做出不少。 事实上做这些小饰品基本没什么技术难度,也就讲究个花样新颖有创意,不然被人看到有利可图,很快就会被学了去模仿,到时八成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在此之前,抓紧时机的话,赚点小钱还是可以的,起码一百块届时肯定能还上。 随后几天里,钱宝芳就着手头上的材料不停地赶工,在县城初高中门口和医院来回串场,赚到钱的同时,又因为事情过了爸妈那边的明路,她的胆子渐渐大起来。 卖绢花小首饰起初挣的还可以,不过是因为大家图稀奇,等前两天一过,后面这项小生意就慢慢回落到平稳状态,每天差不多能赚到几块钱或者十来块。 钱宝芳当然不满足这样的情况,于是想了个另外的点子。 她从副食品店里买来那些麻花、糖糕、撒子一类的零食,用竹篮子装着,再割上一沓食品纸备好,到学校门口兼卖零嘴儿。 人家副食品店都是论斤称,一般只有家里主掌经济大权的大人能去买,身为学生的孩子们是没有话语权的。 但现在钱宝芳开始零卖,只要出一点零花钱就能买到一块麻花、糖糕或者几根撒子,拿食品纸包着看上去油汪汪的特别好吃,瞧得路过的学生们控制不住地吸溜口水,不知不觉脚步就转了弯儿。 孩子们大都拒绝不了零食的诱惑,更别提如今这样物质匮乏的年代。 所以这门新开的小生意立马就超过了卖小饰品的收益,成为钱宝芳每天收入的主要来源,令她很是开心。 等到手里赚的数目达到五十块的时候,钱宝芳立即跑去供销社给爸妈和她自己一人买了两身旧衣服。 没错,就是二手的衣裳,大都是城里人不穿或者穿旧了或者手头紧卖了换钱的。 新的暂时买不起,但他们吃住在医院几天,身上即便每天用热水擦洗,穿的衣服也快馊出味儿来了,所以钱宝芳赶紧买了旧衣裳先应付着换洗。 就这样,钱爸钱妈也心疼的厉害。 因为这个时候大家为了省钱,衣裳基本都是买布自己动手做的,直接买成衣太贵。 但现在情况不允许,别说钱宝芳有没有时间费那个功夫去做衣裳,就是钱妈她胳膊还没好,也是有心而无力,只能闺女买什么,他们穿什么了,不然更浪费不是。 刚攒够的五十块钱一下花去一小半,使得钱宝芳更积极努力地忙活着摆地摊。 期间不是没遇上过对此鄙夷不屑的人,但她完全不在意,有小钱钱在,旁人的眼光算什么,看就看呗,又不会掉块肉,内里的实惠自个儿知道就成了。 由于顾客人群是学生,所以钱宝芳秉着客人就是上帝的原则,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除开日常卖的小东西外,还能让学生定制,比方说喜欢什么样的发饰,她可以专门做了下次带过来,还有想吃哪样糕饼点心,她论斤买来散卖,让孩子们都能吃到尝一尝。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摊位上愈加热闹,小生意做的如火如荼。 明眼人都能看出有利可图,因此很快就有人开始模仿着也在校门外摆摊卖起了东西。 然而或许因为他们没有提前考察好顾客定位和市场需求,所以摆出来后虽然也吸引了一些学生过去,但明显比不上用了心的钱宝芳这边。 于是有人就动了歪脑筋。 这天钱宝芳刚招呼完一波小姑娘,正收拾着剩下的一些东西,准备便宜卖了回去,迎面就过来一个老婆婆,站在她摊子前瞅了好久,拿着余下的几只发卡翻来覆去地看,就是不说买的话。 钱宝芳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问了她喜欢什么样的,被老人家一个鼻孔怼回来,顿时没了招揽的兴趣。 “你这些都卖我。”老婆子挥手包揽了剩下的全部小饰品。 虽说她态度瞧着不行,但有钱不赚王八蛋,钱宝芳二话不说立马给她打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走不送。 然后第二天,钱宝芳生意做到一半,被一个常在她这里买各式发带的小姑娘悄悄告知,对面新摆的那个摊位上也开始卖发卡了,绢花的、纱网的、珠子的都有,看着就是仿照着她这里的样式做的,摊主正是一个脾气不好的老婆婆。 钱宝芳:“……” 行啊,模仿的终于来了。 第204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8 钱宝芳心有所料,用一根发带谢过人家小姑娘。 稍后等到人少时,她瞧了眼对面摊位,果真看到昨天来她这里兜底的那位老人家正在摆摊卖东西,旁边还站着几个男的,带头的好像是她儿子,因为两人长的相似,看着同样不好惹。 被人模仿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情况,毕竟国人自古就喜欢跟风,赚钱的门道更甚。 特别像钱宝芳目前做的没什么技术含量,被模仿或者赶超是早晚的事情。 幸好她也没指望靠这个做长远,等挣上一定数目,合适的时候她就准备收手,到时谁想干谁干去呗。 因此现在看到有人故意学着她来,钱宝芳也没多生气。 生意暂时被影响到是肯定的,但她随即就换着花样的做,凭借后世见到过的各种发饰仿照或者改造出来,照样得到小姑娘们的追捧,很少有叛变去其他摊位的。 老婆婆估计为了仿制她的新花样,每次都过来兜底,还一副防止她不愿意卖的凶悍样子。 钱宝芳怎么会不卖,有钱当然得赚咯,对方好心照顾她生意,真是多谢了呢。 双方心照不宣地做着买卖,但平静只维持了三天就打破了,主要还是老婆婆那里的客流量实在比不上她这边,相应的也赚不来什么钱,于是他们就采取行动了。 钱宝芳这天摊子刚摆上,对面那头就走过来几个二流子混混,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上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mmp的,赶紧跑。 钱宝芳满心吐槽地立马收摊跑路,一头扎进送学生的家长堆里左钻右躲着溜之大吉,叫前来找茬的那群家伙扑了个空。 不过她人一走,位置和场地就空下来了。 只见老婆婆随后利索地转移到那里,摆开和钱宝芳之前差不多样式的小饰品,满意地挥挥手没让儿子们追出去。 这一切转瞬之间发生在家长们面前,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说些什么。 因为那老婆婆儿子看上去的确不太好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姑娘惹上去根本不值当。 钱宝芳呢,她放弃县初中校门口的阵地,跑去县高中摆摊了,也没指望有人能为她出头,左不过是早就预料到心里有数的事,如今发生了,心里也没啥不平,毕竟目前干不过人家,只是遗憾以后少了处地方赚钱。 之后她就在早中晚地在县高中门口扎根了,专心做高中学生的生意,卖的东西也相应地做了调整。 一天下来的进项虽然比不上之前,但还不算太差。 在钱爸钱妈住院的第八天,钱宝芳手里的钱数终于达到一百块,然后静声许久的系统立马迫不及待地发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嘀,宿主成功赚取当前货币一百块,完成任务!” “嘀,请宿主接收新任务。” “一个月内赚取当前货币一千块。” 钱宝芳:“……”差点忘了还有这货在。 “你不是说需要用你系统商城的货品赚钱,然后对半分才算吗?”现在她自己单干的,怎么又顺利完成任务了。 难道只要她赚够任务的数目,实际上不用理会系统就成? 钱宝芳深刻怀疑起这一点,也没打算和这个莫名其妙不知来处的系统产生什么利益交集。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担心被坑,而只要她对它没有所求,那它即便想坑她也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钱宝芳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个自称某宝系统的‘金手指’那么警惕,但潜意识就是告诉她,这个东西不能碰,最好敬而远之。 面对宿主发出的质问,某宝系统选择装死不出声。 等钱宝芳忽视它继续做饰品打包零嘴儿时,系统又不甘寂寞地冒出来彰显存在感。 它拉出商城页面,给宿主展示上面各种精致好看的小首饰和小零食,怂恿道,“宿主,你瞧这些比你准备的好多了,拿去卖肯定畅销,到时收益对半分,不然四六也行呐,你看看嘛……” “闭嘴,滚开。”钱宝芳忙着手里的活计,完全莫得感情。 其实听来听去,系统就是想让她当个二道贩子,专门替它卖东西赚钱,或者说赚能量。 虽然她不知道系统是怎么个运行机制,又是如何从这样的行为中窃取能量的,但不妨碍钱宝芳不爽它,就是不答应。 有种先把她的随身空间还给她啊! 系统:……本来就没种,还,是不可能还的。 谁见过染坊倒白布的,吞下去的能量想让它吐出来比登天还难。 幸亏钱宝芳不知道自己的空间其实已经被这家伙吞掉了,不然他们绝对仇上加仇。 就算不知道,她也觉得自己只要找到机会,立马弄死它信不信! 只不过现在她没那个能力,索性先任它蹦跶吧,走着瞧呗。 一人一系统互怼了一通,过后钱宝芳该怎样就怎样,一点没被打乱计划的脚步,而系统继续自闭着装哑巴,当它不存在。 相看两厌,各自不搭理。 接下来,钱宝芳在县高中那边坚持了几天,等到赚够一百五十块时立马收了手。 因为这时候县高中这里也出现模仿的摊位了,而医院那边也出现了变化,令她顺势结束了赚取第一桶金的小生意。 当时钱宝芳一家三口正吃午饭,有护士过来通知说她父母两人的伤势经过十来天的治疗,情况已经稳定住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不用待在医院里浪费资源和钱财,后面需要床位的病号还在等着呢。 钱宝芳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不过人家说的也确实没错。 特别是钱爸钱妈对此再同意不过,不想多浪费钱住医院,回家照样能好好休养,之后按时来医院复诊不是一样的嘛。 但是二老点头附和之后立马察觉到一个问题。 话说他们家的房子貌似已经塌了,回家呆哪儿休养来着? 钱宝芳心里有谱,表示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让爸妈放心准备着出院就是。 没等钱爸钱妈就此仔细询问,钱宝芳就跑去找主治医生,询问当初帮她家垫手术费的卫同志在哪儿工作,她想还上那一百块。 “卫同志啊,他在意这个的。”医生笑着摆摆手回道。 但是钱宝芳自己在意啊,人家好心帮了忙,这钱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然而医生说没有人家的同意,他不会将朋友的私人情况告知,还请女同志理解这一点,不然给对方造成了麻烦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钱宝芳无法,就问,“那能不能把钱给你,你帮我还给他。” 医生连忙摇头不同意,不想因为一百块沾上麻烦,如果是真的想还钱还好,万一是打算搞事儿的咋办,那他岂不是好心帮忙还徒惹一身骚么。 “你就收起来好好给父母买点好的养伤吧,人家卫同志一个月的工资都比这多了。”医生最后劝了句。 钱宝芳心道好叭,既然还不上,那就算了。 她自己花。 回到病房后,钱爸钱妈放开发愁的眉头,问闺女想的办法是啥。 还能有啥办法,家里房子倒塌回不去,干脆就在县城里租房子呗,如此既方便了二老复诊看伤,还不用颠簸着坐车回去,减少加重伤势的危险。 不过这话她没有告诉钱爸钱妈,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同意。 钱宝芳只说等明天办成了再跟他们讲,先把两人糊弄了过去,准备来个先斩后奏,等租了房子事成定局,不信他们不肯搬过去,不然租房子的钱不就打水漂了么。 事实上从她赚钱养家开始,钱爸钱妈就隐隐以她为首了,即便反对也坚持不了多久。 翌日,护士那边给了最后期限。 钱宝芳没有再去做买卖,而是到县城各处治安比较好的地方转了转,打听过诸多方面的顾虑之后,最终火速在医院附近租了两间小平房。 房子位置就在县医院家属院的后头,是住筒子楼的职工们分到用来做仓库放置杂物的,对于人口多的人家,也有人拿来当正经屋子住。 如此情况下,钱宝芳也不会嫌弃。 何况这里环境相对不错,距离医院又近,复诊方便,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也便宜。 所以相连的两间被她一起租下来,好好收拾收拾勉强可以当个栖身的窝。 钱宝芳特地请房东帮忙找了工具,将小平房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用砖头和木板子分别在房里搭了两张床,再到废品站里淘几张废旧桌椅板凳过来,基本看着能住人了。 生活用品之类的还缺,等搬过来后再慢慢添置吧。 房东是县医院职工的家属,知道她父母在前面住院,一个人要养活两个人,态度顿时感觉亲切不少,帮着张罗的过程中也没抱怨什么,最后弄好临走前还说住在这儿有了麻烦就去找她,‘自家人’绝对不会叫旁的欺负了去。 钱宝芳笑着应下,好声好气地将人送走。 等钱爸钱妈得知她在县城租下房子的时候,事情已经反悔不成了,不然除了花出去的房租白白打水漂,人还言而无信,不是叫人不满说道么。 “你花了多少租的?”钱爸沉默片刻后开口询问。 钱宝芳明白他这是松动了,立马交待道,“十块一个月,租了半年。”一气儿交给房东六十块钱才给的优惠,不然人家怎么会那样热情地搭把手帮忙。 钱爸:“……” “十块?!”钱妈惊呼着喊出他的心声。 “十块一个月也太贵了吧,十块钱能卖好多东西,大米都买得不少来,就租两小间平房,花这么多,还只是一个月……” 钱妈嘴里嘀咕着,脸上表情看着特别心疼,和钱爸的一模一样。 “县城里花销贵嘛,十块钱能租两间算不错了,别的好地方比这儿还要的多,便宜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不安全呀。”钱宝芳一边解释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换成钱爸钱妈无法,最后只好答应了,不然还能不去住咋地。 钱都花了,当然得去! 第205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09 钱宝芳给二老整理妥当,先去办好了出院手续,顺便结算完住院费用,然后花点小钱请人将钱爸搬过去。 钱妈自己能走,实际上她早就可以动弹了。 虽然胳膊还没好,但腿好好的,后面几天里钱爸都是她在尽力照顾,让钱宝芳得以专心去做生意赚钱。 小平房里还简陋的很,好在他们有从家里带的两床被子,铺在床板上暂且让行动不便的钱爸躺上去休养不成问题。 至于钱妈,她的胳膊打着石膏吊着,只要不做动作太大的活计,平时注意点也能操持一下。 钱宝芳当时搭床铺时特地将父母房间里的床搭宽了不少,让二老住着舒服,不用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捉襟见肘。 她自己那屋则只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板,一个人住足够了,暂时讲究不了那么多。 但即便有了住的地方,缺的东西还有很多,起码她盖的棉被就没有,总不能再去借医院的被子使,人家也不让拿出医院用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水瓶、脸盆、痰盂、暖壶、做饭的煤炉子以及锅碗瓢盆等等,生活上的东西缺的不是一点半点,基本上需要一整套置办回来,估计又要花去一笔钱。 为此,钱宝芳刚把钱爸钱妈安顿好,就蹲在房门口拿着之前买来的草纸和铅笔写写画画起来。 她打算列个单子,把必需的物资列好再去买,那些不必要的就先不管了。 毕竟手头的钱已经不到一百了,在没有开新的收入来源之前,他们得尽量节流才行。 钱母闲不下来,这时候也不说租的房子死贵死贵了,来到摸清底盘后就开始忙活着里里外外地擦洗清扫,即使只有一只手能动,她也将空荡荡的两间小屋再次清理的干净明亮,好歹比之前多了人气。 看到闺女坐在门口在写着什么,路过的时候她瞄了一眼。 “被子脸盆不用再买了吧,咱家房子是塌了,可东西还压在下面呢,最近这段日子没下过雨,有些扒拉出来说不定还能用,还有粮食……”钱妈趁机絮叨出心里一直以来的惦念。 她想让闺女回去一趟,看看家里咋样了,顺便还可以将家里能用的物件带过来,怎么也能省下一些花销。 在县城待了这么久,钱妈是看出来了,这里不比乡下,干什么都得要钱。 她还听闺女说,庆幸这不是早些年那会儿,不然还得要票要证的,那样他们只会更作难,好在上头领导政策好,如今比以前宽松多了。 钱妈为此双手合十在心里感谢一番领导,然后问闺女她刚才的提议咋样。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一趟瞧瞧。”钱宝芳听到家里塌了的废墟下还压着粮食,没有多想就点头应下了。 被子旧衣裳什么的可能已经不能用了。 但粮食扒拉一下拖过来的话,不管是自家人吃还是之后做生意用,都是极好的。 钱爸得知闺女准备回家看看,嘱咐她回去后找人帮忙料理一下塌房子废墟上的砖瓦木料,等他们好了以后肯定还要重新盖房子的,那些东西都还有用,不能叫人以为他们不要了,给随便取了搬了去。 钱妈关心的是家里的粮食、菜和家伙什,哦,还有鸡。 “咱家养了几只下蛋的老母鸡嘞,这么长时间没管,不知道还在不在,唉。” “我回去找找看吧。”钱宝芳应着说道,觉得在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瞧着刚来那会儿某些人的极品程度,老母鸡说不得早就成为别人家的腹中餐了,估计连根鸡毛都没留下。 即便有哪只逃得了魔爪幸存,被她带过来也养不了。 有没有东西喂养是一个问题,关键这是人家医院的家属院,养鸡弄脏了地方肯定会被房东撵人的。 说是要回去,钱宝芳立马就准备启程了。 从县城到他们村旁边的小镇上有公车来往,她打算花点钱坐车,等到了小镇就瞅着看能不能搭个本村或邻村的驴车骡车行个方便,不然靠11路走回去也成。 临走前,她给了钱妈十块钱家用,让她看缺了什么就去买,饭时可以到前头医院食堂买饭吃。 先这么将就着,等她从村里回来,看看能拉回什么东西,到时再添添补补将生活的家伙什都弄齐备了。 家里那边肯定是暂时回不去了,他们在这里起码得生活半年,一些东西该买的还得买着。 而且现在都秋天了,天气眼看着已经开始变凉,冬天需要的物件也得准备起来。 这些基本都需要花钱,钱宝芳坐上公车回去的路上都在思考着她下一步养家糊口的法子。 到达小镇时,天色还没到晌午。 镇上没什么回钱宝芳那村的便车,她只能走路回村了。 好在他们村就在小镇边上,距离上很近,走着也就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不算多远。 因为秋季的关系,再加上这时候的庄稼都早已收获了,新种下的冬小麦刚发芽出苗,浅浅的一层绿几乎看不见,所以路上两旁的风景基本看上去都挺荒凉萧瑟的,使得钱宝芳也没什么磨蹭的兴致,加快脚步一路紧赶慢赶地回了村子。 她家的院子就在村落后边角,沿着村子旁的小路绕过去走到底就看到了。 离得老远,钱宝芳就瞧见院子的木门大开着,不高的土墙上满是胡刻乱画的痕迹,甚至还被抹了泥浆之类的东西,想必是村里熊孩子们的杰作。 外面看来都这样了,里边的情况差不多可想而知。 待她进院一瞧,果然不出所料,不大的小院子像是遭受过台风过境一般混乱不堪。 钱爸在意的砖瓦木料被搬弄的到处都是,一看就是从塌房子废墟那儿弄过来的,也不知道当时是干什么了。 其中少没少,钱宝芳不清楚,反正看起来当时塌下的碎块和横梁都在。 除了这个,钱妈跟她惦念过的老母鸡也没见着,小院里别说鸡了,连鸡毛都没有瞧见一根,不晓得是自个儿跑了,还是被村里谁趁他们家人不在逮走炖吃了。 还有院里之前种的冬菜,瞧着被糟蹋的不成,整片没一个囫囵的。 这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成这样的,现在她回来了再计较也没意思,不然追究起来全是一地鸡毛,索性转身出门径直去找村长王叔。 她去村长家的路上,有村里人看到了,立马通知了其他邻里。 因此等钱宝芳到了王叔家的时候,那些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同村乡亲们也一起到达,双方在大门口碰上。 “宝芳丫头,回来了啊。” “老钱两口子咋样了,伤治好了不?” “你看马上要过冬了,大家都不宽裕,添冬衣费钱……”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内容不一样,但话里的宗旨只有一个。 那就是过来探探她准备啥时候还钱,担心他们家拖欠着不给,或者没有能力再还,所以得先下手为强,不然还了别人岂不是还不上他/她家的了。 钱宝芳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些大爷大叔大婶们这么积极地过来的目的,正好她也有马上把欠账还了的意思,只不过之前是打算先顺便把村长家的给了,稍后再还其他人的,不过既然对方如此着急,那就一起好了。 毕竟是之前在紧要关头搭把手帮过忙的人,她也无意多拖延着赖账。 “那就请叔伯婶子们一起进去吧。”钱宝芳说着抬手敲开了眼前的大门。 聚集的众人得到确切的话音,不禁都止住探问的话头安静下来。 下一刻,村长家的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王叔,而是他儿子王中华,对方见到钱宝芳愣了下,先问了问钱爸钱妈的情况,而后得知她的来意后说道他爸不在家,去镇上办事了。 有点不巧,但钱宝芳不一定非要找村长,有王中华在也是一样。 “中华大哥,小妹我要把当日借的钱还给大家伙,还请你替王叔来给做个见证。”钱宝芳请求道。 其实她原本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然而事到头上了,先解决了它才好再说另外的。 王中华那天也是在场的,对于作见证没意见,而且他记性好,还记得当时借钱宝芳家钱的都有哪些,瞧见在场的人没来齐,还额外叫人去叫了一下,等所有人来全了才示意可以开始了。 钱宝芳别的记不太清楚,但村长王叔第一个借她的钱却是记忆犹新,所以首先还的当然是他家。 “这是十块钱,谢谢王叔那日出手帮忙。”她郑重地把钱交给王中华。 王中华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推辞,不然叫其他人怎么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欠账还钱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借一还二有点趁火打劫了,他不能多收。 但钱宝芳坚持给,说是双倍还,那就双倍还,做人贵在言而有信,她不能说话不算话,否则往后要是再有个艰难捉急的时候,谁还会愿意帮把手呢。 当然这话是说给王中华和众人听的,她不会让自己再沦落到那种境地去。 王中华最后只得接下,其他人也松了口气,接下来依次上去自然地领了钱宝芳还回来的钱,态度上比之刚才好了不少。 因为有村长儿子作见证,大家伙也没弄虚作假意图多贪之类的,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原本借的数目报上。 毕竟在那种时候还肯借钱出来的,即使是为了双倍的还账,人品也基本上都过得去。 钱宝芳在县城特地换了零钞,本就准备好了的,这会儿还账没有一点压力,顺顺利利地把事情办成。 众人拿到钱心情不错,现场气氛十分和谐。 钱宝芳在此时提出想借用一次队里的拖拉机,表示她爸妈惦念着家里的东西,让她回来还钱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就是打算把那摊子收拾收拾,能用的都拉到县城去,所以她需要用拖拉机帮忙拉一趟。 当然她也不白白借用,如果需要花些钱的话,可以跟她说。 “不用不用,拉一趟东西罢了,费不了多少工夫。”王中华立即摆手回道。 有那十块钱打底,拖拉机费的一点油费就不算什么了,用不着再让钱宝芳掏腰包,不然他们都成啥了。 在场的其他人一听也连忙赞同道可以搭把手帮着收拾。 恰好农闲没事做,不就是一个乱糟糟的小院子么,大家挨个伸下手就能弄妥当。 钱宝芳没拒绝,有人积极帮忙更好,不然单凭她一个人,不知道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去。 实际上即便他们不提,她待会儿大概率也会说一说,只不过那时候可能就要破费一下出点血了。 一群人高高兴兴地马上转移阵地,到钱宝芳家的小院里忙活起来。 首先,废墟是要清理一遍的,泥砖横梁木料之类的捡出来分别堆到一边去,以后再盖新房的话,说不得都用得上,到时重复利用还能省点花费。 其次废墟底下压着的家具床铺以及衣裳被子锅碗瓢盆等等,全都需要清理出来,然后叫钱宝芳看一下,能用的挑着她打包带走,不怎么能的谁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去,不然留在那儿稍后再处理。 最后是最最关键的粮食,被大家伙从屯粮穴的那个屋子底下扒出来。 整个也就十来麻袋的样子,玉米大豆小麦红薯洋芋,多多少少都有,全是秋收后队里刚分下来的,差不多有一千多斤。 这些粮食是钱家夫妻俩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碌一年的收获,更是未来一年一家三口人的口粮,还有花销的出处。 也好在粮食埋的深,一两三个人轻易扒不出来。 而村民们大多数也没坏到扒人家生存根本的份上,老天爷又给力没在此期间下过雨,所以粮食才一直好好保存到现在。 等众人帮忙把它全部弄出来,瞧着没损失多少,不免都唏嘘着庆幸一番。 然而东西刚搬到一边堆好,某些烦人的苍蝇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钱宝芳看见七婶带着所谓的几个亲戚气势汹汹地闯进门,没给他们一点好脸色,只问对方来干嘛的,若是帮忙就跟着干活,不然赶紧的出去别碍事儿。 七婶不依,一拍大腿撒泼道,“我说你这妮子咋回事,好歹咱们也是你长辈,就这样跟咱说话的?” “就是就是,都这么大岁数了,没一点晚辈的好闺女样儿,全被大哥大嫂惯坏了!”钱家二叔二婶帮腔怒斥道。 随着这两人开口,后面跟着的另外几个拐弯抹角的亲戚都开始争相出声。 其中有说教钱宝芳顶撞长辈的,有骂她不知羞厚脸皮的,有要东要西想占便宜的,还有看出她爸妈估计没出啥大事,探着口风想知道他们家住院看伤的钱是哪里来的。 对此,钱宝芳面无表情地听他们在那儿哔哔,然后脚下一挑,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之前她塞进去的菜刀。 菜刀质量不错,宝贝埋尘了十几天,上面仍旧亮闪闪的看上去十分锋利。 钱宝芳将其拿了起来,阳光照射之下,只见刀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照到某些瞎逼逼的人眼里顿时震慑力十足,让他们慢慢地不知不觉消了音。 “怎么不说了?”钱宝芳慢条斯理地弹了弹刀面,发出清亮的一声问道。 七婶还记得上次被这家伙砍中的疼,下意识哆嗦了下没再哔哔,后面那些‘亲戚’见此更是说不话来了,如同集体哑巴了一样。 这一幕叫钱宝芳身后帮忙收拾的人群看见了,差点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果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钱大叔家闺女这么一厉害起来,以往那些因着钱家夫妻性子和善而欺负上来的家伙,看立马没声了都。 王中华瞧着钱宝芳有真动刀的意思,正想劝一下说因为这些人犯事不值当,他爹就来了。 “这是围着干啥呢?!”王叔一来就板着脸训斥了句。 当然他朝的是七婶一伙人那边,因为对方平时在村里就不是个安生的,不是跟这家闹就是同那家吵,还惯爱欺软怕硬窝里横,是伙棘手的赖头子。 在村长面前,七婶等人不敢造次,只嘟囔着说没干啥,过来看一眼等等。 钱宝芳毫无顾忌地拆台,“叔,他们还想搬空我家嘞,连点活路都不给留。” 村长立时怒颜厉色地跟七婶他们确认,最后不管对方承不承认,他都把人训了一通撵走。 七婶和二叔二婶在走前狠狠瞪了钱宝芳一眼,被她举着菜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三人当即情不自禁地缩回脖子,一个个地溜的比兔子还快。 这伙人过来一趟什么都没捞着还徒惹一身骚,何苦来哉。 钱宝芳表示看不懂极品们的脑回路,转头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才不跟那些人纠缠着瞎浪费功夫,平白抬高对方,直接无视即好。 等赶走那伙人,王叔的神色和缓下来,向钱宝芳询问了下她爸妈的伤势情况,知道没啥大碍后不禁松了口气,然后又得知她的打算,对于她借用拖拉机的行为没反对,还让自家儿子到时去送送她。 另外,还有一件事。 “你们既然要在县城里养伤,估摸着许久回不来,待会儿我回家开张证明给你,也好待在那儿更名正言顺些……”以防被查到了遣送回来。 王叔提点到的这一方面,钱宝芳确实没想到过。 毕竟以她现有的后世思维,不会觉得只是从乡下村子到县城看个伤,还要办类似暂住证之类的东西。 但这年头不比后世,想在县城待着,如果户口不在那里的话,身份证明必不可少。 不然若是不被查出来还好,一旦查出来,不光当事人被遣回,相应的村队长也要吃瓜落。 王叔私底下被大家叫村长,其实他就是本村大队的生产队长,对于这些事情有些了解,所以在了解到钱宝芳一家的情况后赶紧给做了补漏。 钱宝芳连忙感谢一番,趁着众人忙活的空档,她随王叔回他家开了张证明。 证明上面写了他们一家留在县城的原因,以及大致的时间日期,标明农忙的时候会回来,不耽误生产任务云云,最后盖上一个队里的大红印。 由于城镇户口不好转,暂时只能先这么着。 钱宝芳想着,等过两年或许就有机会再做改变。 这件事办好后,小院那边的东西也整理的差不多了,能带走的基本都打包出来,剩下的大部分归置到各处用玉米秸秆盖好,小部分叫帮忙的人拿去分了。 物质匮乏了那么多年,乡下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有人稀罕。 钱宝芳嫌弃不要,自有人想拿去用的。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王中华去开来队里的手扶拖拉机,众人搭把手将打包的东西搬上车斗,再随同两个壮小伙,最终叫钱宝芳上去坐好,拖拉机突突地启动着离开村子。 县城那边钱妈已经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了,他们人一到,她就听着声音迎到家属院大门外。 家属院不让进拖拉机这种的车,于是大家下来开始搬东西。 期间,王中华瞧见钱宝芳他们家住在这样的地方,禁不住露出几分羡慕,虽说房子是租的,但环境好啊,周围人看起来都是有文化,精神面貌和穿着和乡下村子里不一样,令人向往不已。 但等到知晓钱宝芳租房子的费用后,他就立马打消了脑子里冒出来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 住城里好是好,就太费钱了,住不起。 钱宝芳没察觉到这位老乡的心理路程,她正忙着指挥小伙子们将粮食垛到她那屋去,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一片地方,特地用大块的油纸垫着防潮,油纸底下还搁了木板子,等粮食垛上去后再拿草席子遮盖点,不怕粮食受潮霉掉。 而且她之后有别的打算,若是成真的话,这些粮食估计不会存放太久。 另外还有被褥衣裳也都放在她这里,过后都得拆洗干净才能重新使用,不然脏兮兮的看都没眼看。 剩下的锅碗瓢盆等杂物则先堆在门口了,钱宝芳对其也有安排。 钱妈倒是想动手开始洗洗刷刷,但钱宝芳看着她还没好透的那只手臂,果断拦住没让,免得一个不小心伤上加伤。 待到以上忙完,王中华没有立即走,而是进屋看望了一下钱爸,传达了大队长对其的关怀与慰问。 钱爸十分动容,连连道谢。 闲话过片刻,王中华适时提出告辞。 由于这边乱糟糟的,钱爸没有多留他们,让自家闺女好好送送人家。 钱宝芳应下,坐上拖拉机送他们到街头,请小伙子们挨个喝瓶汽水作为感谢,不让人白帮忙。 第206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0 钱妈的手不方便,顾好钱爸就不错了,剩下的活计只能由钱宝芳来。 好在钱宝芳自己完全能应付,送走王中华一行回来后立马开始洗洗刷刷地收拾着,争取在一天之内全部搞定。 至于后者回去是如何同王叔纳罕他们一家靠什么在县城租房生活,她就管不了了。 如果后面有人来问的话,不是还有一个好心人卫同志在的么,想必对方不会介意暂时充当一下他们家的大恩人。 实际上,人家确实对钱宝芳家恩重如山,她那样回答的话也没错不是。 钱宝芳懒得多想那些了,因为这个时候洗刷的活计可不好搞。 小平房没有自来水,用水都得跑前头一个公用水管那提水,然后脏水也不能随便泼,得倒到另一边下水的坑池里,来来回回的忒是麻烦。 钱宝芳任劳任怨地干着活,对筒子楼上的住户抛去羡慕的一眼,顺便无比怀念现代用水特别方便的城市生活。 忙过一通,终于在天黑前,她将剥下的被罩床单以及旧衣裳旧毛巾之类的都清洗好晾上,另外吃饭用的锅碗瓢盆也都洗刷干净,等弄来生火的炉子和煤球就能开火做饭。 这又是一项支出。 钱宝芳咬着笔杆子叹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在小本本上再添一笔。 毕竟是必需的东西,省是省不掉的,只能想办法尽快开源了。 晚饭照常是钱妈到前面医院食堂买的稀饭和窝头,外加一份咸菜,三人对付着草草吃完后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早起,钱宝芳自己去买的红薯粥和菜包子当早餐,额外还有一小份炒鸡蛋给钱爸补身子。 钱妈不舍得花钱买太好的,嫌医院食堂比自己做着吃贵些。 钱宝芳觉得还是早点开火比较好,于是早饭后就出去了一趟,打听哪里有二手的火炉子卖。 新的暂时消费不起,旧的倒是可以来一个先用一用。 这个不用多找,医院家属院就有人家里有不用的炉子,知道她买去做饭用就给她从杂物房里扒拉出来了,几块钱拎走随便使唤,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钱宝芳发现这里真是个宝藏地,继火炉子之后又陆续从一群大爷大妈那里集齐了火钳子、烧水的旧铝锅等配套的东西。 虽然钱也花了些,但总比到街上买新的便宜吧。 这年头也不存在什么便宜没好货,物件都做的良心品质,抗用着呢,即使是旧的,再用个几年十几年的也不成问题。 弄好了炉子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去煤店拉回一小车蜂窝煤球,够他们家用上一段时间的。 有了炉子有了火,做饭烧水是有着落了。 另外,家属院里还有个菜站,平时买菜十分便利, 中午做饭前,钱宝芳跟着一群大爷大妈过去买些青菜萝卜和肉蛋,学老前辈们跟摊主讨价还价,不用票只要钱就行。 因为上头政策的关系,他们这边日常买卖已经很少再用票了。 一般都是很稀缺的精贵东西才会涉及到票证。 这就方便了钱宝芳,不然即使她手里有钱,搞不来票啊证啊的都白搭。 东西准备好了后,钱宝芳尝试着将炉子点着,然后将洗刷干净的铁锅放上去先烧了锅热水。 本来他们家是没有暖水壶的,但她准备生活物品的时候买的有,这时候将热水烧好装进去,等钱爸钱妈渴了就能喝上,不用跟之前那样只能跑去医院那边排队接。 锅热好,就该做午饭了。 买菜的时候钱宝芳就有了打算,这会儿手脚利索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将食材一一处理了。 钱妈只有一只手能活动,也帮不上大忙,索性就在一旁给闺女打打下手,顺便再看顾一下屋里卧床养伤的丈夫。 眼看闺女不光和了二合面醒着,还处理起了刚买的猪下水剁馅儿,她忍不住出声道,“吃个面条就好,肉用不了这么多吧?”瞧着半副下水都给剁进去,太奢侈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用光下水剁了馅儿后,钱宝芳还泡了锅红薯粉丝,那是他们家过年时才会吃的东西。 “我这是想做出点吃食让你们尝尝,好吃的话我就去卖着试试。”钱宝芳一边揉着醒好的面团,一边笑着解释说。 钱妈这才恍然明白闺女的用意,顿时也不心疼阻拦了,开始更用心地帮她看好火和锅。 毕竟是要养家糊口的营生,马虎不得。 钱爸因为身体自我修复的原因,正歪在床头酣睡,并不知道外头娘俩忙活着的事情。 等到他醒过来,空气中已经飘着扑鼻的麦香和肉香了,馋的人忍不住吸溜口水。 “你们做了啥好吃的?比过年蒸的包子还要香。”钱爸嗅着味道,脖子直往外边伸着问道。 不用他多等,下一刻钱妈就端着个小簸箕进来了,里头正是香味的来源。 “正是包子,你鼻子真灵。”钱妈嗔他一眼,捡了几只不烫的送到丈夫手边,又掩不住自豪地解释说,“这是小芳亲手做的,舍得放油盐,还剁了肉馅进去,比过年做的包子厚道多了,能不香么。” 钱爸这时候正好也饿了,拿着闺女亲手做的包子一瞧,心道咋怎么小嘞,但这不耽误他一口一个吃下去,瞬间感到满嘴的油香肉味,差不多算是他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不?”钱妈笑盈盈地问。 钱爸连忙点头,吞着小包子道,“好吃,好吃,就是……个头是不是做的太小了?” 媳妇给的三五个,他几口就没了,感觉都没尝到什么味道。 钱妈就给丈夫讲这是闺女的注意,说道小了好,小了定价就低,让大家都吃得起,那买的人不就多了嘛,而且每只平摊下来的用料也少了,不会买亏本,多少能赚些。 她给钱爸吃的是刚出锅的小肉包,味道十分不错,去卖的话绝对可行。 下一锅还有拿红薯粉掺着白菜剁碎做的小菜包,比肉包大一些,但定价一样,正在蒸都闻着锅里飘出的味儿不赖,等出锅尝下肯定也香着嘞。 除了这两样,钱宝芳还打算做些面食,比如猫耳朵、油撒子之类的小零嘴。 她也不全用白面,不然到时容易亏本,面食用的是玉米面,里头稍稍加了点白面,出锅后味道比用全白面还要好。 “就是挺费油。”钱妈瞧着热油锅一脸心疼。 往常在乡下,谁家吃油不是一点一滴的用,甚至有人拿白纱布沾油擦锅或者用筷子沾一点就炒菜了,哪里会烧油锅炸什么东西,那是过年才会有的待遇,还不一定家家都肯这样。 钱宝芳捞着炸好的猫耳朵乐呵一笑,顺口道,“那你想想到时卖出去挣回来的家用嘛,再说现在食用油不比过去那么紧张了,之前我去副食品店瞧见他们新进了一批过来。”所以,她当场就给拎了两桶回来,不然哪来的油炸小吃。 包子和小零嘴都做完时,钱爸钱妈基本上已经将自己喂饱了。 而钱宝芳则是随意对付了几口,和钱妈一起把刚做出来没多久的各样东西装篮放好。 食品纸是一早就备着的,如今没有卫生塑料袋,卖现成的吃食少不了用食品纸,特别还是像钱宝芳这种零卖的。 钱宝芳将干净的白棉布盖住竹篮,再把厚厚一沓食品纸放在上面压着,然后挎上篮子就准备去街上转着去试卖了。 “不然妈跟你一起吧?”钱妈送她出去时不放心地说。 钱宝芳摇头,让她放心,“你还是在家看顾着爸,我就去医院门口试试,走不远。” 趁着午饭时还没过,说不定过去就能卖上一些呢。 医院里虽说有食堂供餐,但总有人手头宽裕,不介意改善一下伙食或者尝尝鲜。 钱宝芳就打着这样的小商机,在钱爸钱妈的忐忑担忧下利落地穿过家属院,来到前头医院大门口,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站着,而后悄悄将盖篮子的白棉布掀开一角,让扑鼻的香气慢慢弥散开。 此时正值吃午饭的时候,饿着肚子的人们嗅觉被无限放大,不少人轻易就从空气中闻到一丝诱人的馋味儿。 “卖的啥?”一个白胖的阿姨嗅着味儿找过来,瞧着钱宝芳挎着篮子一副做买卖的架势,不禁好奇地探问道。 钱宝芳笑脸迎客,掀开棉布半边示意给对方瞧,顺便回说,“小肉包,小菜包,还有猫耳朵和油撒子,都是刚出锅的,新鲜着呢。” “咋这么小?”白胖阿姨初看之下发出和钱爸同样的疑问。 钱宝芳笑容不变道,“所以它价格不高,同样的钱,这边您可以一起尝几种,不光大人吃着方便,一口一个,小孩子也更喜欢这样的。” 胖阿姨本就被香味馋着,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笑起来,摆手让钱宝芳给她先来两样小包子,尝尝味道如何。 经过钱爸钱妈的良心测评,包子味道当然是不错的。 虽然钱宝芳前世不怎么下厨,但就像做针线活一样,厨艺这项技能她稍微一上手就显示出了熟练度,如同她之前跟谁学过似的。 也许在以前的世界里,她真的跟人专门学过这个也未可知。 刨除手艺的因素,在这个吃喝清淡的时候,钱宝芳肯放油放料,即便做的不咋地,人们吃着的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胖阿姨尝过后觉得还行,然后手一挥就买了十几个小包子,外加两包猫耳朵和油撒子,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钱宝芳就喜欢这样爽利的客人,立马麻溜地打包东西收钱,顺利做成第一单吃食买卖。 胖阿姨走后,周围旁观了一会儿的人们也陆续围上来看,有买上一些,也有瞧了眼就走的,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满满的竹篮子就空了一半出来。 与此同时,钱宝芳手里相应的入账十几块钱。 第207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1 十几块的其中一半是胖阿姨贡献的,剩下的都是在她之后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你买一点我买一点的积攒而成。 直到饭时过去,竹篮子里的小包子已经卖完,还剩下一些猫耳朵和油撒子。 这两样毕竟用的油多,定价比较贵点,所以相对而言,路过的大人们一般都会选择买便宜些的包子,最后将它们剩下了。 钱宝芳看看天色,转头去了县高中那边。 时隔多日,她又重新回到学校门口。 那些原本模仿她卖小饰品的摊主见到她人过来还有些警惕,稍后就发现她改成卖吃食了,味道还香的馋人,他们也忍不住过去买了点尝尝。 当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钱宝芳的主要客户群还是那些不想吃学校食堂、跑出来溜达着打牙祭的学生。 她趁着这个空档在校门外晃悠了片刻,顺利将余下的那点油炸料卖光。 或许是味道确实好,临走时,她还被认出她的女学生拉着问明儿个来不来。 钱宝芳当然点头说来,但是明确表示不再卖小饰品了,现在改卖吃食,他们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和她说说,像之前的小零食也是可以带的。 馋嘴的学生欢呼一声,让她有啥好吃的做来拿来就是,到时他们绝对捧场。 实在是学校食堂的饭菜都吃腻了呀,清汤寡水的一点油花都不见,也不知道大厨子他们到底克扣了多少去。 因为受欢迎,第二天再过来的时候,钱宝芳多加了一个篮子,两手一边挎一只。 照样还是荤素小包子和猫耳朵油撒子,她先趁着饭时卖给学生们,等到卖不完了才去医院门口转转,如果还有剩的话就到附近的街头吆喝几声,卖光就回去,不多做停留。 接下来秋末的一段时间里,她做的都是这样的吃食小买卖。 钱爸钱妈觉得县城生活花销不低,日常都不敢多吃喝,能省则省,但钱宝芳还记得出院时医生的嘱咐,因此卖吃食的同时也趁机让父母蹭点好吃的,变相给他们补身子增加营养。 对于闺女的孝敬,或者说美其名曰是尝味儿的举动,二老推辞不得地收下,心里美滋滋。 不到小半月的功夫,他们的气色就以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比在乡下时那般黝黑干巴的瘦模样强太多。 钱宝芳自己也胖了点,人也养白了些,觉得卖吃食果然是不错的,不光赚钱还能惠及一家子。 期间因为小吃生意很受欢迎,就像之前她卖小饰品那样,瞧着是能得利的法子,所以难免再次引起一部分人的注意,没多久他们也开始跟风卖起了吃的。 但这次可和上回不一样了。 上次的小饰品什么的,人家想跟风的话,只要把钱宝芳做的小物件买回去研究一下,心灵手巧很快能做出类似的东西,不愁仿不出来。 然而钱宝芳这回做的是小吃,即便想跟风的人知道她具体卖的什么,回去也能做出来,但味道总归不一样,涉及到手艺问题,不是想仿就能仿出来的,单看谁做的更香更好吃,更吸引学生们肚里的馋虫了。 这么个情况下,一段时间后,学校门口多了几个她的同行。 大家都是卖小吃的,互相是竞争关系,生意多少都会受到点影响。 钱宝芳这边也不可避免地遭遇冲击,但因为她做的吃食味道不错,而且因为年龄和态度上更有优势,所以学生们还挺捧场的,小生意的影响不算太大。 再说她又不是只靠学校门口一个地方,医院大门和附近街头也有不少回头客。 因而每天下来的收入并没有减少,因租房购买生活物品和食材而干瘪下来的荷包渐渐变得充盈。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对于从后世而来的钱宝芳来说,钱财比粮食更能让她安心。 因此做吃食买卖的时候,她首先用掉的是之前从乡下家里拉过来的那些口粮,直到用完后才从粮站那边订购。 钱爸钱妈是从大饥荒走过来的,对粮食十分看重。 起初他们见闺女折腾自家口粮还心疼的睡不着觉,但随后见她拿它赚了钱,能买回更多的粮食,也不怕搁在那久了泛潮,就像家属院里人家城里职工那样吃多少买多少,吃完再买,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全让闺女自个儿做主。 钱宝芳天天忙着赚小钱钱,并不知道二老在此过程中的心理变化,不过现在家里她当家,即使知道了估计也不会为此妥协,只会劝说下父母,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或许正是赚钱招人眼了,上次被人撵赶的情况再次出现。 只不过上次是在县初中门口,这次是在县高中。 钱宝芳对此早有提防,当骤然看到一伙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朝她包围过来的时候,她立马让正买小吃的学生们散开,然后默默从竹篮子底部摸出一把刀来。 亮闪闪,银光光,正是那把她之前砍人、吓唬过人的菜刀。 找回来那晚,钱宝芳趁着洗刷锅碗瓢盆的空档将其在青石上磨得程光瓦亮,刀口锋利无比。 现在明显有人想来闹事,她就将其拿出来放在盖篮子的白棉布上。 阳光下,菜刀刀身寒光灼人。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胆怯谁就是孙子。 意图找茬的混混们因为这个意外半道停下,瞄一眼钱宝芳篮子里的那把一看就不凡的菜刀,再瞅瞅他们手里的家伙:总共两根木棍子! 草,武器都不在一个水平上,找毛个茬子啊,回去回去,别丢人现眼了。 钱宝芳将人吓唬走,手心出汗地硬撑着又呆了一会儿,将篮子里的吃食卖的差不多才走人。 不管如何,阵势不能输,不然她下次就别想再来这边了。 这年头在街上游混的小青年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她不硬起来,往后怕是要单等着被人欺负。 刚才她也考虑好了,真吓唬不主的话,闹起来她就逮住带头那个乱砍一气,然后大家一块进局子去,她有理有据也不怕在那里蹲几天,反正迟早能放出来,大不了挨上一顿训罚点款再写写保证书。 钱宝芳以防万一提前打听过,这个时候闹事的人只要不出人命官司或者做太过,基本都是以维稳和谐为主,教训一下关上几天就没事了。 因此街头混混才那么肆无忌惮,而她也可以抓住这种空子,借此反击回去。 只是这伙二流子过来找茬的举动半途夭折,还没干起来就被一把菜刀吓唬回去了,使得钱宝芳心里松了口气还莫名有一丝丝遗憾。 这个小插曲,钱宝芳回去后没告诉钱爸钱妈,免得让二老忧心难眠,影响了养伤。 经过多日休养,其实钱妈已经好的差不多,打算让医生诊断过后就把绷带彻底拆了,以后方便做活。 钱宝芳抽空带她和钱爸一起去前头医院挂了号,让医生给他们两个都复查复查。 结果是钱妈恢复的可以,就是过后注意点不要用手干重活,再有个半年基本能彻底跟之前没啥差别了。 而钱爸毕竟伤的是大腿,差点就动脉大出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所以他好的慢些,但也算不错,估摸着到年后就能动弹,开春拄着拐杖下床走一走,好利索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对此,钱宝芳一家都挺开心,复诊回来包了顿鸡蛋饺子庆祝。 钱宝芳由此想到可以卖卖煎饺,能做好几种不同的馅料,比猫耳朵油撒子好吃,还不用像那两样似的费油,利润肯定更高。 现在高中和医院门口,两边都有人和她卖一样的东西了。 与其跟他们争那点毛利,还不如开发几样别的,保持新鲜劲才有赚头。 稍后钱宝芳从百货商店搞来一个平底铁锅,架在火炉子上试着煎饺子,白菜馅的、韭菜馅的、鸡蛋馅的、猪下水馅的等等各包了好几种,煎熟了端到钱爸钱妈面前让他们试吃,回馈的味道说道是很好。 于是等到再次出去做吃食小买卖时,钱宝芳的篮子里就全都换成了焦香焦香的煎饺子,有好几种口味可供选择,想吃啥样的都有,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那些模仿她的人看见了差点气歪嘴,之后想再次跟风换卖煎饺。 但头一把风光早就被钱宝芳抢去了,人家吃着不赖的回头客只认她的手艺,还道别人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这就很扎心了。 几次的生意经验,外加熟悉了底盘,钱宝芳做的吃食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即便中途被抢去那么一两回风头,收入也不会落差太大,反而渐渐平稳下来。 家里进项稳定,钱爸缓慢有序地恢复着,钱妈则是彻底好利索了,一家人的情况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初冬来临时,钱宝芳让钱妈放弃那些往年被穿成铁疙瘩的旧棉袄子,带她出去逛上一圈,从布店和供销社里买了不少布料和新棉花回来。 既然手头有钱了,该花的地方不能省着,像棉夹克棉袄等冬衣以及加厚的被褥之类的,趁着冬天刚近,需要开始准备了。 钱宝芳忙着一家的生计,没有时间做针线活。 钱妈肉痛地抱着花大价钱买回的新布料新棉花,拍着胸脯接下这个活,向闺女保证会把东西料理的好好的,浪费不了一点。 其实钱宝芳倾向于直接到百货商店买成衣,现在已经有羽绒服卖了,一家三口各买一件穿着过冬多舒坦啊。 可惜钱妈不舍得,因为那个比起自家买材料动手做棉衣太贵了。 而且财不露富晓不晓得,不是说闷声发大财的吗! 钱爸钱妈最终以这样的理由,将闺女蠢蠢欲动大买特买的念头成功压下去。 钱宝芳觉得不买可以,但是钱妈做衣裳的时候一定要参考一下人家百货商店柜台上卖的冬衣款式,别做往年那种土棉袄类型的了,不然她担心做好后自己不想穿呐。 入冬之后,旱了大半个秋季的天开始频繁下起小雨,偶尔还有小雪和霜冻。 天气越来越冷,装篮卖小吃就显得不怎么合适了,因为即便有小被子遮盖着,东西也容易凉,大冬天不热乎的吃食谁会愿意买啊。 所以,钱宝芳收手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里,她清算一下手头的资金,托人找路子置办了一辆小推车过来,顺便又添上两个炉子和一套锅碗瓢盆,打算摆小吃摊卖热食。 卖什么热食呢,当然是种花家的独特风味之一,煎饼果子啦。 只要二合面糊糊在平底锅上摊一张,其他的比如鸡蛋、葱花、油条、碎肉、白菜丝、红薯粉等等想吃什么加什么,还有甜咸口可选,裹出来热乎乎香喷喷,光看卖相就十分美味。 在做出成品之前,钱爸钱妈看着她忙活地东搞西搞,也不知道她具体搞得啥,但因为瞧着闺女心里有谱,不像是要乱来,因而夫妻俩也没乱反对什么,就好奇她又想做什么好吃的。 钱宝芳花了一天半时间准备工具和材料,剩下半天里就在小平房门口试验开了。 她之前没做过煎饼果子,但她前世吃过,还看人家师傅做过全套,现在不指望能还原出同样的味道,只要味道还可以就行了,手艺的事儿往后慢慢练着不迟。 小推车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有点像是后世街上小吃车那种,不光下面炉子和煤球被遮掩起来,免得影响形象,上面还特地用木框框出一个长方的架子,支撑在小推车四周边角,顶头上钉了块薄板子,方便遮挡雨雪。 光是准备这个物件就花去钱宝芳不少钱,心疼得钱妈直说人小车贩子和木工师傅坑人。 但是等钱宝芳弄好做出来改良版的煎饼果子时,钱妈就不再说啥了,和钱爸一起吃着闺女孝敬的夹蛋煎饼特别高兴。 之后,钱宝芳的小推车煎饼就在县医院门口占了个地方,开始经营了起来,新颖多样的吃法倒是一时间引得不少人青睐尝鲜,等回头客多了,这项小生意也就渐渐步入正轨,说是财源滚滚来都不为过。 起初钱母见她舍得备下那么多料,每天用去的油也不少,总担心赔本而忧心不已。 钱宝芳察觉后,索性找个机会拿出当天的进账给钱爸钱妈算了算,数目将父母吓了一跳。 这下两人终于喜滋滋地彻底放了心,自觉外面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就在家积极地打下手,以期能将这般的好日子延续久一些才是。 钱宝芳也不握着所有进项不放,该给的家用从来没少过给钱妈。 连钱爸偶尔都有烟酒钱拿,攒着等身体痊愈了后出去花。 后面那话是钱宝芳说的,以免抹了老父亲一家之主的面子,只美其名曰作为女儿孝敬,叫钱爸心里美美地收下了,私下跟妻子炫耀说闺女最惦记的还是他。 正当一家子齐心协力赚钱糊口时,村长王叔突然派了人过来。 当时初雪刚下,王中华坐着拖拉机找来,通知他们回去一趟,说是队上有大事商议。 第208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2 村里有事,王中华还特地开着拖拉机来通知,钱宝芳家肯定是要回去看看的。 但是由于钱爸行动不便,最后由钱宝芳和钱妈母女俩一起随王中华回去,正好蹭一下拖拉机。 路上,她们试探着问对方初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大队是准备趁着农闲分地了,所以每家每户都需要到场才行。 “分地?”钱妈嗬了一跳。 以前好些年,村里的土地都是公家的、大队的,其他人一点便宜都不能占,还要勤勤恳恳共同劳动,不然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拥护组织领导,现在突然说要分地,怎能不让她惊讶又骇然呢。 钱妈不信队长王叔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果然下一瞬就听王中华解释,“上头怎样指示,咱们就怎样做,当时我听到这事时也是惊的不轻。” 钱宝芳在一旁露出两分了然的神色,心道这次估计是要实施那什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一路的风吹雪落中,他们乘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赶回村子。 村长家门前,村民们已经冒着小雪花聚集过来了,众人嗡嗡议论个不停,间或望一眼前头摆着条长桌子坐在后面的村长、会计等几位大队干部。 钱宝芳一行回来后,也很快加入到下面围拢的人群里,支棱着耳朵听大家伙的小道消息。 其实不用他们多揣测什么,队长王叔见人到齐立马就宣布了上头的批示。 为了加强农业生产,提高农业劳动成果,组织领导新下发一项政策,让群众们趁着农闲完成任务,不耽误来年的春耕劳作。 至于批示的任务是什么,王叔也没有吊大家伙的胃口,紧跟着讲明重点。 那就是根据政策指示,队里要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决定分田到户,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农业生产。 具体点说就是把大队共有的土地分给每家每户,等开春各家各干各的,以后生产出的土地出息除了需要上交公粮的那部分,其他都是各家自己的,以便调动群众的劳动积极性,杜绝那些惯常磨洋工吃大队照顾的懒汉。 王叔宣布并讲明这些之后,下面努力倾听内容的人们顿时轰然炸开,比刚才嗡嗡的议论声还要强烈,全为上头的这项突如其来的政策而震惊、动容、喜悦等等,各人反应不一。 “好了,有问题的赶紧问,没问题咱就开始分地按手印。”王叔摆手示意大家伙安静道。 这话刚落,下面的村民们中立马有人举手,忐忑地问道,“队长,那、那咱们大队是不是要解散了?” 王叔摇头,回说大队没解散,他仍旧是他们村的大队长,只不过以后不是共同劳动了,但各家各户仍旧归队上管。 比如前些年吃过的大锅饭,和这次的转变就有些相似。 生产队不是散伙了,而是变了个形式。 “队长,家里没啥劳动力,干不动咱办?”其中一个爱磨洋工的懒汉趁机为自个儿发声。 大家伙对他嘁了一声,纷纷摇头鄙视之。 村长笑了笑,这次态度很好地回道,“你家分的地不多,干不动就吃少点吧,只要能交够公家的公粮就行,不然可是要被抓典型的。” 懒汉立马不依,问为啥大家都一样,他家就分的地少嘞,是不是搞偏见? 这问题不用村长多费口舌,大家伙就回答他的不满了。 嫌分的地少?谁让你丫连个老婆孩子都不要,还把老爹老娘撂给其他兄弟姐妹负责,自己分出来光顾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惯爱犯懒偷奸耍滑,分多的地难道给让你去糟蹋呢么! 懒汉的抗议被众人呛的压下去,之后分田的动作顺利进行。 他们村大队的地不算多,但比起周围其他村落相对来说也不少了。 由于这次动地分田完全是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来分的,所以队干部们提前统计筹算了一下,最终定下按照每人两亩地的量来分。 大家伙对此不是没意见,但这样算是最公平的,不满意的话就怪家里人口少,也怪不到旁人身上不是。 那些家里人口多的这时候全都笑歪了嘴,以往还嫌家中都是吃饭的嘴,现在可真是派上用处了。 对于靠地里刨食的农民而言,土地当然是多多益善,届时得到的出息才越丰厚,日子才越好。 钱妈刚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还十分可惜他们家就三口人,不然不就能多分些田地了吗。 但是随后瞧见上去领地的闺女时,她脑子里的念头又变了,觉得自家闺女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得早晚能进城吃上商品粮,那到时他们老两口在家种六亩地也足够了,绝对饿不死也累不着,再多估计还得请人帮工嘞。 想到这些,钱妈随即就满足而坦然起来。 钱宝芳到队干部那里签字画押,最终分给他们家的是六亩田和几棵树,另外还一块充作菜地的自留地。 自留地只有几分的数,本就是各家早前种菜用的,这次没被归到总田地里再重新分,直接各家还是各家的就是,村民们对此也没啥意见。 地分到手的就没什么事了,钱妈去跟王叔打了声招呼提前走人,先是回家瞧了眼自家不成样子的院落,而后又拉着闺女去看分给他们家的那几棵树。 树是大杨树,才种下几年就已是长的不小了,位置正在村边的水渠边上。 钱妈绕着那并排的几棵树看了又看,刚才失落的心情瞬间高涨起来,喜滋滋地说道等再长大些就可以给闺女打嫁妆,这棵做个衣柜,那棵能做梳妆桌……畅想的十分美好。 “妈——”钱宝芳无奈地打破她的无限幻想。 都什么跟什么呀,她觉得距离自己结婚还很遥远,用不着现在就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钱妈只当她害羞着恼了,连声道,“嗳,不说了不说了,咱回去吧,你爸还在县城等着呢,妈得赶紧跟他说道说道去。” 母女俩沿着田间小路往镇上走,准备到那里搭公车回县城,没有再回村麻烦王中华他们开拖拉机送的意思。 村里这会儿估计还忙着呢,她们就不去添乱遭人嫌了。 说起来地是分了,但那些队上的农具啥的咋个说法呢,还有拖拉机,都是村民们关注的问题。 钱妈本来也有点想法,但是钱爸不在,她和闺女也不好上去跟人家大老爷们争个脸红脖子粗,而且钱宝芳则跟她说以后会给家里整一套农具回来,只要有钱哪里买不着,何必为了些破的旧的在那儿争来抢去,没得浪费时间。 有那个功夫,她们回城多做点吃食都能赚够将来买农具的花销了。 带着这般的想法,母女俩走的飞快,打算尽快赶回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土道上迎面而来一个五官端正国字脸的小青年,引得钱宝芳一瞥之后又猛地转过去看了好几眼。 等人过去后,钱妈拉着闺女的手小声道,“这人瞧着不错,你要是有那想法,妈给你打听打听?” “妈,你想啥呢,那是咱村李二妞的未婚对象,你看他走的方向正是咱们村,八成是去未来老丈人家的,咱们掺和什么呀,你可别乱说。”钱宝芳赶紧解释了下自己刚才的异常缘由,不让钱妈乱点什么鸳鸯谱。 李二妞正是小说剧情中的女主角,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没重生回来,平时待在家里装大家闺秀轻易不出门,暗地里却跟人家在村小学当老师的情郎勾勾搭搭。 后面那事,村子里不是没人发现,但知道的都死死把住嘴不说,免得吃力不讨好还被李家人怨怼。 钱妈往常最是不关心这些私下里的传闻八卦,觉得太过碎嘴不好,所以她也在不知道的人里,但对于村里早早定下婚约的李二妞,她还是晓得的。 “唉,好女婿咋都是有主的嘞。”钱妈为此感叹道。 钱宝芳转移话题,“别想啦,爸肯定等捉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闲话不再多提,两人匆匆赶到镇上,在公车停靠点等了片刻坐上车就回县城了。 回到县城小平房,钱爸得知家里分地的情况后特别高兴,看那劲头是想以后在自家的田地上好好大干一场,比之前共同劳作的时候有积极性的多。 过后,分地一事暂时对他们家没什么影响,甚至具体分到哪块地也需要等到年后开春才能知道,急是急不来的。 钱宝芳稍后又开始摆起了煎饼摊,推着小推车天天在医院和学校门口晃悠。 一段时日过后,随着手里的进项增多,系统在某天突然又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并紧接着发布下半年内赚取一万块的任务。 原来钱宝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挣到一千块钱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系统却一直暗戳戳地关注着。 通报了任务完成度后,系统再次殷勤地拉出商城各种小吃介绍,意图引诱宿主为之卖命做事,但钱宝芳自己手里有钱,且警惕它、对它无所求,自然贫贱不移,对其无动于衷,甚至鸟都不鸟了,让系统也是无法。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稍纵即逝,眼看着年节将近。 外面的天气已是越来越冷,街头寒风凛冽,人在外时间长了都有些受不住,于是钱宝芳开始琢磨起另外的打算。 年底县城人流量不小,她准备在热闹的地方支个固定的摊子,一边卖煎饼果子小笼包粥水等吃食,一边还可以卖些红纸春联,更关键的一点是,如果有了固定摊位,她就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冒雪受冻了,多少能有个遮风挡雨还不耽误做生意的地方。 这事儿肯定得和钱爸钱妈商量的,虽然家里已经是钱宝芳在做主,但她也不会□□专行,枉顾二老的意见。 钱妈听后很有兴致,甚至想和闺女一起去摆摊卖吃的,为她打打下手减轻负担。 钱爸知道了,觉得他也可以。 第209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3 二老执意要和闺女一起去看摊帮忙,钱宝芳最终只得答应下来,觉得有两个帮手也行,免得她一个人到时支应不过来。 只是钱妈还好,她胳膊上的伤早已痊愈好透了,届时出摊穿厚些,待在炉子边摊煎饼也没冻不着。 但是钱爸的腿伤却是个问题。 他的伤势本就在冬日里好的慢,而外面下雪下雨天冷路滑的,若是带上他,还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钱宝芳想了想去城里木匠那给钱爸买来一根拐杖,先让他在家练习着拄拐走路,又叫钱妈缝了保暖的裹腿和羊皮帽子厚披风,打算到时候让钱爸穿上这些看管卖红纸春联的摊子,而她和钱妈则准备忙活煎饼摊。 如此一来,既能安抚住一心想帮忙、不愿吃白饭的父母,也能多添一项收入,两全其美。 钱爸钱妈全听闺女安排,再没有不愿意的。 商定过后,钱宝芳立马教钱妈摊煎饼,趁着她忙活的空档,自己又去城里相熟的摊贩那儿打听渠道,几经周转顺利进购来一批红纸春联囤货。 等将需要的货品准备好,钱妈摊煎饼果子的手艺也学的差不多了,找个固定位置摆摊一事即将成行。 钱爸钱妈想到要亲自上街做买卖赚钱,不禁都有些蠢蠢欲动地犯紧张。 钱宝芳倒是十分淡定,毕竟上街不知多少次了,吆喝着吸引顾客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现在脸皮早已练厚,没啥感觉了。 想想到手的小钱钱,以及小钱钱所代表的吃香喝辣、高枕软卧的好生活,脸皮算什么。 不过在摆摊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做。 因为经历过后世摊贩被城管追着东躲西藏的时期,所以钱宝芳在打算摆固定摊位时就考虑着要弄一份正规手续来,免得摊子刚费心费力经营起来,就有哪个见财起意或者政府部门的人将其占了撵了,让她一番辛苦付诸流水。 为了这件事,钱宝芳特地推迟两天营业,带着钱找上了派出所。 在这年头,不管什么事,找一下派出所,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基本都给解决了,不然也会推到相应的部门去,免得她自己找不到管理路边摊贩的地方瞎转悠。 县城的派出所距离医院家属院不算远,也就隔了一条街。 那里钱宝芳之前没怎么去过,但因为路程不远,附近治安又不错,所以她想着去一趟就走着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派出所正在忙碌着,据说抓了一群二流子小混混,警官们正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而后写完检讨书再关上几天长长记性才会放出去。 所以不大的派出所里基本都被这伙人挤满了。 钱宝芳进去时还被两个不长眼色的家伙吹口哨,随后就叫一位老警官发现,罩头给那两人胖锤一顿,手下毫不留情,揍的他们连连求饶。 之后,老警官看出她是来办事的,让一个年轻的女警过来接待她。 钱宝芳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咨询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打算摆摊做生意啊,那办张占路许可证就行了,寻常街上的小混混不敢轻易捣乱的。”女警尽职尽责地说道。 不过对方瞧了下钱宝芳的年龄,又补充提醒了句,“只是这证需得交笔钱才能拿到,往后半年重换一次,费用也重交,你考虑一下看到底要不要办理。” 钱宝芳听到这里,即将脱口出的话一顿收了回去。 听女警话里的意思,有了占路许可证就能光明正大地摆摊做买卖,街头的混混之流一般不会找这种摊子的茬,相当于被派出所庇护在羽翼下。 但这样的好事并不是没有代价,许可证也不能白拿,得掏钱办理才行。 钱宝芳明白这一点后心道这就像是另类的交保护费了,只不过收费方是公家部门,保护力度也比私底下名不正言不顺的黑团伙有良心的多,看上去更靠谱些。 在她看来能以钱解决的就不算事儿,如果解决不了,那说明钱还不够多。 因此对于女警特意讲明的内容,她并不怎么排斥,只是不知道□□的费用是多少,太多的话,她怕是支付不起。 女警得知钱宝芳有办理的意向,立马笑着说了个数,如果真要办的话,缴了费用,她就给开单子去所长那里敲章备案。 钱宝芳考虑了下觉得不亏,当即点了头。 见此,女警翻箱倒柜找出一沓印刷的票据,当着她的面撕下一张给填了姓名和日期,剩下的再盖上个所里的大红印就成了。 钱宝芳瞧着单子是印刷出来的,看来他们一早就有所准备,只是外头的人民群众即便敢出来摆摊做小买卖,也很少有人会想到找来办什么正规手续,所以那沓票据看着都快落灰了,估计是领回来后就搁置一旁没动过。 “你还是咱县第一个想到来办理的人呢,思想觉悟挺好的。”女警表扬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钱宝芳笑了下,掏出女警说的那个数缴费,而后跟她一块去找所长敲章盖印,完后拿回去不管是贴在摊位上还是随身携带都随便她。 所长办公室在派出所最里面,两人走到门外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显而易见所长正有事忙活。 女警示意在门外等一等,钱宝芳点头应下,顺耳听了几句里头在说的内容。 “这孩子我撞见过几次,跑的特滑溜,这回偷到我头上,正好抓住给你这边送来教育……”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让钱宝芳忍不住耳尖动了动。 随后另一个中年男声接道,“他小子我知道,今冬家里爹妈生病,口粮都卖光了没吃的,没法子只能跑街上胡混。” 女警听到这一声神色有了点变化,钱宝芳猜测说话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所长。 就是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 暗自悱恻的功夫,里面两人三言两语已经商量好里头那个哭泣小鬼的惩处安排。 声音低沉的男人自掏腰包给哭泣小鬼也即是小偷他爹妈看病买些粮食,让其一家能熬过这个冬天,而小鬼也要接受当小偷犯事的处罚,关在派出所接受思想教育,直到认识了错误才能放出去。 这么个解决方法,哭泣小鬼也不哭了,欢呼着答应下来,然后怯怯地向所长打探牢饭管不管饱的问题。 所长对于男人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但人家有意出手帮助,更没有违反规矩律法,还彻底搞定了一个隐患,他当然不会拦着,只想着这位新来的政委干部真是个乐意散财的主,不知道每月的工资津贴够不够他这样‘挥霍’。 不过这也不是他应当考虑的,说不定人家家底丰厚不在意呢。 于是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这件事就这般定了。 听着里面的事情谈完,女警适时上前敲门,将钱宝芳□□的事讲了讲。 很快,所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穿着中山装的所长首先露出脸来,得知情况后立马笑容满面道,“那啥票据自从领回来都放在那儿落多少层灰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过来办理。” 而只要有人办理,他们所里就多上一份营收,汇入后勤财会那边,到最后惠及的是全所的人,因此所长才这么高兴。 女警也挺开心的,递上开好的单子,带着钱宝芳跟在所长身后进去。 进去后,那两人就盖红印一事在办公桌边上倒腾,钱宝芳的目光则转向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准确地说是其中那位声音好听的男人。 对方果如她所想的那般年轻,身高腿长,相貌更是衬得起他那把好嗓子,不是非一般的俊挺好看,穿着一身中山装,还是四个口袋的,一看就是个搞文政的干部,想来是在县政府那边任职吧。 钱宝芳不动声色地扫过两眼,觉得这人真是特别附和她的理想型。 可惜是个‘圣父’。 她心里叹息了一番,按下心里被勾起的小念头不再多想。 待到所长那边将占路许可证弄好,男人和小鬼已经出去了,而钱宝芳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随后也离开了派出所。 办好正规手续,钱宝芳一家的小吃摊和春联摊很快就在人流量不错的街头摆上了。 她将许可证前后面用玻璃纸保护着,然后再拿小木条框起来,上头坠根绳挂在摊子罩顶的下方,让前来买东西的顾客和周围路过的人都能瞧见,意欲震慑一些不怀好意的宵小之徒。 有了这个,钱爸钱妈第一次出摊的时候都特别坦然,甚至有点小骄傲,腰板儿挺得倍儿直,全然没了前几日的忐忑和紧张。 二老觉得既然公家都出了证明,那他们摆摊就是堂堂正正地在做事,想想特别有底气,还紧张个啥啊。 新摊位在街头出现,又是年底人多热闹的时候,难免有些惹人眼。 比如那些想弄点钱财过年的混混们一瞧就跟瞧见肥肉似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来收保护费了。 钱宝芳将许可证挂那儿,明晃晃的菜刀就拎在手里跺着肉馅,一双眼看着上门找茬要钱的一伙人虎视眈眈,好像她刀下剁的不是便宜的猪下水,而是对方身上的肥肉。 钱妈在一旁摊着煎饼,时不时给人打包收钱,对于那群来者不善的小年轻虽然有点害怕,但一想他们家占理,闺女又不带怯的,她自己也不多心惊胆战了,只埋头全心做煎饼卖煎饼就是。 钱爸在另一边看顾着卖红纸对联的小摊,瞧着这阵仗想拄着拐杖过来帮忙,被钱宝芳打手势示意他先别管。 小混混们见他们弱的弱、伤的伤,纷纷嬉笑成一片,根本没当回事,自觉这笔保护费是保准的了。 谁知钱宝芳菜刀一落,指了指许可证直说要钱没有,要菜刀倒是有一把,问他们是想要几刀。 “……”小混混一片哑然。 不是,大姐,咱们人多势众,你还敢动刀不成? 事实证明,钱宝芳她……敢。 第210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4 小混混面对威胁不以为然,嘻嘻笑着想抢收钱的盒子,被钱宝芳一个刀背砍过去,爪子背上当即泛起一道红印。 与此同时,那敢动手抢钱的家伙也随着一声惨叫,缩回爪子痛叫不已。 对方或许没想到钱宝芳真敢这么刚,纷纷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可是钱宝芳并不会给他们回神的时间,在围观群众或惊诧或叫好的声音中,她举着刀翻身而出,直面这群敢上来收她保护费的家伙,准备教他们做做人。 “哪个英雄好汉跑得快,帮忙去派出所报个警。”动手的刹那,钱宝芳额外高喊一声。 钱爸钱妈看顾着摊子走不开,正担心的不行,瞧见真有人一溜烟离开现场跑去叫警察了,方才松下半口气。 另外半空气则随着钱宝芳举起的菜刀,一下子又提到了喉咙口。 他们害怕闺女真闹出人命蹲牢房,但也知道她是在教训上门找茬的坏人,并没有做错。 二老为此咬紧了牙关,心惊胆战地看着‘战局’发展,不敢胡乱出声打扰。 钱宝芳真动刀了,就像当初在乡下老家村子里教那伙极品重新做人一样,她用刀棱子冲进一群二流子混混中,逮住一个敲一个,专砍他们肩背,不会叫人受伤流血,却是疼的直抽抽。 小混混们是空手来的,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收保护费行动,人多势众助助阵,钱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个要钱不要命还敢动刀的硬茬子。 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一伙人合力不怕压不住一个小娘们。 但是钱宝芳手里有刀啊,锋利泛光的菜刀! 被砍的小混混不敢太过反抗,因为谁也不知道万一他们真那样做的话,对方会不会把刀棱子改成刀刃了,到时砍下来才是要人命。 一个拿刀的和一群手无寸铁的,就如同一只狼闯进一群羊中,羊害怕狼爪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组织反抗,再说这群二流子也没那么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于是乎,在围观群众眼里就发生了怪异又大快人心的一幕。 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拎着把菜刀将一群没正行的青年混混们打的哭爹喊娘,恨不得抱头鼠窜,却被人家姑娘持刀拦住不让走,个个都挨了不少刀棱子,有个年纪小的都疼哭了。 大家伙起初还担心来着,现在只想哈哈大笑,有甚者直接鼓掌叫好,想必平日是也没少受混子们的骚扰勒索之苦。 要是旁人,他可能就不敢这么干一场得罪人,以防对方下次报复回来。 但钱宝芳不是刚找了个依仗么,而且觉得第一次被人上门欺负不能怂,不然往后还做不做生意了,天天被人收什么保护费,她钱还赚不赚,许可证难道是白办的? 事实上,当时办证缴的费没白给,派出所的人很快就来了。 虽然在后世,这种事他们不会管,但这不是刚八十年代嘛,派出所平时拉拉杂杂什么都可以管着点,况且又涉及到所里的威名和街头打架斗殴之事,他们出警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身穿制服的警察们刚到达现场,钱宝芳还没说什么,疼哭的小混混倒是先跑过去告状。 “警察同志,就是她,就是她,竟然拿刀砍我们,快把她抓起来!” “……” 钱宝芳十分无语,这是贼喊捉贼啊。 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特别是报警的那人在路上还跟警察蜀黍们道明了报警缘由,而周围的围观人群以及钱爸钱妈都可以作证,是混混们先上来找茬强收保护费,而后钱宝芳不堪遭到勒索才动手的。 有那么证人作证,钱宝芳腰杆挺直为自己代言。 “他们明知这是所里颁证通过的摊位,竟然还上来抢钱,不是不把派出所放在眼里么。” “瞧不起我也就算了,胆敢藐视人民公仆,打他们一下都是轻的!” “而且他们说我拿刀砍人,倒是露出伤口给瞧瞧啊,我砍谁了?” 钱宝芳说着放下菜刀,表示这就是个壮胆的工具,因为对方那么多人围上来,她太害怕了,怕人家伤到她老父老母。 众人听她这样说,再瞧着钱爸钱妈又是弱又是伤的可怜样子,顿时纷纷点头证明这事儿不假。 小混混们脸色都扭曲了,但是在一群好人和一伙混混之间,警察蜀黍们更倾向于相信前者,还有自己的眼睛。 来到那会儿,他们可是亲眼所见混子们围攻人家一个小姑娘的,抵赖不得。 于是出警的民警们就将闹事的人全揪住带回派出所做教育,赢得群众们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 钱宝芳作为当事人一方,少不得也跟着过去一趟。 不过作为受害者,她很快就回来继续开摊卖煎饼了,至于那些进局子的混混,估计不关个几天是不会出来的,而关押期间被蜀黍轮流教做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想必等到他们出来后会老实上一段时间,起码她这边的摊子,等闲是不敢再过来招惹的。 那些人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不一次镇住了,后续一旦沾惹上让他们尝到甜头,只会跟沾上苍蝇一般让人恶心,还不如反过来比他们还要头铁,叫人怕了也就少了后续许多麻烦。 钱宝芳抱上派出所大腿,觉得自己这算盘打的怎么也不会太差。 如果回头真还有人不长眼地报复上来,那她再想其他办法,不信收拾不了对方。 之前围观的众人还有好多没走,就想看看后续,结果瞧见钱宝芳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小混混们则全被抓了进去,这是个意外又不意外的结局。 且大家伙看着前者似乎和派出所那边关系不错,明显是有靠山的,不禁唏嘘感叹了一番。 因而没过小半天时间,街头一家三口新摆的那俩摊子是派出所罩着的一事,迅速在普通百姓以及某些小团体中传播开。 钱宝芳对此并不意外,本就打着杀鸡儆猴的主意,现在效果挺好。 经过这个插曲,接下来他们的摊位却是生意好了起来。 毕竟当时吸引了那么多人围观,摊位上卖了什么东西不少人都瞧见了,有意向的在事后看一看、买一买很是正常。 这样的开局还不错,起码钱爸钱妈稍后就没得空暇胡思乱想了,全堆着笑脸一心招揽客人,完后也是喜滋滋地数钱、揣钱,哪里还有闲工夫东想西想的,之前受到的那点小惊早被亲手赚钱的喜悦淹没,冲刷的一丝不剩。 如此,钱宝芳算是在街头一战成名。 或许是摄于她的菜刀之功,也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背靠公家,反正之后好几日没人过来找存在感,摊子上的生意顺顺利利,甚至还有人借机挨着他们两边摆摊,几天的时间,这块地方就摆下不少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引得不少人过来逛街。 人多抱团之下,那些想收保护费过年的混子们更不敢来这边了。 钱宝芳或多或少也得到不少帮助和指点,比如钱爸那个小摊,她就通过摊贩们打听到进烟花炮竹的门路,花点钱牵上线,在年节来临前入手一批货同红纸春联一块卖。 与后者相比,前者那才真是暴利。 只不过东西基本都是从南方那边运过来,摸不到路子的话,一般人连进货渠道都找不着。 幸好钱宝芳因为之前那事打入摊贩群中,得以搭到一次机会,在年节下可劲赚上一笔。 由于这时候城里的人们手中不是没钱,只是想要的东西买不到,所以大家伙也不担心多她那一个摊子会妨碍到生意。 供不及求的情况下,大伙只想忙着赚钱! 这天,钱宝芳照例开摊和钱妈一起顾着煎饼摊,突然听见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声音还挺熟悉,抬头一看发现是王中华,人家身旁还带了位穿花袄的年轻姑娘,一副面带羞涩的样子。 这情况只瞧上一眼,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两人的关系。 “咳,叔婶,宝芳妹子,这是我刚谈的对象翠莲,带她过来见见世面。”王中华微红着脸介绍道。 实际上,对象是家里刚给他说的,准备趁着年底那几日把婚事办了。 但他对人家挺满意,更希望能在此之前培养一下感情,两情相悦地结婚。 这不,知道县城热闹,他就把人带过来逛一逛,买点东西罗曼蒂克啥的,顺带看望一下钱宝芳一家,叫未来媳妇提前认认人。 “好好!”钱妈连声说好,然后热情地请两人吃她亲手做的鸡蛋煎饼。 她现在的手艺已经磨练出来了,吃过的人都说好,她为此颇为自豪,因而也想让村里人尝尝鲜。 王中华立马接了给对象,本想要付钱但被钱妈拒了。 钱宝芳摆摆手让他不用计较这个,只当他们家祝贺他请的,另外还道了一声喜,问啥时候办事,他们到时候肯定会回去喝杯喜酒。 毕竟是村长家的大喜事,作为村子里的一员,不去捧场不成。 而且在钱宝芳看来,王中华是个热心的小伙子,帮他们家不少,等他结婚的时到场随份礼本是应当。 王中华回说喜日定在小年前一天,也即是腊月二十三,届时易嫁娶。 钱爸钱妈把这事情记下,均表示会按时回去参加婚礼,使得王中华和他对象害羞又高兴,一气儿买了不少红炮和烟花,算是照顾他们生意,也还了煎饼果子的账。 “你买这些干啥,实在不行不行。”钱爸推拒着不愿收钱。 王中华向钱爸使眼色,示意他对象还在身边呢,叔好歹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吧,再说红炮和烟花买回去正好为婚礼做准备,一点都浪费不了。 听他这般说,钱爸最终不好意思地接了,额外送他不少红纸,方便回去写红双喜。 等两人拿着东西携手告辞后,钱爸钱妈因为这事儿心情都挺好,招呼起顾客更为卖力。 他们这摊位,或者说这边一溜的摊位生意几乎都挺红火,瞧得在街角暗中窥探的某些人就格外眼红了。 第211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5 街角处,一群吊儿郎当的社会小青年聚集在那里。 “看着就是个弱唧唧的小娘皮,你们竟然还说她会耍刀?莫不是在骗我!”领头的蛤蟆镜男子呸了一口叱道。 后面跟着的几个喇叭裤青年顿时低头的低头、缩脖子的缩脖子,没一个敢在这时候吭声的。 “一个小娘皮能顶啥用,老子还不信了。”蛤蟆镜男子不信邪地说,脚步一抬就准备带上小弟去碰碰‘茬’。 结果还没走上一步,他新上任的小舅子赶来前头将他拉住,示意他瞧外面。 外头刚才被他们瞄了许久的摊位上生意红火,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很赚钱,不上去宰一笔保护费都对比起他街头一霸龙哥的称呼。 “龙哥先别急,你瞧见没,那正往人家摊子上走的两个是县政府那边的人嘞,咱们可惹不起。”拽住他的那个毛头小子急急劝道。 毕竟是自家小舅子,多少得给点面子,龙哥探头仔细一瞧,那边果真有两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朝煎饼摊过去了。 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县政府那边的干部。 而另一个长相特别齐整的倒是个生面孔,可人家身上的中山装是四个口袋的,模样瞧着不温不火,但就是让人不敢轻易上去招惹。 龙哥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心理觉得小舅子拦的对,他们还是等稍后那两人走后再来妥当。 然而刚这么一想,后头等着收小费的兄弟们就着急地说,“龙哥,咱不会就这么白来一趟,空手回去吧?” “是啊龙哥,小弟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嘞,没钱咋过年嘛。” “龙哥咱不能怂啊,不就是个小娘皮,咱怕啥啊。” 这群混混小弟没一个正行,刚才龙哥凶起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耸肩搭脑活似颗软蛋,现在龙哥有意退却了,他们又小声哔哔着怂恿对方为大家伙冲头陷阵。 龙哥被他们恭维的飘飘然,底气瞬间十足,自觉不能临阵退缩抹了自己作为老大的颜面。 “行,兄弟们给面子,那龙哥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不是,走,咱们过去瞧瞧小娘皮到底有啥本事。”话落,龙哥推了下自己戴的蛤蟆镜,领着小弟们从街角处出来,气势汹汹地朝钱宝芳的摊位那里走去。 毛头小子没拦得住他姐夫,气的直跺脚,最后探头瞧了眼对面已经停在煎饼摊前的那个男人,他不得不赶紧现身追了上去。 钱宝芳这边正卖着煎饼,摊子前面突然出现了两位一身中山装的县干部,其中一位还是个面熟的。 她对这人的印象深刻,不就是上回在派出所有过一面之缘的‘圣父’嘛。 虽然不赞同他的某些行为,但不妨碍她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两位想吃什么料?我们这儿有腊肉、咸菜、萝卜、白菜、粉条、肉馅……”钱妈一瞧顾客上门,立马殷勤地介绍了一遍,同时手下还动作不停地将前一位客人的咸菜煎饼做好送上。 “卫同志,这煎饼瞧着做的不错,尝一尝?”戴眼镜的中年干部向身旁另一人提议道。 被他称作卫同志的青年男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摊位上干净的料理,不经意中和钱宝芳看过去的眸子对上。 男人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了下点头致意。 钱宝芳垂下眼睛,若有所思地继续将案台上的白菜萝卜切丝过水,余光忍不住注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在钱妈殷切的介绍之下,两位干部都选了腊肉粉条加白菜,算是顾客中买的比较丰富的一类了。 确定了他们要的东西,钱妈立即手脚麻利地舀面糊摊起来。 与此同时,那位卫同志将付账的钱递给了一旁刚空下手来的钱宝芳。 中年干部连声不好意思地推让,想自己买单,但被这位卫同志三言两语打消了念头,随即心情很好地接受了他的请客。 钱宝芳瞅着他们之间的同事爱,擦擦手将钱接过来,指尖一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皮肤。 一个冰凉冻人,一个温暖炙热。 两人齐齐顿了一下,还未有什么反应,一旁突然传来平地一声喝。 “小娘皮,我兄弟吃了你家卖的煎饼肚子疼,你说该怎么算吧!”龙哥将手底下一个瘦猴小弟推到摊位前,一副来者不善的语气和模样吼道。 那瘦猴小弟起初还有点懵,听了他们老大的话后立马知机地哎哟叫唤起来,手捂着肚子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其他正要过来买份煎饼吃的人一看这情况,不禁开始狐疑,猜测煎饼料是不是不干净啥的。 但是明眼人一瞧就了然了,龙哥的大名不少人都知道,这回明显是来找茬的,目的八成是收保护费要钱呗。 钱宝芳从他们出现就看透这一点了,这会儿被人叫场也不怯,等那所谓龙哥的话落下,她手上刚剁上馅的菜刀猛地往下一剁,正正嵌在肉馅和案板上,噹地一声吓得钱妈一哆嗦。 “妈,别怕,继续给客人摊煎饼。”她安抚一下父母,让站起身的钱爸也坐回去继续看摊,自己则直接对上了龙哥他们一行人。 两位干部因为这事儿,本来挺好的心情都没了,这会儿双双皱紧了眉头,观看着事态发展暂时没出手。 钱宝芳也不指望别人帮忙,索性有他们在,她不怕龙哥那些人敢对她怎么样。 “你说他吃了我家的煎饼才肚子疼的?”钱宝芳指着那瘦猴小子问道,气势十分坦然又理直气壮,看上去一点没有自己东西不好的心虚感。 如此一来,那瘦猴倒是先怯了一分。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是假的,根本没有吃过煎饼,肚子疼也不可能是因为那个了,但是老大既然那么说,他当然不会说出真相。 于是心虚气短之下,瘦猴叫唤的更厉害了,捂着腹部像是肠子断了一样。 龙哥却是很有那么回事地确认这事儿,拉上瘦猴当证据巴拉巴拉一通,意图将做坏东西那口锅盖在煎饼摊上,完后做了个捻手指的动作,示意如果不私了,这件事没完。 钱宝芳瞥过一眼,虽然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她自己没给回话,反而朝那瘦猴勾了勾手指。 她现在这具身体父母基因不算赖,可着爸妈的优点长,又正值花样年华,经过几个月好吃好喝的精挑细养,相貌可见一斑。 对于瘦猴来说,小姑娘跟朵花儿似的,这一勾手指几乎将他的魂儿都勾出来了,他人顿时一脸垂涎地凑了过去。 其他人瞧见这一幕立马脸带异样,目光鄙夷不屑可惜等等不一而足。 龙哥抱着手臂扬扬下巴,志得意满地等着小弟收来保护费上供,觉得什么会耍菜刀的母老虎,不过是纸老虎一只而已,随便糊弄糊弄还不是随意拿捏。 卫同志在一旁愈加皱紧了眉头,正欲出手抓住瘦猴上前,却瞧见下一刻意外发生了。 只见钱宝芳猛地拽住凑上来的瘦猴衣襟子,差点将人勒的翻白眼,同时另一只手提起菜刀,一下捅在对方肚子上。 瘦猴惨叫一声。 “小芳!”钱爸钱妈同时惊呼出口。 人群中因此静谧了一瞬,然后嗡地炸开。 龙哥那些小弟被吓的大叫出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因为钱宝芳这个‘凶手’手里还有刀,周围群众们不是被吓呆,就是害怕地连连后退,只有距离最近的卫同志骤然伸出大手,握上她的腕子意欲阻止。 为了一个流氓小混混赔上小姑娘美好的一生,实在很不值得。 钱宝芳当然知道不值得,所以她根本没捅进去,当卫同志试探着将她的手拿开时,没用多大力就卸掉了那把刀,然后发现了‘真相’。 菜刀没真捅着,只是刀柄的位置狠狠顶在瘦猴的胃部,没受伤是真的,但也疼的叫他惨痛连连,捂着胃部差点就地打滚。 “你刚才捂错了,吃错了东西应该捂这里哦。”钱宝芳顺势松开菜刀,对瘦猴幽幽说道。 卫斯年握紧手里的细腕子没放开,另一手接过菜刀先拎着,看她一眼再低头凉凉地瞥向瘦猴的时候,对方已经弯腰干呕起来。 地上只吐出一点酸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钱宝芳朝那边呆愣住还没回过神的龙哥一行人微微一笑道,“喏,我刚才拿刀柄顶了下他的胃,发现他什么都没吐出来,别说煎饼了,估计人都还没吃过早饭,之前的污蔑,我们可不认呐。” 听到这话,人们嘘声一片,纷纷为此擦了把冷汗。 钱爸钱妈庆幸地松口气,瞧着闺女心里有数,手下也有谱,干脆就听她的躲在一边老实做事,顺道看着点。 而现在这情况是什么意思,别说一开始就瞧得清楚明白的聪明人,就是围观的普通群众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 合着一群小年轻就是过来诬赖找茬的啊。 人家好好的摆摊卖煎饼,香喷喷热乎乎味道又好吃,结果非说人吃坏肚子了,个儿黑心肝的混子。 龙哥脸很黑,这个时候刚才那个小计谋已经施展不下去了,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只是小弟们都在身后,为了维持住自个儿身为老大的脸面,他本还想梗着脖子再撑着气势说点什么圆场子,但是被他小舅子及时扯住衣裳拽了拽。 “那个,是我们搞错了,对不住,对不住。”毛头小子瞅了眼卫同志,赶紧满脸羞愧地道歉。 这也算是给龙哥一个台阶下,有小舅子出马说和,他就不用直降身份太过扫面子了。 就在龙哥准备顺着自家小舅子的力道被拽走时,认出毛头小子是谁的卫同志眉头一皱,出声将人拦下来。 “慢着,你不是之前……那个小家伙吗,怎么又跟他们混在一块了?”卫同志问着话,神色逐渐变得严厉。 钱宝芳一脚踢开委顿在旁边装死的瘦猴,顺便挣脱了某男人手上的禁锢,而后一面揉着自己的腕子,一面也认出了毛头小子的身份。 她就说刚才扫过一眼怎么觉得这小屁孩有点熟悉。 原来正是那天在派出所被眼前这圣父自掏腰包照顾的小毛贼啊。 卫同志不愧是被她赋予了圣父称号,这会儿认出了人也没将那事喧嚷开,而是顾忌着小毛头的声名问题含糊了过去,但人为什么跟着街头混混这事儿,他看来不打算轻易放过。 龙哥因为卫同志的话仿佛觉得自己和小弟们被嫌弃了,牛眼立时一瞪还没撒起火来,小毛头又赶忙拽住自家冲动易怒的姐夫。 “龙哥,卫先生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小毛头张嘴就喊道,成功将龙哥冲头的怒火浇灭。 这回换成龙哥狐疑了,瞧瞧卫同志,再瞅瞅小舅子,问后者确认是不是真的。 小毛头点头确定,然后在卫同志审视的目光下讪讪地介绍,“卫先生,这、这是我姐夫。”紧跟着他又解释道,“当时你帮我家的忙,我们、我们就给我姐置办了嫁妆,姐嫁给了龙哥。”然后他们一家子就被龙哥罩着了,他也跟着龙哥混街头,最起码的吃饱穿暖有了保障。 这件事对他一家来说是很好的,但对于被找上门勒索保护费的摊主钱宝芳而言,感觉十分糟心。 连带的,她对圣父卫同志也没了好脸色。 钱宝芳冷哼一声,让钱妈将早就做好温着的煎饼给人家,然后找钱完事。 钱妈照做,得知两位干部同志与人家上门找茬的小混混有瓜葛,还帮过对方,她脸上殷切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顾忌着不好得罪人,她可能也和闺女一样没个好脸儿。 卫同志接过煎饼果子分给同事,另外看了一眼钱宝芳,人家小姑娘正咄咄咄地剁着馅料,低着头眼风都不带漏半点。 “你们这样做不对,来来来,到一边去,别挤在这儿,咱得给你们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中年干部吃着煎饼果子,还不忘对龙哥那伙小青年招手,打算先口头教训他们一顿再送派出所去。 龙哥他们本还不乐意,准备开溜。 但是中年干部从口袋里拿出了工作证,立马将一群混混震慑住,然后顺利把人揪到一旁批评教育,将一群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小青年差点训成了狗。 卫同志远远看着却没过去,站在钱宝芳的摊位旁根本没挪脚。 第212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6 卫同志在摊位旁站了一会儿,见钱宝芳一直在忙着手里的活计,头都不抬一下的,最后他自己忍不住握拳干咳一声,首先打破沉默开口说,“小芳同志。” 钱宝芳终于抬眉瞧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个眼神问他干嘛,有话就讲。 “小芳同志,我们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感觉很熟悉。”卫同志咽下一口煎饼,眉眼含笑道。 钱宝芳:“……” “是上次在派出所,你帮助那个毛头小子,我当时也在那里办理许可证,还以为你没注意到。”钱宝芳晒然解释,心里那点因为刚才的事而升起的火气已经淡不可察了。 卫同志一脸恍然,说道他是有印象的,原来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怪不得那么熟悉。 对于他疑似没话找话说的行为,钱宝芳不置可否,只是手里剁肉馅的动作不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这时候,中年干部教训过那群混子回来了。 “教训完了,估计能消停一段时日,咱们回去吧,下午还有班。”中年干部继续吃着捂得温热的煎饼说道。 卫同志瞧了眼撒腿溜跑的龙哥一行人,皱眉问,“就这么放走了?” 那下次对方是不是还会过来找茬,这样让小芳同志怎么安生地做生意。 中年干部叹口气,说着这也没法子,那群混混屡教不改,每次被抓到都积极承认错误,检讨书都写熟练了,却在出去后死不悔改,该犯照犯,偏偏情节又不严重,关上几日打上几顿根本不管用,反而越来越皮实,还浪费人家派出所单位的粮食。 其实说起来,归根结底还是穷的,闲着无所事事,就有人难免会想些歪点子搞钱糊口。 对于最后这句总结,卫同志表示不能认同。 人家小芳同志看上去也不富裕,但她就知道靠双手和手艺勤劳致富,思想觉悟更高,还能想到办理正规手续。 而那些混子呢,竟会闹事,破坏公共秩序。 说白了还是心性不同,好人坏人在同一条件下走出困境的办法根本不一样。 不过他同事说的也不算错,总体来讲还是穷惹的祸,如果有能够挣到养家糊口过上温饱日子的工作,想必街上混混度日的人会少上很多。 卫同志就此不免思考起来,或许他下放到此的第一个任务,需要先引进资金半个厂,解决一下闲置劳动力的问题。 在他沉思的空档,中年干部已经吃完最后一口煎饼,还向钱妈讨了碗热水喝。 “卫同志,你要不要也喝点热水暖暖?”中年干部顺便问道,看了眼对方手上还没吃完的煎饼果子,觉得耽搁这么久应该都没热气了,凉冰冰的下肚可不好。 没等卫同志回答,钱妈已经也给他倒了一碗。 钱宝芳突然想起中年干部是叫过眼前这位两次卫同志,这不禁让她心中一动联想到什么,于是顺手接过热汤,递给卫同志的同时问出心里的疑惑。 “卫同志在县城府工作?是姓哪个卫?” 连续两个问题抛出,要是一般干部的话,可能就觉得被冒犯了不愿意回答,或许还会甩脸训斥一通。 但卫同志不是一般人,在听到钱宝芳的问题后,不光点头回答了自己的工作单位,还将他的姓名在小推车的木板棱上写了下笔画。 卫斯年。 写完这三个字,对方直直地望向钱宝芳,眼神鼓励。 钱宝芳被他这么凝视着,才恍然发觉这人竟然有一双精致的凤眼,如同神之手精心勾勒出一般,看着人时让人难以拒绝。 “我叫钱宝芳。”她在心里嘀咕着,手上也礼尚往来地在卫斯年那三个字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们动作隐秘而快速,正在说笑闲谈的钱妈与中年干部都没看见这一幕,而坐的距离远的钱爸倒是一直注意着,见几人有说有笑的不像是闹矛盾,所以也没有多想什么。 钱宝芳更不会因此胡思乱想,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互相通报了姓名而已,多么礼貌性的行为啊。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卫同志,你记不记得秋天那会儿在医院帮人垫付了手术费一事?”钱宝芳虽说认出了对方,但仍旧忍着感激确认一番,以防搞错了报恩对象。 听到这话,钱妈他们的目光顿时全都转移过来。 中年干部一脸莫名中夹杂着了然之色,而钱爸钱妈则是惊喜之下激动的脸都快红了。 被几双眼睛盯着的卫斯年经过钱宝芳提醒回想了下,确实有那么回事儿。 “当时我去医院拜访一个家里长辈的朋友,听说有一对夫妻受伤需要尽快动手术,所以帮了下,实在不值一提。”卫斯年笑了下阐述道。 中年干部跟着证实说,“那时候卫同志刚来没多久,第一次发工资就把钱花光了,为此连吃了一周的稀饭窝窝呢。” “这位真是好同志,当初我们家多亏了你啊!”钱妈抹着眼睛感激不已。 钱爸得知实情,更是拄着拐杖过来,要给卫斯年磕头道谢,赫得两位干部连忙拦住,只说这年头不兴那个了,别让他们难做云云,好歹终于将感谢救命恩人的夫妻俩扶起。 钱宝芳则更实惠,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她从自家钱盒子里以及身上凑出一百块,想把钱还给卫斯年。 钱爸接去往对方怀里塞,“这钱一定得还给恩公,你一定要收下。” “不成不成,当初帮忙是随手为之,钱花去也就花了,这些留着给二老和小芳同志过年用才好。”卫斯年却坚持不要。 两方推来辞去,最后卫斯年凭着年轻力壮略胜一筹,将那一沓钞票推给钱爸,然后和中年干部迅速离去,一转眼就没了人影,让钱爸不无赞叹,真是个好人呐。 “卫同志确实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同志。”钱宝芳说道。 钱妈连连点头,再是赞同不过,为之前她因为对方跟小混混有瓜葛而对人家落脸子倍感羞愧。 卫同志果然心善,果真是个大好人。 如果他不是这般的好人,当初估计也就不会在他们危难关头帮忙垫付手术费了,毕竟那时候他们还是陌生人,有谁会平白无故会花一笔不小的钱帮陌生人的。 事实证明,卫同志可以。 如此一来,他连走上歧路的孩子都有心拯救,想想也就理所当然了。 钱妈想通后深觉不是人家卫同志不明是非,而是自己个儿思想觉悟不够,很应该反思反思。 与此同时,钱爸被闺女扶回小摊上继续看顾摊子,心里也觉得卫同志是个不错的人民公仆,大恩不言报,以后有了啥事,他们家绝对没二话的。 钱宝芳并不知道二老心中闪过的念头,帮钱爸换了热水瓶后,见他没有冻着僵着,状态还不错,回头就继续到煎饼摊忙活,一边忙碌一边心想,既然卫同志刚才不要,那她明天去县政府一趟好了,这笔救命钱一定得还上才行,不然他们家欠的人情可就大了。 在还钱和欠人情之间,钱宝芳当然选择前者。 毕竟比起钱财,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 这事儿等晚上回去,她同父母说了一声,得到两人的一致赞同,积极地帮她准备着谢礼。 除此之外,钱宝芳还到前头找医院家属们倒腾着换了一张一百块面额的纸币过来,方便她到时直接塞给卫斯年还钱,免得对方嫌弃零钞太碎不好收。 因为这件事,到了第二天,钱宝芳就没再去出摊,而是帮着钱爸钱妈摆好摊后,她就提着东西离开了,径直朝县政府的方向走去。 由于昨天才刚闹过一场,震慑力度十足,即便只有二老在,相信有些人也会避着点不敢在这时候上门找茬。 所以钱宝芳这才放心地去上门拜访救命恩人。 县城不算大,县政府就在他们摆摊的街尾,不然那二位干部同志也不会趁着晌午时间跑出来打牙祭,然后打到她家摊位上了。 钱宝芳在现代时没少去这种政府行政机构办事办手续什么的,所以这次来了也不怯,一路走到人家大门口,向门卫点名要找谁谁谁。 门卫瞧她提着礼物,又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时间摸不准这是来求人办事的,还是单位里哪个同志的对象。 “你等上片刻,我让人叫他出来。”门卫最后松口道。 县政府大院可不比后世,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在里面工作的同志们出入都需要工作证才行,更别提钱宝芳一个陌生人了。 不过好在人家门卫大哥也没为难她,立马派了人进去将卫斯年喊了出来。 卫斯年听说有个漂亮姑娘找过来,被同事们调侃了一通,还在回想着这段时间接触到哪个女同志惹来的麻烦,结果出来一瞧,眼睛忍不住亮了。 “小芳同志!”卫斯年大步迈向门口,笑意盈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门卫看到两人真的认识,已然断定这是单位里同志的对象了,以后八成会是自己人,因而不用卫斯年多吩咐,立马迅速地打开门放行。 “我来看看你。”钱宝芳边进去边回答。 卫斯年听到这话笑意更深,接去她手里的东西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公家不让咱们收人民群众一针一线。” “这是我和爸妈特地准备的,算是私人行为,送给朋友的礼物怎么能拒绝呢。”钱宝芳自有一套辩词。 卫斯年不知道想了什么,脸上几乎掩不住的喜色,将她一路引进自己的办公室,无视了周围众多窥视打趣的目光。 等到了办公室,没有外人在场了,钱宝芳方才道明来意。 “卫同志,这钱是还你的一百块,请你一定要收下。”说着,她将那张百元纸钞递上。 卫斯年刚把东西在办公桌上放好,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不禁愣了下,仿佛是没想到她过来一趟的目的是这个。 “你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钱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 第213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7 不知道为什么,卫斯年说话的语气中隐约夹杂着几分失落。 钱宝芳觉得自己想多了,如实点了点头,并顺手将钱放他办公桌上,和那些包包裹裹的礼品搁在一起。 卫斯年这次没再推辞,只是最后看着钱宝芳说了一句。 “小芳同志,是个好同志。” “卫同志,同样也是个好同志。” 钱宝芳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回答,让卫斯年一扫阴霾露出几丝明显的愉悦之情。 未待卫斯年多说什么,打开的门板突然被人敲响,来者是他的同事,对方笑眯眯的先是瞧了眼一旁的钱宝芳,而后才说楼下的活动已经开始了,他们要是有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等人离开,钱宝芳试探着问是什么活动。 “年节将近,机关里组织大家伙为年底慰问孤寡老人捐款,走,我带你去瞧瞧。”卫斯年随手抓起那张百元大钞,请钱宝芳下去一观。 钱宝芳跟他下楼的时候不免多想,既然他们搞了这个活动,那她到时需不需要捐一点。 卫斯年没给她多想的机会,领着人到地方后,当即就把手里拽了一路的纸币塞进了捐款箱,并义正言辞道,“这是小芳同志的一份特别心意,大家鼓掌感谢。” 不等钱宝芳反应过来,众人立马呱唧呱唧拍起了巴掌,赞许的目光不要钱地抛过来,甚至还有人朝她伸大拇指的。 钱宝芳:“……”这操作让人多么猝不及防。 “其实不关我的事,是卫同志大义散财,我们应该为他鼓掌才是。”她边说边自己带头鼓起了掌。 结果大家伙鼓掌是鼓掌了,但全都一副‘你不用多说,我们都懂’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钱宝芳全然不知别人已经彻底误会了,而当事人卫斯年本着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也没当场辩白,所以直到参加完活动告辞离开,那些人还对她特别热情的样子,令人十分奇怪。 最后两人在县政府门口告别,闲话不再多说。 走了很远的距离,钱宝芳回头去看时,发现卫斯年还在原地没动,瞧见她回头忙挥了挥手。 分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晌午吃饭的时间,钱妈早就准备一家三口中午的伙食,没打算再跑回家准备午饭,不然不光浪费时间,还会错过晌午卖吃食的大好机会。 钱妈让闺女和钱爸先吃,然后还她,双方轮流着来不耽误做生意。 轮到钱宝芳摊煎饼,正好卫斯年赶过来了。 这回他带了更多的同事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聚拢到摊位前点煎饼料,时不时再在卫斯年和钱宝芳两人之间打趣地瞧个来回,然后窃窃私笑,说一些他们自动理解的玩笑话。 卫斯年坦然自若,不时约束下同事们不要太过火,没叫钱爸钱妈看出异常来。 倒是钱宝芳似有察觉,递煎饼给卫斯年时深深瞧了他一眼,得到对方温润俊朗的一笑。 之后几日,卫斯年每天都带人过来买煎饼,偶尔他的同事里还会有买烟花炮竹红纸春联的,照顾了不少钱宝芳他们家的生意。 很明显,他在讨好她。 钱宝芳经过几天的观察,最终确认了这一点。 实话讲,她也不是没意动的,毕竟帅哥谁不喜欢,而且对方还那么对她的菜,心地善良人又好,工作还不赖。 要她说如果那人有意想在县城找对象,怕不是想上位的姑娘们能绕县政府好几圈。 但从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他好像对别的女同志并不多接近,甚至连接触都很少,刻意保持了距离一样。 但与之不同的是,他在试图亲近她。 钱宝芳有自知之明,但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觉得两人试着接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因着这个考虑,虽然没有挑明言说,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随着接触加深,两人之间已经渐渐弥漫起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暧昧,接下来就差火候和时机了。 在此之前,村长儿子王中华的喜日来临。 由于当初的承诺,钱宝芳一家需要停摊一天回村参加婚事,在当天早上就带着贺礼和份子钱一起坐公车回去了。 也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王叔特地派人在镇上回村的路口驾着驴车等候。 有车子可坐,当然比靠11路走路回去强,一家三口欣然上车,没多疲惫就顺顺溜溜地回了村子。 驴车到村后,钱爸迫不及待地先去看一眼自家院子。 自从他被拉去县城看伤,这还是第一次回村,之前虽然有钱妈给他描述,但总没有亲眼所见来的好。 钱宝芳没阻止,别看钱爸的腿伤还没好利索,但或许是因为天天看摊能活动练习的原因,他现在用拐杖用的特别熟练,自己走路完全没啥问题。 钱妈也知道丈夫一直挂心家里房院,不让他看一眼不放心,所以只好任由他去了。 待到钱爸看过院子,难受了一会儿立马又振作起来。 村里大喜的日子,他不能丧的让人家面上难堪,而且不就是房子塌了么,以后重新再建就是,又不是没本钱重建。 想到他们县城摆摊赚的进项,钱爸当即挺直了腰杆,底气倍儿足。 喜宴在村长家院子里摆,钱宝芳他们到达时,村里人基本都来了,随礼的队伍排了好长,队伍前头摆了张案桌,有村里年纪大识字的老人专门坐在那儿写宾礼单子,将给份子的人家和份额一一记下来。 钱妈提前准备了几尺颜色挺正的红布,外加两块的份子钱,面上绝对够牌亮了。 东西记过,他们一行被引进院子里的喜桌上坐下,等着观礼吃酒。 村长一家这时候都在忙的分身乏术,也没人过来招待,但大家都很理解,进院后纷纷按照指示坐好,同桌的人开始拿着桌上的花生瓜子边磕边说,自有一番自在。 钱宝芳给自家爸妈抓了花生,另外还倒了茶水,瞧得同桌就坐的一个大婶子眼神跟着她转悠,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不用她多想,大婶子下一刻就和钱妈攀谈上,泄露出了她的意思。 “你这闺女真好,长相、人品样样拿的出手,妹子你家真是有福了。” “这么好的姑娘哟,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有定亲对象了没有?” “没有?那正好,我那村子有个好小伙,是我堂叔家孩子,长相人品都没的说。” 原来是想做媒。 大婶子和钱妈犹如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一样热络的不行,夸闺女都把钱妈和钱爸夫妻俩夸的浑身飘飘然,差点找不到东南西北。 但真当谈到儿女亲事时,钱爸钱妈瞬间清明过来,只道孩子还小,推辞着不说一点应下的话。 最后实在被大婶子的热情弄的不好意思,钱妈立即转移话题道,“你只夸人家小伙子多好多好,倒是说说他是哪家哪户的,说出来我们夫妻也好听了考虑一下不是。”考虑是会考虑的,应不应的还要另说。 钱妈在县城做了段时间的生意,长的不只是见识和胆子,弯弯道儿同样也增加不少。 再单纯怯懦的人,在市井待久了,也会练出一点生活经验来了。 这种事情,钱宝芳不好插话,只坐在一旁装聋子哑巴关注着,瞧着不对的话就会立马给爸妈打眼色,别让人三言两语诓去了闺女。 好在钱爸钱妈只有一个孩子,一旦涉及到她的问题,那就慎之又慎,不比精明的人差多少。 大婶子听到钱妈的问话,还以为她被说动了,随即就将男方那边的情况透露了一点。 说起来这位大婶儿娘家是他们村,嫁去的邻村有个隔房堂叔,那家的孩子是个长相品行都不错的好小伙儿,年方二十二,结婚正适合。 “那不合适,我家闺女才十九,这还是虚了一岁,两人差了整整有四岁嘞,不成不成。”钱妈瞧着闺女一点意动的迹象都没有,抓住个空子立即反驳道。 实际上差四岁不是不成,只是钱妈有意推辞的借口罢了。 毕竟以她看来,对方小伙儿再好,但在二十二的年头上竟然还没订下说亲对象,要么是一直没说上,要么是有问题告吹了,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让自家闺女吃亏捡剩饭。 钱宝芳在一旁听了会儿,感觉大婶子描述的那好小伙怎么看都是剧情中小说女主的未婚夫啊。 话说这次换她来,他们家根本没有和对方说亲的意向,怎么这门婚事还以这样的方式找上门了呢。 或许是剧情的不可抗拒性? 钱宝芳心下狐疑的同时暗暗警惕,觉得为了防止剧情大神的尿性,或许她和某人的事情得加快了,剧情不允许他们再磨磨蹭蹭地慢慢培养感情。 钱爸钱妈并没有同她一样意识到大婶子口中的好小伙是谁,但不妨碍他们不想把闺女嫁给一个年方二十二还没找到对象的‘剩男’,大好的年轻小伙子又不是没有,慢慢挑就是,他们不急。 大婶子见说媒的事告吹,哀叹一声也没多逼什么,当即转换话题聊起了其他。 只是看她那表情,貌似里面掺杂了旁的情况。 钱妈瞧了出来,更加觉得刚才没轻易应下是正确的,顿时向闺女抛了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他们家闺女不一般,他们也不是狠心爹妈,婚事届时肯定要先经过宝贝闺女点头首肯才行,酒席桌上就谈什么的,显得太没诚意也太不郑重了。 钱宝芳表示丝毫没担心,只是考虑着男女主那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不然男主这边怎么会有人开始给他另外说媒呢。 稍后等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周围人群不免谈起最近村里村外最新出炉的闲言八卦,其中关于女主李二妮家的叫他们这边听了个正着。 第214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8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钱宝芳得知一个消息。 小说女主李二妮和他未婚夫家竟然在闹着解除婚约,虽然女方家父母不同意这件事,但男方家那边好像不打算继续这门婚事,以后娶个搅家精回去,因此差不多已经算是答应解除婚约一事了。 所以,这才有同村的媳妇子准备给他家另外介绍对象的事情发生。 钱宝芳听完全程的八卦,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什么情况,自觉和自家没甚关系,也没打算告诉父母人家说的话题中心人物之一就是大婶子刚才提的那个好小伙。 大婶子脸色略有讪讪,此后直到新娘子被顺利接进门都没再旧话重提。 鞭炮声响,新人在热闹的气氛中拜天地入洞房,紧接着王叔上台发言感谢一番,让前来参加婚事的众人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客气等等,然后喜宴就开场了。 村长家有底子,席面做的不错,荤菜素菜齐备,油水充足,吃的大家伙分外满足,交口称赞。 钱宝芳这桌距离新房的位置近,新人敬酒从他们这边开始敬酒。 王中华小夫妻是今天的主角,意气风华满面红光地过来敬酒,领头的是提点他们的王叔本人,在座的没有不给面子的,看到他们来纷纷站起来祝贺道喜,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道喜话接连不断。 等新人整体敬过一杯酒,王叔还特地和桌上相熟的人另外喝上几杯。 轮到钱爸时,他的腿伤还没好,钱宝芳果断代喝下,全了新人和村长的颜面,令其倍感畅快。 “好!”王叔拍掌叫好,然后心情特别好地问钱爸啥时候起屋子,到时有事就说话,他家能帮的忙绝不含糊。 钱宝芳他们家即便在县城有了落脚地和生存技能,但对于农民来说,土地才是根本,等到农忙季不可能不回来挣工分干活吧,所以重新建房势在必行。 否则房子不盖好的话,春耕的时候咋整,上完工一家子住哪儿,总不能天天城里村里来回跑。 王叔本着帮把手的意思,以及身为大队长的责任,提前问了声钱爸的打算。 虽然家里现在是钱宝芳做主,但这件事她听钱爸的意思。 钱爸思量了下,回道,“现在虽说农闲容易找人手,但地还冻着呢,得等年后天暖土化了。” 在县城待那么久不是白待的,钱妈有了明显的进步,钱爸自个儿的长进也不小,因而说了那话之后他又紧跟着朝一桌子人举杯说,“到时肯定要请乡亲们帮忙搭把手,工钱伙食一样不缺,绝对管饱。” 有他这句话在,在座的人哪有不应的,纷纷表示到时只管叫人,没有二话。 钱爸举起的酒杯,最后被钱宝芳喝掉。 幸好王叔很快就带着新人去了下一桌,同桌的人也都知道钱爸的情况,没再多劝他酒水,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醉回去。 等到酒席结束,王中华特地派人驾着驴车送他们去镇上坐公车。 路上,钱宝芳酒意上头,脸颊微红地靠着车窗假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钱妈这时候趁机和钱爸小声嘀咕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说道是开席前那大婶子给闺女说的那家不地道,刚散了一场和他们本村人的婚约是一回事,这个原因不在人家,是他们村姑娘不争气,但另一潜在的原因就有点让人生气了。 邻村那一户家的孩子是个好小伙不错,但他们家兄弟比较多,村里的地却分得少,一个人还合不到一亩!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何况几个兄弟的家庭呢。 壮劳力是有了,然而吃的也很多啊,一不小心就没余粮要吃糠咽菜度日了。 所以为了找出路,他们不得不想其他法子。 钱爸他们村因为老祖宗争取的地多,每家每户分的也不少,于是乎就这么被人瞄上了呗。 这不人家好小伙散了一门婚约,迅速又盯上了钱宝芳家,说什么大婶子碰巧遇见才试着说项说项,保不准早就打听好找上门了吧。 他家打的主意是什么,别说老钱家没人懂,不就是打着他们家只有一个闺女,地却分了六亩多,还有能卖钱能做家具的几棵大树,想着吃绝户嘛。 得亏钱爸钱妈拒绝了,不然忙活一场就要给旁人家做嫁衣。 夫妻俩说完唏嘘了好一会儿,全然没发现闺女正支棱着耳朵听完了全部内容。 说实话,钱宝芳真没想到剧情中原主的婚事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那就无怪乎即便换了个芯子,人家照样找上来说亲了。 可惜这次他们家没有因为房塌人伤走到困境,钱爸钱妈根本不着急嫁闺女,而钱宝芳也没打算和剧情人物搅合到一起,让对方打的算盘全部落空。 想的太美了,他们不奉陪,自己玩去吧。 回到县城时,天色已经晚了,一家人索性没去摆摊,歇一歇睡下。 翌日早起,煎饼摊刚摆上,卫斯年同志就前来光顾。 钱宝芳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摊着煎饼,心道这人往常都是晌午过来,拿煎饼果子当午饭,好吃又顶饱,这回怎么大早上就过来吃了,有点反常。 反常的卫同志一面看着她手指翻花地为他做着早饭,一面不忘和钱爸钱妈拉上几句家常,将二老哄的眉开眼笑。 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这人轻声问钱宝芳,“昨儿个……怎么没来?” 他没说自己白等了一晌午的时间,更没提自己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担心了很久,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昨天乡下村里有喜事,我们一家都回去参加了。”钱宝芳瞧了眼他神色中的担忧和疲惫,低下头小声解释道。 临了,她补充一句,“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卫斯年松下一口气。 钱宝芳嗯了一声,手上稍稍一歪搞了点小动作,没让帮钱爸卖完鞭炮回来的钱妈看见。 等到卫斯年心情轻松地咬着煎饼回去上班时,路上他吃着吃着,眼看县政府大门口就在前面,门卫都把大门帮忙打开了,就等他这个干部进去,结果卫斯年停下了步子没动。 他停在那里,松开嘴检查一下快吃完的煎饼果子,发现里面多了一颗蛋。 那颗多出的荷包蛋就藏在最底下,然而刚才他已经在开始吃过一个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姑娘的心意啊! 卫斯年眼神闪亮,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鸡蛋煎饼,然后动作迅速地朝办公室冲去。 既然对方都这么主动了,他再没有表示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卫斯年觉得,中午必须得再过去一趟。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点准备,不能让未来的对象失望不是。 对于卫斯年的心理活动以及打算,钱宝芳是不知道的,多加一颗蛋也是随心为之,谁晓得那家伙会多想到哪里去了。 中午时分,卫斯年如期而至。 这次他没带同事,和早上一样是一个人来的,一来就站在摊位前钱宝芳那一边请她做煎饼。 “两顿都吃这个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另做一份别的?”钱宝芳犹豫道。 卫斯年点头,看着她动作没有意见,更没问她准备给她另做什么东西。 反正不管做啥,他都吃的,不挑食,好养活! 钱宝芳就着自家早上剩下的高粱米饭,还有煎饼料里的腊肉白菜等物,在平底锅上给他另做了一份‘铁板烧’炒饭。 最后做出来的效果比煎饼还要香,正和卫同志说话的钱妈被吸引过来,排队的顾客也有说可不可以点这个的。 “这一份是做给我的。”卫斯年立马声明主权。 钱妈乐呵呵地拿自家预备的碗给他装,筷子也准备的有,递给他后同闺女说道,“这个香,咱要不要连它一起卖?谁要是吃腻了煎饼可以换换口味,生意肯定会更好。” 钱宝芳觉得可以,但是需要找合适的饭盒,不然单凭他们自己备下的几副碗筷是肯定不行的,而且煎饼可以打包,炒饭打包的话没有饭盒不行。 “其实用食品纸和油纸搭配着用也行,稍微裁大一点叠出个形状……”卫斯年一边吃着‘爱心’炒饭,一边不动声色地插入话题出主意。 这办法倒是不错,钱宝芳都觉得可以试试,能行的话又为家里添上一份进项。 钱妈于是对脑子活络的卫斯年特别推崇,伸着大拇指说真是个好小伙。 卫斯年谦虚笑笑,吃完炒饭趁着还碗筷的功夫,遮遮掩掩地塞给钱宝芳一个小礼物,小声道之后几日有事不过来,让她不用担心云云,然后人就一本正经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地同钱爸钱妈打过招呼走了。 钱宝芳心道谁担心你了,真是会顺杆子爬。 不过那个小盒子样的礼物仍旧被她收了起来,死死忍着好奇没有在外面查看,直到晚上收摊回去才悄悄摸摸地拿到自己房里瞧。 木质的小盒子十分普通,但打开后露出的却是精致又好看的珍珠发卡。 这东西现在已经能戴了,但贵重程度可想而知,一般人家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别头上戴出去晃悠。 钱宝芳惊了一下,没想过卫斯年会送这样的礼物。 那他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准备捅破那层窗户纸,和她光明正大地搞对象。 一想至此,钱宝芳心里顿时泛上一丝甜蜜感,拿出珍珠发卡在头上比划着如何戴好看。 不过第二天她没戴出去,而是在之后两天陆续配齐了擦脸霜、身体乳、眉黛胭脂以及好看修身的羽绒服后,才将自己仔细拾掇拾掇准备戴起来。 为了防止一下改变太大,惹得父母惊疑不定,钱宝芳随后将那些东西挨个依次用上,最后再将珍珠发卡别在脑后。 因为这个,她没再梳两条辫子,而是换了公主头,上半部分头发扎起编辩搭配珍珠发卡,下半部分头发披在脖子里保暖,再围条浅蓝色围巾齐活。 只是尽管她放慢了速度,钱爸钱妈仍是从中嗅出了不对劲来。 第215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19 “孩儿她爸,你说咱闺女是不是……”有对象啦。 钱妈趁着晚上跟丈夫偷偷嘀咕。 钱爸深以为然地点头,即便他再粗心,但闺女近日来的变化在那儿,哪能瞧不见呢,因此也看出了一些苗头来。 自家闺女,怕是谈对象了吧。 可是他们一家整天都在一起,怎么没发现对方是谁啊。 这可真够小心隐蔽的,也不知道那个见不得人的兔崽子是哪个家伙。 相对于钱爸的暗自揣测,钱妈就直接多了,瞅个机会开始试探闺女的口风。 “芳啊,上次回村吃酒席不是有人给咱家说媒吗?”钱妈起个话头。 钱宝芳一愣,立马问,“他们又来说了?你没答应什么吧?” “没有没有。”钱妈连忙摆手,转而提道,“闺女你看你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不说一个总是遭人惦记,要不咱们……说一个?” “还是不了吧,你们先别管这事儿,我心里有数。”钱宝芳拒绝二老插手此事。 钱妈期期艾艾一会儿,磨蹭到闺女身边,悄声问不让他们多管,是不是因为有目标了啊。 她问的十分委婉,本来没想过会得到准确答案,还准备打持久战或者地道战,结果话刚落就见闺女笑了,点着头说有是有目标了。 “那还等啥,叫人回家让爸妈瞧瞧,合适的话咱就定下,省得让有心人惦记不是。”钱妈语气怂恿。 然而钱宝芳无动于衷,表示八字还没一撇,让二老等着就是,她到时给他们领回来一个好女婿。 好女婿卫斯年接下来一周都没再出现在钱家的煎饼摊前,让打扮一新准备叫心上人看的钱宝芳一腔情谊抛空,郁闷的不行。 虽说之前他说了有事会不来几天,但都这么久了还没个人影,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钱宝芳暗自猜测着,在卫斯年缺席的第八日想着今天那人要是再不出现,她明儿个就去县政府拜访一下他的办公室,具体问一下情况,不然不能安心。 不过没等她等到那个时候,决定刚做下,卫斯年的那个中年干部同事就过来了。 见到这人,钱宝芳立马替了钱妈,然后趁着给对方做煎饼的功夫,向他打探卫斯年的去向。 “怎么没见之前那次和你一块的同志过来了?” “他啊,最近下乡不小心受伤了,正住院呢,哎,正好你再给我做一份夹鸡蛋的,我带过去探望一下他。” 中年干部的话让钱宝芳心里一个咯噔,脸色稍微变了变。 她有心想问人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之类的问题,但又怕一旁的钱妈看出点什么,在事情没有成之前,她不想二老为此多操心。 于是等到中年干部提着打包的煎饼离开,钱宝芳找了个借口悄悄跟在后头。 “唉,女大不中留哇。”默默瞧明白一切的钱爸独自叹息,望着闺女溜走的背影摇摇头。 钱宝芳还不知道自己在父母那里暴露了,等她追着中年干部找到县医院卫斯年住的病房后,看着里面病床上脸上苍白着养伤的那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病房里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在小心窥视,中年干部带过去的煎饼得到卫斯年的热烈欢迎。 “好样的。”卫斯年接过尝一口,熟悉的味道令他心情愉悦,对着同事赞叹道。 中年干部借机调笑,问他,“是东西好,还是人好?” 卫斯年点头说道都好,几口啃完大半块煎饼,等发现最底下更为熟悉的双蛋时神色立即一怔。 “你买的时候没说是我让买的吧?”他问同事。 中年干部摇头否认,没讲自己将他住院受伤一事透露给人家小姑娘的举动。 按他的意思,既然受伤了,那赶紧趁着机会通知未来对象啊,照顾照顾一下不就成了么。 但是卫斯年觉得这法不行,显得他特别没用一样,丢不起那个人,还容易贬低他在姑娘心里的英武形象,死活得瞒着,准备等好了再过去一步到位。 他提前打过招呼,不怕因此产生误会。 谁成想钱宝芳找过来了呢,从察觉到煎饼里头是双蛋开始,卫斯年就觉得肯定是露馅了,想瞒的事办成没瞒成,下一刻骤然抬头一瞧,果然在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 “小芳、小芳同志,你听我解释……” 中年干部瞧见该来的人来了,满意一笑,默默退出房间,深藏功与名。 钱宝芳走进病房,迎着卫斯年殷切的目光,坐在他床头微微一笑,“你解释吧,我听着呢。” 卫斯年:“……” “只是不想你担心。”咽着最后的煎饼蛋,卫斯年声音含糊道。 钱宝芳叹口气,起身帮他倒了杯热水,说道,“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还买了相应的东西搭配它,结果戴上好几天都等不到该看的人来看,要不是从你同事的话里听出不对……”她要去哪儿找他,又会担心多久。 她垂下眉眼,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我错了,对不住。”卫斯年认错认的非常快,且言辞恳切,不但反省了错误,还老实交待了他受伤的过程。 之前他们县政府班子确实是组织干部下乡慰问去了,但是回来的时候遇到点意外,卫斯年好心上去帮忙,不小心被推落一个小山岗,身上为此划了很少伤口,胳膊腿上甚至还有血淋淋的大口子,立马就被抬着送县医院来了。 他现在看上去脸色苍白,仿佛得了大病似的,其实就是大失血造成的,养养就好。 但因为伤口和人瞧起来都太吓人了,所以县领导命令他近段时间一定要卧床休养,不养好不能下来。 “我没事的。”卫斯年讲完后连连保证。 钱宝芳瘫下刚才一直僵硬着的肩背,看了眼他完好无损的俊脸,点头相信,“脸还好好的,看来是真没事。” 知道护着脸,怎么不知道护着自己身上不受伤呢。 对于这个问题,卫斯年表示对象还没捞到手,脸毁了怎么行。 虽然大家这年头都说讲品行不讲长相,但相貌好的男同志总是有优势些,他先天条件如此,毁了万一不能再让心上姑娘青睐怎么办。 幸亏钱宝芳听不到他这番心声,不然肯定会反驳,她是那种看脸的人么。 事实确认,她还真是有点看脸的,否则接下来的几天陪护,她绝对坚持不下来。 等到卫斯年同志的伤养好的七七八八,钱爸钱妈通过闺女天天往前头医院跑的举动,也差不多能猜到那个对象小伙子受伤了,私下里不知暗示了多少次让人好后带回来给爸妈瞧瞧。 他们又不是非要反对着棒打鸳鸯,怎么谈个对象跟搞地下党似的。 钱宝芳没将这事儿说给卫斯年听,准备等事情定下后再提不迟。 卫斯年没辜负这份期待,伤一好就邀请她去看电影,说是单位发了福利,两张电影票,他自己去也没意思,请钱宝芳陪同一块去看一看。 钱宝芳欣然应下,还特地跟父母请了半天假。 只不过等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县政府门口应约会合时,却发现卫斯年身边正有其他女同志纠缠,想要邀请他去一同看电影。 “……” 她的脸色不好看是肯定的,但想到之前卫斯年找的借口,这时候却有些心里泛甜了。 于是钱宝芳现身,理直气壮地走过去问,“卫同志,不是要请我看电影吗,走不走呀?” “走了。”卫斯年立即抛弃诸位同事,赶上钱宝芳的脚步一起往县里的小电影院走去。 半道上,他凑近试探着问,“生气啦?” “哪能啊,咱们又没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管到你身上。”钱宝芳扭头不乐意道。 卫斯年忍不住笑了下,悄悄拉上小手,下一刻就被钱宝芳冷酷无情地甩开。 到了电影院门口排队检票入场的时候,之前纠缠卫斯年那女同事和他们相距没几个人,却没敢再不识相地上来挖墙脚。 电影开场,旧式的幕布上投影着打鬼子的故事。 昏暗的座椅下,卫斯年的手牢牢抓住了身旁人的另一只小手不放。 钱宝芳挣扎了几下没成功,干脆就不管了,认真地看着电影,仿佛是真的被上面讲的红色故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般。 放电影的时间匆匆而过,谢幕散场很快就到了。 出去的时候,两人是手拉手走出的,直到电影院外面才松开。 接下来卫斯年没跟同事们一起回去,而是打算送钱宝芳回去,顺道一块散散步。 相携走过一段路,钱宝芳突然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卫斯年,让他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送我的礼物?”卫斯年猜测着,神色愉悦地接过四方盒子。 一块上海牌的男士手表,确实是不错的礼物。 尤其是送给对象来说。 卫斯年看到礼物具体是什么后,忍不住翘起嘴角,示意钱宝芳亲自给他戴上。 “看把你美的。”钱宝芳嘟囔着回头帮他小心戴好。 卫斯年捧着戴表的手腕瞧了又瞧,像是特别稀奇,完后又可惜没有准备礼物回送给她,不然这时候趁着气氛好互相那么一送,关系不就定下了嘛。 钱宝芳嗔他一眼,指着头上的珍珠发卡说这就是他送的,而手表正是她的回礼。 “那咱们这算是成了啊。”卫斯年笑意盈然地确认,手已经特别实诚地再次牵上姑娘的腕子。 钱宝芳没反对,甩着他的手臂晃悠几下,算是默认。 卫斯年当即低声笑开,如果不是周围有人在,他可能就要好好抱一下她。 稍后回去,晚上钱妈找来打探,问闺女那事儿成了没有。 钱宝芳这次终于点了头,让钱妈以及躲在门外偷听的钱爸立即高兴起来。 “明天正是小年,后晌咱们早点收摊,你请人家来咱家吃顿饭,爸妈好歹帮你瞅瞅那人品行咋样,你说行不行?”钱妈喜滋滋安排道。 “行,到时我带他过来。”钱宝芳很干脆地应下。 她觉得经过之前那么久的接触,卫斯年这个女婿,钱爸钱妈应该没有不满意的,要是知道了是他,估计都能偷着乐吧。 第216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0 钱宝芳趁着白天晌午那会儿,将见家长的事悄然告知卫斯年。 于是等到夜幕降临,钱爸钱妈早早收摊做了一桌吃食等着的时候,卫斯年提着拜访礼品上门了。 瞧见来人,钱妈还以为对方找错地方,等钱宝芳听到声音出来,然后态度自然地让人进屋坐时,她不得不相信,他们家的煎饼摊熟客卫同志卫干部竟然就是闺女口中所说的对象! 钱妈的心情难以形容,觉得自己这是灯下黑。 卫同志常来他们摊卖煎饼,还经常趁着做煎饼的功夫愿意和他们说话唠嗑,以前她一直都以为是人家心好有文化,结果…… 结果显而易见,人家小伙子不光喜欢吃她做的煎饼,还喜欢她家闺女啊。 一不注意,人就被拐跑了。 屋里的钱爸瞧见卫斯年,同样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往开了想,这是好事一件。 毕竟作为他们家女婿来说,以卫斯年的条件绝对是够格的。 钱妈也迅速地想到这一点,夫妻俩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这事儿可行,不过具体怎么样,还要等他们帮闺女探一探底才能最终确定好不好。 于是双方互相见过面,饭桌上就东拉西扯地聊开了。 钱宝芳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一边想听钱爸钱妈接下来会如何考察未来女婿,一边想瞧一瞧卫斯年会怎么反应。 卫斯年来之前就所有准备,此刻和未来岳父母寒暄着,心里其实正在紧张等待着对方的大招。 酒过三巡,自认气氛可以了的钱爸钱妈夫妻俩终于步入正题,开始询问未来女婿一些私人的问题,比如多大了、工作怎么样、家在那里啊、父母做什么的等等。 卫斯年年方二十一这事儿让钱爸有点不满意,但被钱妈一句‘男大三,抱金砖’勉强过关。 工作嘛,这个不用多说,他如今是在县政府当小科员,上升的通道没问题,只等做出些成绩,功劳到了,自然就能往上走,不会叫跟着他过日子的媳妇吃苦头。 家在京都,有点小地位,不然也不会有能力给他搭好青云梯,只待他努力向上攀爬。 至于父母,虽说现在过的生活好了点,但也都是从苦时候熬过来的,思想开明,不会带门第之见。 他们对于儿媳妇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人好、品行好、对他们儿子好就成,也不会多管小两口的事情,反正路子给铺好了,走好走歹都是他自己的人生。 只不过走好的话,卫斯年可以带着媳妇衣锦还乡,走歹的话就不用再回去了。 这是卫父当初的原话,在儿子出京时送给他的警示之言。 此时说出来倒是引得钱爸钱妈一阵唏嘘,觉得亲家老爷子这也太心狠了些,不免心疼起未来女婿。 二老不明白什么玉不琢不成器的大道理,他们也只有一个娇娇闺女,从小尽其所能地娇养长大,在明明家里有那般好的条件下,肯定不愿意她吃这样的苦头。 好在卫斯年争气,在他们这小地方照样混得开,还不耽误为自己找个好姑娘解决终身大事。 作为好姑娘的父母,钱爸钱妈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看向卫斯年的目光温和不少。 了解过想要的事情后,他们对这个未来女婿的感官更加好了,再加上之前那么久的接触,想要反对这门婚事似乎根本没有必要。 不过毕竟关乎到自家闺女的一生幸福,老两口终究留了个心眼。 “你们这事儿吧,我和她妈不反对,谁让她就欢喜你这小子呢。”钱爸松口的话让紧绷着脊背的卫斯年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他未来岳父的但是就来了。 钱爸在钱妈捣胳膊肘的示意下将顾虑提前说明,“但是我们这边同意不算成,你还得跟家里那边打个招呼,不能让我闺女不明不白地就跟了你,年轻人你说对不对?” 这话对的不能再对了,钱宝芳绝对举双手赞同。 然而现在是父母在考察未来女婿,没有她插话的余地,所以暂时只能保持安静地听着。 卫斯年点头觉得钱爸说得不错,但他更觉得结婚是自己的个人事情,即便爸妈那边知道了也不会反对,他完全能做主。 但是这话就不用再说出来了,不然搞得跟硬要和未来岳父唱反调似的,不好不好。 “结婚的事,我肯定是要通知家里的,正好现在是年节下,等年假那几天,我回去一趟跟爸妈说说。”卫斯年向钱爸保证道。 其实如果不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他过年回去那会儿真想把钱宝芳一块捎上,什么描述和赞扬话都比不上真人在爸妈那头来的实在。 但有钱爸钱妈在这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没有名没有份的,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就那么把闺女拐去京都。 而钱宝芳也未必愿意在大冬天的抛下父母往北边跑。 毕竟谁家过年不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总体来说,这次见家长还算顺利,卫斯年即兴而来,满意而归,过后就光明正大地来找钱宝芳一起约会、看电影什么的,正式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 期间,他们还去县城唯一的一家照相馆里拍了合照。 洗出的照片一人一份,钱宝芳的准备收藏,而卫斯年的则打算拿回家让父母瞧一瞧他们未来儿媳妇。 这样快活的日子没过几天,春节就要到了。 卫斯年也要坐上北去的火车回京都探亲。 钱宝芳在腊月二十八那天送他上的车,同时送上的还有自己亲自动手为他做的保暖性线衣线裤,以及钱妈特地为亲家准备的本地特产,和针织的袜子手套之类的充当闺女孝敬未来公婆的过年礼,可谓是方方面面都想的周到。 卫斯年一走,钱宝芳他们家就开始忙着过年了。 今年与其他时候有所不同。 首先地方不一样,其次年货准备的也不用往年那样多,因为县城里生活基本吃多少买多少,准备的多了也一时间吃不完,还不如买少点常吃新鲜的。 虽然因为过年的原因,周围国营的商铺店子都关了,但街上的摊贩还在,总少不了需要的东西卖,所以钱妈也学人家只少少备下了可以让一家子吃上一周的年货,热热闹闹地过个年,等到年后没几天吃完就能重新开摊了。 在小平房里过年没有村里热闹,不过前头县医院的家属院照样很欢腾,他们在年夜饭后过去凑凑热闹,也不觉得多冷清。 大年初二,钱爸带着一家人回村拜年,提的大包小包两手满满都是拜年礼。 得亏从县城到镇上的公车还在运行,不然他们想要回去一趟可就困难了。 除开那些极品的亲戚们,村里的乡亲对这一家子都挺欢迎。 毕竟能在县城站稳脚跟,怎么看也是发达了的迹象,再说稍后人家建房子招人,他们总能趁春耕前做点工挣俩钱花,多好的事儿啊,现在不亲近示好一下还等什么时候。 拜过年,钱爸带回来的礼物基本都散给了心善慈和的长辈们。 几个极品的亲戚只是得到点零碎东西,想要闹将起来,但钱宝芳拎着菜刀说了,不闹事还有一点点,一旦闹了就连那点毛皮都没有了。 这次回来不单单是拜年,还要商量一下过了元宵节后,天暖动土建房一事。 所以钱宝芳在这边震慑一众极品亲戚的时候,钱爸那里已经和村长王叔商议好了,等正月二十看天气情况,合适的话就开始动土重新建房子。 届时钱爸会回来忙活这件大事,暂时借住村长家的空房间,因此这回拜年给他家的礼最重,对方得知情况后也没推辞,拍着胸膛说招工和吃住的事情包在他们身上。 当然钱爸也不会让人家白忙活,工钱饭钱肯定是付的足足的。 经历过县城生活的洗礼,钱爸的眼界和见识已不再局限在早前那个普通农民的眼光所限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宁愿自己多苦点累点也不愿意多花一个子儿,把手里仨核桃俩枣看的比命还重。 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就像闺女常说的那样,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叫事儿,若是能拿钱省点功夫,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再说如今他们家有挣钱的正经营生,让他有底气花点闲钱买个轻松。 因此,建房的事托付给村长家帮忙总揽完全可以,他只做个轻松的监工即可。 钱宝芳对此很支持,毕竟钱爸的腿伤还没恢复彻底呢,能清闲一点干嘛要受苦受罪啊,当个甩手掌柜多好。 这件事商定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很快又回了县城。 等到元宵一过,天气果见一日日变暖,一副初春将至的好气象。 卫斯年在十六的晚上回归,十七一大早就提着上门礼过来拜访未来岳父母和对象,将家里父母对婚事的意见告知。 凭他之前的介绍,显而易见,卫家夫妻两人对于儿子的婚事完全放权,是不会反对他的意愿的。 毕竟以后和他过的是他媳妇,不是他爸妈,挑人好歹只看他眼光如何,做了决定也要承担其后果,父母只能管一时,却管不了一世,孩子只有经历过挫折才能长大、成才。 对于亲家这般的回复,钱爸钱妈欣慰的同时也感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实话讲,那样的育儿观念,说好听点是思想开明态度豁达,说难听点就是有些不负责任地把孩子放养不管了。 这样的父母也太洒脱(不负责)了吧。 “那什么,斯年啊,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钱妈思量了下赶忙把之前遗漏的问题问明白。 在她看来,她家未来女婿可能在家里不受父母重视,所以才那般被忽视,可怜哟。 谁知卫斯年却摇头道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这次连钱爸都惊讶了。 第217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1 只有一个孩子的话,咋那么不重视嘞,里面是不是有点事啥的。( 不怪钱爸钱妈打破砂锅问到底,实在是关乎到闺女将来在婆家过的好不好,他们得提前把隐藏的不利点扒拉出来,瞧上一瞧危险性才放心呐。 卫斯年这边就如实交待了,“我爸妈都是搞研究工作的,平日里基本都待在研究所不回家,所以……” 所以连他这个儿子相比起他们的工作来都要退居一射之地,可不就放养着不大管了么,全凭他自个儿心意。 钱爸钱妈听了有些恍然,一言难尽之后转瞬又变得高兴起来。 不管就不管吧,不管好啊,闺女嫁过去到时即便回了京都也是自己管家,公公婆婆还忙着搞研究不刁难,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想到这里,夫妻两个再看卫斯年,对于这个未来女婿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婚约的事再没有什么阻拦的话。 于是,钱宝芳和卫斯年两人的婚事就这样正式定下来了。 至于结婚的日期,卫斯年当然觉得越早越好,但钱爸钱妈还要找人和和八字问问良辰吉日什么的,说这事儿不急,慢慢来。 二老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作为未来半子也不能不答应吧,只好按捺住了着急的心情,打算和对象再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先。 不过钱爸钱妈也不坑他,花了两天找人测算了八字合吉日,最终将两个小年轻结婚的日期定在秋收之后。 时间还有半年,正好来得及做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以前结婚还过六礼之类的东西,从定下婚事到拜堂磨磨蹭蹭要一两年。 现在呢,只要领个结婚证,然后在主席画像钱举着小红本宣誓一下就可以了,讲究点的人家再摆上几桌庆祝庆祝,向亲朋好友同事等人发发喜糖完事儿。 所以重要的日子一定下,一家子人就将此事暂时放下,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钱宝芳照样在街头摆摊卖吃食,偶尔和卫斯年约个会看场电影,或者去哪个风景好的地方散散步压压马路牙子,小两口的感情越来越甜蜜。 钱爸则是按照之前的打算,在正月二十那日回村去了,张罗着家里房子新建一事,忙的是不可开交,估计要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不会回县城来。 走之前,钱爸还拜托未来女婿有空照拂些钱宝芳娘俩,免得有人见男人不在,欺负到她们母女头上。 其实钱爸完全是多虑了,就凭他闺女那手耍菜刀的本事,现在那条街面上敢惹她的人少之又少,即便他不在,又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上去找霉头,不怕真被一刀捅个肠穿肚烂吗。 而且他们家和县政府的干部结亲一事,虽然没有宣传开,但消息灵通的那些人基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对于攀上高门路的钱家人,他们客气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找茬结仇呢。 总而言之,从钱爸回去后,煎饼摊上虽然只有钱宝芳和钱妈两人了,但买卖照样做的顺顺利利,没有一点他担心的情况出现。 不然让卫斯年的脸面往哪搁,若是连未婚妻都护不住,他这个县干部不当也罢。 钱妈之后见没了钱爸坐镇,摊位照样生意红火,也没人找茬,对于女婿愈加满意的不行,有时候还把闺女暂时托付给他,她则回村看一下丈夫和建房进度怎么样了。 不过留闺女一个人在县城,钱妈也不放心,所以她最多待的还是县城,和闺女两人一起支撑起煎饼摊子。 打从年后开摊,另一个卖红纸对联和烟花炮竹的摊子就扯了,母女两人共同负责一个煎饼摊完全没压力。 卫斯年倒是挺想过来帮一下忙的,但他这时候也是忙的分身乏术,不让钱宝芳时不时地去看望关心他就不错了,只能有心无力,偶尔抽个空子过来瞧瞧对象和未来岳母,撑撑场子不让一些没眼色的人扰了她们清净。 等到好不容易有了天假期,钱宝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结果人走在那儿没看过半场就睡着了,一脸疲惫的样子。 钱宝芳没舍得打扰他补眠,只是在电影散场后不免心疼地问道,“你最近干嘛去了,累成这样也不知道歇歇,万一累坏了身体怎么办?”难道是想让她还没过门就当寡妇么。 工作要紧是要紧,但主席都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钱宝芳拿这话教训卫斯年,后者乖乖听训,过后等对象出了气才交待他最近忙活的脚不沾地的大事。 “这不是看咱们县里没有什么支柱性产业,想拉来资金办几个厂子,也好给人民群众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让他们有活干有衣食所靠,免得无所事事的闲人多了竟想歪主意,搞坏县里的风气。” 这件事一早就被他惦记着了,只是等到过年那会儿回京都才找门路运作起来,因此这段时间才为此忙得很。 钱宝芳听后觉得这是好事儿,问他进度如何了。 “资金有了眉目,有外国华侨愿意来咱们这边投资,县里正在周边选地方呢,厂子眼看着马上就要建起来了。”卫斯年说到由自己前头的这件大事来头头是道。 正因为是自己牵头办的,他才不得不时刻关注着进展,天天在县城周边即将落址的工厂土地上跑,连累带操心的不瘦才怪。 自家的男人自己心疼,从这天后,钱宝芳每天做煎饼之余,还会特地煲上一些汤汤水水,不光让卫斯年喝了补一补体力,还让钱妈抽空去给钱爸送点,一家人全都喝着养身。 经过一两个月的滋补,卫斯年终于才有了点齐整模样,精神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这时候已经春暖花开了,县城边上几处工厂选址的地方悄然建立起了一片片厂房,单等晾上一晾,设备到位,厂子就能开始生产作业了。 与之相应的是钱家在村里新建的房子,由钱爸的监督下也快速地建成交工。 要说其他人家建房子的话,一般情况下没个两三月不成,但这不是钱爸舍得费钱费粮嘛,又正值农闲,大家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做点工挣俩钱花谁不愿意,因而几乎半个村子的青壮年都来帮忙了,比普通盖房子的速度不知快上多少倍去。 有工钱和伙食开路,最后的效果当然是让人满意的不行。 由此,更确定了钱爸之前的观点。 果真闺女说的不错,能花钱办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关键是让自己轻松方便比什么都好。 就拿当下这件事来说,房子建的快,起码不会耽误了接下来就要到来的春耕任务,再一个是他也好趁着有时间回县城再摆个什么摊,到时用心招揽一下客人挣上一挣,建房子花去的那些钱也就回来了。 钱爸脑袋里转悠着这想法,以往固守的观念不知不觉间就彻底发生了转变。 也因为这个,他跟帮忙的乡亲们结算工钱时特别爽快,另外还包了个大红包给村长一家,感谢他们全程搭把手帮衬,不然光凭他自己一个人还真的搞不来。 村长王叔推辞几下乐呵呵地收了,然后问钱爸新房建成了,打不打算摆酒庆祝的事。 钱爸有这个想法,不过要在他把新房子烘热一下能住人之后再说,到时一家子搬回来摆上几桌,请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搬回村?”钱宝芳从刚回县城来复查腿伤的钱爸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怎么想都有些不乐意。 他们都已经在县城站稳脚跟了,怎么还要搬回村子里去,到时不习惯是一个问题,关键是他们家的摊子和生意咋办,单凭种地能过上好日子吗。 让钱爸摸着良心说,那当然是不能的。 可随后他也解释了,村里毕竟是他们的根,分得的六亩多地和大树不能不管吧,大队上的劳作任务不能不做吧,还有他们现在实际上是拿着伤病单子赖在县城的,等他伤一好估计就不行了,早晚得回去,还不如提前把新房子收拾一番。 钱爸说的搬家也只是后面那个意思,先把新建的房子拾掇的能住人,他们一家还留在县城摆摊做生意,直到不成了再真搬回去不迟。 而且真要没搬回去的意思的话,村里人和村长那边估计就要有闲话和意见了。 到时如果大家伙都学他们家,那地里的话还做不做了,万一被人红眼病举报上去,上头一旦怪罪下来…… 钱宝芳被说的只得同意,不过她想着若是能和卫斯年提前结婚的话,到时户口迁来县城,她成了城里人后把爸妈接过来做点生意什么的,总不会再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吧。 只是没等她为此打起什么主意,村里繁忙的春季劳作就已经开始。 这回剩下钱宝芳一个人看顾煎饼摊,刚回来没多久的钱爸以及钱妈都回村给家里那六亩地除草施肥去了。 反正钱宝芳从小到大都是娇养着的,以往在家也没干过什么农活,她不回去也没关系。 乡亲们中间有人问起来,钱爸夫妻俩就把闺女在县城找了个对象的事说了说,惹来一众羡慕的眼神。 此后,大家也不关心钱家闺女为什么没跟着一起回来了,全都在打听钱家女婿是何方人物,等到得知对方是县政府干部吃着商品粮时,立马又是一波羡慕,纷纷劝说等找个机会一定得把人带回来给乡亲们瞧瞧。 钱爸钱妈乐呵呵地应下,想着反正到时闺女结婚,肯定会回村摆酒席的,那时候拉着女婿认认人正合适。 春耕忙忙碌碌地过去,没等钱宝芳跟爸妈提起她想和卫斯年提前结婚的念头,村子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生产大队要解散了! 第218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2 生产大队解散了,这件事震惊了许多人。 钱爸钱妈还没来得及回县城帮闺女继续摆摊,就得继续留在村里等待大队长的安排。 说实话,村长王叔对此也是分外惊讶的,从未想过管理过几十年的生产大队会有解散的一日,但这是上头组织的决定,他们只能响应领导号召地去执行。 不过虽然他这个大队长当不成了,但转成村支书后照样能管理一村群众,为大家谋求福祉,因此倒也没多大妨碍。 其实早在分田到户之后,生产大队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之前春耕那会儿也用事实证明过了,大家各干各的,有自家收成吊着,队员们都积极得很,完全不用再被人监督着参加集体劳动。 所以这个生产大队解散的事情,王叔那时在心里已经有了点预感。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的这样快,猝不及防地就说散就散了。 毕竟是参与了不少年的农业劳动形式,不管好与坏总归是有点感情的,现在要没了难免略感惆怅。 但是生产大队解散不知是说一声就行了,接下来还有的忙,比如以前属于队里共有的农具家伙什以及其他公共财产要怎么分等等,存在的问题不少。 而一旦忙了起来,众人也就买那么多时间和心力去胡思乱想了。 钱爸钱妈是比较容易满足的人,之前家里分到六亩多地和几棵大树就很不错了,不成想这回还有意外之喜。 队里解散分家伙什的时候,他们老两口随大流也捞到了几件有些瑕疵残缺的农具。 虽然是残缺的,但王叔私下跟钱爸透露过,钱爸自己也看了,那几样东西修一下还能用上挺久,跟完好的差不离。 完好的不是没有,但僧多粥少,想分到完好的只能随便选一件,不然大家伙都不够分的。 但是残缺的家伙什倒是有那么几件,被村长王叔分给钱爸他们家一部分,别人瞧着少了一个竞争完好农具的,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了。 除了农具家伙什,另外还有队里的猪仔鸡仔什么的都要分掉。 像母猪以及猪仔这种大家伙,需要几户分一头,太惹眼还麻烦,钱爸钱妈没要。 夫妻俩只领了三只半大鸡崽子,两母一公,准备养在家中新房的院子里,等大了点看情况是留着下蛋还直接宰了吃肉。 带去县城小平房养着是不可能的,别说人家房东不会同意,就是他们自己到时肯定也嫌弃弄脏了门口和屋子。 对于现在的钱家来说,想吃鸡蛋和肉类实际上没那么难,比前几年艰难的时候容易多了,花点钱去菜站就能买到,住在县城自己养的话实在划不来。 等队里的东西分光,生产大队彻底散了,转成自然村组,由村长王叔担任村支书,其他以往的队干部担任别的村要职,领导班子几乎没多大改变。 也是因为这个,村里因此而造成的波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众人照常该干嘛还干嘛,日子照样过。 这时候,钱爸钱妈被人调侃地催促着,终于想起他们家还欠了大家伙一顿暖房酒没办呢。 于是老两口本想办完生产队解散的事情就回县城的,结果这一耽搁还是没成行。 要摆酒让乡亲们乐呵一下啊,哪能走的了。 不仅走不了,还得让闺女和女婿回来一趟,趁机让村里人认识认识。 就在钱爸钱妈在家中新房里忙活着诸多摆酒事宜时,钱宝芳那边接到爸妈叫人递过来的信儿,准备收起摊子带卫斯年回村了。 等两人装扮一新提着大包小包坐公车到达村子,钱爸钱妈他们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只差上菜入席。 当时相熟的乡亲都来了,摆酒的桌子都差不多快要坐满,场面十分热闹。 钱宝芳和卫斯年的到来将气氛直接推向**,特别是后者引得大家伙争相围观,钱爸趁机带着闺女和未来女婿向大家一一介绍,让卫斯年顺便认人叫人,算是将两个小年轻的喜事提前过了明路。 众人知道卫斯年是县干部的身份,上前搭话都显得有些拘谨放不开。 不过也有几个大着胆子的,比如王中华在酒席开场没多久就端着酒杯来和卫斯年打招呼,言语间那也是分外熟络不见生的。 钱宝芳本以为对方是想和自家男人套近乎,谁知人家同卫斯年喝过几杯酒水熟悉之后,话头一转朝向她这边来了。 “现在大队解散了,种地种到顶天也就那么回事,外面的变化却都大的很……”王中华一开头就显示出他与其他村民不一般的见识。 当然,还有野心。 只听他说,“最近我一直听广播,觉得光守着家里的一块地不算事儿,所以就想着到外边闯一闯,哪怕是去县城找个活儿,也比在乡下强是吧。” “宝芳妹子,你是咱们村第一个敢闯出去的人,对于这个有没有啥建议的?”王中华说到最后终于透露出他过来攀谈的意图。 简单来说,就是王中华也想出去闯荡,想先向钱宝芳这个村里第一人问问经验。 村里其他人都以为是钱家能通过在县城努力从低估走出来,是因为有好心人的帮助和钱爸的勤恳辛劳,但王中华却知道一切都是钱宝芳做的主。 所以,自从生出那个念头,考虑思量到现在,时机差不多了,他终于忍不住过来向‘前辈’取取经。 这事儿其实只要敢做敢闯,在现下遍地商机的时候其实不难做成,所以对王中华,钱宝芳也没瞒着,将县城的情况给他说了说,同时还互相交流了一下当前政策的大环境问题,彼此各有所获。 期间,卫斯年陪在自家未婚妻身边,偶尔做些补充显示下存在感,占有欲意味十足。 事情谈过一轮,王中华本想再问一下县城有什么小生意比较适合,想在过后前去探探路,却听卫斯年突然透露了一个消息。 “县里之前拉来了华侨投资建厂,过不了多久,像饲料厂、化肥厂、制衣厂之类的厂子就要开起来了,届时光是县城闲置的人肯定招不齐人手,你们谁要是有意向,倒是可以提前准备起来,等到县里厂子对外招工时去报名当工人。” 卫斯年的一番话算是当场投下一颗大雷,不仅站得最近的王中华,周围其他人也同时听到了。 大家伙纷纷围上来问这事儿是真是假,得到卫斯年点头确认后立马欢喜的不行,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谁不想去当工人吃商品粮啊。 至于村里的地,能留着当然好,他们可以一边在农忙的时候种地收粮,一边轮到农闲有空时去县城那些厂子里做工,即便这样当不成正式工,当个临时工赚些钱补贴家用也是极好的。 若是祖坟上冒青烟,万一幸运被正式录取的话,到时候都能当正式工人吃上商品粮了,谁还在乎那一亩两亩地的。 再说这时候一家里基本都有好几口人,一个人的地没了与家里多出一个工人比起来,两亩地的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众人为这个消息兴奋了好一会儿,然后酒菜也顾不上吃了。 对此有点念头的青壮年们全围到钱宝芳和卫斯年两人身边,问他们厂里招工有啥形式,是不是还要考试什么的,他们需要做哪些准备等等,问题一个接一个。 卫斯年好脾气地一一作答,厂里的招工形式到时会贴出来,只要他们注意着不会漏掉,考试可能会考试的,不过有些技术岗位比较看重个人技能,考试成绩甚至识不识字不重要,当然其中也有必须得会写会算的。 做准备的话,最好能认识能比划自己的名字,能顺畅地介绍自己、展示自己会的东西,再备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届时体面整洁地去应聘就行了。 他透露的这些内容,早有村里的会计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仔细记下来,准备过后给村里想去报名的人看,以免听完忘掉。 事实上,大家听得都十分认真,有意的会特地用心记牢,不会轻易忘记的。 直到卫斯年将不经意透露出的这件事解释的清楚明白,大家伙才在王叔的驱赶下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喝酒吃菜。 这一次,酒桌上的气氛更为热络了。 卫斯年作为给他们村带来一大重要消息的功臣,受到众人的敬酒围攻,让他提前感受了一番村民们的热情,为婚礼那天做下准备。 幸好卫斯年的酒量不算差,几十个青壮年轮流举酒杯的情况下,到最后也没把他灌趴下,反而本村小伙子中有好几个醉倒在桌子底下,抱着桌子腿儿嚷嚷着还要喝,被他们家人无奈又好笑地拖出来抬回家去。 等到后晌酒席散场的时候,卫斯年仍旧是清醒的,瞧得一众喝酒的人佩服地告辞离开。 钱妈早就离席去熬了醒酒汤,端过来一碗让闺女扶着女婿进屋歇着喝了醒醒酒,她自己则和钱爸高高兴兴不辞辛苦地将院里留下的一摊子收拾了。 钱宝芳看着还有几个帮忙的婶子在,索性将看不出一点醉的卫斯年带进父母给她准备的新房间里。 新房间按照她之前画的草纸布置的,新打的实木大床上铺着新做新铺的被褥,看起来很是宣软,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这会儿两人单独相处,钱宝芳问出刚才自己担忧的事情。 “你讲那个消息透露没问题吗?”她担心因为这个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卫斯年摇摇头,反应略显迟钝地回道,“没关系,县里的告示这两天就要贴了,早晚会传开,让咱们村的人提前知道点没什么妨碍。” “咱们村?说起来你可不是这村的人呐。”钱宝芳好笑地点点他,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这么将人点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钱宝芳看他又想顺势睡觉的意思,赶紧上前扶他起来把醒酒汤喝完。 卫斯年听话喝掉,然后一把圈住她的腰磨蹭,“我是咱村的女婿,约等于咱村的人,小芳同志,你有啥意见?” “没意见,你醉了。” “没醉,我知道你小芳同志,你是我媳妇。” “……” 钱宝芳无奈地任他抱住腰纠缠,心里头却想着他之前提到的县城制衣厂一事。 或许,到时厂子开起来,她可以借着就近的便利做些什么。 第219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3 草场莺飞、花红柳绿的时节,县城新开的几大工厂对外招工了。 因为卫斯年之前的提醒,钱宝芳他们村不少提前做过准备的青壮年们纷纷赶来,到县城的厂子里报名应聘,其中顺利过关的会当上临时工,以后干的好了,转正吃上商品粮也不是不可能。 王中华也在这些人里面,但他进厂做了没多久后就把临时工名额让给一个家里的兄弟了。 在县城待了这么多天,他不是白待的,该打听的消息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心里自有一番盘算,当个厂里的临时小工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深思熟虑之后,他转而跑来找钱宝芳这个‘大款’老乡了。 “现在都说南边那里风风火火发展的很不错,什么时兴的东西都有,如果能过去看看带回来一批货,八成能赚的口袋满满。”王中华开头是这样对钱宝芳提道。 然后他就试探着说自己有意带人南下一趟,只是没钱寸步难行,在缺少资金的情况下,即便他有再大的想法也不成行。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钱宝芳头上,试图劝说她合作。 按照王中华的意思是,她出钱,他出人出力,带几个小伙子试着往南去一趟看看情况。 以防钱爸他们不乐意,他还特地解释说,“第一趟保险起见带的货少,吃穿住行尽量俭省,我估摸着算了算大致花不了什么钱。” 但也就这个不多少钱对于庄稼人来说也是不菲的一笔,真要拿出手的话可能就是倾家荡产了。 然而对于钱宝芳家而言,或许就是动动之前积攒的老本,不算多难。 风险嘛,当然有,一旦事情不成,他们这钱就打水漂了,而成了可能就是翻倍的赚头。 钱宝芳了解点南边的情况,知道这事可行,不过家里钱虽然是她在管,但钱爸钱妈也在其中做了很大贡献,想动攒下的老本不跟他们商量不行。 钱爸夫妻俩被叫来后,得知王中华想跟他们家借钱南下闯一回不由得怔住。 实话说,在夫妻两个看来,南边那里据说乱的很,能是随便去的么,这钱借去了能不能回本都不一定,那肯定是有些不愿意的。 但对方是村长家儿子,亲自放低了姿态过来求助,他们总不能扫人家面子一点不帮吧。 夫妻俩沉思片刻,钱妈让钱爸先和王中华具体问问里面的风险道道,然后她拉着自家闺女出去嘀咕了起来。 “小芳,你跟妈老实说,这里面啥情形,咱要是借了会不会就打水漂了啊?”钱妈望了眼屋里,小声问。 那可是他们一家三口辛苦摆摊挣来的钱,买吃买穿建房子也就罢了,要是一下子扔到水里还听不到什么声响,可就真的让人心疼难受了。 钱宝芳安抚道,“应该不会,去南边那里小心点,只要能顺利带回货就不会赔了本,要不是姑娘家路上不安全,我都想一块去瞧瞧了。” 她说到这话,立马被钱妈瞪着拍了一下肩膀,警告她别走那条路。 他们宁愿在小县城赚少点,也不能让闺女冒那样的险。 “那咱们借他一些?不然也说不过去。”钱妈觉得应该要不了多少吧,她心里扒拉算着家里的积蓄,想着借个两三百块应该是可以的。 钱宝芳点点头,若是知道她的心声,估计会微微一笑。 虽然是决定要借钱了,但等两人回屋后却没立即表现出这个想法来,只说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好生将王中华送走。 钱宝芳作为同辈,自是由她来送对方离开,顺便在路上打了保证。 而另一边,钱妈问钱爸刚才问出什么情形了,却得知人家打算向他们家借五百块的事情,顿时就哽住了,不想说话。 她以为两三百就顶天了,结果直接翻了个倍,有点接受不了。 “中华说这五百块是他用来带货的,像车票吃喝之类的花销,他们会自己掏。”钱爸闷声补充了句。 然而这更让钱妈想从中挑刺了,心道吃喝才花多少,车票才多少,跟五百块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的好吧。 村长儿子的算盘打的太精了,这是准备空手套白狼啊! 钱妈到这会儿已经一毛钱都不想借,但钱爸有他的顾虑,劝慰妻子说,“咱要是不借,你想想村长会咋想,万一到时中华跑去找咱们未来女婿帮忙……”到时还不如他们自家借这笔钱呢。 钱妈被说动,愁着脸唉声叹气。 钱宝芳这时送走人回来,见到二老愁眉苦脸的样子,立马问怎么回事,然后就知道了王中华借钱的数目,并没有同钱妈一样那么惊讶肉痛。 钱爸钱妈瞅到闺女一脸平静的反应,不禁问了下家里的积蓄有多少,看到后者给他们比了三个手指头。 “三千?!”夫妻俩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 钱宝芳点头,十分淡定地说,“我手里攒着的有三千,借出去五百块没问题,即使不算爸妈你们手头的积蓄,也动摇不了咱们现在生意和生活,所以不要担心。” 借就借了,后果总不会太差,还不用因为这点钱就弄糟了和村长家的情分。 确定要借的话一撂下,钱妈的担忧哀愁什么的统统消散不见,毕竟有更多的钱打底,她还慌个啥,显得多么小家子气似的。 不过,她也有话要说。 “借是可以,但一定让王中华那小子对这事保密!”钱妈殷殷叮嘱道。 免得被村里其他人知道了,口子一开,到时谁家有个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来他们家借钱,要是有借有还也好,但就怕有人光借不还占便宜,还有那些极品亲戚上门闹事打秋风等等,想想就特别糟心。 钱爸对此点头赞同,借钱可以,但只此一次吧。 不然喂大了旁人的胃口,借给谁不借给谁都是个问题,到最后还左右不是人。 钱宝芳差点忘了这一点忌讳,决定等明天王中华再过来时先给他说明这个要求,然后最好签份字据,让卫斯年作证人,亲兄弟明算账,提前划分好利益和条件才妥当。 翌日,王中华一早就到了,显然心情迫切。 听同村人说他把家里的收音机都带来了,天天在借住的饲料厂宿舍那边听广播听政策消息,也怪不得在如今这样的年代能比其他人更有灼见。 钱爸钱妈本着钱都借了,再跟人生分着多不划算,所以热情地请王中华吃了顿家里准备的早饭,和平时待他没甚区别,倒是让对方心中感慨良多,觉得钱家叔婶是如此热心正派的好人啊。 吃罢早饭,钱宝芳回自己那屋拿了钱,然后和王中华说了下昨天立字据的打算。 王中华没有反对,毕竟他是有求于人的一方,而且立了字据更好,起码不用欠人情了,借钱还钱就行。 自来人情债难还。 立下字据,双方都放心。 将这件事说好,两人就出门去找卫斯年。 适逢刚上班的时间,卫斯年还在他办公室里没往外跑着忙活,正好被他们碰个正着。 其实是钱宝芳根据自家男人的习惯算计着时候过来的,当然不会扑个空啦。 这次来她还给他多带了一份早饭,以免他忙的空着肚子上班。 卫斯年吃着对象带来的爱心小笼包,听王中华将事情那么一说,不用多考虑就应下了充当他们字据的见证人一事。 另外,为了防止万一出意外后,他和钱宝芳的关系被当成攻击点将字据作废,他还特地请了一位同事过来一起当见证人,美其名曰公平公正。 被卫斯年拉过来的同事就是当初和他一起去吃过煎饼的中年干部。 对方见到有人竟然敢身先士卒地往南方跑,诧异之后当然不反对,毕竟若是成功了,也算带动他们县的经济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本来王中华看到有外人在,还下意识紧张来着,他这次的行为说到底在前几年那会儿还被批判成投机倒把类的走资派呢,现在上头政策放开了,但小地方保守的很,新鲜事物传播的慢,万一真有县干部揪着这事儿不放也是麻烦不是。 “小伙子莫担心,好好干。”中年干部温和地拍拍王中华肩膀说道。 其实他们县城已经办了制衣厂,只是市场还没活起来,制衣厂也只是刚起步,暂时接一下外面的单子,等以后经济被搞活复苏了,本地人就不用再专门跑去南边带货,想要啥样的自家人都能做出来。 王中华松了松绷紧的神经,借机和中年干部搭话请教了一些问题。 另一边,卫斯年已经在起草他们需要的字据,列明双方条件和要求以及利益划分。 钱宝芳作为甲方资助乙方王中华五百块南下进货,届时回来卖货后的利润二八分,同时前者还会再给后者五百块带货,最后所得收益八二分。 这是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中途出了意外,乙方不需要向甲方偿还损失,但若是被发现弄虚作假意图骗账,则必须双倍还钱。 除此之外,乙方需就此事保密,不得泄露给他人。 最后一条就是防范王中华将借钱的事说出后,给钱宝芳一家带来无尽的麻烦。 王中华也不是不知事的人,看到最后那一点,脑筋稍微一转就理解到她的意思了,对此没有意见。 字据写的比较简陋,差不多将两方要求的条件都写上后就完了。 然后甲方乙方依次上前签字按手印,两位见证人也紧跟着签字按手印,这份在后世看来漏洞百出的协议就这么弄妥当。 好在双方都是有信誉的人,且这年头的主流风气还是十分纯朴守信的,一旦失信于人,那对方在这块地界也别想混下去了。 紧接着,钱宝芳按照约定当场掏出十张蓝色一百块,郑重地交给王中华。 后者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里,浑身骤然一松后却感觉肩头反而沉重了许多,满满的都是责任,有跟随他出来闯的同村兄弟的,还有资助人的信任与托付。 南下之行只能成功,不准失败! 第220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4 王中华带着小伙伴南下一去大半月,阳春上旬走的,直到下旬才回来。 这一趟虽说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尽在其中,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甚至说得上满载而归。 他们一伙人在县城除了之前借住的工厂宿舍也没有临时落脚的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工厂宿舍那边肯定是不合适再去了,而带回的货品中有一半是钱宝芳的,所以一回来后,王中华就带着诸位小弟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跑到县医院家属院这边来。 钱爸钱妈本来就在念叨着,看见这群小伙子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且还真带回了那么多东西,立马帮衬着给他们找落脚地。 地方不难找,就在租住的那排小平房里找几间,由钱宝芳家作保,通过房东的口和人主人家谈好租金之类的事情,等对方将里面的杂物清空一下,稍微收拾收拾差不多就能住人了。 因为东西刚带回来还没卖出去,租房子的租金和押金,钱宝芳先给他们垫付上,等货物卖了钱再还不迟。 当天晚上,钱爸钱妈借来两张桌子,张罗了一些吃的喝的给王中华这伙大变了样的人接风洗尘。 可不是大变样了,减去路上来回行程,几个小伙子在南边待了一周多时间,现在就已经是喇叭裤加蝙蝠衫,再搭个蛤蟆镜的装扮了,也不知道乍暖还寒的时节冷不冷。 钱宝芳起初看到他们身上的行头,大致也能猜测到对方这趟主要带了什么回来。 等到稍后查货,果不如所料,那几只被他们扛回来的八九包,里面装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新式衣裳。 或许现下正是春天的关系,衣服大都是适合年轻人这个季节里穿的,瞧着对于小县城的人来说应当很是新鲜时髦。 倒是钱宝芳看着那些具有浓浓复古气息的服装,点点头只说了句不错。 这让王中华心里有些没谱,一拍脑门赶紧将差点忘了的另一只小布袋掏出来,里面是特地给钱爸钱妈以及钱宝芳捎回来的礼物,三身款式时兴但也不会太突兀的春装。 钱宝芳没推辞,拿走其中自己那身,剩下的让王中华送礼讨好她爸妈去了。 钱爸钱妈收到后很是惊喜,觉得王中华不愧是他们村的村长儿子,头脑灵活不一般,还特会做人。 当晚的酒桌上,王中华和他那几个兄弟向钱爸讲述了一番一路坐火车南下的见闻,以及他们在南边时的经历,听得二老唏嘘不已。 一伙人坐上火车去的时候还没什么,毕竟他们一行好几个青壮年大小伙子,虽说车上不算太平,但一般人也不会贸然敢招惹到他们头上来。 所以,一路上倒是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到了广州那边。 几人刚一下车就像是土包子进城了一样,看什么都新奇,只是还没新奇上一会儿就被专门候在火车站外的骗子盯上了,差点被人骗去了随身钱财,好在最后凭借王中华的警惕叫他们逃过一劫。 之后参观当地、搭上人脉、找货源什么的就不多赘述了,等到花去一千块弄来几大包新潮服装后,几人就赶紧打包回来,却在回程的火车上差点前功尽弃。 钱爸钱妈听得入神,连忙问到底咋回事。 王中华叹口气,后怕地向两人解释其中因由。 原来上头虽然开放了市场经济,但重点却是放在沿海那几个示范点上,内陆这边还处在暧昧不明的状态,甚至有地方还像前几年那样对此抓得严。 所以火车上那些乘务员对于他们这些从南方带货回来倒卖的人也态度不一。 有的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有的放小的卡大的,有的直接全部拦下收走。 若是第一类情况,那很幸运,不会出什么意外。 第二类的话就倒霉一点,但注意点也不会将一番心血打了水漂。 最惨的是遇到第三种了,那才真是倒了血霉,不光辛苦弄来的货物要被没收,还得交罚款写检讨,更甚者被抓走顿牢子等着家里拿钱来赎的都有。 王中华不算太倒霉,没有遭遇第三种,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第二类的情况。 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他们带回的东西少也就罢了,但谁让几人直接拿一千块票子弄了八九包的物品呢,一上火车就惹人眼了,很快就引来了专门查这个的乘务员。 眼看着被逮住,东西八成就要被卡去一大半,损失可以预见地十分惨重。 在这般紧要的关头,还是王中华当机立断,让兄弟们一人带一只麻包、两人一组分开躲,不信乘务员能一个个把他们从火车上逮出来,先躲过这劫再说,稍后也不用再聚集到一块惹眼,等到站出去再会合。 如此一来,他们方才顺利回到县城,连同货物也齐齐整整的没损失半点。 经这么一遭,王中华这班人也算涨了见识。 在此之前,他们再没有想过变故会出在返程途中,毕竟去的时候和在广州那边都没什么大问题,至多辛苦麻烦一些,谁知一个不注意差点在回程时翻车打水漂。 听完那惊险的一路,钱爸这下再看他们能把东西安生带回,不禁佩服了几分,给几人伸了伸大拇指。 王中华讪然摆手,觉得自己人还是缺乏经验,没有在火车上见到过的那些老手游刃有余。 幸不辱使命,最后终究是将自家和钱宝芳的两批货都安全带回,不然他怕是血本无归,往后还要良心难安。 “万事开头难,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钱宝芳安慰道。 这话说的不错,王中华点着头接过话茬,试探着问钱宝芳她的占路许可证是在哪里办的,他准备也去办一个过来,然后去街上摆摊卖衣裳去。 花了那么多钱,货物弄回来还不算完,得卖掉钱到手了才成。 但这件事毕竟在小县城算头一份,他得提前做点准备,以防有人犯了红眼病上来找茬诬赖。 而钱家的煎饼摊靠着一张占路许可证得到公家庇佑,让街头众多混混二流子忌惮一事,十分令王中华心水。 钱宝芳觉得他考虑的挺齐全,办一个也好,有备无患。 “去派出所找所长,交上一份办理费就行了。”送礼什么的,估计人家作为人民公仆也不会要吧。 她是这么想的,但不妨碍王中华琢磨着准备点礼私下里送过去。 比起向那些混混之流交保护费,他宁愿给派出所所长送礼搞好关系,关键时候对方能关照一下就足够了。 钱宝芳没看出王中华的小心思,即便看出了也不打算阻止,或许正对了人家所长的胃口呢。 由于小伙子们劳累了一场,接风宴没持续太久,吃饱喝足就让他们回屋歇着去了。 翌日早起,王中华给兄弟们放一天假,让他们带上各自买的零碎东西回村看看,他自己则打算去办事,送礼打通关系、办占路许可证、选好摆摊位置等等,可忙的事情多着呢。 钱爸钱妈还有自家生意要做,一早出去摆摊了。 钱宝芳则留在家里,把爸妈和自己那身时髦的新衣裳洗了晾上,同时还从自己那批货里挑出一套适合卫斯年穿的休闲装一起洗干净,等晒干熨烫好给他送过去穿。 忙完后,她也没出去,一个是要留在这里看着点搁在几间屋里的那些货,另一个是从里面翻着看了看,捡出几身自己喜欢的收起来,剩下的分门别类放好,准备等到摆摊时全都卖出去。 这回她打算摆卖服装的摊子,煎饼摊留给二老忙乎就行。 中午时分,王中华回来了,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想必事情办得很顺利。 事实也确实如此,私下送给派出所所长的好烟好酒被他收了,占路许可证办得特别迅速,摆摊的位置也提前瞧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明儿个开张卖衣裳去。 钱宝芳挺为他们高兴的,费心倒腾一场,终于要有收益到手了。 “我打算做晌午饭,要不一块吃点?”钱宝芳烧着炉子建议道。 王中华摆手婉拒,“不用不用,我得趁着后晌的功夫回家看看,顺带把捎回来的东西拿回去给他们瞧一眼,过后怕是忙的没空闲了。”他说着就回屋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拜托钱宝芳帮忙看顾一下他们那几个房间的货,之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到了后晌那会儿,王中华没回来,他那些同村兄弟也没来,看来对钱宝芳家倒是挺放心。 钱宝芳也无意对他们的货下手,自己那批里面跟他们一样一样的,要什么没有,而且两边都关乎着她之后的分成,她何苦自断前程,将一群帮手吓跑了自断财路呢。 关于这一点,王中华肯定也考虑到了,不然不会那么信任地将东西托付。 夕阳西下的时候,钱爸钱妈还没收摊,卫斯年从他们那里过来,给钱宝芳带了一份钱妈特意做的鸡蛋炒面当晚饭。 之前钱宝芳开发出了铁板炒饭,这炒面是钱妈自个儿根据那个衍生出来的,味道同样不错,比那用高粱米的炒饭还要受人欢迎,是钱妈为之自豪的拿手活。 而钱爸因为腿伤的关系,不能长久站着劳累,所以也没让他帮衬煎饼摊。 钱妈表示不相信丈夫那手艺,做饭是她的主场,不让钱爸插手。 于是钱爸就自己思量着支了个卖水果零嘴儿的摊子,平时蹭着那条街上的人流量,多多少少能赚上一些,卖不完的还能自己吃,总之亏不了。 卫斯年今天下班后就先去未来岳父岳母摊位上问候两声,帮忙镇下场子,然后再给对象带点饭食回来,想趁着今日晚霞好看,相约一块出去散散步、看场电影啥的。 但是到了钱宝芳这里,炒面吃了,散步看电影却不行。 卫斯年没想到会被拒绝,本来还一脸莫名,但等对象指着晾衣绳上的那套休闲装说等下要花功夫给他熨烫衣裳,没时间出去时,他的脸上瞬间阴转晴了,神情愉悦的不行。 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了小平房前面与往日的不同来。 貌似多了几身与小县城风格不一样的衣裳。 “王中华他们回来了?”卫斯年瞬间想到其中的关键点。 钱宝芳点头,招手一起进屋,给他看了看对方帮忙带回的那批货,顺便说了下自己准备同人家一样摆摊卖衣裳的打算。 其实这件事不用多说,卫斯年在她让王中华另外给带一批货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 估计后者也早已猜测到了她的想法。 因此,卫斯年提醒道,“既然你们的货是一样的,那摆摊的时候就别摆到一处了。”免得利益起冲突,万一闹起来不好看。 “我晓得,这是基本的常识好吧,我就摆在爸妈摊位旁边。”钱宝芳回说。 到时她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让爸妈搭把手帮一下,以免被人趁乱钻了空子。 卫斯年瞧她心里有谱就不再多说了,之后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家对象将那身说要送给他的休闲装取下来,放在长木桌子上拿土熨斗烫的平整顺滑有版有型。 等到费劲一番功夫将整套衣裳熨烫好,日头已然落下,钱爸钱妈他们也收摊回来了。 钱妈闲不住,刚到家又忙着去做晚饭,想留未来女婿吃顿饭再走。 卫斯年欣然应允,陪着钱爸去下他之前送过来的一副围棋。 以前在乡下村里时,也有老少爷们没事儿就到村口大树下玩围棋打发时间的,所以钱爸对于这个也会两手,只是没有女婿的手艺好,但在后者有心照顾下,两人倒也能下出点旗鼓相当的趣味来。 钱爸边跟便宜女婿下棋,边问王中华那群小伙子的去向。 钱宝芳将他们回家连带帮忙看货的事说了说,引得钱爸脸色慎重地点点头,将其当成一件大事来看待了。 毕竟那些东西花了多少钱,又费了多少功夫,钱爸一清二楚,由不得不慎重以待。 既然人家拜托给他家看顾一晚,那他就不能让它们出了啥意外情况。 钱爸这下连围棋都没心情下了,跑去那几间小平房门口瞧了瞧,发现都锁着铁将军才放了点心,之后还准备晚上搬张床睡到外面看着,被钱宝芳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给劝住了。 本来锁在屋里就没啥大问题,要是外面再有人特地放着护着,不是变相告诉别人里面有好东西么。 那样一来,最后不光人受了罪,还容易招贼,何苦来哉。 卫斯年倒是有意留下帮忙看顾一夜,免得真有人盯上这边来偷盗,但奈何没他住的地方,王中华那几间屋子可都锁着呐,若是睡钱宝芳屋里,钱爸钱妈绝对不同意。 虽说婚事定了,但婚礼还没办呢! “等哪天有空,咱们先把证领了,做合法夫妻。”到时看岳父岳母还有什么理由赶他走。 卫斯年离开的时候心心念念着怂恿钱宝芳,被她锤了一拳拳,之后拎着装衣裳的布袋子不甘不愿地回去了。 若说之前,卫斯年提到领证一事,钱宝芳没啥忙的,找个机会一块去趟民政局也就行了。 但现在她要忙着摆摊卖衣服,领证的事还是往后推推吧,等办婚礼前再去也不迟。 平静的一夜过去,钱爸担忧了大半夜,凌晨起来去看相距不远的那几间屋子,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王中华一行过来,钱家夫妻俩才终于彻底松上一口气。 钱宝芳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索性起床换上昨日洗晒熨烫好的新衣裳,正是王中华特地稍回来给她送礼的那一身。 上面是大红的蝙蝠袖长脖毛衣,轻软又保暖,穿上十分亮眼,显得皮肤特别白。 下身是卡其色的喇叭裤,的确良的料子,现在穿有点冷,不过她在里面加了贴身秋裤,应付温暖的春天足够了。 这一身穿上的效果不赖,起码她是有点满意的。 虽然风格在她看来有点复古,没有后世现代的时尚感,但是这时候大城市里正流行这种装扮。 为了穿出那种年代里的味道,钱宝芳还特地搭配了一双中跟的小牛皮鞋和白袜子,是一早就买了还没来得及穿的,现在搭着喇叭裤正合适。 除此之外,头上她也顺手倒腾了一下,将辫子拆开打成自然卷,然后用发带高高地扎在脑后,弄成梨花烫的式样,最后再打个略羞耻的蝴蝶结,多余的飘逸发带顺着梨花烫的长发两边垂下来。 说起来这风格备受钱宝芳吐槽,但耐不住这个年代的人就喜欢这个亚子的啊。 为了以身示范开局顺利,她也是拼了。 毕竟想卖衣服,紧跟潮流很重要。 不然自己都穿不好,别人看不到示范效果,又怎么会愿意掏钱买单呢。 现代服装店里的那些模特架子不都是为了这样的效果么。 钱宝芳没有模特架子,只好自己充当了。 她先把自己个儿倒腾好,到时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到她摊位上瞧。 稍后钱宝芳开门走出,那与往日不一样的穿戴打扮叫门外一众人差点看呆了。 尤其是在南边开过眼界的王中华他们,瞧着她那身行头,仿佛又回到了繁华热闹的广州街头,光鲜时髦的都市丽人从他们一群土包子眼前骄傲自信地摇曳走过,带起一阵香风。 等一晃神反应过来,对面站着的却是他们早就熟悉的钱宝芳。 只是人家换了一身新潮的穿着,给人的感觉立马就不一般了,差点将他们也晃花了眼。 “不错,不错,这想法好,我要是小姑娘,看见这样的穿着也会想买一件回去试试。”王中华最先意会到钱宝芳的目的所在,顿时开口称赞道。 钱宝芳觉得他挺有眼光,是个有头脑能干大事的人。 经过她这么一启发,王中华那群兄弟也纷纷脑袋瓜一亮,随后齐齐跑进屋里各自穿上一身他们带回来的衣裳款式。 可惜一伙人都是男的,穿也只能穿男装,没有美丽的姑娘帮忙展示女装。 其实要钱宝芳说,他们之前回来时穿的那身就够有代表性的,往外面那么一站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绝对能够吸引人眼球。 但王中华觉得那样穿在县城太突兀了点,这回他们进的货也主要以稳妥的款式为主。 慢慢来,一下子就上猛的,他怕群众们接受不了,到时光看不买就亏大发了。 王中华对开头这回生意十分看重,临到收获的时候了,绝对不能再出什么闪失。 为此,他还将村里的拖拉机开过来了,准备到时在街上摆摊拿它镇场子,免得被人小看捣乱。 钱宝芳觉得好笑,但对方感觉有用就成,不管是镇场子还是撑底气都可以。 出发前,她提前告知了一声自己摆摊的地点,就在钱爸钱妈摊位旁边,以免两方相撞到一起影响各自生意。 王中华得知后也说了他们的摆摊位置,表示准备去县城的各个家属院门口卖着试试看,那些职工家庭手里都有几个钱,有些男女甚至很赶时髦,到那边去绝对有市场。 两方有商有量地说好负责的地方,然后就各自开始行动了。 卫斯年知道钱宝芳这里只有她自己,一早过来帮忙,看到钱宝芳那身新潮的打扮,觉得特别好看,遗憾自己没把她送他的那身穿过来,不然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等后晌有空了去照张相分外适合。 “你要上班呀,不穿中山装才不适合吧?”钱宝芳安慰他,紧接着又斜眼嗔道,“再说不同穿新潮的衣裳,咱们就不是一双璧人了?”敢说不是,她可得要他好看! 卫斯年当然说是啊,自觉方才讲错话了,接下来格外殷勤地帮她带上货出去摆摊。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钱爸钱妈摊位所在的那条街上已经算得上生意繁荣,摆摊做买卖的人不少,所以相应的好摊位基本都是有主的了。 像煎饼摊周围几乎都被沾满了,钱宝芳的新摊子能在其中挤出一片地方,还是沾了钱爸的光。 之前他们那里不是摆了两个摊位嘛,占据的空间不小,但随着新年过去,烟花炮竹摊就撤了,地方空出来还没来得及被别人盯上,钱爸就又支了个水果零食摊,将位置占的牢牢的,也算十分具有‘远见’了。 现在钱宝芳需要好摊位,钱爸就将他的小摊子缩小一大半,钱妈再往旁边挪一挪,挤一挤就给自家闺女挤出一片不算小的位置出来。 如此一来,钱宝芳这才能够占个好地方。 有了这个方便,两人就将摊子摆在钱爸钱妈旁边,打算试卖的货物也搬过去一一摆上去搁好,直忙到日头高升才弄妥当。 然后卫斯年被钱宝芳用完就扔,冷酷无情地催着他离开去上班了。 钱宝芳这边也开始了她的卖衣服大业。 第221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5 其实打钱宝芳一出来,她就成了那条街上最靓的崽。 因为那身与众不同又显得十分好看的装扮,在她和卫斯年收拾摊子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注意上了。 等到卫斯年离开,而钱宝芳摆出开始做生意的架势,于是就有不少或好奇或看上她那身衣裳的人纷纷过去凑热闹。 众人走上去一瞧,哎哟,卖衣裳的。 大家伙再仔细一瞅,顿时发现钱宝芳摊位上摆出来的那些春装,瞧着可比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柜台上那些又贵又不太好看的衣裳样式顺眼多了。 起初,看的人多,真出手买的人却少,只围在摊子前面看个稀奇。 钱宝芳也不急,随便他们怎么看,就是不想买的话别轻易上手摸,不然一手汗摸脏了还要她回头费功夫清洗。 等大家看过一阵,就有爱美的女同志问她身上那种的还有没有。 钱宝芳立马给拎出来几件不同款式的春季毛衣,有长脖的、短脖的、圆领的、交领的、长袖的、七分袖的、蝙蝠袖的等等,各种各样,任君挑选。 这时候的衣裳用的都是真材实料,那真是好看又精致,还特别耐用,买回去能穿上几年都洗不破的。 她将几样毛衣一一展示,嘴里分别把它的好处说了个遍,简直能讲出一朵花来。 紧随着毛衣,还有姑娘们瞅了好半天的各色喇叭裤,黑的、白的、灰的、蓝的,还有像她穿的那样的卡其色,不一而足。 介绍完这些之后,她还顺手给大家伙现场搭配几身,在就近的姑娘身上比划着让众人看效果,引得人群一阵阵哇的惊叹声不断。 这么一上手,钱宝芳兴致来了。 她将今天带出来的其他货品顺手都介绍搭配一下,并说了它所适合的年龄人群,当场就做成几样买卖,顾客还全都是一身一身买的,就是她搭的其中几样,也不用他们回去再费心另外选衣裳搭了。 令人惊喜的是,光是她无意之中当成模特比划衣裳看效果的那姑娘就独自包圆了三四身,出手很是大方,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还有跟她一起的小姐妹,见她掏钱买了,个个不甘落后似的,也齐齐跟着挑了一两身,一下子就将钱宝芳摊子上的生意气氛搞起来了。 钱宝芳就喜欢这样爽快的,投桃报李给几个小姑娘打了折扣,在底线之内给他们免了零头,欢迎下次再来。 有她们带头热络气氛,其他一些有意向买的也纷纷忍不住掏腰包,选中自己看上的那身,或是痛快或是肉疼地买下带走。 除此之外,也有分开不买一身,而是买单件的。 或是毛衣风衣衫子,或是喇叭裤西装裤休闲裤等等,反正不管买什么,钱宝芳都照赚不误。 她之前和王中华私下通过气,衣裳的卖价统一按照进价的三倍卖出,可以在讨价还价过程中适当减一点,但不能低于底线,不然两边生意估计都要受到影响。 现在县城中,他们是第一个吃螃蟹卖新潮春装的人,得赶在一些聪明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赚取第一桶金,为后面的路子打下基础,不然落了别人后面,往后即便再看到别的商机,想分一杯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商定好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两边都没意见。 而且当时在广州那边时,王中华为了少花钱多弄货,跑了不知多少地方,才特地选了一家物美价廉的服装厂进的货,现在回来即便定价高了三倍,卖出去的价格也比百货商店那边便宜些,更何况它们看起来还比人家柜台上的漂亮好看款式新颖,不愁没人买。 情况也差不多这样,钱宝芳卖衣裳的摊一打开卖货的口子,她那里就一直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甚至还有别的摊贩跑过来瞧稀罕,顺便回去的时候给自己或家里人买上一件两件的赶赶时髦。 可以说,钱宝芳这一次开门红打响的无比顺利。 她从上午忙到下午,嗓子都快说哑了,摊子上摆的衣裳迅速减少,数钱数到手抽筋,痛并快乐着。 直到后晌衣裳卖的只剩不多的几件,被她以折扣价便宜点处理掉,这一天的试卖终于圆满结束,而此时日头才往西落而已,距离下山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间点,她就要收摊了,比其他摊位早的很。 钱妈之前一直不敢过来冒然打扰闺女做生意,这时候赶紧送过来一碗温水让她解渴,顺带瞧了眼空荡荡卖完了货的摊位啧啧纳罕,觉得这衣裳真是好卖,弄出来一大摊子,一转眼大半天就全都卖光光了。 还是她闺女有想法,钱妈心里喜滋滋。 他们这边热闹了不少时候,钱爸那里也趁机卖去一些水果零嘴儿,今天的收益应当比往常好上几分。 钱爸悄悄数着一天下来赚的票子,觉得这是沾了自家闺女的光了。 “看现在时候还早,要不再回去拿点货?”他给闺女建议道。 谁知钱宝芳摇摇头,喝着温开水只说不着急,一天卖一些就够了,不然她嗓子估计都要受不了了,让她歇会儿先。 就在她稍后歇好帮钱爸卖水果的功夫,还有人闻讯跑过来问卖的新式衣裳还有没有,看见今天的卖完后不禁失望不已。 钱宝芳让他们明天来,她明天一早继续在这里摆摊,想要啥样的衣裳,到时她多带过来几身。 这些人得到满意答案走后,钱宝芳心想着这事儿传的够快啊,不到一天的功夫瞧着是大半个县城都知晓了,挺不错的,现成的免费广告。 等到晚上收摊回去,钱宝芳和王中华他们两方那么一对账,均是觉得第一天的收益看着十分不错,应当再接再厉,争取几天内把所有货物出手,然后再去进第二批回来。 之后三天,他们果真加足马力,将南边的新潮服装卖的全县城到处都是。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现在走在街上就能看到一些穿新式衣裳的姑娘小伙了。 他们有的是从钱宝芳、王中华两方人手里买去的,还有的则是看了样式之后自己买布回家动手做的,总之随着几大包衣裳散出去,以往灰扑扑的县城街上顿时出现了不少亮丽的色彩,给这片小地方增添了一丝活力。 待到第四天时,钱宝芳他们赶上休息日,上街来逛的人立马多起来。 人一多,生意也好做,更别提引领风潮的衣裳摊。 钱宝芳这次真正体会了一次数钱数到手抽筋,忙活的简直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使唤。 卫斯年自己凑过来帮忙不算,钱爸也暂时将他的水果零食摊收了,整个摊位都摆上了各种春装,他自己则帮着看顾摊子,警惕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白拿东西。 钱妈照常还顾着煎饼摊,只是过了饭食,没煎饼的人少了,她也来衣裳摊帮衬,一家四口人齐心协力将一摊子衣服提早卖完收摊。 因为机会难得,卖完了收摊是不可能收摊的。 钱宝芳稍后终于耐不住钱爸的怂恿和劝说,和卫斯年又回去一趟带过来一半第二天准备卖的货,趁着街上人多,赶在夕阳落山前将其也全部卖掉。 最后天色昏暗之际,钱宝芳收上摊子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喘着气直呼好累。 她觉得这样不行,再来几次,她的嗓子就别要了,浑身也像散架了一样,虽然赚的钱是很多,但比卖煎饼累上太多了。 果然付出和收获是成等比例的,老祖宗诚不欺我! 为了偷懒,钱宝芳想了个法子,比照后世服装店那样,连夜用钱爸卖水果的硬纸壳子做成几块价码牌出来,一块上写一个价格,然后摆摊时对应价格的衣裳放到一处,再将相应的价码牌往上面一插完事。 现在市场打开,也不需要她口吐莲花地夸人了,能少说话还是少开口吧。 插上价码牌,简单易懂,看到的人觉得贵的自动退散,真想买的再来讲价,到时她自会酌情减上那么几块钱,免得白费唾沫。 还有搭配方面,她提前把能搭到一起的放一块,谁看上了就买走,真不满意的再换上一两次差不多就成了,不用她时时刻刻搭上一身又一身的去介绍,简直累死个人。 这样的架势一摆出来,倒是挺能唬人的。 首先避免了一些只看不买的主多纠缠,省得钱宝芳浪费口水,最后还累成狗,让她中途多少能抽空歇上一歇,同时还没有落下卖货量,甚至因此而提高了点销售额。 毕竟现在是供求不平衡的市场环境,卖货的才是大爷。 钱爸钱妈本来还担心她那样一搞会把顾客都吓跑了,结果瞧着衣裳摊上还是那么如前几天那样热闹,专门过来买衣裳的人只多不少,过后也放心了,随闺女自己折腾,年轻人就是有想法。 一周后,钱宝芳手里的货卖完了,数着到手的营业额心里有了底。 与此同时,王中华那边的货存也几乎见底,剩下一点被他们拾掇拾掇带回村,便宜处理给乡亲们,让他们也见识一番。 衣裳卖完的当晚,钱妈做了一桌子菜。 钱宝芳让钱爸陪着和王中华一伙人吃饱喝足,而后盘碗筷子撤下去,大家围成一圈憋着高兴劲,神情郑重又肃穆。 是时候一起算账分钱啦! 两方人先对了对账,确认账本无误后才搓手手分钱钱。 王中华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当初那份协议出来,按照上面写好的比例,从他们的收益中将钱宝芳的那份二成利润划出给她。 钱宝芳也拿出协议,如约从自己这里划出二成的数额分给他们。 两份中的二成和八成都是钱宝芳这个资助人自己的,而王中华那边得到的剩下八成和二成,则还需要同他的几个小伙伴再按照功劳付出情况另行分配。 这一块,钱宝芳不管,他们自己弄好不出矛盾就行。 第222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6 倒卖衣裳这种事,第一回 尝到了甜头,再来一次就比较容易了。 节目结算完后没多久,王中华他们就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再次南下之行,打算进更多的货回来,抓住时机赚上一笔。 不然等到以后大家伙反应过来都跟从倒腾的时候,估计就没现在这么大的赚头了。 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秉着这个道理,王中华没有多休息几天就开始筹措下一趟去广州的行程计划。 因为上一次赚的相对来说不算少,几乎是空手套白狼地挣了一千多块。 零头给他们几个兄弟分了养家,剩下的一千块则没动,准备拿来做第二趟进货的货款,到时回来赚更多的利润。 念着钱宝芳家借钱的恩情,王中华专门过来吱了一声,问她还要不要带货。 钱宝芳立马点头,有钱干嘛不赚。 得知他们备了一千块的货款,她也拿出一千块出来,带同他们一样的货就行。 当然,字据还是要立的。 因为双方都合作过一次,见证了彼此的诚意和信誉了,所以这次的见证人只叫了卫斯年一个,没让他特地再去拉中年干部过来。 新的字据上甲乙方想必上回掉了个儿,甲方变成了王中华,乙方是钱宝芳。 前者收取后者一千块货款帮忙从南方带货,回来后利润三七分,也即是王中华三,钱宝芳七。 本来王中华想着还跟上一次的那样二八就成,但钱宝芳不想因此让两方人闹起隔阂,毕竟这回和上次不同。 上次是钱宝芳借给他们钱,让对方帮自己带货也算应当。 但这回就不一样了,出钱和出力的谁功劳最大闹不清,利益分不匀,难免会让人心生不满。 钱宝芳不想考验人心,更别提当时借钱的那点恩情。 如果她只知使唤人家却不给于同等的酬劳的话,再多的情分早晚也会消耗干净。 所以第二趟带货,协议上她定的是给对方三成,若是以后有第三趟就定四六,第四趟定五五开,几次下来差不多能让王中华他们将首次资助的恩情还完了。 之后他们就两不相欠啦,到时钱宝芳估摸着也不用对方再帮忙带货了,自有方便进货的途径开拓出来。 等到王中华一行人出发后,钱宝芳这边也忙开了。 煎饼摊仍然是钱妈在管着,已经不再需要她多看顾,钱爸的水果零食摊生意也渐渐趋于稳定,更不用她操心。 而钱宝芳忙碌的却正是她所要‘开拓’的进货源问题,为此早已做了点准备。 当时在摆摊开卖那批衣裳之前,她其实提前各留了一份样本收了起来,之前一直忙着卖货盘账分钱没来得及运作。 这会儿有了闲暇时间,当然是赶紧行动了。 钱宝芳趁卫斯年过来找他的机会,拿出那几件留下的衣裳给他,问道,“咱们县城的制衣厂不是已经开始生产了吗,你瞧瞧这些个款式能不能做出来?”能出来的话,她就不用再找人帮忙带货了。 相应的,分出的那几成利润,怎么着也能足够支付县城制衣厂的出厂价,甚至远远高于后者。 这么一来,钱宝芳除了不用再麻烦王中华他们,还能节省更多的成本,在前期赚取更高的利润,后期也有可讲价的生存空间,简直一举多得。 既然身边就有这么个便利,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她老早就盯上有这样的念头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版权不版权的问题,仿照着新潮的款式做出来,只要好看就不怕卖不出去。 “这想法不错。”卫斯年点头肯定,接过衣裳样本决定帮她去试试。 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困难的,毕竟制衣厂车间里可是花大价钱请了不少老师傅过来,照着现成的衣裳做出一样的款式来应当不难。 这件事,钱宝芳放手让他看着点,自己又转身去忙着去实现心里的某些构想。 之前卖衣裳时她就感觉到不方便了,一大堆货物堆在摊子上不仅很难整理,顾客还不方便观看挑选,影响生意是肯定的。 那会儿由于正卖的兴起,没时间改变一下摆摊方式,现在有时间了,她得多为下一回摆摊做做准备。 比方说,她找到上回卖小推车的工匠,让其帮她做了几架类似晾衣架的东西,外加不少的木头衣撑子,到时再去卖衣裳就用衣撑子把衣裳撑起来挨个挂在晾衣架上,一排排的让顾客围看挑选。 这些都是钱宝芳根据后世的服装店学来的小花样,毕竟是不少前辈总结出的精华所在,届时效果应该不错。 至于木头人模特嘛,小县城还太保守,现在弄出来不适合,再说她自己就是现成的模特架子,完全可以省去那一步,因此钱宝芳也就没动到那个头上,准备等以后开服装店了再说。 是的,钱宝芳并不满足于只摆摊卖衣裳。 她也是具有远大志向的。 比如等摆摊卖衣裳挣够钱、时机成熟了,她就赶着好时候开上几家服装店,当一把富一代的感觉。 要知道以后可是通货膨胀的厉害,光靠摆摊卖衣裳是不行的,得顺应潮流。 还有钱妈的煎饼摊、钱爸的水果零食摊,等以后有机会买了铺面,让他们都转成开小饭馆、小超市,乘着时代的东风,保准儿稳赚不赔,发家致富奔小康。 钱宝芳将这些计划一笔一笔在心里头记清楚,只待将来市场进一步开放,能让人民群众买卖房产了,她就逐步将其实施成真。 只可惜现在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属于国营店,个人别说卖,连租都不成,想卖点东西就需要道接头吹风冒雨地摆摊子,不然客源都没个保证,也赚不了多少钱,都不够折腾的,唉! 不过前景是好的,希望就在近前。 钱宝芳不着急,多等等就是。 忙碌加思虑的空档,制衣厂那边还未有回音,王中华他们倒是先回来了,带回比上次更多的货,以及新鲜事物。 这一趟因为有了经验,比之上回省下不少功夫和时间,更大着胆子带了一些上次没敢动的东西。 钱宝芳欢迎他们平安归来,然后看过自己那批货后,被王中华示意瞧他紧紧护着背回来的那个包。 拉链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不少亮闪闪的大金表大银表,差点晃花人眼。 “都是南边工厂里生产出的机械手表,进价不算贵,即便翻个几倍卖也比百货商场柜台上的便宜很多,绝对不愁销路。”王中华悄声透露道。 这时候婚假送礼,四大件十分流行,作为其中之一的手表,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钱宝芳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瞧着他弄来这么多不禁咋舌,觉得卖衣裳赚的那点钱算啥,搞这样的比那个赚多了。 不过两者的受众范围不一样,各有各的利弊。 眼看王中华有心让她给意见,钱宝芳索性拿起一根表带瞅了瞅,看见打了正宗的牌子标签后点点头,朝他伸了个大拇指。 不错,有牌子就好。 这样即便明知是水货,也会有客人愿意掏腰包买的,最后亏不了就是。 得到肯定,王中华精神松了松,重新拉好背包拉链笑了起来。 稍后,钱宝芳还知道他们不光带了批手表,还藏了几台精巧的半导体收音机一块扛回来。 前者是王中华的主意,后者嘛,则是他那群兄弟做的了,打着卖不出去就分了留给自家用的念头。 然而比起手表,半导体收音机在小县城更是个稀罕物,手里有钱想买的人不要太多,稍微透露一点消息出去就有人拿着票子找上来买,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因此别说只有少少的几台了,就是再多些,以县城的消费人群也吃得下。 只是这些高档东西不比衣裳,在火车上被卡比后者严多了,想大批的弄回来不太可行,只能暂时跟趟顺一点试水,等以后瞅到机会了再尝试做大。 钱宝芳对此赞同,虽说要抢占先机,但也得稳扎稳打慢慢来,一口吃不下胖子,心急更吃不了热豆腐不是。 随后,王中华问她要不要把两种贵货分去一些,被钱宝芳摇头拒绝。 她没想占他们便宜,目前专心卖自己的衣裳就够了,不用额外折腾其他。 王中华见她真不想要也就作罢,双方交接了购货单和货物之后纷纷开始各忙各的去了。 货已到,当然是趁着季节赶快卖掉回笼资金才好。 于是时隔八九天后,钱宝芳的衣裳摊再次摆上,有晾衣架和衣撑子以及价码牌作用着,这回比上次省事简便多了,新的摆摊模式也吸引街上更多的人前来观看购买。 等到卖完,一千块的货物,她赚到三千多的纯利润。 直接翻了三倍多,也算是暴利了。 王中华那边因为多进来了手表和半导体,赚的比她只多不少,从他再一次进货时一下拿出五千的货款就能看出来,这一趟他们实在收获不菲。 对方翻倍,钱宝芳也不是没有魄力的。 她索性将最终到手的利润加上一部分积蓄,凑够同样数目的五千块货款送上。 这次的协议按照约定就是四六分了,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不怕王中华他们不在她进的货上用心。 而且为了避免冲突,钱宝芳并没有跟风和他们一起选手表和半导体那种贵重的东西,仍旧是批发衣裳,只不过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回她打算春夏装各来一半。 卫斯年那边还没传来制衣厂的消息,她担心到时等制衣厂仿制出来,春天就要快过去了。 那时候即便有了就近货源,季节都不合适了还卖什么卖啊。 还不如让王中华他们提前带一批夏装回来,一边试卖一边再把衣裳样本送去制衣厂,届时做出来估摸着也到夏天了,正好上新夏装。 钱宝芳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头扎进服装行业里准备深耕了。 她不掺和手表半导体那些货物,倒是让王中华的小伙伴们舒坦很多,再加上帮她带货几乎分去一半的利润,个个丝毫没有怨言,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他们这边太占便宜了。 但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送到眼前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充实的忙碌之中,时间稍纵即逝,待到钱宝芳第三次摆摊卖衣裳的时候,中途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阵电子音,提示她一万块任务完成时,她才恍然记起还有那么个东西。 如果不是这次它又跑出来刷存在感,钱宝芳觉得自己都快把系统忘在脑后。 不过即便那什么任务又完成了,但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反正她凭心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于系统什么的完全不关心。 但偏偏就在她正高兴着数赚来的小钱钱时,系统又紧接着冒头发布了十万块的任务,就像之前几次那样让人扫兴又膈应,让钱宝芳皱起眉头很不开心。 钱宝芳难得为此花去点时间深入想了下,猜测是不是不管她有没有和系统合作,对方都能从她赚钱的举动中得利? 不然怎么解释一条条任务成就被她无意中就刷了出来。 系统绝对从中得到好处了。 钱宝芳对其十分排斥,也不喜欢,当然不希望它借着她的努力窃取什么,到头来反而让她承担孽果。 所以…… 她总结了一下前几次任务完成的条件,再默默看了看手里刚赚到的钞票,暗自做下一个决定。 下一次任务是十万块是吧? 也许从现在开始,她应该控制一下手里的现金数了。 不知道等她将来在临近赚到十万块之前,立马将钱花去用作别处,系统还能不能算任务成功。 钱宝芳微微一笑,特别期待到时试探验证一番。 至于她能不能赚够十万块,这不用多考虑,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钱宝芳打定那个主意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滋啦滋啦的卡顿声,像是系统察觉到她的想法而给出的强烈反应,被她皱皱眉就忽略过去了,无意多理会。 如果它继续装死还好,结果一经发现她要搞小动作了就反应这么强烈,那她…… 当然是坚定不移地执行刚才的打算了。 来吧,造作啊。 第223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7 春末夏初之时,钱宝芳的衣裳摊已经摆到第四回 了,卫斯年在某天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县城制衣厂上次收了她送去的衣裳样本,现在终于有了回复。 他们决定按照南边流行的款式制作一批夏装,钱宝芳到时可以按照内部价优先进购。 她没有瞒着这件事,随后将其告诉了王中华等人,要不要去进县城制衣厂的货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王中华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保险起见,一半一半。 所谓的一半一半,也即是暂且从南边倒卖一半的货量,再从制衣厂进购剩下的一半需求,到时合在一起卖,以防万一。 毕竟南边的货有南边货的好处,比方说款式多样、新颖、变化快等等优点,弄回来卖更容易吸引顾客目光。 而就近在制衣厂进货的话,则比较方便省事,但款式之类的却很单一,并且到时极有可能还要和其他从那订货的供销社百货商店那些地方竞争,赚钱是肯定会赚一些的,但总归没有从他们之前赚得多。 钱宝芳见他们还愿意往南方跑着倒货,索性每次也跟着弄一半的货来,按照五五开的协议分成,至于剩下的一半则从制衣厂就近解决。 如此模式一直延续到盛夏来临,村里的夏收要开始了。 早前因为大队解散的事情,那种去个县城都要开证明的时代已经远去,钱宝芳他们家一直待在县城做生意,作为村支书的王叔和村里人也没说什么。 反正自从大队解散后,群众们只消不是跑得太远其实还算自由。 若是谁家愿意搬到县城住也无妨,只要经得住县城的开销,外加村里的田地不荒废,记得按时劳作交上公粮就成。 毕竟现在是分田到户,各家管各家的,谁也不会闲的管到别人家身上去。 如此,钱宝芳也就没再动提前结婚借此留在县城的想法。 虽说他们一家都在县城里做小买卖,但偶尔还是会有人回去看看的,起初都是钱妈回村收拾一下,瞧瞧田里的情况,等钱爸的腿伤在春末终于好利索后,就换成他每周回村一趟了。 现下地里的麦子成熟,到了收割的时候,夫妻两人干脆就一起回村收麦子,等把地里活干妥当,交齐了公粮准备再来县城。 钱宝芳被二老留下继续摆摊卖衣裳,不让她回去受累。 她自己走不开,索性就通知了一下卫斯年。 后者同样分身乏术,但他们县政府班子正要组织人员下乡视察今年的麦收情况。 卫斯年假公济私一回,抢到未来岳父母那村的地方过去,一气替两位老人家干了大半天活,不光将几亩麦子收拾干净,还被随行的同事们不明所以地称赞与百姓一家亲,是个人民好公仆云云。 钱爸钱妈却是自家人知道真实情况的,但为了女婿的面子并没有揭破什么,只是开怀受用的笑容始终没落下去过。 六亩地的农活在一班子青壮年干部的积极主动下干完后,二老特别热情地留了卫斯年一群干部下来,同村支书王叔他们一起将其好好招待了一番才放走。 县视察小组自觉这一趟视察十分圆满,在人民群众的依依相送中挥手告辞。 而村民们则觉得钱宝芳她对象果真不简单,这不都把县领导班子拉回他们村干活了,其中一个个还好声好脸的看着就很好相处,更是亲自动手干活了,不来虚的假的,真是一群人民好公仆啊。 钱爸钱妈在一众乡亲羡慕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杆子,回头到了自家院子里却双腿发软有点虚。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缓缓就过去了。 活了大半辈子,又在县城磨练了那么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钱爸夫妻两个如今心里透亮着呢。 钱宝芳稍后知道这件事,还是卫斯年回到县城跟她邀功,表示家里的田地农活已经完美解决了,让她不用多担心。 “以后可别这样搞啦,不然被人察觉把你告发出来怎么办。”钱宝芳最终有点好笑又好气地说道。 卫斯年闻言勾唇一笑,看样子是心中有数,不用她多做提醒。 钱宝芳很快反应过来,仔细一想也是,人家是身在局中搞政治的,可比她这个外界的小白清除里面的道道。 他都没一点担心,她杞人忧天个啥。 繁忙的夏收秋种过去,没等钱妈重新支起来的煎饼摊用上新打的白面粉,县城府那边就放出了一个消息出来。 街上的店铺门面可以允许私人租用了! 这一消息对于普通百姓或许没什么,但在已经摆摊做了许久街头小买卖的生意人来看,却不亚于一项喜讯、福音。 毕竟能有铺面租下开店正儿八经做生意的话,谁愿意在街上经受风吹日晒雨淋遭罪呢。 有些聪明人其实早已隐隐预料到这一步了,并为此做好了准备,起码只要政策一落实,租铺子的钱,他们能够拿的很轻松。 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小摊贩则还因为这个小道消息迷茫失措着。 他们之中,有的及时反应过来急忙东挪西借筹集资金,有的迟钝地只能干看着别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 卫斯年在县政府的那项决议出来后就悄悄过来跟钱宝芳透露了,随后钱爸钱妈也相继知晓,只比其他人稍稍早了一点点。 不过钱宝芳是早有预料的那一类人,手中积攒的钱财也不缺,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趁着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她先将自己看中的那间铺面门头打个标签,届时只等政策下发,她就将其租下来开服装店。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要让卫斯年帮一下忙,不然内部没人没关系,想拿下好门面不容易。 好在县领导班子的众多家属中敢放下姿态舍下面子做生意的不多,方便了钱宝芳这般具有积极性的一家,最后顺利将看中的那间临街店面租下来。 借着机会,他们一共租了两间,一大一小。 大的那间是两个门头打通并联的,正好让钱爸和钱妈一人一边用。 左边那个门头由钱爸负责,主卖油粮米面酒盐酱醋茶等生活杂货,类似百货小超市。 右边是钱妈的底盘,门口摆上小推车继续摊煎饼做炒饭炒面,里面放置几张桌椅板凳,等以后改进了再添几样菜色,小饭馆的模样就出来了。 这么一来,夫妻两个人搁到一块做生意,还能互相照应着不孤单。 与之相对的是钱宝芳的小服装店,用的就是他们租下的其中那间小的铺面,位置正是在钱爸钱妈他们的铺子对面,一家三口在一处齐齐整整,也不怕被人逮着空子找茬。 租下了店铺,钱爸钱妈就忙忙碌碌地开始营业挣钱了,毕竟有每月的租金撵着,他们比平时在街头摆摊时更为积极了。 而钱宝芳则不着急,打算先把自个儿的服装店收拾一下。 这时候也没什么装修公司可请,什么都要自己来,索性只是简单装饰一番,不必搞得那么复杂麻烦。 她请之前合作过几次的工匠帮忙打了个张店牌,刻了店名和简笔画再刷过漆,然后弄好晾干挂到门头上面的位置,立马将她这间小小的店铺衬托成一条街上最靓的崽,特别吸引人眼球,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除了这个,钱宝芳还用王中华他们从南边带回来的几卷简洁雅致的墙纸,将店里的三面墙壁贴了一下,瞬间提升了店铺的档次和格调,让人身处其中时感到别样的新奇体验,十分有面儿。 另外,还有高低挂衣架、衣撑子、木头假人模特等等,都被她花钱做出来摆到店里去,用在各自适合的位置,没有一点浪费。 等到一切布置好,店铺几乎和刚租下来时变了个样子。 期间卫斯年时不时过来帮忙,是一点点看着铺子经过对象之手,最后变成这样的,看到这般不错的效果,自是欣赏又骄傲,比他自己刚升了级别还要高兴。 稍后,钱爸钱妈也过来瞧了瞧,啧啧称赞有加,心道闺女就是有头脑。 这么一收拾,就是他们来逛,肯定也比较愿意选择进这样好看舒适又新奇的铺子看看,顺便买上件瞧中的衣裳回去。 而且店名最得二老的心意,叫芳芳服装店。 芳芳,不就是他们家闺女小芳嘛,瞅瞅,多合适多贴切啊。 当天晚上,刚装好的店铺还没开张,但钱爸钱妈均已未来女婿升职为由,要给闺女两人庆祝一番,卫斯年为了孝敬未来岳父母,特地带了一瓶特供的葡萄酒过来,钱妈再做上几个荤素好菜,一家四口最后很是尽兴。 等到第二天,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 钱宝芳的店铺这天开张,钱爸钱妈和卫斯年都赶早过来帮忙整理上货。 王中华带着他的兄弟也跑来凑热闹,主要是给搭把手干点活,顺便再偷师一下取取经。 他们还在各个家属院以及厂子门口摆摊,暂时没有租店铺,但瞧着钱宝芳这边弄的有模有样,王中华对此大概有了点谱,已经动了心思在慢慢找合适的门面位置了。 众人忙活到日头升起,待钱宝芳这边表示一切就绪,钱爸立即在门口点了挂红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中,芳芳服装店正式面向大家开始营业了。 第224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8 服装店开了后,由于有前面摆摊时打下的顾客基础,店里的生意倒是起步不错,有个好开头。 而且正值私营店陆续在街头开张的时候,群众们为了瞧新鲜也愿意没事到街边的铺子里走一走、看一看,更别提被钱宝芳精心捯饬过的服装店了。 因此不过小半月的时间,她的店铺生意就基本走上了正轨。 相比起之前摆摊,这样开店虽然的确不用再忍受风水日晒雨淋地遭罪,但也变相提高了成本,毕竟租金在那搁着,都要算进所卖的衣裳里,让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价格不是说提就能随便提的,现在街上卖衣裳已经不是只她一家,要是冒然提价可能就会流失客户,到时肯定会影响到生意。 钱爸钱妈他们都是多做多卖了几样货品,进而补足租金的损失。 而钱宝芳则打算降低成本。 通过王中华从那边进货的成本就相对比较高,因为卖货后的利润要分去一半,相应的她这边的收益就很少,成本也变高了。 所以,钱宝芳打算取消这种模式,不用再从南边进货。 但为了紧跟潮流,她会另外拜托王中华他们每次南下时带些服装样品回来,打算自己根据流行因素设计,再交给县城制衣厂那边批量定制,搞个人品牌。 如此的话,总体成本上相较于之前的形式降低了一些,店里的服装款式也会同其他店家有所不同,能够保持独特的吸引力。 钱宝芳这般打算好了后就着手实施,开店的同时也不忘参透样品元素,然后根据后世的眼光以及手上做衣裳的熟练经验,进而设计画出自己满意的图稿。 这些设计稿稍后被送进制衣厂那边,对方会根据它做出她所要求的款式衣服。 由于之前的合作,再加上卫斯年的关系,制衣厂那边在没有大单需要赶的情况下也不介意接下她这个小单子。 只是等打着‘芳芳’个人品牌图标的夏装上新后得到大家的欢迎,令人意外地爆火全县的时候,制衣厂那边通过卫斯年找来了。 钱宝芳同专门前来找她的负责人聊了聊,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们是想用我的服装图稿?” “是的,钱同志,不知你可否将那些设计图卖给厂里?” 负责人是带着诚意过来的,不管是因为爆火的图稿价值,还是看在卫斯年的面子上,对方给与的价格都十分丰厚。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知道这事儿肯定跟天上掉馅饼似的,立马高兴的答应了。 然而钱宝芳并不是只贪图眼前利益、目光短浅的普通人。 比起直接卖图稿,她更喜欢做长远的打算,抓住赚更多利润的机会。 因此,这场谈话到最后的结果是,钱宝芳愿意出设计图同制衣厂合作,但她不卖,而是抽取每件衣服出厂价的千分之八。 也就是说制衣厂每卖出一千块的衣服,需要分给她这个图稿设计者八块钱。 这个价格看起来跟白送也没什么差别了,但钱宝芳有个小前提,要求制衣厂根据她的图稿做出的每件衣服都要在后领内衬里绣上‘芳芳服饰’的个人图标,以示这是她所设计出的服装。 负责人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想法,只道这事儿他不能决定,必须回去和厂长商量后再给具体的答复。 钱宝芳不着急,放人离去后立即行动迅速地去县政府申请注册,将‘芳芳服饰’这四个字彻底变成自家合法的品牌商标。 上头在开放市场时就针对这一块做过条例,但知道或者有这样意识的人不多,所以小县城也一直没有人特地去花钱弄这个。 钱宝芳这次开了个头,再次做了第一次吃螃蟹的人。 作为第一人总是有些好处的,起码她这回的事就被办的快速又高效,顺顺利利地在小半天之内将自家商标牌照拿到手了。 虽然制衣厂那边可能不会那么无耻,但防微杜渐的事,钱宝芳不吝啬于花点钱做了以防万一。 几天之后,制衣厂的负责人给了回音,说他们厂长想请钱宝芳和卫斯年吃顿饭。 国人谈事都喜欢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之中定下合约。 钱宝芳没有拒绝,当天中午就在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里见到了精明和蔼的中年厂长。 双方打过招呼就座,好好吃了一顿饭店大厨的拿手好菜,期间你来我往敲定合作之事。 制衣厂那边答应钱宝芳会在做出的衣服上打商标,而钱宝芳要求的千分之八抽成则被厂长砍到千分之五,不愧是能做到厂长的人,白菜价也要再砍一半下来。 索性钱宝芳的目的不是通过合作揽钱,旨在宣传自家商标,为以后的计划做准备。 两方达成合作意向之后就签订了合同协议。 事情结束,临分别前,厂长老狐狸还笑眯眯地鼓励钱宝芳多多设计图稿,只要是好的,他们厂子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他们要努力为国家经济的腾飞做贡献云云。 前头那些话,钱宝芳听着还好。 轮到后头一些官腔套话时,她就保持微笑默默不语,让卫斯年出头去应付了。 钱爸钱妈稍后得知自家闺女和制衣厂合作的事,特别是了解到那边只要用了她的设计图稿,每卖出一件衣裳,闺女就有钱拿,顿时高兴的不行,比他们自己店里赚了还开心。 “咱家小芳就是聪明,你看中华他们还在忙着开店进货,整天累死累活地南北跑,人黑瘦了不知几圈,咱小芳却已经经营好店子,坐着画画那啥图就能拿钱了,还有人亲自送货上门嘞。”钱妈晚上跟钱爸显摆着,心里美滋滋。 钱爸点头赞同,感慨万千,觉得虽说没生儿子,但生了个有本事的闺女,比混账不上进的儿子好的多,祖坟绝对冒青烟了。 他们两口子的好福气还在后头,肯定不比村里有儿子的人家差。 钱宝芳不知道爸妈这番私下的慨叹,在解决了供货来源之后,她的服装店生意基本已经走到正轨上,并不需要她亲自看着了。 这时候,钱宝芳就想雇个人看店,将自己解放出来做点别的事。 比如关心一下对象,养养花种种草,有空再画画图,小日子不要太悠闲。 自从开了服装店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卫斯年约会看电影压马路牙子了,都是他抽空过来看她,帮着她忙活一切,毫无怨言。 钱宝芳觉得虽然挣钱很重要,毕竟关乎到她的生活水准,日子过的滋不滋润的问题,但生活中不止挣钱搞事业一项事情,不能让它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空间。 她赚钱是让钱为自己服务,而不是让自己成为金钱的奴隶。 想通了这一点,钱宝芳接下来就在钱爸钱妈不太理解但也不反对的情况下,为自己的服装店招聘了一位店长兼职店员,负责看店招待客人卖衣裳理货等等。 对于她做的这件事,卫斯年举双手双脚赞同并积极响应,所以人也是他找来的。 对方是县政府某领导的远方亲戚,一个丈夫去世需要养独自养育几个家中孩子的乡下大姐,人比较厚道可靠。 钱宝芳看中的是她在县城里谋生过一段时间,已经适应了城里的氛围,磨练的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 关键是人家上过扫盲班,认识一些字,起码算账记账没问题。 有能力,还识字会算会记,钱宝芳没有理由推拒这样的‘人才’,欣然笑纳。 不过到底能不能胜任,还需要试用一段时间。 钱宝芳给了对方一周时间,看做的效果怎么样,之后觉得不错才正式将服装店交付过去。 当然了,她也不是周扒皮,工资待遇定的挺好。 每天看店底薪一块钱,每卖出一件衣服有五毛钱奖励,努力一下,一个月下来算算也有一百多块了。 这钱对比钱宝芳如今赚的是少,但和其他工厂职工每月不到一百块的工资比起来,已经高了很多。 毕竟像卫斯年这样的县政府干部,一个月也才一两百块的收入。 所以帮忙看店的大姐对此很满意,上岗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热情高涨地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钱宝芳暗中观察了几天,瞧她确实做的有模有样,之前考察期间的表现不是装的,也不是那等偷奸耍滑的人,方才放心下来,白天不再过去,只偶尔过去查查账管理一下就行。 其实根本不用她多么担心,对面店里的钱爸钱妈自会帮她盯着呢。 再说人家大姐也不傻,得了这么个好工作,珍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老板爹妈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自毁前途。 然后钱宝芳就闲下来了,终于可以睡上个懒觉,时不时还能做点新鲜吃食去慰问一下革命同志卫斯年,等他下班后一起逛街约会看电影,感情比她忙碌那会儿更加融洽。 钱爸钱妈虽然心疼闺女额外花钱雇人看店,但对她和女婿这样培养感情却特别支持。 夫妻俩看过一段时间,瞧见闺女比开店忙碌那会儿开心许多,索性也就放开了,觉得这般也挺好。 随着盛夏过去,初秋来到,城东的芳芳服装店经营的如火如荼,衣裳风靡全城。 制衣厂那边在初秋前就接到过钱宝芳的几次秋装设计图稿,做出来后默契地没在县城投放,只要是打着‘芳芳服饰’标签的服装,厂里除了给本地的芳芳服装店供货外,其他的基本全部销往了外地。 王中华他们已经将店铺开了起来,但仍旧是跑南边进货居多。 因为他们的特色就是这个,总有吸引客户的点,能够让他们的店面在一众如春笋般纷纷冒头的服装铺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钱宝芳这边的样品仍然是通过他们捎带,但她会按照件数付钱,比他们卖的单品价还要高,绝对是够意思了。 王中华猜测到她的经营模式,试探着问了后觉得自己是搞不来的,没那个设计天分。 他那群兄弟也不成,吩咐着让他们干活行,但若是叫大老爷们捏着铅笔画什么图稿,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钱宝芳这种和制衣厂合作彼此赚钱互利的头脑,他们模仿不来。 倒是她开店的模式可以借鉴。 不等王中华从中学习管理服装店的经验,钱宝芳趁着秋装上新的功夫,难得从和卫斯年的甜蜜恋爱中抽身,筹备着在城西开了一家同样的芳芳服装店,满足大家无须跑过全城就能买到她家衣裳的意愿。 于是乎,在第一场秋雨落下之时,芳芳服饰的第一家连锁分店开业了。 与此同时,县城周边又落建了几所工厂,像肉食品厂、饼干厂、罐头厂之类的依次在城外落地开花。 这些全是卫斯年忙碌的结果。 在钱宝芳为事业更进一步的时候,他也没闲着,给县里拉来了更多的资金,借助本地的农产品通过工厂再加工做成受大众欢迎的事物,不仅能够满足当地百姓的需求,还可以销往外地甚至全国,以期盘活县里的市场经济。 随着他这般苦心孤诣的努力,县城的经济几乎以肉眼可见地繁荣起来,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明显提高。 相应的,钱宝芳的服装店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是卫斯年功绩之下的受益人之一。 等到两人都空闲了下来,秋收又快到了。 回村收秋之前,钱爸钱妈将未来女婿叫过来,一家人吃了顿饭,商量给闺女办婚礼的事情。 之前他们已经找人算过良辰吉日,定下了婚期,时间正是在秋收后不久。 以二老的意思,那就是让卫斯年到时看能不能请几天假,秋收后在村里把婚事办了。 县城领个证宣誓词什么的进行一下就成,村里的婚宴酒席是肯定要摆的,怎么的也得请乡亲们见证庆贺一番。 另外,还有京都那边需要提前通知一声。 钱爸他们经过上次卫斯年的介绍,也知道搞研究的那些高人一般都忙的没啥时间,亲家夫妻俩对儿子貌似也不太关心,到时结婚来不来现场无所谓,但总得表个态出来,不然他们闺女进门成啥了。 卫斯年一一应着,很快就给在京都的父母去了信,直接发的电报,在这个时候最是快速高效。 当天发,当天就得到了回音。 卫家爸妈的回信是全凭卫斯年自己做主,表示夫妻两个现在全都正忙着研究项目为国家做贡献,几年内没一个能脱开身离京外出的,因此麻烦亲家这边帮忙置办一下,届时他们人来不了,但一定会寄来聘礼和东西以示歉意等等。 钱爸钱妈看了这回信时再次一言难尽,愈加觉得女婿就是那被不靠谱的爹妈放养在外当野草长的小可怜,太惹人心疼了。 亲家两口子愿意放权让他们这边置办婚事是挺好的,但人家对儿子也太不重视了点吧,瞧着心里眼里都是研究,孩子都撩开手一点不管。 “不是他们不重视这事儿,不愿意过来,极有可能是出不来,据说有些研究把的特别严密,进去了就轻易不放人的,还请叔婶见谅介个。”卫斯年讪讪着为自家父母说了句公道话。 钱爸钱妈连忙摆手,心知亲家那两人是干大事的,不来就不来吧,只要诚意到了就行。 “那边既然没意见,咱就按照这里的风俗来办事儿了?”钱爸最终确认道。 卫斯年欣然点头,没有一点意见,全凭二老安排。 钱妈顿时一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当即欢喜地提醒说,“好孩子,还叫叔婶呢,该换个称呼啦。” 卫斯年看了眼没反对的钱宝芳,立马应声笑着喊了声爸妈。 钱爸钱妈哎哎应着,高兴的满面红光。 稍后,卫斯年特地空出一天时间陪钱宝芳在县城里逛街转悠,还去郊外新建的工厂里参观了一圈,最后回来趁着民政局工作人员下班之前,两人过去把证领了。 钱宝芳在这之后被他领到了县城府的干部宿舍,后者打算将其改装成新房,以后两人一起住。 虽然卫斯年分到的只是一室一卫的房子,但空间不算小,隔一下能分出个小客厅和卧室出来,而且还有小阳台,门外也有地方能放个火炉子当厨房,不想做饭的话也可以直接吃县政府食堂,瞧着挺不错的。 然而钱宝芳其实更想在县城买个带院子的房子,然后不仅能当新房,还可以把爸妈接过去一起住。 让她和卫斯年住在县政府大院的筒子楼里,却放钱爸钱妈在医院家属院的杂物小平房住着,钱宝芳不能安心。 卫斯年了解了她的想法后查了查近些年上头下发的政策资料,然后拿着去和县领导谈了下,回来告诉钱宝芳,买卖房子的条例,上面其实已经通过了,但具体实施起来进度比较慢,至少他们这边的小县城还没开展到那一步。 不过也不用等太久,县里很快就会将这些利民政策一一提上来实施下去,届时不管是买铺面还是小院子都可以。 在此之前,新房只能先布置在他的宿舍里了,等以后时机到了再买房子搬家。 钱宝芳再没有不满意的,回去和爸妈将此事一说后就开始积极地布置新房,将那一室一卫的房间改造成她心目中的样子。 卫斯年则搬去和同事暂时挤一挤,并找来了建筑材料和工人按照对象的意思装修,不用几天就弄出个差不多的模样。 等到收拾妥当,新房就晾在那儿通风,只等两人结婚后搬了嫁妆过去铺床热灶。 又一年秋收来到时,卫斯年直接请了婚假,然后同钱爸钱妈他们一块回去,准备先帮忙收秋,然后再摆酒席办婚事,重要的事一件不落下。 反正村里新建的房子中本就有两人的房间,这会儿回去农忙不怕没地方住。 于是钱爸钱妈索性关闭店铺,挂上个回家收秋的告示牌就包袱款款地回村了。 同时,钱宝芳也查看了一番自己的两家服装店,敲打一下看店的人,随后和卫斯年一起跟着回去。 王中华那些人则是留了几个看铺子的人,剩下也同钱宝芳家一样纷纷在秋收前回村忙农活。 他们这群人相当于是体体面面衣锦还乡回来的,受到乡亲们热烈的欢迎,围上来恭维说好话的不知凡几。 众人这么热情,王中华作为村支书儿子,索性就由他牵头,让外出做生意挣到钱的人凑份子摆了一场酒席,宴请诸位乡里乡亲。 一个是感谢他们不在村里的时候,大家伙对家人的帮忙照顾。 另一个也是为接下来繁忙的收秋加油打气。 钱宝芳家里四个人平时都在外,除了钱爸钱妈每月里偶尔会回来往家里田里瞧上一眼,其他时间大都多亏了邻里帮忙看着院子和地,不让那些极品亲戚霍霍了。 所以这次凑份子办酒席,他们家也不小气,直接送了五十块过去。 除此之外,钱妈还特意将带回来的水果零嘴一兜兜分出来,往周围的邻居家送,最后剩下的再给村支书王叔家送一些,不论是他家自用,还是到时办酒席端上桌招待乡亲都使得。 对于这个安排,钱爸没反对,当时决定把他店里这些没来得及卖完的货带回来就是这样的意思,随便钱妈支用。 要说以往钱爸钱妈可没这般巧心思,也肯定舍不得白白把打好的东西往外撒。 但现在两人不是都长过见识了么,一家人都在县城里开店做着生意,家中每日大把进项,眼界和底气早已养的不一般,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像人情往来这事儿,不用钱宝芳多提醒,他们自己就做的妥妥当当。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了凑份的席面和送上门联络感情的好东西,村里谁还会说他们家不好? 即便有那心力嫉妒他们家赚了大钱的人,也不会明摆着说出来叫众人鄙夷瞧不起。 真有背地里说闲话动歪点子的,比方说那些极品亲戚之类的,不用钱爸他们出手教训,村支书父子俩逮住了就将其狠狠训斥一顿,坚决刹住村里的不正之风,还大家一个淳朴的生活环境。 王叔说了,谁家要是羡慕去县城做生意挣钱啥的,自己就去城里试着做生意、当工人去赚啊,咱也没拦着不是。 若是自己没本事在外面站住脚,自己没那个挣钱的能力,那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种地,别叽叽歪歪的搞小动作。 紧随着王叔的声明,王中华也表示了。 村里的小伙子甚至小姑娘,愿意出去闯荡打拼的,他们就带着指导几次,愿意进厂做临时工拿工资的,他们也可以介绍去考试面试,但最后能不能立起来、能不能进厂,他们不做保证,要靠自个儿本事。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番话放出去后,还真有几个有冲劲的小伙找到王中华求指点路子。 至于姑娘家,有老年头的保守观念在,大都被家里管的严,不是谁都像钱宝芳一样是爸妈的独苗苗,要啥给啥,说啥是啥。 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胆子大有想法的姑娘,跑到钱宝芳跟前请教。 然而人家不但要求她帮忙说服家中观念守旧的父母,还要担保对方最后能像她一样将生意做起来,到时真能为家里赚到钱。 这两件事,钱宝芳如果真要做的话,不是做不到。 但凭什么呢? 只是同村的乡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不是生养她的亲爹亲妈,又不是身具血缘的兄弟姐妹,她脑抽了才对一个外人费心费力啊。 万一到时再教出一个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白眼狼出来,她可真要呕死了。 因此,钱宝芳根本不接话茬,三言两语哄着人把烫手山芋送到王中华那里去。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有村里其他努力奋进的小伙姑娘比对着,除非真是个榆木疙瘩,不然也得顾及着脸面知道点该怎样上进了。 顺便让王中华他们教一教这胆大姑娘的为人处世。 有冲劲想赚钱是好,但也需脚踏实地的下功夫,不是光想着投机取巧占别人便宜就行的。 王中华很负责地将这些敢于冒头的人都收揽过去,趁着秋收的间隙给他们上一上简单的培训课,教导和叮嘱一些在城里常识性的东西。 等到秋收后,他们就要返回县城继续倒卖衣裳了,到时这些人会刷下一批,剩下的会分成两部分,要么送去县城边上的厂子里试试能不能进去做临时工,要么跟着他们学一学,在他们哥几个手底下干活或者自己离开单打独斗。 路子给了,经验也说了,还是那句话,能不能成全看个人能力和运气吧。 这还是因为王叔希望儿子拉拔一下村里乡亲,而王中华也惦念着同乡同村的情谊,才用心带带他们,不然忙着秋收都累死累活的,谁还有那个精力管旁人的事情。 那些抓住这个机会的人里,有珍惜的,有不以为然的,有瞎混着想蹭便宜的,也有默默偷师跟着学的,王中华他们看得分明,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一伙经过社会实践锻炼的人心里自有篇章。 对此,钱宝芳也不管,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王中华管管这事儿,因为人家毕竟是村支书儿子,为村里人操心一下也算应当,而她这个普通小村民越俎代庖做哪些干什么,没得吃力不讨好。 有那个功夫,她还不如下地干点活,或者躲在家里装装羞,为秋收后的婚事做些准备呢。 婚事其实用不上钱宝芳做啥,因为钱爸钱妈早就准备妥当,嫁妆都悄默默背着她找人打好了,还有喜被喜帐喜瓶什么的,全被二老置办好偷偷在新房的一间屋子里锁着,到时办事拿出来直接用就成。 钱宝芳都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备下的这些,难怪钱爸钱妈每次回家一趟都大包小包的带,本来她还以为是买了礼物送给相熟的人家,或者给新房子添置的东西,结果都是给她准备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为此她都想跟着下地帮忙干点活,报答爸妈的一番厚爱。 可惜最后人是到地里了,但却被钱爸钱妈和卫斯年联手压着没让她真在日头底下晒着劳作,只是坐在地头树荫下看着水壶和零碎东西,跟在家里歇着没啥区别,羡慕一些需要下地的姑娘们差点犯红眼病。 期间,钱宝芳还碰到过一次小说女主李二妮。 那时她刚给爸妈以及卫斯年送完水,回到树荫下继续歇脚,对方高高抬着下巴一脸骄傲鄙视地从她身前走过,招呼都不屑的打上一声。 钱宝芳瞧着李二妮这般高姿态地离开,回头想想,觉得这丫的应该是重生回来了。 可是剧情中女主重生貌似不是这个时间,但上回对方私奔不就是提前了么,估计重生也得往前提了,不然人都跟小白脸私奔**失心被卖了,还当毛的女主啊。 不过现在这些也和他们家没关系了。 男主什么的就留给重生回来的女主稀罕去吧。 她马上就和卫斯年结婚过日子了,旁的什么男主女主,全都不用去理睬,只当普通乡邻处着呗,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散。 只是刚才那一幕碰巧被钱妈看到了,当天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她不免在桌上和闺女说起关于李二妮的那些一二三四事儿。 “李家这闺女啊,就不是盏省油的灯,看她都折腾的是什么事儿啊。” “早前不是非要跟村小学的老师搅合到一块嘛,差点闹出丑事,眼看着婚约都要退掉如意了,早前儿个她猛地又变了张脸儿,在人家小伙子跟前讨巧卖乖死活不想退婚嘞。” “据说还给自己改了名字,不叫二妮了,叫那啥文啥琪的,说是爹妈起的太老土,嫌不好听。” “这下那老师可恨又可怜了哟,被她亲自去举报流氓罪抓进牢子里,也算罪有应得,就是这姑娘的心太狠了,听说当初还是她自个儿跑去追的人家……” 瞧着钱妈在兴头上越八卦越没谱,钱爸赶紧适时地敲敲碗边,提醒婆娘自家女婿还在桌上呢,别讲那些有的没的污耳朵。 钱妈回过神,赶紧地住了嘴停下这个话头,转而乐呵地说起婚礼上的一些事宜。 钱宝芳一边听一边考虑着刚才听到的那些内容,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首先,小说女主李二妮,不,人家改名字了,现在改叫李文琪,女主李文琪应该是在前几日重生回来了。 其次,对方和剧情中一样,估计是私奔到半路及时‘浪子回头’的,如今正缠着差点退婚的未婚夫伏低做小刷好感,试图抱上未来一省首富的大腿,过上富太太躺赢的幸福日子。 最后,这位重生女主对她这个首富‘前妻’貌似抱有敌意,可能还不知道她钱宝芳已经有了婚约对象、即将成婚的事情。 思考过这三点,钱宝芳心道正好。 等婚事办起来也叫女主瞧瞧,相比起优秀的卫斯年,那什么男主的她真不稀罕,可千万别像剧情中那样把爪子伸到她头上动土,不然最终倒霉的是谁都说不定呢。 打定这样的主意,之后几天繁忙的秋收过去,钱宝芳再没看见李文琪再像上次一般,如同骄傲的孔雀女王似的从她跟前走过,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好几回对方吃里扒外,自家的农活不干,却跑到邻村未婚夫家热脸贴冷屁股当牛马使唤的‘光辉’事迹。 或许是她的一番诚心悔过感动了那家人,等到秋收过去,帮着下地干活晒黑了一层的李文琪终于得到未婚夫的承认,没有再提退婚之事。 李文琪活像得到了巨大保证一样,在村里立马就抖起来了,连她爸妈都没眼看,干脆就不怎么管她了,只教好下面几个小子闺女别跟他们大姐学。 原本,她还想跑到记恨的‘前妻’这边显摆一番,但当事人表示根本不吃那一套。 钱宝芳直接窝在家里捂白几天,打算到时穿喜服能好看点,没有那个闲心跟一个神经病打什么机锋,索性不见,让钱妈把人挡了回去。 说起来,李文琪真是太自我,只关注自身那一亩三分地。 哪怕她稍稍打听一下,也不会不知道钱宝芳已经和前世不一样,除了没和她宝贝的那个男人有什么交集外,还早就定了婚约对象即将结婚的事。 直到秋收后交完公粮,粮食归仓,大家伙闲下来了,她才从家中父母口中听到老钱家夫妻俩要给闺女办婚事的消息。 然后就震惊了。 李文琪不敢相信,赶紧向家里人打听钱宝芳家的事情,终于知道了和前世不太一样的一些事。 比如钱家走了‘狗屎运’,因祸得福在县城站住脚跟发达了,还拐来个县干部当女婿,真是祖坟冒青烟,羡煞旁人。 比如钱宝芳在城里开了服装店,连带父母都跟着做起小生意,有大把的钱赚着,现在还要嫁给县干部当城里人,以后吃上商品粮不是问题,真不是一般的好命。 比如村支书儿子竟然放弃接手他爹的工作,带着村里小伙子跑出去闯荡学钱家做生意,如今在县城也是有店铺有牌面的人物了,现下还回报乡里,准备带带村里有志向的小年轻呢。 另外县城引进华侨外资开了好多工厂,村里有本事有手艺的人都去应聘过,好几个都成功进去当上临时工了,虽说是临时的工人,但那也是工人啊,该有的工资和福利都有,一家里只要出一个这样的,那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有面儿又让人羡慕。 还有其他林林总总一些杂七杂八的不同之处,说都说不完。 不仔细询问不知道,一旦问清楚了,李文琪骤然惊愕地发现,不少事和前世比起来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225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29 “都是啥时候发生的,为啥我不知道……”李文琪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这话叫李家弟妹们听见,顺口就嘟囔着奇怪地说,“你咋不知道,之前还羡慕地想进城去试着进厂当工人呢,结果前几天跑出去一趟回来就只记得围着隔壁村那人转悠,其他啥都不在乎,哼,连自家地里的活都不干了,你还知道啥呀,知道抢好吃的!” 跟变了个人似的,都不像他们大姐了。 要不是她一些生活小习惯没变,家里肯定都以为她碰到某些脏东西上身了,八成得找神婆偷偷来瞧着看看,不管是泼狗血还是喂符水,都要把他们亲大姐找回来才行。 但是经过观察,这就是他们大姐无疑,只是不晓得为啥变了性子,比之前收敛不少,却更让人讨厌了。 李文琪没察觉到家里其他人对她的隔阂不满,反而被弟妹们无意间的吐槽吓了一跳,哆嗦着张了张嘴没敢反驳什么。 虽说她自认是有大福气的人,不然怎么能重生呢。 但这年头刚打击过一波封建迷信,重生的事是万万不敢透露出去的,否则她就别想活了。 刚回来那会儿,她忙着半道回头止损,想了招祸水东引也没成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渣男纠缠,以防将自己私奔的事情暴露出去,之后又脚不沾地的挽回和未婚夫的感情,哪里有时间查看这一世前半辈子的记忆。 那些早就被她经历过一遍的事不看也罢,所以才错过了发现前世今生已然不同的机会。 如今仔细回想一番,原来有些事在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这也不是她的错啊,肯定是因为重生带来的变化,后世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吗。 李文琪委屈又不满地如此想道,惊骇了小半天之后又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才是老天爷偏爱的那个有大福气的人,将来要做风光亮丽的首富夫人,是注定享福的命,旁的什么阿猫阿狗即便一时得意也只是目前暂时的。 那个可恶的钱宝芳,没了能带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人,看她能得意到几时,早晚会被嫌弃厌弃抛弃到污泥窝里爬不起来! 就像前世的李二妮一样。 钱宝芳可不知道李文琪的这番恶意的诅咒,即使听到了估计也不在意。 反正他们家几乎不在村里居住,很少有回来的机会,以后可能直接就转成城里人了,连接触都接触不到了,还跟个神经病费心计较什么。 九九重阳宜嫁娶,秋收后重阳节这天,老钱家准备良久的婚事终于如期举行。 钱宝芳天不亮就被拖起来梳洗装扮,捯饬了好一通才消停,等到新娘子状化好整理妥当,外面的日头已经初初升起来。 过后其他人都出去了,留她自己在装饰一新的房间里装羞涩。 要问事到临头,钱宝芳心里羞不羞,她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羞涩是有一点点的,毕竟要结婚了嘛,但也不会太过紧张,反而十分坦然的很,就好像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这种潜意识的反应令她忍不住深思,心道在她不知道的之前几个世界里,莫不是她已经结过婚了? 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往事已矣,人总要往前看。 起码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真的想和那人共同走下去,白头偕老。 一念至此,钱宝芳抿唇一笑回过神来,听得外面院里已然热闹起来,估摸着是参加婚礼的宾客相继到了。 又等了片刻,外头的喧闹愈加热烈,道贺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能听到钱爸钱妈招待大家的说话声笑声,显而易见今天嫁闺女,二老的心情十分之好。 同时,偶尔还可以隐约听见新郎官跟着岳父母向众位乡邻打招呼的言语,极其悦耳,代表着其主人今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称心如意。 钱宝芳坐在床边,谨记钱妈走前的叮嘱不敢轻易乱动,耳朵禁不住倾听着外面的一系列声响。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房门就被从外推开了。 钱妈急急忙忙进来,身后跟了一群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嘻嘻哈哈地进来迎新娘子。 钱宝芳早有准备,在钱妈替她戴头花和盖红纱巾,被大家伙打趣的时候,她只低着头继续刚才的装羞涩,全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样。 众人应景地夸赞一番,然后由钱妈亲自扶起闺女,大家伙簇拥着两人往外走去。 房门重新被大开时,外面喧闹的气氛为之一静,院中众多目光纷纷投注过来。 当钱宝芳脚上穿的红绣鞋踏出门槛的时候,喜炮骤然点响,噼里啪啦的动静下,刚才静下来一瞬的氛围顿时又恢复了宣然热闹。 “拜天地!宣誓词!” “拜天地!宣誓词!” “拜天地!宣誓词!” 新人出来,一众活跃气氛的年轻小伙子们立马下场,大声嚷嚷着将新郎官卫斯年拥推到当中贴了红纸的草席上。 同时,新娘子钱宝芳也被媳妇姑娘们笑哈哈地送上新郎官跟前,两人对面而站。 钱宝芳趁机抬了抬头,瞧一眼对面的人。 卫斯年现下身穿黑色端正的中山装,胸口戴着大红花,脸上不知被谁抹了把胭脂墨水,衬的满面笑容有些傻。 钱宝芳差点没忍住当场失态,觉得这谁啊,跟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不用笑人家,她现在在卫斯年眼中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只见钱宝芳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头戴红头花,脚踩红绣鞋,再加上一直微微垂着的胭脂脸盘,好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媳妇啊,可不是与平时有所不同么。 没等二人再多想其他,司仪已经高喊行礼开始了。 他们按照旧习俗拜了三拜,然后又在村支书的见证下对着主席画像和小红本宣誓一番,这礼也就成了。 礼一成,围在旁边的小伙子们又闹了起来,你推我攘地捣乱个不停。 因为这是善意的闹腾,所以主人家以及在场的老一辈们也没阻止,全都在一旁看着笑的见牙不见眼,乐呵的不行。 两位新人这下可遭了殃,被一群兴致勃勃的小年轻围在中间,几乎被推攘的站不稳。 钱宝芳被卫斯年护着躲过一些人的‘毛手毛脚’,好歹没让别人占去便宜,经受折磨了好一会儿,小伙子们才在钱爸钱妈的阻拦下消停下来轰然散开。 之后喜宴开吃,新娘子新郎官则被送进房间整理一番,而后还要出来敬酒待客。 等到两人消失片刻再出现时,院里的宾客们已经大吃大喝酒过三巡了。 趁着气氛正好,钱爸钱妈带着他们挨桌去敬酒,收获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恭贺话。 期间,轮到其中一桌时,钱宝芳刚在父母的示意下,和卫斯年一起向坐在主位的某位村中长辈敬了杯酒,就感觉到一道带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钱宝芳趁着爸妈正和人家寒暄,自己拿余光瞄了瞄,发现竟然是小说女主李二妮,哦不,李文琪。 李文琪家怎么说也是一个村的人,过来喝杯喜酒也算应当。 只是对方看着她这个新娘子的视线高傲又不屑,还带着点点鄙夷的视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啊。 不过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钱宝芳没打算搭理这人,轻飘飘扫过一眼完全不在意。 李文琪也不知道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着,突然端起酒杯拉上身旁的方脸青年朝两位新人凑了上去。 “宝芳,恭喜你啊,竟然就这么嫁人了。”李文琪凑上前语气怪异地道贺,说的跟她们有多熟似的。 听到这话,钱宝芳和卫斯年默契地双双转过身,看了眼面前一脸复杂神色的姑娘,后者禁不住皱了下眉,而前者却淡定的很。 钱宝芳内心毫无波动,仿佛没听出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意有所指,举杯说声谢谢,淡定地接受对方的贺喜。 卫斯年见她不在意,随即坦然地冷眼瞧着对面两人。 李文琪浑身骤然凉了一凉,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在钱宝芳道谢的话落后,脸色微微扭曲一下,而后瞬间恢复正常,转头拉过她身后的那个方脸青年十分幸福地说,“说来我和对象的好事也将近了,哎,你知道的吧,这是我对象,来过几趟,你肯定认识……” 卫斯年听着听着,眉头渐渐又皱了起来,不明白这姑娘话里的显摆和轻视是几个意思。 钱宝芳倒是能看明白一点,但她是不会点出来的。 当然李文琪现在跟获胜的孔雀一样招摇的心思,她也不打算惯着,因此没等人家说完,钱宝芳就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万分疑惑地问,“这位……我还真不认识,原来是你对象,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钱宝芳的表情不似作假,话音也是明白敞亮。 李文琪顿时被噎了一噎,后面那些想把人刺一刺的话头都吐不出来了。 “所以,这位同志也是咱们村的人吗?”卫斯年在这时候出声,紧跟媳妇脚步,再次插上一把刀。 钱宝芳摇头,温声和他解说,“不是的,这个女同志才是咱们村的人,那是她的对象,据说是邻村的。” “我刚听她那意思,你跟她对象认识?” “怎么可能呀,见都没见过呢,哦也不对,回来分田那次,好像在路上见过一面,有点脸熟,忘记了。” 新出炉的小夫妻三两句话之间,轻描淡写地撇清了关系。 再看李文琪,一脸被雷劈了的僵滞表情,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而被他们提到的方脸青年,也就是小说剧情男主,这会儿被点到名尚且能端的住架子,朝二位新人道上一声喜,随后就想将李文琪拉回桌。 钱爸钱妈此时也已经和这一桌主位上的村中长辈寒暄完了,准备转向下一桌,钱宝芳连个人当然也要跟着过去。 李文琪却在这时候回神,倔强地不愿意被拉下去,问钱宝芳,“你竟然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 这个‘他’指的谁,即便不了解剧情的人,联系刚才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只知道是说的哪个。 钱宝芳转身离开的脚步无奈停下,其实很不明白重生女主为什么要纠结在这一点。 不认识不好吗,她都在结婚了,又不认识对方的宝贝蛋儿,岂不是恰如了她的意,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问的好奇怪,我应该认识吗?”钱宝芳没有回答,反而不耐烦地反问道。 没等李文琪说什么,她又皱着眉头状似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地说,“这是我先生,那是你对象,请不要妄加揣测、胡思乱想哦。” 话说的含糊,但意思很明白。 看看卫斯年,再瞅瞅方脸青年,高下立见,钱宝芳又不是傻,干嘛不选好的金刚钻,却去挖别人的土格拉墙角玩? 等李文琪理解了钱宝芳话里的深层含义后,她已经被方脸青年拉回酒桌上坐下,而钱宝芳他们也早就往下下桌去了,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态度显而易见。 “你今天是咋了?刚才那话啥意思?”方脸青年见她缓过神立马问道。 李文琪脸色一变,吱吱唔唔片刻只说没事。 其实她想问对方上次试图退婚是不是因为钱宝芳的关系,但人家刚才明确地表示根本不认识,而她又顾忌着不想惹了男人不高兴,最终也没敢问出那句质问的话。 不过,这下她倒是差不多可以确定两人真的不认识了。 得到这个结论,李文琪当即郁闷憋屈的厉害。 既然两人现在都不认识,那他们前世是怎么在她跑了后迅速勾搭到一起结婚生孩子的? 莫不是通过说媒说的?估计是这样。 李文琪暗嗤一声,觉得即便是说媒成的亲,前世那贱人也占据了她的位置好多年,白白享受了多少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怎么能让人甘心! 刚回来那会儿,她本打算趁机祸水东引,把那个渣男麻烦引到对方身上去,让小贱人尝一尝身败名裂的好滋味。 可惜当时因为太匆忙计划不周详,老钱家的房子一直紧锁着大门,根本没找到人。 没办法,李文琪最后只能放弃嫁祸,另想法子将渣男送进了派出所吃牢饭。 现在这女人嫁了人,平时也很少在村子,暂时想报复回去估计很难。 真是便宜她了! 李文琪咬牙切齿一番,而后瞧着满院的大红双喜、满桌的好酒好菜,还有两位新人及他们双亲身上的光鲜打扮,再瞅瞅自己灰头土脸、旧衣破衫,连点亮眼的颜色都没有,顿感落差之大。 贱人,走着瞧吧。 对方不过是一时风光,她才是真的命好之人,注定的未来首富夫人! 暂且不管重生女主心里如何的翻腾不休、恨恨不平,都不管钱宝芳什么事了。 除了中途发生李文琪这点不算什么的小插曲,整个婚礼下来一切都十分顺利,喜庆的氛围持续了许久。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场热热闹闹的喜宴方才散场。 直到把众人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月色已然悄悄爬上树梢头。 稍后,卫斯年和钱宝芳被催着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被赶回了房间。 因为顾忌着卫斯年的身份,村民们也没来闹洞房,拜天地那会儿的闹腾权当是已经闹过了,所以安静下来后,这会儿房间里也就孤男寡女两位新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钱宝芳想到了,但她没想到卫斯年会折腾的那么厉害。 新婚第一天早上,新郎官神清气爽地起床干活,新娘子则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得来。 钱妈笑眯眯地做了软烂可口的面条送进去,钱爸干咳一声,叫上女婿下地看看,顺便交待两句。 秋收虽说刚过去没几天,但也不是就此闲下来了,因为冬小麦还没种上呢,所以地里的活还得忙上一阵才行。 他们回城的时间估计需要往后推一推,不知道卫斯年的假期准不准许。 钱爸在路上说着这件事,询问女婿的意见。 不行的话两个小年轻可以先回县城,正好把嫁妆什么的拉过去,将新房布置一下。 卫斯年说道假期足够撑到播完冬小麦,让岳父不用担心,他留下可以帮忙搭把手云云,哄得钱爸眉开眼笑,走路都带着风。 隔天,村里果然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播种冬麦了,老钱家翁婿两个也一块下地忙活。 有卫斯年在,钱妈这回省了份力气,更别提钱宝芳,母女俩只要做好饭送过去就成,其他完全不需要操心。 在这种需要劳动力干活的时候,一般未来姑爷和女婿什么的都会过来帮一把。 李家那边就是这般。 李文琪的对象参加过那日的喜宴后就没再过来,隔了两天才碍着颜面,被李家叫过来帮忙。 钱宝芳去给自家人送饭时路过他们家地头,看见方脸青年在地头树荫下歇脚,而李文琪却下地做了他那份工,顿时在心里摇了摇头。 都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也不知道没有了她这个碍眼的女配做陪衬,李文琪还能不能像剧情中那样称心如愿。 心思电转间,钱宝芳走过李家地头,树荫下的方脸青年认出她点了下头打招呼。 这一幕被李文琪犹如雷达般地看见了,刺激的她整个人立马甩下活计狂奔而来。 钱宝芳无意与神经病纠缠,直接快步离开,走远了还能听见李文琪紧张关心的声音,外加一些诋毁她的话语,不禁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唉,不就是一个男人么,跟狗看包子似的,简直了。 等她送完饭回去时,那两人还在地头坐着,吃的玉米馍馍和凉白开,伙食相比起村里人家的正常水平来说有点差。 毕竟老李家壮劳力少,孩子却好几个,又没能祖上冒青烟出个进厂的工人,所以也就只能勉强对付着混上温饱,至于吃的好不好的问题,根本没能力讲究。 李文琪应该是不满的,因为钱宝芳绕着他们走过那段路时听到她在怂恿对象去县城闯荡做生意,到时肯定挣了钱肯定能让家里吃好喝好等等,看上去信心十足。 倒是方脸青年一脸犹豫,说道没门路没本钱,城里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但是李文琪自信心膨胀,格外相信对象的能力,一番鼓励吹捧外加答应会帮他介绍村里那些出去做生意的人,终于让对方应下试一试的话。 这事发生没多久,等到晚上的时候,钱宝芳就听说李文琪闹了点事出来。 根据钱妈的八卦描述,那姑娘直接带着她对象去村支书家找王中华,拜托他给方脸青年当领路人教做生意,为后者保驾护航巴拉巴拉。 上门有求于人一点力不带也就算了,关键是对方还一副理所当然你赚大了的施恩语气和态度,让人很是不喜。 然后理所当然地,王中华果断决绝之。 听李文琪那意思,他不光要把她对象的生意带起来,以后还得照顾着保驾护航,就为了未来好荣幸地争取一个‘小弟’的席位? 他能答应才有鬼了。 钱宝芳那样有头脑有路子,他都是偷师学着和兄弟们自立门户,也没想过屈居人下当人小弟啥的,结果李文琪倒是过来‘收’他当她对象的未来小弟了。 脸这么大,王中华他表示伺候不起,走你的吧! 信心满满的李文琪还没大放厥词完毕,就被村支书媳妇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她对象自觉丢脸,让她再不要提这件事,他会自己想办法,而后表情乌漆墨黑地转头回他村了,估计这段时间不会再过来。 李文琪跺着脚拦不住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象失望离开,暗恨村支书一家不识相,大金腿送到跟前都不知道抓住机会抱上,真是蠢笨如猪。 被暗骂蠢笨如猪的村支书王叔,这会儿正考虑着冬麦种上后在村里办养殖场,为乡亲们增收提高生活水平的事情。 因为有王中华在,他已经了解了些县城饲料厂的情况,到时若是真把村里的养殖场搞起来了,起码饲料这一块是不成问题的,可以找饲料厂合作。 至于销路嘛,也不是问题,县城那些饭店肉铺总有愿意收的,不然他们自己开店售卖或者在乡下这片地方消耗了都是可行的。 不过开头先养啥呢,不如就养猪吧。 这个村里有经验,会养的人不少,还有杀猪的真把式,绝对能搞得起来。 王叔越想越觉得可行,都等不及种完冬麦就开始列计划了。 第226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30 村里办养殖场养猪的事情,村支书王叔随后拿着计划表召集大家伙开了场讨论大会,最终确定下来。 家中有余钱闲钱的都可以入股凑上一份子,到时丰收了按比例分花红。 那些拿不出钱或者不愿意凑份儿的人家,等以后养殖场做出规模了可以帮忙干活,但只有每月的工钱可领,年底的花红是别想了。 钱宝芳家掺了一份子,响应村里这样的致富举措。 至于那点子花红进项,他们不怎么在意,主要是想通过此事让自家合群不显得太招眼。 等到这件事大致商量好,地里的活计基本也都收拾妥当,钱宝芳一家就准备回县城去了,顺便打算带上秋收时刚打上来的粮食。 有钱妈的小吃店在,不愁新粮没处使,还不用留在家里费心费力地特意储藏保管了。 正好王中华也要回去一趟,索性开了拖拉机帮他们一次性拉过去。 那些粮食最后被垛在钱宝芳之前住的那间小平房里,做好防潮的准备后能放挺久,不过凭借钱妈小吃店的消耗量,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都用光换成钱了。 若是前些年闹饥荒的那时候,钱爸肯定是宁愿把粮食留着也不肯换钱的。 毕竟那年头物质匮乏的厉害,粮食就是命,轻易动不得。 然而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随着市场开放,人民群众的生活渐渐富裕起来,已经不再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吃的那种时候,反而是有了钱差不多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因此,相比起需要精心伺候着的粮食,还是换成钱比较方便。 秉持着这个思想,回来的当天,钱爸钱妈就拉上几袋粮食去打成了面,一部分给钱妈小吃店当原料,一部分放钱爸小超市里售卖,安排的妥妥当当,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把粮食消耗光了。 甚至,钱爸还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等他们家的粮食用完了,他可以回村再收一些回来,总比从供货商那里批发的便宜吧,不仅能降低卖货成本,还变相接济了乡亲嘞。 钱爸将这想法搁在心里头考虑着,觉得等稍后试试,应该可行。 钱妈没他脑筋转的快,只知道新粮食打的面一上来,做的煎饼和炒面都比往日的香,备受食客们欢迎,忙的她呀脚不沾地,手闲不下来,哪还有空想别的呢。 当夫妻两个忙活着各自的铺子快速进入状态的时候,钱宝芳那边也差不多把早就装修好透完风的新房装饰好了。 嫁妆什么的,当日是乘着拖拉机一起拉过来的。 这会儿被卫斯年找人搬进新房里在合适的位置放着,又经过钱宝芳一番修饰打理,立马将空荡荡的屋子充盈的温馨感十足,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入住新房的当晚,小夫妻俩请爸妈过来坐了一下,算是暖暖屋子多点人气儿。 钱爸钱妈过来转悠着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女婿分到的单位房子虽然不算多大,但起码比他们住的小平房好多了,看着像是会过日子的,就是门前的过道位置小了点,没有他们小平房门前宽敞,放个火炉子和橱柜就没地儿了。 不过钱宝芳已经向二老透露了以后会买小院子一起住,现在只是暂时凑合一下。 钱爸钱妈得知后也没反对,只让小夫妻俩有啥事商量着来,心里有数就成。 当然,如果到时能和闺女女婿一块住,那也是极好的。 等到家里收拾妥当,卫斯年就销假上班去了。 钱宝芳特地准备了不少喜糖喜果,拿红色的硬纸壳叠成小盒子装着让他去送领导同事,毕竟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婚假,现在回来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卫斯年带上去了,晚上回来领了几个相熟的同事过来吃酒。 这是小夫妻俩提前说好的,钱宝芳已经有所准备,因此招待的十分周到,最后宾客尽欢。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一年过去,好多事都在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首先县城的经济在诸多工厂的加持下越来越红火,已经成为周边县市的领头羊,屡次受到上头领导的称赞。 卫斯年因此功绩备受表扬,年底估摸着就要高升了。 与此同时,钱宝芳也没有停下自己上进的脚步,服装店已经开到四家,分布在县城的四个区域,可以说囊括了几乎全县所有年轻顾客,芳芳服饰的知名度已然打响。 还有钱爸钱妈的店铺,也被二老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仅双双扩大了店面,还都成为大家爱去的饭馆、超市了,每日财源滚滚来。 过年那会儿,钱宝芳跟着卫斯年回了趟京都,好不容易和公婆见了次面。 对方不愧是一心只搞研究的,喝了她敬的媳妇茶,然后一起吃了顿饭就匆匆扎进实验室去了,只塞给小夫妻俩一堆特供的东西叫他们自己玩儿,玩累了自行回去,没事儿别去研究所打扰。 钱宝芳当时囧了好久,还让卫斯年误会她被怠慢心伤到了,替父母向她好一番赔罪。 公婆如此‘开明’不管事儿,钱宝芳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当然是和丈夫和和美美地回来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啦。 现在大半年过去,他们和京都那边偶有信件来往,或者互相寄上一些东西聊表心意,也许是因为距离产生美的关系,双方相处的挺好。 在卫斯年的升迁令下来之前,县里终于实施了房屋商铺可买卖的政策条例,为正在复苏腾飞的市场经济再加上一把**。 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沉淀,人民群众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钱了,对此的反响格外热烈。 毕竟早些年单位分房基本都大不到哪儿去,如果家里孩子多的话,那现下真是挤的不行,如果分不到单位的房子,凑钱买上一间住住也行啊。 钱宝芳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刻,趁着别人还在观望试探的时候,一马当先地响应号召,当即将自己租的四间铺子拿下,另外还把早就看中的一所小院子收入囊中,足足花去手中积蓄的三分之一,却丝毫不后悔。 反正相比起后世的房价来说,这时候的房子就是白菜价,买了就是赚的。 其中四间店铺归在钱宝芳名下,毕竟她要开服装店,少一笔租金就相当于降低了成本,而小院子则记在钱爸钱妈名下了,让二老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县城开店做小生意。 当然,一家子的户口是没迁的,留在村里还能分到地和其他福利,等需要的时候再迁不迟。 忙忙碌碌又是小半年,待到钱宝芳料理完原本惦记的一些事情,卫斯年的升迁调令下来了,他们即将前往省城。 这是一件大好事,钱爸钱妈他们为此高兴的不行,整个年都容光焕发欢欢乐乐的。 但是年后开春准备离开时,二老却不同意一块过去。 按照夫妻两人的意思,他们就在县城待着就好,一个是开着店铺走不开,好不容易开起来了,要放弃也舍不得,另一个是待在这边距离家比较近,方便照顾村里的田地和屋子。 但若是跟着去省城的话,那估计就有些不自在了,何苦来哉。 老一辈总是安土重迁,难离故土。 钱宝芳理解这一点,确认父母真没有一块过去的打算后也没再勉强,托人给二老抱了两只猫狗养在身边,狗子看家,橘猫陪爸妈,以免她不在的时候,两人感到孤单。 实际上,有店铺需要忙着,钱爸钱妈表示孤单是不可能孤单的。 只要闺女记得偶尔回来看看他们两个老家伙,别管是去省城还是京都,一切都好说。 二老的决定,卫斯年当然也不会反对,不过他另外拜托了人暗中照顾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钱宝芳也托了正在开服装商场的王中华,请他帮忙看顾一下,安排好方方面面才放心离开。 卫斯年那边的升迁手续早就走完了,省城那里也去过几趟跑好了关系,等他们到地方后跟着安排走就成了。 只不过因为钱宝芳放不下钱爸钱妈,而且四家服装店也要做好安排,方才推迟了一段时间。 现在事情都办妥当了,两人稍后收拾一番,在阳春时节踏上了开往省城的公车。 省城距离县城有点远,钱宝芳在车上挨着卫斯年睡了一觉才到地方,路上的风景一点没看着,估计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看的。 下车后,竟然有人过来接,瞧着卫斯年不意外的样子,应该是提前就做下的安排。 钱宝芳所料不错,卫斯年之前过来那几趟不是白做工,一些准备是肯定要有的。 两人随后被接待的人先送去了招待所住着,放下行李紧接着又去看了看省政府分给他们的福利房子。 房子仍旧是在筒子楼上,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有小阳台,但是没有厨房,门口楼道上就是让做饭的位置,和在县城时差不多。 这年头单位房都这样,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毕竟有的住就不错了,真不满意的话以后,可以自行买那些商品房。 房子分到手了,之所以现在没立即住进来,是因为里面只是被卫斯年简单布置了一下,具体的装饰和生活用品什么的肯定还需要钱宝芳自己来,所以他们就先在招待所住两天了,等把屋子倒腾好了再搬进去。 反正住招待所的费用是可以报销的,还有人帮忙打扫卫生,除了有点不太方便外也没啥。 不过即便招待所再好,也没自己的小家好,所以钱宝芳在看过分的房子后立马行动了起来,拉上卫斯年东跑西跑了两三天,买了不少东西运过去,最后将房子装扮出一个家的样子。 然后,小夫妻俩就搬进去了。 第227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31 等到卫斯年正式去省政府报道上班,隔壁同在一个单位的众多家属就开始上门拜访做客,钱宝芳拿出准备的水果零食招待,一边和她们话家常拉交情,一边打探省政府和城里的情况。 卫斯年去工作,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打算把自己的芳芳服饰在省城也开上一家试试。 如果能顺利赚钱的话,她就和从前一样陆续开连锁店,让自家服装店在省城遍地开花。 当然了,这是钱宝芳为自己定下的一个未来小目标。 现下她还在为立脚于省城而努力融入干部家属圈子、探听诸多有利消息等等努力着,一切才开了个头而已,不着急。 一段时间过去,小夫妻俩顺利在省城落脚。 卫斯年在县政府的工作顺利开展,与同事和领导关系融洽。 与此同时,钱宝芳的服装店也开了几家,生意进行得十分顺利,从县城制衣厂订购的衣裳款式受到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 如此一来,夫妻两个齐心协力,小日子过得分外滋润。 等到芳芳服饰的连锁店在省城如钱宝芳当初计划的那样遍地开花,她的服装生意已是做的如火如荼,每日收益不菲,财源滚滚来。 这种成绩很是喜人的。 但是某一天,当钱宝芳扒拉着手里的存款那么一算,突然发现快到十万啦,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惊,想起还有一个潜在的隐患存在。 某宝系统。 这个当初不要脸私自绑定她的家伙,可不能每次她在努力,却便宜了它。 按照之前的计划,为了不让某宝系统这次再得逞,钱宝芳决定在自己手上的存款达到十万块之前,她就将钱撒出去,不管是做什么,反正不能让那个无赖系统再通过她刷任务成就,进而窃取能量占便宜。 至于怎么个撒钱法,钱宝芳翻了翻自己几家服装连锁店的账本,心中一动,决定在省城边上开一家服装厂,专门为芳芳服饰制衣供货,以此提高质量,赢得更多客户的青睐。 想到就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钱宝芳就权力忙着建立服装厂的事情。 正好省城郊区有家旧厂房废弃在那里没人用,钱宝芳通过卫斯年的帮忙,花了一笔租赁费顺利拿到它的使用权,在此基础上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建布置起来。 因为和县城制衣厂有联络,其中的许多经验,她 都是向对方借鉴的。 期间也避免不了遇到一些困难,但大都想办法解决了。 最终,经过一番折腾,功夫不负有心人。 芳芳服饰下的服装厂终于建成了。 这个时候,钱宝芳手里的钱也如她预料的那般花的一毛不剩,顺带还欠了一屁股债。 至于欠谁的,非省政府莫属。 毕竟建立一座服装厂,不是单单有钱就行了,十万块也不足以应付这个开销,不找合作的另一方基本不行。 更何况,如今虽然市场放开,但私营的工厂还行不通,大都是公私合营,投资的款项分别由个人和政府担负,自己想全包了都是不行的。 不过这也方便了钱宝芳,让她得以将服装厂顺利地 建了起来。 只要工厂之后适当运转,有了这个供货源,钱宝芳就不用再特地和县城制衣厂合作,以后自己的图稿在服装厂直接制成衣裳就可以了,比大老远地将其送回去、再费心费力把做好的货拉回来省事方便的多。 这么一来,省城的服装店和服装厂日进斗金,钱宝芳就将县城的四家店面关掉,然后把铺子租给了王中华的那帮兄弟们开店,也算是帮他们一把,尽一份同村老乡的情谊。 就像当初在县城是一样,芳芳服饰又迅速风靡了整个省城,可想而知它的吸金能力有多强。 钱宝芳的本意是将手中的钱花光,不想让某宝系统如愿。 但是谁曾想服装生意一不小心做的太好了,服装连锁店和服装厂挣钱的能力太强,没过多久,她手里的现金竟然又快到十万块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钱宝芳是震惊的。 万万没想到,这年头的生意如此好做,钱回流的太快了,看来她需要想个其他办法尽快把钱花出去。 接下来,芳芳服装店的售货员以及服装厂的职工们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变化。 他们的工资涨了! 他们的福利加了! 他们的老板太好了! 他们如果不好好干活、不好好为这样的厂子做贡献,那还是人吗?! 所以干起来啊! 然后职工们积极奋进地大干特干起来,效率提高了不知多少,获得速度更好更快了。 于是乎,等到月末盘点时,钱宝芳骤然发现,服装店和服装厂的开支虽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增加不少,但是最后的净利润总额竟然比之前最好的那个月还要多? 钱宝芳讶异,回头查看了一番,方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原来是工人们福利待遇提高后工作热情大涨,效率自然不一般,导致单子进度迅速加快,最后的出货总量比之以往提高很多。 在如今供求不平衡的市场环境下,无论有多少货都不怕卖不出去的,所以服装厂最终的盈利报表理所当然滴很漂亮。 因此,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回到钱宝芳手里的款项又快达到十万块了! 不用多感知,她大概就能想象到某宝系统现在得意又愉快的心情。 等到十万块这条任务达成,或许它又要趁机窃取能量了。 钱宝芳不想让它得逞! 这回,她非要跟它杠上了不可。 只是还没想到具体的办法,卫斯年这边就要出公差回县城一趟办事情,钱宝芳许久没见爸妈,决定和他一起回去看看。 再次踏上公车,从省城一路走到县城,这一次钱宝芳全程没有再睡过去,终于看了遍路旁的风景,但整个人也被颠簸得难受。 因为省城到县城的路还是大土路,有些地方比较平整还好,但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就不行了。 “坚持一下,我这次回去就是和县政府探讨修路的问题,如果成的话,等把这段路修好,以后在省城和县城之间来往就很方便了,不管是对于新城的经济发展,还是省城的供货需求,都是可行的,而且一举多得。”卫斯年拍着钱宝芳的背安慰诉说道。 钱宝芳恍然,原来他这次出差的目的是这样。 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后是那句领导人说的话很有名,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要想富,先修路。 只有路修好了,再加上拉来的投资运作,富裕起来是很快的事情。 钱宝芳无比赞同修路这项举措,顺便脑袋瓜一转,瞬间想到了能恶心系统又有意义的一个办法。 那就是,既然她现在需要花钱,那么就把老家的路修一修吧。 比如说从他们村里到小镇上的泥土路,还有从小镇到县城的那条路,都是可以修筑的部分呢。 有了这个想法,钱宝芳就琢磨开了,准备抽空找机会和卫斯年说一说,看能不能得到政府的支持,将这件事成行。 毕竟现在不同旧时候,谁若是想铺桥修路,只要有钱去做就可以了。 现如今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土地什么的可都是公家的。 想修路?那得需要取得公家的认可。 不然修哪儿铲哪儿,不经过组织同意想私自修路根本不可能。 介于这个前提,钱宝芳虽然有了想法,但具体要怎么实施还要等机会才行。 机会很快就来了。 卫斯年去县城府把修路一事谈的差不多,但资金一块还有缺口,需要等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动工。 到时候不免就落后于其他地方了,现下形势发展极其快速,时间不等人。 钱宝芳得知情况后就趁机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和他这般那般地说一说,提出自己可以出资一部分,要求修路队届时开始修路的时候,把他们村子到小镇再到县城那段路也顺带着修上一修。 “那你是辛苦赚来的钱,真要花在这地方?”卫斯年惊讶又震撼地确认道。 钱宝芳思及存款单上已经快要到十万块的数字,再想想服装店和服装厂每月的净收益,心道与其便宜了某宝系统,还不如修路为父老乡亲做点实在事,起码积了德行了善。 一念至此,钱宝芳当即坚定握拳,“为人民服务,区区钱财算什么!” 卫斯年不曾想妻子的思想觉悟如此之高,怪不得平时从来不阻拦他帮扶弱小孤寡,每月上交的工资也都被拿回大半让他随意支配,丝毫没有抱怨过。 原来不是她宽容大度,而是思想境界比他更为高尚啊! 钱宝芳摆完伟光正的架势,完后瞅见自家男人敬佩又自惭形秽的小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默默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他,貌似好像大概误会了什么吧。 哎呀,不管了,反正钱能花出去就行,绝对不要便宜某宝系统。 好在卫斯年没让她失望,随后很快为她和县政府那边牵线,两方原本就是认识的,又有一方心甘情愿地当冤大头,也不牵扯到什么利益纠葛,事情就很好商定了,最后顺利达成合作意向,签了合同协议。 经此一遭,钱宝芳为乡亲们修一条致富之路的事情初步搞定,同时也大出了一波血,几乎将积蓄掏空。 如果是以前生意刚开始起步那会儿,钱宝芳可能还会舍不得白白将那么多钱扔出去,但她现在手里握着会下蛋的金鸡——服装连锁店和服装厂,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毕竟,钱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而钱宝芳不争馒头争口气,想恶心某宝系统的同时,还能做一下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账面上刚刚快要达到十万块的数额再一次倏地一下没了。 钱宝芳隐约中听到了脑海里传来一阵吐血的声音,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卡顿,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然后某宝系统更安静了,也或许是某得到想要的能量,萎了吧。 这正是钱宝芳想要的结果,看来她这次的做法十分可行,考虑以后就这么来。 赚钱肯定还是要赚的,但赚来后钱不留手,看某宝系统能把她怎么办吧。 钱宝芳以前放任它在身边作乱,那是形势所逼没办法对付它,现在试探了一点可行的途径,当然是得变本加厉才行,不枉她在这个世界无缘见到的那个金手指。 打定了主意后,接下来的大半年,芳芳服饰按照原计划逐步扩展,甚至成立了服装公司,品牌也借此打出了省外,但它所盈利的收入却陆陆续续地投进了修路中去。 钱宝芳一直特别注意,每当账面上的数额快要达到十万块时,就赶紧把钱打给政府去接着修路,然后再愉悦地听脑海里接连响起的吐血声。 几次三番这般操作之后,某宝系统的吐血声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动听了。 钱宝芳对此分外满意,恨不得弹冠相庆以贺之,可见她对某宝系统的感情有多‘深厚’。 反正,他们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也是时候解决了。 修路的事情进展的还算顺遂,钱宝芳要求的那两段对于整体工程量来说不算什么,政府那边既然答应了,当然是给她办的漂漂亮亮的,因此那两小段柏油马路很快铺就而成。 期间,少不了一些商机的存在。 比方说修路队虽然是政府派遣过来的,但供给的原材料之类的基本都是个人在做,里面可以寻觅的利润也是不错的。 所以政府那头私下就有人悄悄给钱宝芳透了话儿,想和她合作开几家材料公司,转为这块供货。 对方是干部家属,背靠关系,想过什么手续只要不是弄虚作假的基本都很简单。 而人家之所以找上钱宝芳,是因为她毕竟为修路出了一大笔钱,政府多少会给予她一些便利,若是想做供料的生意的话,比其他人要容易的多。 他们双方一个有人脉关系和坚实靠山,一个有方便的途径和启动资金,合作起来绝对事半功倍。 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后钱宝芳负责出资,对方负责出人出力,迅速建了一家建筑公司,旗下有石子厂、水泥厂、石灰厂等等,专门为修路队供料,顺带还有各县镇的人闻讯过来做批发,回去卖给想要修房建房或者装修的人家,不愁没有销路。 这么一搞,钱宝芳的账户又增加了一个大进项,比她的服装生意还要强悍,简直可以称为吸金利器了。 没看路才修了没多远,她在建筑公司的分红就快达到十万块了。 这没算服装店服装厂的收益,两相一加很危险! 钱宝芳愁啊,本来是想花钱的,结果钱越花越多,但她却不能停下来。 发愁想办法的空档,她瞧见自家男人最近又在跑来跑去,忙的连饭都吃不上了,于是就关心地问了一下。 卫斯年忙里偷闲回来看看媳妇,顺带吃口家里的饭菜,此时啃着馒头匆匆回道,“省委领导说光是搞活一县的经济还不行,得把其他地方也顾及着,我最近忙着拉投资,想把县城到省城这一路上的地区市场都带动起来,形成咱们这边的‘丝绸之路’。” “好!”钱宝芳听了顿时伸出大拇指,鼓掌称赞。 既然忙活的是正经事情,那她就多说啥了,但也叮嘱了一番,让他注意身体,别到最后事情忙好了,自己却被拖垮了。 卫斯年老实应着,一边大口吃饭,一边笑容满面地听她关心地叨叨来叨叨去。 过后,眼看着卫斯年又要上班去忙了,钱宝芳试探着说,“要不,我帮忙出一下资?”反正都是要花钱的,给自家男人花很阔以。 听到这话,卫斯年开门的动作霎时一顿,扭头睁大了眼看过来。 钱宝芳立马坐直了身子,咳了声一本正经道,“你知道的,我跟领导家属开厂子赚了一点小钱,放着也是放着,如果哪里需要投资的话,大动作可能搞不起来,但像那什么罐头厂、面粉厂、食品厂之类的还是可以建上那么几座十几座来着。” 只要给她时间,两只大金鸡下的蛋绝对供得上开厂,在各处乡镇县城遍地开花都不是问题。 所以,你老婆我就是个吸金又需要花钱的小富婆,还出去拉什么投资! 卫斯年这下惊讶的不行,他只知道自家媳妇平时比他赚的多,光是服装店就在省城开了连锁,连他的领导及其家属中许多人都从她的店里买衣服,为此还给他带来了不少好人缘,但他不知道她能赚到这样的程度啊,说投资就投资,说建厂好像跟玩儿似的。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之前还出钱修路了。”卫斯年恍然道。 他以为那已经是极限,谁知媳妇能给他更大的惊喜! 钱宝芳矜持地抿了抿头发,故意拿腔拿调地说,“嗯,我现在也是身家丰厚的女老板了,闲话少说,你就讲成不成吧?” “成!”卫斯年眉开眼笑,当机立断地应道。 小夫妻两个玩笑中将这件大事定下,而后卫斯年也不忙着去上班了,就在家里和钱宝芳一起围着地图讨论先从哪里开始。 有了资金,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了。 经过两人以及政府那边的商议,钱宝芳又开了家投资公司。 这家公司专门负责从小镇开始,顺着正在修筑的公路,根据两边县镇或乡村的特色特产建厂,争取一个乡镇一个特色,一个地方一个特点,为省城提供众多物资来源的同时,也为各处人民群众创造了不少合适的工作岗位,起到带动各地区市场经济的作用。 随着这番操作,修路和建厂几乎算是紧跟着前后进行,往往修路队前面刚修好一段路,后面路两边县里镇里村里各种各样的厂子就随之迅速高效地建起来了。 这时候正是经济复苏的开始,厂子只要一建好,自有闻到商机的人过来送原料,而销路问题也不愁,省城以及各县市都能包圆了,再不济还能自产自销,总归不会赔了本。 而且钱宝芳也只是投资建好厂,再把路子规划好,之后要怎么走自然有政府派过去的厂长考虑,她只等着分红就行。 按照她的设想,能帮卫斯年解决了难题,还把手头的钱花出去,这样就不错,没指望那些厂子真能都做出成绩来。 然而或许是形势容易造就奇迹,也或许是政府派出的人都有几分本事,所以钱宝芳投资建下的诸多工厂竟然陆陆续续地都被盘活了,甚至经营的还不错,生产出的各种货品不光供给省内市场,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销往全过去了。 钱宝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财运挺不错的,你可捡到宝了。”晚上入睡前,她趴在自家男人身上喜滋滋地嘀咕道。 卫斯年听后一乐,顺手将人抱紧亲上一口说,“对,你是我的大宝贝,来,咱们探讨一下小宝贝的问题。” 随后,被翻红浪,意气风发。 小宝贝的事情暂时是不可能的,这个要看缘分,两人也不着急。 不过随着县城到省城的公路建成,那些厂子也渐渐走上正轨,创收效果不同一般。 这时候,钱宝芳建立的投资公司以及她点金手的名声渐渐传开了,引得省内其他地方的政府单位纷纷找上来,想让她投资办厂,盘活市场,提高经济。 钱宝芳现在是个吸金利器,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人家找过来,只要经过卫斯年和省政府那边的核实,不是弄虚作假,她基本上就来者不拒,开始出资咣咣咣地大规模办厂子,天天这里一座那里一座地建,被各地政府领班子称为散财菩萨。 看着刚进账的钱还没暖热就如流水般花出去,钱宝芳却特别开心。 因为每次都能听到某宝系统的吐血声啊,那种已经虚弱到快要嗝屁的样子,真是让她好生欢喜。 虽说钱宝芳办厂子只是顺手而为,属于有钱没地儿花的结果,但得利的各地政府领导班子和人民群众对她很是感激。 所以,感念于她的大公无私,有些地方政府就投桃报李给她送来了一块块的荒地作为报答。 领导班子说了,那些地免费给她使用,想投资搞什么就搞什么。 讲是这样讲的,但其实这些搞政治的都鸡贼的很,给钱宝芳这个财神菩萨送地可不是白送的,主要意在让她能够在送的土地上干事业,然后惠及地方、提高经济呗。 钱宝芳若真是学后世的李某某,将本来搞经济的地屯着什么也不干,只为了转手赚差价,那估计那些政府的人能一个个把她催死不可。 关键是,这些送上门的地,她还不能不要。 就这么被架着,钱宝芳无奈地凭借早前运作起来的几只大金鸡,不得不再次成立公司搞起了房地产。 房地产这事儿吧,不是你不想搞就不搞的。 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它也是个必然的过程。 只不过钱宝芳知道这东西沾手,所以也就在小地方搞一搞,不打算做太大,届时抽身转型也会比较容易些。 如此几年的时间过去,卫斯年凭借努力来的功绩,已然坐到了省城一把手的位置。 而钱宝芳的财富经她那么折腾着,非但没缩水,反而越来越多更为客观了。 再加上卫斯年从旁协助,一省经济竟然就被他们夫妻合璧弄了起来,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到处都是欣欣向荣之相。 与隔壁其他省份的穷困贫弱相比,他们这就格外优秀的胖孩子啊。 身为家长的上头领导当然是更喜欢这样的,下来一班人考察之后大力表扬,年终将他们省直接评成了模范省,一下子跃到众多省份之前,受到全国人民的广泛关注。 卫斯年是政府人员,不好太过露面,于是钱宝芳作为功臣就走到了台面上。 随着报纸刊登了她的事迹,全国人民几乎都知道了她这个堪称榜样的人物。 与此同时,电视台的各路记者也蜂拥而至,争相想要采访她这个一省女首富。 是的,在几年劳心劳力的花钱中,钱宝芳已经不知不觉达成了一省首富的成就,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她手头账户上的钱还是没有超过十万块,甚至最近都开始转向教育事业,在漫天撒钱地建学校建广场什么的,但不能否认她如今的资产雄厚,各种公司以及遍地的工厂股份,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投资收入,加起来让她的身家足够登上全省首富的宝座。 然而这个名头对于钱宝芳来说,其实并没有卵用。 她觉得是如此,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作用的。 比如打击一下曾经自视甚高的重生女主。 昔日萧瑟落后的小县城,如今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地,能在城里开上一家店铺的话,那绝对是日进斗金、备受羡慕。 钱爸钱妈就属于接受众人羡慕的目光人群之一,且老两口拥有的还不只是一家店铺,而是整整六家! 除了他们自己开店用着的两家铺子外,还有帮闺女看顾着收收租金的四家。 另外还有王中华所开的商场里的几处柜台位置,是两人在这几年里用闲钱慢慢置办下的,再加上村里养猪场的股份花红,足够让二老的晚年生活过的无比滋润。 但夫妻俩都是轻易闲不住的,忙碌了大半辈子闲也闲不下来。 因此索性将自家的东西小心掩住,不显山不露水地继续开着他们的饭馆、超市。 以往街坊邻居和周边同样开店的人,大都以为这俩夫妻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本生意者,赶上了好时候外加有个好女婿,才走了好运提早拿下两间铺面撑着挣点钱花。 然而等到钱宝芳的采访新闻在报纸和电视上登出后,众人认出了她,立马哗然。 原来人家不仅有位好女婿,更有个好闺女啊,人家那不是只有两间门头撑门面,而是身怀巨款却朴素低调、财不露白。 全省首富的亲爹妈哟,哪里普通了! 所以在繁华富裕的地界,千万别小看任何人,说不定某个擦肩而过的普通路人或者街头的哪个散步大爷就是某位大富豪的亲戚呢。 经此一遭,大家伙表示都涨见识了。 之后,街坊邻居还有县城其他得到消息的人不免都开始往钱爸钱妈的店里跑,想目睹一下首富爸妈的风采。 钱爸钱妈见暴露了,干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大方地任众人围观,顺便还趁着人多介绍店里的东西卖,使得大家伙惊呼不愧是首富的爹妈,做生意的本事是天生的。 这话明显是夸人的,二老也不反驳,乐呵呵地听在耳中,心里不要太舒坦。 等这波热度还没消下去,钱宝芳那边就给爸妈送过来两台彩色电视机当孝敬,让他们看个稀罕,顿时又引得众人跑来争相围观,个个瞧着热闹羡慕的不行。 钱爸钱妈让人把电视机安回家一台,剩下的那台有人高价想买,夫妻俩坚决不卖,最后将其安在了钱妈的饭馆里,反正两间店铺是打通的,钱爸在超市那边也能看得到。 这下子,有了这么个宝贝镇着,店里立马人流如织、客似云来,生意好的不得了。 幸好两家店铺都雇了店员,客人多起来也累不着二老什么。 倒是两人一个撸猫一个撸狗,偶尔再抬头看看大彩电,顺便想想闺女下一次回来是啥时候,生活真是轻松又自在。 这天,电视上重播了钱宝芳的采访视频,钱妈赶紧让钱爸停下手别调台,看着闺女在上面说话的样子,夫妻两个的笑容均是分外灿烂。 哎哟哟,他们家闺女就是有本事啊,都做到全省首富了,真给他们老钱家长脸面,下次回乡祭祖得在祖坟前唠唠这件大事嘞。 虽然采访画面是重播的,而且老两口也看过不止一次了。 但每次总感觉看不够,边看还边感叹闺女争气,给他们老祖宗长脸。 到了这份上,养闺女绝对值了,比养个小子好上千万倍! 在二老瞧着电视上的闺女不错眼的时候,他们没发现店里也有一个人在死死盯着画面中的钱宝芳不放,目光愤恨嫉妒又极其疑惑不解。 这是穿着有些破旧、正在店里吃最便宜的馒头稀饭的一家三口。 其中抬头盯视电视机屏幕神色复杂的女人,却有一张令钱妈略感熟悉的脸庞,所以还让服务员多送了他们那桌一碟小咸菜。 然而吃到咸菜的女人却是倍感屈辱,因为对方根本没有认出她是谁。 几年过去,白白折腾了那么久,曾经青春靓丽的村里姑娘早就变得灰头土脸、沧桑满面,也怪不得钱爸钱妈没认出这一位是熟人。 你道是哪位,正是他们村早年闹出过闲话乐子的八卦人物李家大闺女。 起初叫李二妮,后来非要改名成李文琪的重生女主是也。 “首富……她竟然成了首富……为啥,到底为啥?!”李文琪看着电视上风光无限的钱宝芳,心里羡慕嫉妒恨外加疑惑难堪不解等情绪一一闪过,最后残留着的是大片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她一直坚信自己是个有大福气的人,重生回来就是为了抓住被她不小心弄丢的潜力股未婚夫,当上首富夫人享受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即便是这几年来回折腾了又失败、失败了又折腾,反复督促着丈夫走上成为首富之路却没有丝毫的进展,她也始终坚持着那个信念,觉得困苦只是一时的,早晚她会风光无限,让众多看她不起的人最终知道什么叫打脸。 然而现在当上首富的变成了那个女人,风光无限的还是那个女人,尝到打脸滋味的却是她自己。 这叫李文琪情何以堪! “等歇上几天,咱们再去南下一趟……”她咬着牙下的决定还没说完,就被旁边闷头吃饭的丈夫骤然打断。 只听方脸男子不赞同道,“试过几次都赔了个精光,你还不死心啊。” “现在咱们这边啥东西没有,从南边带回来的货根本不值钱,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不了好价钱亏本,还不如进厂子里做工,要去你自己去折腾吧。” “我已经托人在镇上的食品厂找了活儿,离家近不耽误种地、照顾爹娘,每月工钱足够养家糊口,时不时还能带回去些吃食零嘴给孩子解馋,不比之前东奔西跑的强。” “就别瞎折腾了,咱没那个发财的命。” 方脸男子苦心孤诣地劝说一通,快速了吃完碗里的薄粥,然后开始仔细喂自己的孩子吃饭,也不管身旁的妻子听没听的进去。 李文琪听进去了,但她瞧着电视机上还没消失的采访画面,再看了眼自己一事无成的丈夫,很不甘心。 本以为前世这人能做到显赫风光的一省首富,必定会是她重生回来的良人,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辈子全然没了那份财运,别说发家致富当首富了,连奋斗向上的积极劲儿都没有一点,整天想着的不过是找份工作守住那一亩三分地,安生养娃过贫贱日子。 这让早就准备好过上富太太生活的李文琪如何甘愿呢。 所以她赶着他撵着他去做生意,结果屡次尝试、屡次失败,这一趟更是赔了个底朝天,连吃饭都得精打细算着才不会不饿肚子,还在这里看到了令她备受刺激的电视画面。 为什么那个女人两辈子都那么风光,就是命好吗?李文琪不信。 她能够重生,不正是老天爷垂怜,表明她的命更好啊,怎么每一世都比不过对方! 李文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她没有瞎折腾,也不是没那个发财的命,只是……只是选错了男人罢了。 她想,如果这辈子她能嫁给那个叫卫斯年的干部,如今据说已经是省里一把手的男人,肯定会比钱宝芳做的更好。 有那人撑腰,别说是一省首富,就是全国首富,她李文琪也不是做不到。 如果,如果再重生一回,她肯定不会选错了! 李文琪如此笃定着,最后吃光桌上的东西勉强填饱肚子,不甘不愿地跟着丈夫孩子离开,曾经骄傲地高高扬起的头颅早就在不知何时低垂的佝偻下来,徒留一身颓丧。 钱宝芳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将重生女主打击到怀疑人生、丧失蜜汁自信的程度,不过她也快要回来县城一趟了。 因为卫斯年政绩做的非常优秀的关系,在此深耕几年后,现如今他就要被调去京都直上青云,而钱宝芳是要跟过去的,所以在走之前回来看看爸妈,想再试着劝说二老同他们一起进京去。 结果,钱爸钱妈当然和上次一样不同意,不肯远离故土、背井离乡。 钱宝芳无法,只得顺从他们的心愿,然后保证以后会像之前那般经常回来看看,反正坐火车也就一夜的功夫,还算方便。 钱爸钱妈自然不反对,甚至承诺如果以后闺女和女婿有了孩子,亲家两口子还是那么沉迷研究(不靠谱)的话,他们肯定会过去一段时间帮忙带的。 钱宝芳被这话闹的禁不住微微脸红,晚上和卫斯年躺在他们的房间里不免略感惆怅。 他们结婚已经几年了,起初是想着看缘分,不着急,之后想要努力了许久,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动静。 每次被人提起时,难免叫人心里难受。 “不用担心,只是子孙缘没到,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卫斯年抱住人俯身下去,一边温言安抚,一边用行动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等到云消雨歇,钱宝芳心里头那点子小情绪迅速散的一干二净,只浑身疲惫地沉睡过去。 睡梦中,她突然出现在一片雾蒙蒙的混沌空间,身旁正急速飘过一只若隐若现像是快要消散的小光团。 对方猛地见到她出现在这里,好似被吓到了一般,立马飞快地躲避而去。 钱宝芳虽说神识昏沉,不知身在何处,但当她看见那团白光时下意识就心生恶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间伸手将其抓来,一口吞下腹中。 而后,某些被她遗失或遗忘的东西回来了! 第228章 霸道村姑成壕路32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长条办公桌前,两个人相对而坐。 其中西装革履的一方正在写着什么,片刻后将手上的合同推到沉默的女孩子面前,抬手示意道,“钱小姐,请签下你的名字。” “是不是我签了字,你们就会答应我那个要求?”女孩确认般询问。 对方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特地声明说,“只要钱小姐能顺利将人带出虚拟世界,您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全权负责处理,还请放心准备。” 女孩这次再无迟疑,低头一笔一划地认真签下自己的姓名。 钱宝宝。 协议达成,之后女孩很快被带到一间四壁雪白类似病房的房间内,躺上带有各种医疗检测器械的病床。 紧接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迅速朝她围拢过来。 最后,随着一声‘接驳启动’的电子音响起,女孩的眼睛缓缓闭上。 围着的白大褂们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在此之后纷纷退去,并没有发现某台仪器上的接口已然松动了。 整洁而空档的房间里,唯留一堆器械和躺在病床上仿佛是在沉睡的苍白女孩。 …… 波澜动荡的民国世界,女孩并没有得到她该有的任务信息,反而还因故被屏蔽了一部分记忆。 她误以为自己是穿书的,在接受了身份后安安分分地当着黄包车夫家的二闺女,努力带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能够遇上任务目标是个意外,更不曾想两人会因缘际会产生交集和……感情。 她勤勤恳恳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他却在发现了她后自动找来了。 可惜他们相遇错了时代,在战火纷飞中也只能天各一方,分离数年。 再相见,是他以一纸书信试探着诱她前来,温言述说情意。 “不知如今这样的我,你还愿不愿意喊一声先生?” “先生,你永远是我的先生。” 女孩动容地回应,最后将手交付在男人邀请过来的大手上。 却不知,这般正好误打误撞地与目标人物缔结联系、通过测试,开始被监测系统正式投放到他所在的那些虚拟世界。 …… 第二个世界,女孩依然没有任务记忆。 她误以为自己是穿书的,依着本性想尽力过的好一点,甚至为以后的日子谋划。 与那个人遇上从一开始就是意外,随后的相遇、相识、相知,全部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她是真心想和一人在那样注定未来会动荡不安的年代里,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惜等待多时的良人从战场归来,却是觉醒了意识,霸道地将她诱惑着拖入深层次的虚幻空间里。 …… 第三个世界里,他们依旧在无知无觉中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相守。 然后即将迎来幸福的前一刻,男人的本来意识依旧觉醒而出,想拉着她堕入这片虚拟的宇宙中,陪他到天荒地老。 …… 第四个世界,他造就了一处看似凶恶的生存环境意图吓唬她,英雄救美想让她留下,最后在意识觉醒之时甚至还诱惑她往空间深处坠落。 第五个世界,他为她散发个人魅力,他为她编织甜蜜情网,依然在最终想将她捕获入怀,却没察觉她已经在渐渐恢复某些东西。 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六个世界了。 他好像放下了霸道专政,只是仍旧固执地将她拉入他的世界,默默地到她最近的地方陪着,在无意识中还是和她走到了一起,彼此相伴,再分别做着他们各自喜欢做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她先于他苏醒了所有遗落或遗忘的记忆。 既然如此,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纷繁的回忆飞速闪过,钱宝芳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看着身旁正拥她入睡的男人,神情中涌现出几许怀念。 想起了那一切,再看这个人,她的心情倍感复杂。 当初走投无路答应参与那件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任务对象会是他。 如果知道……她也肯定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些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他们仍然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谈了好几个世界的恋爱,也算是弥补了她曾经的遗憾。 即便她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但也足够慰藉之后的余生时光了。 毕竟这个人,可是她一直藏在心底念念不忘的男神啊。 想到此处,钱宝芳的唇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欣喜又满足的笑容,手轻轻地抚上男人映照在窗台月光下的脸庞。 自从那年之后,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以为此生无缘的人,现如今竟然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人惊喜交加呢。 也许等到他在现实中恢复意识清醒后,会忘记了在虚拟世界里的一切,但她对于此刻已经很是满足了。 所以,她会按照约定将他唤醒,现实中还有人、事等着他和她。 虚拟终究是假的,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就在钱宝芳思绪纷飞的时候,卫斯年因为她的举动苏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中还残留着迷蒙的睡意。 “怎么不睡了?”嗓音暗哑的男人轻声问道,顺势将自家媳妇往怀里搂了搂。 钱宝芳趴在熟悉又陌生的宽厚怀抱里,闭上眼感受一番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她听见自己说,“我有点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吧。” 男人轻嗯了一声回应,半睡半醒地开始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就像是哄着夜里不乖乖睡觉的小孩子一样,态度特别温柔。 这种温柔,是如今的钱宝芳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东西,却是从前的钱宝宝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贝。 曾经那些年,他是她偷偷喜欢着仰望着的青葱少年,后来的稳重男神。 现在这个时候,她能躺在他怀里肆意温纯,体验过一直渴求却从不敢奢望的亲密。 已经足够了。 想罢,钱宝芳不再贪恋怀抱,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昏昏欲睡的男人,突然挣脱开翻身而起。 “卫斯年,我有一个秘密的地方,你要去看看?” 她朝他伸手邀请,语气暗含诱惑。 这一幕就如同他在之前的那几个世界最后向她做的那般,只不过两人所处的位置调换了。 卫斯年听了不明所以,睁开睡眼下意识问了句,“现在?” 尚未觉醒意识的他还沉浸在原有的人设中,奇怪自家媳妇大半夜的不睡觉,要给他看看啥子秘密地方? 什么秘密地方,媳妇对他还有秘密,那、那肯定得去瞧瞧呗。 于是卫斯年点了点头,看见钱宝芳再次递来的手,顺势就将自己的大手搭上去一把握住。 两手相握的一刹那,月光不再摇晃,钟表不再走动,整个世界都好像停滞了下来,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缥缈,缓缓褪色远去。 除此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是鲜活的。 钱宝芳紧紧抓住男人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神随之发生变化,渐渐和前几个世界最后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了。 与之前相比,此时的他即使恢复了自我意识,对她也不再玩味、戏谑,像是对待一个心爱的玩具那样,遇见了只想占为己有,直到成功叼回自己的窝才罢休,反而暗藏深情,无奈又纵容。 面对着几次想拖她沉沦在此的主意识,钱宝芳不免心怀忐忑。 “你……要不要去我的世界看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邀请。 就像上一回他要请她一样,只是手段要温和许多,全然不同于他那时先斩后奏的霸道。 不过虽说是语气温和,但钱宝芳手上却适时拽着对方的手没放,一旦男人真的拒绝,她想她或许也可以学他来一次霸道的强抢。 可惜,男人没给她那个机会。 只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片刻后忽然缓缓一笑,在钱宝芳心如擂鼓的紧张中猛地倾身过来,就着两手交握的姿势,将她环入怀抱,力道依旧那么强势,却也在强势中包含着无限柔情。 “宝宝……”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脱离钱宝芳的身份,钱宝宝第一次在这般的情形下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心神不免分外悸动,但也不忘自己的职责所在。 “嗯。” 她回应了一声,默认他答应了,心随意动之下当即带着他离开这片空间,将下面已然变成一片片代码的虚拟小世界抛在身后,朝着上方突然出现的光芒入口快速飞去。 宛如一颗流星划过,两人瞬间消失在这一段代码长河,转而出现距离接驳端口更进的一处地方。 那里,是钱宝宝自己勾勒出的世界,作为他们一步步离开这里的跳跃点。 …… “宝宝,起来吃饭啦,吃完饭快去上学了。”容颜年轻亮丽的女人从厨房里边盛饭边朝外高喊。 片刻后,家里一间朝南的小房间里传出一道含糊回应的声音。 “起来了。” 小房间中,钱宝芳听到动静猛地坐起,本能地回了一句,一时间还不知身在何处,正意识混沌不清。 但等她揉揉脸清醒过来,一眼看到房间内万分熟悉的布置后,瞳孔瞬间控制不住地缩了缩,整个人震在那里,呆愣着反应不过来。 “宝她妈,早饭吃什么……宝儿还没起来吗?是不是要去新学校上初中了不习惯啊……”客厅里在这时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厚重的说话声,令怔愣的钱宝宝倍感熟悉。 钱宝宝回过神来,感觉脸上异样顺手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想到刚才听见的那两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还有现在所待的地方,她的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点谱。 但为了印证一下,她还是立马跳下床扑到房间里的书桌上翻看一番,最后确定结果的确是如她所想的那般。 这是她勾勒出的世界,当然会有她已逝的爸爸妈妈存在。 只是钱宝宝不曾想到,她会回到这个时间点。 这时候,爸妈还在厂里挣扎,她刚上初一。 男神还是个初初转学过来的青葱少年。 第229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1 “宝宝,快起来吃饭了,还要上学呢。” 在妈妈的连声催促中,钱宝宝连忙擦干净眼泪,找出衣服快速穿戴起来。 当她走出自己小卧室的时候,已经勉强收敛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尽量带着笑迎接爸爸妈妈。 然而等到真正看见客厅中的那两位熟悉的面孔时,钱宝宝的双眼仍旧止不住地泛红发热,最终眼泪流下来。 自从大一那年,两人意外飞机失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真实的他们了。 虽然有相片和录像可慰藉,但冰冷冷的死物怎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 即使这里也是假的,然而看着犹如还活在这个虚拟世界的爸妈,钱宝宝终究被触动到,情难自已,一时间痛哭不止。 钱爸钱妈顿时被吓到了,瞧着自家女儿哭的特别伤心,还以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妈妈的心都跟着哭疼了。”钱妈连忙丢下碗筷跑过去,抱住闺女好一番询问。 钱爸刚坐下没一会儿,此刻也立即起身走过来,顺道忧心地说,“是不是不想去新学校上学?宝儿,上初中换学校很正常,咱坚持一下啊。” 说完这句,他自己又觉得不是,因为女儿实在哭的悲伤不已,惹得他一个大老爷们都忍不住想红眼眶。 “到底咋回事,难道是晚上没睡好,做噩梦了?” 钱爸手足无措地在母女俩身边原地转悠一圈,紧接着又小声试探着这般猜测。 钱妈在哄着女儿之余朝丈夫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啊,这不正问呢么。 钱宝宝没让两人着急多久,痛苦了一场后心情好多了,立马捡回被她丢到一边去的心神和理智。 然后,她不好意思地赶紧道歉,“爸,妈,我、我是昨晚做了噩梦,现在回想起来吓得,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钱爸钱妈得知是因为这个缘由当即松了口气,心道只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女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了就行,噩梦不可怕,小孩子哭一哭没几天就忘了。 “梦都是反的,宝宝别哭,做噩梦表示着你最近该有好运了,咱们不怕也不哭,高兴起来。”钱妈哄着女儿,温柔地将孩子抱到餐桌上坐下,顺手给她拿了包子和稀饭吃。 钱爸在一旁点头,跟着一起安抚了受到噩梦惊吓的女儿几句,直到瞧着真不像有事才继续吃早饭。 钱宝宝时隔多年,再次被当个小宝宝一样被亲妈抱、亲爸宠,不禁脸上一红,低下头喝着稀饭喏喏应声。 毕竟已经是当年幼小的孩子,她在早饭过后很快恢复了正常,让自己进入到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中来。 饭后,钱爸夫妻两人要去厂里上班了,他们到时有领导点名,迟到是会被扣钱的。 而钱宝宝,也需要背起她的,重生走她的上学路了。 钱宝宝已经在吃早饭过程中做好了准备,这会儿被钱妈拉着系上红领巾、背上卡哇伊书包,也没什么排斥的,完全适应良好。 等到收拾妥当,她跟在爸爸身后走到玄关处,开门就准备出去,却被妈妈连忙叫住。 “等等,口罩还没戴呢,宝宝快戴好,记得不到教室不能拿下来啊。”钱妈说着帮忙从书包里找出一个医用大口罩,径直将女儿的一张小脸遮住大半,只留出一双灵动的杏核眼露在外面。 同时,钱爸自力更生,掏出同样的一个大口罩给自己戴上,顺便感叹道,“看这**闹的,咱大人就不说了,小孩子都不能安生上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 “那谁知道,据说传染性很强,咱们这里还好,毕竟是小城市,听说首都那边都戒严了……”钱妈一边如此说着,一边送父女俩出门,然后转身落锁,一家三口顺路一块下去。 他们住的还是以前厂里集资公建分配的筒子楼,条件虽说拥挤简陋了些,但生活还算方便,出了大门就有公交站点。 如果没有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事件,他们的日子可能还要更自在一些。 在钱宝宝原有的记忆中,**事件虽然闹的很凶,但基本没有传到他们这里,即便有外地过来的疑似传染者,也很快被带走隔离起来,防范性够强,所以不用为此特别担心。 不过特殊时期特别对待,口罩该戴上还是要继续戴着的。 如此想着,钱宝宝被爸爸妈妈一人一手地拉着走出家属院的大门,走上没几步就来到距离不远的公交车停靠点的位置。 街上行人匆匆,几乎每个都戴了或白或粉的口罩,防护严密。 两边的店铺已经开了,瞧着却没什么上门的顾客,生意比往常萧条许多。 钱宝宝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记忆中的旧日场景,没等她多想,通往学校的公交车到站,她被爸妈麻溜地送了上去。 临别,钱爸还悄悄塞给女儿两块钱,让她到学校买零嘴吃。 不上学是万万不行的,有零食吃着,好好坚持一下总能适应的不是么。 面对钱爸的这番‘好心意’,钱宝宝有些哭笑不得,接过这份额外补贴的零花钱后,心中暖流缓缓划过。 “爸,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站在即将关闭的车门后挥着手大声保证道。 钱爸听到后立即咧着嘴笑开,举起手挥了挥示意知道了。 适逢此时后面又来一辆公交车,正是路过他们厂里的那一趟,夫妻俩笑容满面地紧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公交车很快启动,钱宝宝亲眼瞧见爸妈坐的那趟车超过去,自己方才有空扫视一眼车内,准备找个空闲的位置坐一坐。 前面基本是没可能了,都早已坐满了人,只有后面比较颠簸些的地方才会空一些。 谁知视线刚那么往后一瞥,钱宝宝就骤然在一众人群中发现了一个鹤立鸡群、特别亮眼的人。 卫斯年,她男神! 对方现在还是个身穿白衬衫黑裤子的青涩少年,独自坐在那里自成一片空间,侧头看着车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神色清冷,显得有些淡漠孤傲,有些不合于群。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让昔日的钱宝宝暗自远观着欣赏三年,却从不敢亵渎一步。 此后等人走了,她更是将此深埋心底,多年不忘。 没成想,如今又见到了这一幕。 钱宝宝心中触动良多,正在踟躇着是按照她本来的反应,远远地找个地方窝着偷瞧不接近,还是做一下改变,选择同现实中相反的路径走一走呢。 反正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难道还不允许她趁机圆一下曾经的少女梦吗? 在虚拟世界和男神再谈一场少男少女间纯纯的恋爱什么的,作为他们最后的道别,想来很不错。 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太道德…… 心思电转中,钱宝宝望着人纠结不已。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很快就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对方转头,清冷的眸子轻飘飘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接触到,各自反应不一。 少年卫斯年的视线顿了顿,落在钱宝宝身上停驻了片刻,随后又移开去继续看他的窗外风景。 而钱宝宝却在这一刻无比确定,对方和前几个世界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依旧没有觉醒自我意识。 可以说,他现在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这样的发现令钱宝宝怦然心动,控制不住地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腿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像是在打飘,整个人就这样恍惚着飘到人家的身边。 卫斯年坐在后面座位的第一排,她就站在对方前面的铁杆扶手旁,看似在一本正经地扶着扶手看窗外的风景,实际上眼神却时不时往下瞥一下,暗戳戳地在距离最近的地方行偷窥之举。 只是这样,她心里的甜水就止不住地咕嘟嘟往外冒。 公交车行驶到中途,经过一段低洼处的时候,车身不可避免地晃了晃。 钱宝宝偷看着心上的少年正起劲,一时没有注意到,猛不地被颠簸了一下,差点往前摔到男神身上去。 好在她最后死命扒住了扶手,没真冒犯到美少年。 等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赶紧向对方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没站稳。” 少年回头瞧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冷冷淡淡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外人踏入。 “那个,学长,你也是在xxx学校上学吧,我好像见过你……”钱宝宝不甘寂寞地借机开始尬聊。 其实这才开学没几天,原则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单方面的。 她在这趟车上发现了他这个小天使,而他还不认识她。 不过没关系,她这回积极主动一点,马上他们就能认识了。 怀着某些不可说的小念头,钱宝宝一反自己安静文雅的性子,开始在少年面前变得活泼起来,小嘴一开头就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我是在初中部xx班,学长你呢?” “上次见你站在xx班门口,是不是就在那个班级呀。” “没想到咱们会坐同一辆车,以后就能一起去上学,还请多多指教……” 钱宝宝自来熟地站在那儿说了一阵,少年既没有嫌聒噪地赶她走,也没有鸟她一声,最后她自己识相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说,只是还不肯离开半步。 搭讪失败,说不沮丧是假的,但这点小坎还难不倒她。 毕竟有之前那么多世界的经验在,对方估计早晚会落到她手心里,就是前期倒追起人来可能会辛苦些。 然而钱宝宝却对此甘之如饴,觉得这样正好能让她曾经的遗憾圆满。 记忆中的少年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追到呢。 正这般出神想着,公交车停下了,到达中途一个站点,车门打开后又有不少人上来,迅速将还有点空子的车厢填满。 钱宝宝随便看了看没在意,只是等到车子再次启程后,刚才挤到她身后的老头越贴越近,视她的躲闪避让于无物,最后竟然还胆大包天想伸手摸她的腰! 这就不能忍了。 钱宝宝怒而反抗,在咸猪手伸过来的那一刻猛地回头将人推开,然后趁其不备再送上一记断子绝孙脚。 下一瞬,一声惨叫响起。 第230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2 “臭流氓!!” 钱宝宝骤然怒骂,先声夺人。 被她送了一记断子绝孙脚的老头哀嚎着委顿在地,两手还死死捂在裤裆那儿,一副表情扭曲十分痛苦的样子。 周围的人群齐齐为此侧目,惊愣了一霎那后瞬间嗡地炸开了。 “这是干嘛了,想欺负人家小女孩?” “那可不,有些人就是为老不尊,芯子里都坏透了。” “幸亏小姑娘知道反抗,不然可就便宜这畜生了!” “来来来,快帮忙把人扭住,让司机师傅报下警,咱们到下一站把人送过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拥而上,把刚才敢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耍流氓的老头按倒在地,还有人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尼龙绳,将其双手双脚捆住放到后车门前,迎接一车厢鄙夷以及大家唾弃的斥责怒骂。 得益于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保留着一份热心,乐意见义勇为,所以事情被捅出来后不用她再多做什么,众人就帮忙将人抓住,后续也安排好了,另外还安慰了一阵她这个受到惊吓的小可怜。 那老头倒是想倚老卖老为自己辩驳几句脱困,可惜下身备受重创,疼的他嚎得话都说不囫囵,哪还有机会狡辩呢。 钱宝宝怒火难消,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敢上去甩着书包带子,将怪老头照脸乱砸一通。 反正都不要脸了,被砸到鼻青脸肿也是活该。 围观群众的心里纷纷闪过这个年念头,因此并没有阻止小姑娘泄愤的行为,反而觉得打的好,他们权当没看见。 而且小小女孩能有多大力道,那老头至于嚎的那么凄惨难听吗?八成是装的,想让他们心软放了他! 想到此处,众人眼里的嫌弃更加明显了,对于老头的哀嚎求饶怒骂等一系列的作态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他们却不知被钱宝宝当作武器使唤的书包,里面书本有多重,而且是新发下来有棱有角的那种,砸到人脸上不是一般的疼。 所以,老头的哀嚎求饶是真心的,但已经没有一个人同情于他。 之后他见求饶不成,顿时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起来,更是败坏众人观感。 钱宝宝出了气就适当收手了,然后狠狠揉了把眼睛,转头红着眼眶感谢了一番刚才帮忙抓人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妈。 大家就觉得这可怜的小姑娘真懂礼貌,那手脚不安分的老头忒是可恶,竟然想摧残祖国稚嫩的花朵。 送派出所,必须送进去! 在刚才的捆绑过程中,早已有人把罪魁祸首的口罩扒下来了,现在车上的所有人都对这为老不尊的老头有了认识,以后再同车见到的话,可得警惕着小心点。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判他个流氓罪,像早些年那样把人抓进去牢地坐穿,再不能出来作乱。 可惜现在貌似不行了。 随着众人义愤填膺的议论,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点,车门刚开,两位身穿制服的民警就在外面等着了。 司机师傅当时通过内部传呼将事情告知了他们总台那边,对方当机立断地报了警,附近的民警迅速赶来,早已在他们要到达的站点等待。 最后,咸猪手老头被两位民警同志扭送走,而作为受害者的小可怜则是在不少热心人士的陪同下当场录了一分钟口供就被放过去上学了。 有那么多人作证,接下来一段时间,那老头就安生在局子里蹲着吧。 直到公交车重新启动,钱宝芳透过车窗看见罪魁祸首被两位民警叔叔揪着胳膊押走,心里那口气方才彻底吐出来,整个人轻松下来。 然后,她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刚才那场面大概、也许、可能、肯定被卫斯年看到了吧!! 不知道少年会怎么看待她,会不会以为她平时都这么飚的,然后还没被她勾到手心上就吓跑了? 这真是冲动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钱宝宝当时眼看着将要被冒犯,也没多想就冲上去给对方一个教训,怒火升腾之下完全把同车的某人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场面可能被对方全程收入眼底,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坏印象,不禁悔青了场子。 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恐怕她还是会那么干。 就在钱宝宝懊恼又忏悔的时候,公交车到学校门口的停靠站了,车里几个背书包的大小学生陆续下车。 钱宝宝偷偷往卫斯年那边看了一眼,没见人家有动弹的意向。 她自己也跟着磨磨蹭蹭的不愿意下去,让旁边的几个大人还以为她是被刚才那件事吓怕了,顿时温声安抚了几句后将她送了下去。 方才一直没动静的少年这才起身,跟在后面一同下了车。 公交车很快关上门远去,钱宝宝瞧着那人下来后径直往学校门口走去,看着对方消瘦高挑的背影,一时间怔在那儿没跟上去。 卫斯年走过一段距离,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似是无意地往后看了一眼。 钱宝宝突然会意,立马笑着追上去,识趣地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几步之遥的距离,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也不会拉的太远把人跟丢。 但是人跟到教学楼不跟不了了。 因为卫斯年的高一教室在楼上,而钱宝宝的初一教室则是在一楼,两人不仅相差了三个年级,还隔着楼层空间的距离。 不过钱宝宝对此不以为意,看着对方走楼梯上去后自己也进教室去了。 因为对这初中三年印象深刻,即便现实中过去了那么久,她依然记得自己此时所坐的座位在哪儿,避免了重新找位置的尴尬。 刚开学没几天,大家都还沉浸在假期的氛围中,班级里的气氛并不怎么活跃。 学生们一个个都蔫的像秋后霜打的茄子,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养神就是丧丧地小声同朋友聊着天,基本都没什么精气神。 钱宝宝独自坐在那儿发呆,直到班主任老师来上第一节 课,方才抖抖脑袋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课堂上讲的什么,她其实没仔细听,只是做出个认真听讲的样子出来,然后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比如说,她在之前某个世界里无意中得到、之后又被系统吞了的‘金手指’小空间,现在竟然回来了。 失而不得,不可谓不惊喜。 而且里面的东西还完好无损,在这个世界里当然是能用的。 虽说那些只是一堆数据,但在虚拟世界里,它们就是真实的存在,对于现下的钱宝宝来说同样也是真实有用的东西。 能阴差阳错地拿回装满物资的小空间,钱宝宝十分满意,当即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空间里的囤货。 粮食、布料、书本、饰品……被她倒腾进去的东西五花八门,甚至到最后还发现了一小箱子藏在最靠里的古董,花瓶、砚台、木雕、玉石等等,可以说藏货丰富。 这些东西若是拿出来,他们家肯定比现实中过的好,爸妈也不会在那些年里摸索着路子下海经商那般辛苦。 不过,钱宝宝想了想,暂时没打算动,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到时只需在爸妈动了念头的时候,取出一样交给他们换启动资金,让两人能够轻松一些少走弯路就好。 现实已经那么苦了,她只希望这一世的‘爸妈’能过的好一些。 胡思乱想中,上午开头两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 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学生们需要下去做套课间操活动一下,完后上上厕所买点吃喝,再回来继续上接下来的两堂课。 钱宝宝挤在人群中跑去操场,站好后朝高中部那边东张西望了一圈,没瞧见某个熟悉的人影,索性作罢。 随着音乐响起,排列好队伍的学生开始跟着节奏和拍子做起熟悉的那套广播体操。 期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操场大门那边突然走进来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蜀黍,惊得观看学生做操的老师和校长立马迎上去寒暄,重点询问民警同志过来有啥事,担心他们学校里是不是有哪个犯事儿了,不然怎么叫警察找上门来了。 学生们也都看到了,纷纷惊奇着一心二用地望过去,支棱着耳朵想听点什么,可惜距离太远,又有音乐干扰,警察蜀黍说的话都听不见。 好在校长他们的担心只是虚惊一场,警察找过来不是学校里有人犯了事儿,相反还是好事一件。 人家是来送表扬信的,道是贵校一个学生在公交车上抓了个品行不端的老汉,结果报警让民警将其带回警局之后,经过他们问讯和盘查,发现那人竟是几年前杀过人、一直被榜上通缉的杀人犯! 帮忙逮住杀过人的通缉犯可不得了。 这是什么,这是见义勇为啊!立了大功! 所以,警察蜀黍们就过来走一趟,专门送表扬信来了。 校长和老师一听是这事儿,立马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态度上却十分谦虚地将学生和学校都变相地夸了夸。 正好这时广播体操做完了,校长直接大手一挥,让老师将表扬信里提到的那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叫上台表扬一番。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钱宝宝就一脸懵逼地被叫去前头了。 娇小单薄的她置身在这一千多人面前,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但在老师眼里,这位女同学别看个子小小,年龄也不大,但却敢于和恶势力作斗争,见义勇为抓到通缉犯,心志绝对不一般,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品德是那么的崇高!令人敬佩! 怀着这样的感慨,老师按照校长的吩咐,接下来就站在钱宝宝这个当事人身边,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将那封表扬信通篇念完。 最后,校长带头鼓掌,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拍起巴掌,将场面烘托的十分热烈。 钱宝宝看着眼前这种场景,忍不住嘴角抽了几抽,礼貌性的笑容都快因此而僵硬住了。 幸好校长大发慈悲放她一马,将她拉上台溜了溜就放了下去,他自己则上去接替老师位置发表了一下总结,鼓励同学们以后要向钱宝宝学习,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当然,学习也不能落下了。 经过这么一遭,钱宝宝在早上过来的公交车上发生的那件事,基本上全校都知道了,惹得大家伙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不已,敬佩有之,怀疑有之,事不关己的冷漠者也有之。 本来当事人只是一个刚入学没几天的小透明,这下瞬间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钱宝宝却并为此高兴半分,反而心有忧虑。 在广播操散了后,她趁着来的那俩民警离开前,及时跑过去截住人,试探着问,“警察蜀黍,请问那人被抓住了会怎么样?我、我担心他以后要是出来……”报复她怎么办。 毕竟这事儿都宣扬开了,万一那人不判重刑,往后出狱或者逃出来了,那她和他们家岂不是很危险? 为了一件小事而招惹来一个杀人通缉犯的报复,实在很不值得。 而且钱宝宝万万没想到,那个猥琐下流的老头子会是个罪犯,被抓后警察还给她发了表扬信,校长他们更是来了那么个骚操作,让她连阻拦都来不及。 如今这情况,她只希望杀人者偿命,别再有机会出来祸害社会了。 “杀人偿命,判死刑是跑不了的,小姑娘不要担心,那家伙犯的事大着呢,进去就不会出来了。”民警同志温声安抚,透露的内容果真没让人失望。 如此的话,钱宝宝也就放下心来。 不然他们一家可能就要搬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等回到教室,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瞄,跟看大熊猫似的稀奇,更有胆子大的凑上来问钱宝宝当时是什么情况,抓犯人的感觉好不好等等。 钱宝宝顺势就解释说不是自己干的,坏蛋是同车的大人们一起帮忙抓住的,而她只是个差点遭遇恶魔之手的可怜小孩、无辜路人。 这番话,同学们听了倒是信以为真。 毕竟钱宝宝同学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是个娇娇女孩子,哪里能够抓住一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呢,八成是大人们帮了忙,然后把功劳都推给她这个差点受害的小可怜身上了。 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钱宝宝没有反驳,还点头认同了一下。 于是接下来两节课过后,那番猜测的真相就被传遍全校,使得众人落在钱宝宝身上的视线因此减少了许多,正和她意。 上午课上完,中午学生不回家,和老师们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 钱宝宝被班里的几个女生邀请一起去吃午饭,路上几人兴趣不减,仍在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询问抓罪犯那件事的具体过程,八卦意味十足。 虽然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但她毕竟是当时在场的亲眼目睹者,免不得要被一些好奇之人烦扰上一阵子。 然而钱宝宝作为一个披着**皮的成年人,根本没心情和她们一惊一乍的混在一块。 因此,等到了食堂打好饭菜之后,她趁机脱离了小队伍,眼尖地瞅到一个地方就麻溜地跑过去了。 同行的女生反应过来看到时,钱宝宝已经顺利在卫斯年坐的那桌斜对着落座了。 有后者的高冷气场在那儿,周围自动空出一个圈,这群小丫头片子也不敢过去,索性跺跺脚放弃跟钱宝宝继续八卦,转头去了另一张空桌,距离那边远远的。 卫斯年虽说是从外地转过来上这边的高中,而不是本校初中直升,但他的人气却很高,才来几天就被同学们私底下评选为最帅校草,只是他人比较冷淡不好接近,所以大家一般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如果让钱宝宝来讲,何为自带气场两米八,这就是现实版本的。 虽然不管是传说还是看上去,卫斯年确实不像是个好接近的人,但当钱宝宝端着托盘在他那桌的斜对面位置落座时,对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于是乎,钱宝宝就当他默认同意了,极其自然地坐下吃饭。 周围从刚才见她过来就一直暗戳戳观察着的同学不禁大愣,小声唏嘘一片,心道他们最新出炉的冰山校草也没传言中那么高冷啊。 因为钱宝宝身先士卒的‘成功’,坐在气场圈外的女同学里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但或许是卫斯年的排斥意味太强,她们最终还是没敢有所行动,不然要是当着众多同学的面被赶开,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特别是前面还有个成功的做对比,没那个准确把握,心动的女同学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然后这就便宜了钱宝宝。 她坐在那里倒是挺自在,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偷摸着看人。 片刻后,她发现卫斯年吃的很素很少,再观察一下他身上简单的穿着,心里猜测可能是伙食费不够才如此。 虽然现实中后来的他很富有,但谁还没有个贫苦的学生时代来着。 估计这时候的卫家还没发迹吧。 就像她家一样,现在也只是个勉强糊口的工人家庭,等到爸妈辞职下海后,家里才慢慢宽裕起来。 这般想着,钱宝宝放下筷子,跑去窗口重新打了一份糖醋排骨回来。 她记得在之前几个世界里,他比较喜欢这样的口味。 一碟子糖醋排骨一点没动,放在桌子上后被悄悄推到斜对面那人的手边。 这举动是什么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 钱宝宝做了之后立马收回手埋头吃饭,感觉到卫斯年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脑袋上一瞬,而后就收了回去,照常没给什么反应。 她以为都送到嘴边了,他应该会吃的,结果等她专心吃完饭抬头一看。 东西还在那儿,保持原样,动都没动。 “你怎么不吃呀?”钱宝宝小声问。 卫斯年注视她一秒,动作轻缓而优雅地收拾了餐盘,临走前终于低声回上一句,“不吃。” 钱宝宝瞬间惊喜,说起来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呢。 唉,倒追就是这样卑微,她会再接再厉的。 至于没动过的那盘糖醋排骨,最后还是禁了钱宝宝自个儿的肚子,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加上一碟子荤菜,完全没问题。 午饭过后,经过食堂里发生的那一幕,学校的同学们基本也都瞧出了一点苗头。 看情况,钱宝宝是想亲近校草,意图采下这朵高岭之花啊。 大家兴致勃勃地偷偷议论着这件事,竟等着看好戏。 不过也有人按捺不住,在下午课间的时候过来找钱宝宝谈话,先是说了一大通校草是如何如何孤僻不近人情,又是多么多么高不可攀,然后再姐妹好地‘苦心’劝她别热锅贴冷石头,在校草身上白费功夫等等。 钱宝宝乖乖听完,当时答应的很好,对于那些话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过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子。 听取意见,但死不悔改。 试图劝退小婊砸的高年级学姐们差点气歪了鼻子。 这些暂且都是后话了,现下钱宝宝在聆听过学姐们组团前来的告诫之后,马上就跟着同班去买水的同学一起去了小卖部一趟,回来提着装满小面包和矿泉水的袋子就上楼去了。 经过表扬信和食堂那两件事,学校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高年级的同学也不例外。 这会儿众人瞧见小姑娘带着东西颠颠地跑上来,还奇怪她一个初中生小丫头来高中部这边干嘛,结果下一刻就看到她溜达达地走近冰山校草所在的班级,在教室门口随手拦住个人。 “学长,你能帮我把这些给卫斯年带进去吗?他中午没吃多少东西。”钱宝宝期待地对看上去明显是卫斯年同班同学的男生说道。 然后没等人家答应,她就一把将食品袋塞过去,自己麻溜地跑了。 随着钱宝宝这般操作后跑路,现场立马传来一片哄笑声,有人喊着卫斯年的名字,叫他出来接收他小女朋友送来的东西,惹得男生们更是起哄声不断。 之后的事情,钱宝宝就不知道了。 她跑回自个儿教室,坐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上完了下午的课程。 现实中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初中的知识即便隔的时间有点久远也难不倒她,所以她听课的时候一般都是做个样子,翻翻一堂课应该讲的内容,心里有数后就开始出神发呆。 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只是放空了思想,让自己尽量平心静气下来,不知不觉中一下午就过去了。 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讲课的老师像是有急事要去处理,跟学生说了声下课就夹上课本急匆匆离开。 听了一天课已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同学们当即生龙活虎,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东西。 人刚蹿走没几个,同学们却发现校草竟然来他们班了,后面还跟着一群想看热闹的高年级学生。 实话说,他们也是好奇不已,想知道校草来这边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呢,卫斯年当然是来还东西的。 他走到初一教室门口,朝班里喊了一声。 “钱宝宝,出来一下。” 第231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3 钱宝宝早就注意到卫斯年过来了。 她已经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听到他来找的果然是她后立马高声应到,而后背上书包迅速走出教室。 高挑消瘦的青竹少年站在门口等待,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肩膀上斜挎了一只书包。 钱宝宝动作飞快,在众多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下匆匆跑出来,走到卫斯年身前对他开心地笑了笑。 后者朝她微微点了下头,疑似熟络的态度惹得围观的同学们大感惊奇,其中有人更是没忍住嘘了一声。 卫斯年察觉到,转头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 “跟我来。”他暂时没提及来找人的目的,而是说了声后转身离开。 钱宝宝同样好奇他来找她是做什么的,毕竟现在怎么看都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对方找来肯定不会是喜欢她之类的原因。 于是,她就听话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包围圈,一起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等到了大门外,注视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视线终于不剩下几个,卫斯年方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钱宝宝毛茸茸的头顶,突然出声道,“转过身去。” 钱宝宝正跟着他往前走,没注意到他停下了,差点都要撞上去,结果听到他的声音猛不地站住时却又对他话里的意思一脸迷茫,却也顺从地转过了身。 紧接着,她感觉到少年靠近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可近可近的位置,让她的小心肝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吱啦一声,卫斯年拉开了她的书包拉链,然后将满满的食品袋使劲全塞了进去。 那里面的水和面包都在,他没动上一点。 身后的书包骤然一重,钱宝宝不会没感觉,眼珠一转也大致猜测到了他的意思。 她在课间托人送过去的矿泉水和小面包,人家不要,全给她还回来了。 “好重。”钱宝宝苦着脸喊道,眼神却一直瞅着换了东西就打算转身走的人。 卫斯年离开的脚步一顿,转回来瞧了瞧小女孩和之间的巨大反差,最终还是转脚返回来顺手一提,将钱宝宝的卸了下来单手拎着。 “跟着。”少年低声吩咐了一句,话落就在转身而去。 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点,看他的意思,是打算帮她拎着书包送上公交车的。 钱宝宝嗳了一声应下,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大大的弧度,心里十分快活。 两人到达站点没等多久,下一班公交车就到站了。 同样的后座第一排位置,同样的安静看风景的少年,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身边还坐了个小少女。 钱宝宝是厚脸皮蹭上去的,让他往里坐坐,自己挤上外边的座位。 以往卫斯年一人坐在那里,旁人畏怯于他的气场一般不会凑上去找不自在,让他一个人占住那里也没什么。 但轮到钱宝宝这会儿,她就有胆子上去试探着卫斯年的底线,然后没过片刻就将他一半的座位霸占了。 两人并排坐着,一个继续侧头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另一个则歪头暗暗偷瞧着看风景的人,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看上去分外和谐。 直到钱宝宝她家小区的公交车站点到了,看风景的少年突然转过头,把帮着拿了一路的书包递到小少女怀里。 “你家到了,下车。” “哦”钱宝宝有点不乐意,磨磨蹭蹭地不想下去。 但少年看过来的目光淡淡的让人不容反驳,钱宝宝只好墨迹着站起来,然后将书包拉开迅速拿出里面有点重量的食品袋塞过去。 “送给你的,不要拒绝嘛。” “我不要,你拿回去。” 小少女执意想给,少年却也固执地不愿意收下,最后推让之间,两人没注意的时候,公交车已然关上车门重新发动了。 “……” “嘻嘻……” 卫斯年最终还是没要那袋东西,自己又侧头恢复了冷漠系看风景美少年的风格,留下钱宝宝高兴地收拾了书包,坐在他身旁默默当个护花使者。 公交车上路后又继续行驶了一段时间,来到相距一趟车站的另一片居民区。 卫斯年下车时,钱宝宝也跟着他下了车。 离开站台的时候,少年转回身瞧了眼后面跟着的小尾巴。 钱宝宝同时止了步,扭着小手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一点没被对方的目光吓跑,反而还朝人家露齿一笑。 卫斯年没再管她,转回身直接朝家的方向走去,只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让后方的小不点得以跟得上来。 钱宝宝麻溜地没跟丢,追在少年身后转过一个弯就来到了一座简朴的院门前。 她见卫斯年拿起门环打了两下,小院里面立马就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回应,片刻后有人过来给他开了门,同时也看到了紧紧跟在后头的小丫头。 “哎哟,乖孙子,咋还带回个女娃子?”卫老头瞅了眼当即调侃道。 卫斯年没多讲,只说是她自己跟来的,然后人就进院去了。 钱宝宝一见,赶紧跑上去朝老人家鞠上一躬,紧接着一本正经地问好,外加介绍自己。 “爷爷好,我叫钱宝宝,是、是和卫斯年学长一块放学回来的。” 卫老头看她一副小大人样禁不住一乐,问道,“原来是小年的学妹啊,那你到我家是来做客的吗?” 钱宝宝眼睛一亮,立马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还将书包里塞的那袋东西拿出来,说道是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哈哈哈,有趣有趣,东西我收了,小丫头进来吧。”卫老头爽朗地接了礼物,并邀请小客人进门,瞧起来比他孙子好说话的多。 于是乎,钱宝宝顺利登堂入室了。 卫家爷孙住的院子其实不小,有一排冬暖夏凉又高顶粗梁的青砖瓦房,院里甚至还养了金鱼和花草,打理的都十分干净妥当,看上去不像是缺钱到吃不起饭的程度。 钱宝宝悄悄观察了一圈后心生疑惑,不明白卫斯年是怎么弄到顿顿在食堂吃素的地步。 但这可能涉及到各家私密,她也没贸贸然地发问,只想着等以后熟了再慢慢打探吧。 毕竟少年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 幸好卫家爷爷很好相处,不跟卫斯年似的冷冰冰的生人勿进,递个话都不带接的,最多看一眼。 钱宝宝在小院里和卫老头坐着喝了半碗糖水,说了会儿话就自觉地适时要告辞了。 眼看天色不早,她也不能在这边待太久,好在知道了地方,以后再来就很方便了,他们还有三年的时间,来日方长。 卫老头看着挺喜欢钱宝宝,临走不光给塞了一把大白兔,还叫自家孙子帮忙把人送回家,更是欢迎她下次再来玩。 这是个意外的惊喜,钱宝宝特别期待地看向少年。 卫斯年瞧着没什么乐意之色但他也没拒绝,拎过钱宝宝的后就和她一起被卫老头笑眯眯地送出了门。 两家其实说起来距离不远,也就公交车一站的距离,走路的话要不了多久。 卫斯年没有坐车的意思,拎着卡哇伊沉默地走在前头,偶尔回头看看后面,扫一眼小尾巴还在才继续朝前走。 钱宝宝高兴地缀在后头,兴奋的眼睛晶晶亮,尚且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在夕阳的晚霞中被映照的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因为太过高兴,她这次没戴口罩。 还是卫斯年屡次回头看时总感觉少了什么,最后看到街上的行人恨不得全副武装的模样方才反应过来,于是立即把口罩从里找出来,让小姑娘老老实实地戴了上去。 “学长,你怎么不戴呀?”钱宝宝听话地戴上口罩后声音嗡嗡问道。 卫斯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身继续送她回家。 只不过这回他们不再是一前一后了,而是并排而走,一个冷漠矜持、一个叽叽喳喳地组成一道奇异的风景,从一个车站点慢慢走到另一个车站点。 车站点旁边就是钱宝宝家的小区大门,附近进出的都是一个大院的熟人。 卫斯年将人送到这里停下,重新将变得没多重的书包给她背上,而后就准备回去了。 “学长再见,明天一起上学啊。”钱宝宝扬声喊道,瞧见那道消瘦的背影顿了一下后走的更快了,不禁噗嗤一乐哈哈笑开。 回到家,钱妈已经下班回来,正在厨房忙活着做晚饭,而钱爸则还在厂子加班。 等到饭好,钱爸还没个影子,钱妈只好和女儿先吃,另外给丈夫盛出来一份饭菜温着。 母女俩吃饭的过程中,钱妈问了下女儿在学校的情况。 钱宝宝除了没讲卫斯年的事情,其他基本都原原本本地说了。 钱妈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吃完饭就让她去洗漱,然后回屋去写作业,写完快点睡觉等等。 初一的课余作业对如今的钱宝宝来说轻而易举,洗漱好回房间费不了多少功夫就完成了,之后她又在自己的金手指小空间上耗费了一段时间,最后躺上床满足地睡去。 可能是晚饭喝多了汤水,半夜时分,钱宝宝突然醒来想上厕所。 只是经过爸妈房间门口的时候,透过没关严的门缝,她听到里面夫妻俩的谈话,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倾听,心里多了些思量。 第232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4 钱爸很晚才回到家,吃了妻子为他留的晚饭后,夫妻俩洗漱一番回到卧室,不免谈起最近厂子遇到的问题。 “厂子本来效益就不太好了,现在再加上**影响,只怕是……”钱爸说着语气沉重。 钱妈点着头接道,“上个月的工资还欠着没发,不知道这个月会不会补上,我看厂子是快要不行了,到时咱们可咋办,得赶紧想个章程出来。” 作为靠着厂子吃饭的人家,说到这个事情,难免更多几分前路不明的迷茫和忧虑。 说起来前些年那时候,他们家还是备受众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夫妻俩每月的收入裹住一家吃喝完全足够,精打细算点还能小攒一笔。 只是没想到风光了没多少年,形势就全变了。 现在当工人不再是最佳的选择,厂子也在大家的猝不及防下渐渐走向末路。 眼看着即便天天加班加点也快养不起一厂子的职工了,裁员或者提前休退一些人是迟早的事,而留下的那些估计也不会拿到多高的工资待遇。 现在市场上通货膨胀,钱越来不值钱,那点工资能干啥呢,养活一家老小都不成事儿。 钱爸钱妈说着这些事情,夫妻俩商量着已是开始考虑起他们家的后路,不能再单单指望厂子那边,以免到时候真出了事,他们家没个承担的能力。 钱宝宝在门外听到这里,稍后悄悄去上了厕所回来,想了想继续睡觉。 等到第二天的早饭桌上,钱爸钱妈面对着自家女儿照常是一副笑脸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昨晚夫妻俩在房间里说那些事时的愁容满面。 早饭吃到一半,钱宝宝突然开口,“爸,妈,昨天我跟着同学去他家玩,路上捡了个东西,好像是宝贝唉。” 钱爸钱妈以为女儿只是捡了个好玩的东西,看女儿高兴的样子于是就捧场地问是啥宝贝,拿出来让爸妈瞧瞧。 钱宝宝立马跑回屋抱着书包出来,从里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小玩意。 “这是啥,砚台?”钱爸瞅了两眼猜到。 钱妈倒是觉得像是路边谁家扔掉的土铁疙瘩,毕竟早些年那时候大炼钢铁什么的,这东西残留的可不少,不定那个地方就遗漏了一块两块的,被女儿发现扒拉出来,当成宝贝拿回家来了。 钱宝宝却故作执拗道,“肯定是宝贝,老师说盖了红章的都是宝贝,这个上面也有,虽然红章小了点。”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手上那块像铁又像是石头的灰扑扑丑东西露出的干净一角说道。 钱爸眼睛尖,经过女儿那么一指,果然看见了‘土铁疙瘩’上一角细腻的青色,以及青色上显露出的小红点。 “宝儿她妈,我记得家里有支放大镜的吧,找出来看看。”钱爸来了兴趣,当即放下碗说。 钱妈起身去拿,嘴里说道,“你们父女俩就折腾吧,吃饭都不老实,要真是宝贝早被人发现捡走了,还能轮到咱家宝宝一个小孩子不成。” “哎,那可不一定,万一是合该咱们宝儿的福气呢。”钱爸乐呵呵地说。 即便不是,陪着女儿玩一会儿又咋地了。 放大镜很快被钱妈找来,钱爸接过去和自家女儿凑到一起,脑袋对脑袋地用放大镜将那个小红点放大一瞧,果真如钱宝宝所说的那样是个小红章,刻的十分精巧,貌似有点年代。 钱爸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然后又将整个‘土铁疙瘩’翻转着瞧了瞧,心说可能还真是个宝贝嘞。 “不会吧?”钱妈瞧见丈夫神色不对,也猛不地想到了这一点。 钱宝宝见他们认真起来就淡定地撤身而出,继续去吃自己的早饭去了。 反正东西已经给出去,接下来具体会怎么做,她就不管了,想必两位大人会处理的很好。 钱爸瞧出一点情况,这下连饭都不吃了,跑到厨房水龙头下将那个被他们看成是土铁疙瘩的东西小心冲洗,仔细刷洗折腾了不少时间,最后终于将其清洗干净,露出它原本的真面目。 如钱爸之前的猜测,还真是一块砚台。 砚台样式简单,但它瞧着不像是一般玩意,且还刻了那么小巧精致的一枚印章,看着就不是凡物。 “真是宝贝?”钱妈站在丈夫身后瞧他忙出来的成果,忍不住惊奇地问道。 “应该是吧。”钱爸还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这也不是问题,找懂行的人帮忙看看就知道了。 稍后,钱爸心情很好地回到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和女儿商量这件事。 虽然女儿很小,但东西是她捡回来的,肯定得跟她说一声。 钱宝宝对于这种尊重还是挺受用的,小手一挥直接说东西送爸妈当礼物了,随便他们怎么处置都行。 实际上那砚台只是她小空间藏着的古董之一,因为是最不起眼的一件,所以才被她拿出来糊弄爸妈应急,不然也解释不了她怎么会有宝贝的问题不是。 砚台由于还没来得及清理过,外表瞧着不是太起眼,说是路上从哪个犄角旮旯地捡到的也不会让人怀疑什么,且那东西瞧着很有些年头了,又是那些文化名人最为爱好的东西,到时卖了的话肯定不愁买家,说不定还能提个不低的价钱。 钱宝宝心里头拨拉着自个儿的小算盘,对于爸妈关于宝贝的具体询问应答如流,没让他们看出半点异常来。 路上随手捡个东西竟然是宝贝,那还有啥可说的,运气好呗。 钱爸钱妈也觉得自家女儿的运气不错,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所以他们决定找个时间托人鉴定一番。 假的话也就算了,权当乐呵一场。 如果真是个宝贝……那到时再说吧。 钱宝宝不管他们怎么安排的,自己吃完饭就哒哒跑出门上学去了。 同一趟车,同一个位置,看风景的美少年依旧在那里坐着,只不过这次外面的位置被他空了出来,像是特地给人留着似的。 钱宝宝上车一发现情况,立马顺杆子走过去坐上。 卫斯年转头看过来,瞧见是她后没说什么。 路上,他继续发挥了沉默是金的真谛,一直到学校下车也没开口打声招呼。 不过这样,钱宝宝已经很是满足了,毕竟对于她的接近,他也没排斥不是嘛。 不排斥就是默认,默认就是赞同咯。 钱宝宝秉持着这个原则,等到一上午的课程上完,中午吃饭那会儿,她又像上次那般,跑到卫斯年那边和他一起凑桌吃了。 同学们见卫斯年两次都没撵她,还以为校草人变了,结果当有人过去试图效仿着做的时候,立马得到对方冷冷的一眼,顿时就不敢再冒死往上凑了,只瞧着人家小姑娘坐在校草身边游刃有余的模样,真是分外羡慕。 钱宝宝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注意其他,所以也没发现刚才那场无形的风波。 只是卫斯年回头瞧见她餐盘上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菜色时,少年的眉头不禁轻轻皱起。 怎么都是清汤寡水,昨天不还是点了荤菜的么。 这话他没问出来,只是看着小姑娘吃着素菜也很欢的样子,索性就没再说什么。 由于中午没吃浑,下午没成多久,钱宝宝的肚子就咕噜噜在叫了,好不容易忍到放学,她刚想背起书包往外冲,突然想到什么又赶紧转头往楼上爬。 楼上卫斯年所在那班的老师拖堂,她人到的时候,他们还没下课呢。 钱宝宝干脆就猫在教室外等着,片刻后听见里面老师还在噼里啪啦地讲的正兴奋,忍不住悄悄扒住窗台探头往里瞧。 卫斯年果然喜欢窗边的位置,他就坐在那里,正好和钱宝宝偷窥的视线对个正着。 窗台上突然冒出一颗黑黝黝毛茸茸的头,外加一双黑溜溜直转的眼睛,猛地一看会吓一跳,但卫斯年看起来一点没被吓到,很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窗台上的眼睛弯了弯又悄悄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拖堂的老师终于讲完了,下课离开时走的匆忙,没发现躲在墙根处的小丫头。 后者又在那儿等了等,引得随后一窝蜂涌出来的高一学生们好奇不已,有认识她的就连忙朝教室里头大喊,“卫斯年同学,你小女朋友在外面等着了,快点啊。” 然后,班里班外还没来得及走的人顿时齐声哄笑,不少人吹口哨、拍桌子,闹的比刚才老师拖堂时精神多了。 卫斯年没管他们,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走出去后瞧了眼钱宝宝,钱宝宝立马起身跟上。 两人在大家伙或是打趣或是调侃的欢笑声中下楼,半道上钱宝宝试探着问卫斯年,“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设身处地的那么想一想,如果是她被人这么缠着,可能会不高兴的吧。 但少年在她一步步试探的时候貌似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所以就让她得寸进尺到现在的程度。 以防万一,她还是先问一问吧,别追人不成反弄巧成拙被讨厌了。 这个问题,直到坐上了公交车,她才听到身边人一句轻声的回复。 “没有。” 虽然声音很轻,几乎快被透窗的风吹散,但钱宝宝依然清晰地听在耳中,顿时笑开了花,很是开心。 开心的结果就是,她又当了一次护花使者,将少年安生地送回家去。 卫老头见她再次过来也没什么奇怪,高高兴兴地让人进门招待。 钱宝宝像昨天那样陪他老人家说了会儿话,然后就适时提出告辞,被卫斯年一路护送回家。 到家后,钱爸钱妈已经回来了,今天倒是回的齐又早。 第233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5 晚饭桌上,夫妻两个闲聊聊到在南边做生意的远方亲戚,被钱宝宝听了一耳朵。( 由于全国性的**影响,据说对方的生意同样受到了冲击,但总的来说也比他们这些全靠厂子吃饭的亲戚们好的多。 “当年人家放弃铁饭碗辞职下海,没一个人看好,都说他脑子有病吃饱了撑的,现在呢,瞧瞧,咋地都比咱们过的强吧。”钱妈啧啧感叹道。 钱爸摇了摇头说,“那不是当时风头才刚过么,谁能知道上面说放开就放开了,都以为是钓出头鸟的……” 夫妻俩感慨闲说一番,听得钱宝宝心里如猫爪挠。 犹记得现实中的这时候她正为适应新学校环境而努力着,根本没察觉到父母是什么时候有了辞职下海的想法,又是怎么抓住机遇潮流的尾巴将自家翻身弄上去的。 钱宝宝只知道那段时间他们都很忙,天天起早贪黑的十分辛苦,然后等她上了初二有了意识的时候,家里已然发生了变化,父母的小生意也在千辛万苦的努力中有了点起色。 而现在,钱宝宝听到两人的谈话,其实很想试探一下爸妈的意思,想怂恿着提前一下,但又担心弄错了时机,以防现实中发生过的好事经她一插手却阴差阳错地变了坏事,因此踟蹰不定、犹豫良多,最终想了想还是尝试着开口了。 “做生意很赚钱吗?”趁着那两口子谈话间隙,钱宝宝状若天真好奇地问道。 不等父母回答,她又紧跟着随口提起学校有同学家里就是做的生意,像什么零售、超市什么的,在他们小城里挺受欢迎,好好做上一段时间,那同学家里就买上新楼房了。 钱爸笑听女儿的童言稚语,以为她是看到同学的样子羡慕了,不禁心中一动。 “做生意不是说说就成的,没那么简单,别说摊子铺起来后经营的问题,光是开始准备的资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投入,一般人家能活得下去哪敢轻易冒险。”钱妈看出丈夫的意动后提醒了一下。 钱爸还没开口,钱宝宝就眨巴着眼接口,透露自己的目的说,“之前不是捡了个宝贝嘛,卖了换钱呗,反正是白来的,折腾光了也没啥。” 这句她就好像是随口提起似的,话落后就不再多说了,赶紧埋头继续扒饭。 倒是钱爸钱妈夫妻两人被她那一番‘小意见’说的念头浮动,听后若有所思。 钱宝宝把自己该表达的表达完毕,至于父母之后是怎么想的她就管不着了。 不管怎么说,她来此的任务目标主要还是以卫斯年为主。 想罢,钱宝宝告别了还在顾自沉思的钱爸钱妈,拎上书包跑去赶公交车。 车上看风景的少年依旧美如画,钱宝宝坐到对方身边,然后悄悄将早饭省下来的肉包子递过去。 少年凤眼一瞥,侧过脸表示不要。 钱宝宝心叹一声,不要就不要吧,正要重新收起来,却见对方又忽然转过头说了句。 “你吃。” 话落,那双精致好看的凤眼就盯着人不放,淡淡的眼神压迫力却十足,示意她把那只肉包子赶快吃了。 钱宝宝:“……” 特地省下的肉包子最后还是进了钱宝宝自个儿的肚子,这让她有点不咋地开心,心情郁卒之下,两节课就那么蔫蔫地过去了。 好在一遍课间操过后,她的精神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收拾好了失落的情绪打算重整旗鼓。 跳过操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回教室上课去了,操场上还留有两个班级在上体育课,其中就有钱宝宝那一班。 初中生的体育课没有太多花样,也没什么可上的,被体育老师带着跑了几圈就让自由活动了。 散了后,同班女同学三五成群地结伴去上厕所。 钱宝宝也被拉去了,出来后又去小卖部一趟,每人买了瓶水解渴。 等到她们回来时,见到操场中心的篮球场上已经被围成了一个圈,时不时有女孩子的惊呼加油声传出,看上去特别热闹。 大家拉过人问了问,得知是另外一个同时在上体育课高中部班级在打篮球,女同学们瞬间眼冒亮光,惊叫一声齐齐跑了上去。 这一回,钱宝宝没跟过去凑热闹,觉得没意思。 不就是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嘛,又是灰尘又是臭汗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地方。 无聊的她听着那边篮球架下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声音,索性迈开步子绕着操场外圈的跑道散着步活动活动。 没走多远,对面白桦树下站着的熟悉身影立马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瞧着少年靠在树干上风轻云淡的模样,钱宝宝恍然心道,原来一起上体育课的是他那班啊,缘分呐有没有。 既然是缘分,那绝对得抓住了。 钱宝宝心头划过这个想法,然后身随心动,脚下一转当即向白桦树下的少年跑去。 然而事有不凑巧,她还没跑上几步呢,突然听得篮球场那边嗡地一声传来女生的尖叫以及男生们呼喊着快躲开的声音,同时耳侧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风声,伴随着危机感猝然临近。 就在危险即将落下时,钱宝宝猛地俯身弯腰,及时躲过了朝她飞快地砸过来的一颗篮球。 下一瞬,篮球划过原本的弧度落在跑道边的花坛里,摧残了一小片花花草草。 钱宝宝懵然瞧着,回过神后不由得拍着胸口庆幸万分。 看那力度,幸亏刚才她反应快速及时躲过去了,不然要是砸在脑袋上还不得开瓢见红么,到时一个脑震荡是绝对跑不了的。 刚才那些惊呼的人也没想到她能躲过,此时不禁嘘声一片,庆幸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不影响他们继续打篮球。 钱宝宝往那边瞅了一眼,乌压压的一堆学生里有人大声欢笑打趣,有人吹着口哨起哄,还有一道含糊的对不住传出来,但人没现身露面,所以也不知道刚才造成意外的罪魁祸首到底是哪个手贱之人。 随后,有女生颠颠跑去花坛里捡篮球,篮球场上的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 好在钱宝宝自己没什么事,对此也无意纠缠,看了眼不远处的美少年,正想过去那边‘会合’时却见对方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站直身体后活动了几下手腕,然后径直朝篮球场上走去。 钱宝宝一脸莫名,不知道卫斯年这是想干嘛。 难道这是看别人打篮球看出兴头了,想自己上去也打一场吗? 但是他刚刚上场前看过来的那一眼是几个意思呀。 钱宝宝不用多想,脚下立马就跟了上去,私心里很想瞧一瞧少年在篮球场中挥洒青春的靓丽风采。 卫斯年的蓦然加入,让篮球场上的气氛静了一瞬。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让他进去,随后看出他的意思后就是男女同学们的起哄欢呼。 “来一场!来一场!” 校草打篮球的场面难得一见,大家这会儿都像是疯了似的怂恿尖叫,瞬间就让气氛推向一个热烈的**。 正要开打下一场次的几个男生因此停下,互相看了看,均是糊里糊涂地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却又万分期待地燃起一股不服输的战意。 与此同时,卫斯年则在他们兴奋的目光下解开风纪扣,再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袖子,而后单手一抬,尖叫声口哨声立即止住。 现场安静一片,只听他沉声宣战道,“我和你们打一场,赢了的话……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做件事。” 这话一落,不待围观同学尖叫着让另一方答应下来,就听篮球队领头的高壮男同学扬声接话。 “那如果是我们赢了,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可以。” “好!来就来!” 在众多围观者的猝不及防之下,两方达成临时协定,转眼间就开始了一场篮球赛,还是一对多的那种,其中那一人更是他们新晋校草。 等同学反应过来这件事后立马就沸腾了,个个激动的不行,就看他们到底谁能赢。 大多数人倾向于篮球队几人,毕竟他们人多且还是比较专业的。 而校草虽然动作利落看起来打的也很帅,人还很受欢迎,但他只是一个人,平时也没见怎么打过,技术如何不知道,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肯定会赢不是。 然而等到卫斯年上场热了身施展开之后,围观同学们看着他那无比矫健的英姿、熟练又规范的动作以及精准无比的投篮命中率,觉得被啪啪打脸的厉害。 这哪是没怎么打过啊。 这分明是技术很好、打的很熟练嘛! 等钱宝宝拼了老命挤进第一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卫斯年如风一般截住球,然后起跳投篮,三分命中,姿势帅呆了。 “啊!!!校草!校草!!” 女同学们再一次尖叫声起,刺激得钱宝宝的耳朵都快聋了,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浑身忍不住地跟着她们的尖叫也一起兴奋起来,等到卫斯年再次投球成功时,她基本也是大喊着加油的那一员了。 这一场出乎众人预料的篮球比赛让大家惊艳不已,到最后简直都快成了卫斯年的个人秀。 只他一个人就将篮球队那几个虐的很惨,令对方没有一点反击的余地,只能被他压着打击夺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篮球队那几人理所当然地输了个彻底。 不过人家也不是输不起的,结束后看了下差距巨大的比分,愿赌服输,问卫斯年需要他们做什么。 卫斯年没立即说出要求,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大家还以为他就这么算了,毕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开头那个赌注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 因此见到他没回应,众人也不多奇怪,都在惊奇于校草竟然有那么帅的球技。 而女同学们看校草一步步朝她们走过来,大汗淋漓地微微喘着气,以往冷淡平静的面容上泛着丝丝运动后的绯红,凤眼里也像是染上了迷离的水光,不禁都被这般诱人的美色晃的心神摇曳。 如此美少年,还等什么呢,赶紧上啊。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女同学们顿时激动开了,特别是站在卫斯年走过去那方向的,各个都以为校草是去找她们的,心口小兔子砰砰跳着脸红不已,手里的水瓶和擦汗毛巾都准备好了,打算待会儿变现好一点,让校草刮目相看等等。 结果灯卫斯年几步走到地方时,却是在她们中谁也没选,只是停在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面前! 众人侧目一瞧,那不是校草传闻中的小女朋友学妹嘛。 这代表什么?代表名草有主了啊。 确认这个事实后,女同学们震惊了,就像是刚发现一个极品果子正想摘下尝尝,然后却得知那是有主吃不了的,心都咔咔碎一地了好么。 这般情况下,识趣的立马就撤了,剩下还有不死心的仍然举着水瓶毛巾往卫斯年身边凑。 但是奈何卫斯年丝毫不解风情,对此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人家权当没看见,只走到钱宝宝面前低头瞧她一眼。 钱宝宝在众多学姐的火眼金睛之下亚历山大,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大家眼里的火光烧着了。 眼看着卫斯年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秒,钱宝宝下意识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递上去,完后突然想起这是自己喝过一口的,顿时一脸讪讪。 只是还没等她收回,卫斯年却自然地接过去打开,仰头快速喝下半瓶。 钱宝宝:“……”不知道这算不算接吻呀。 正当她小心肝因此而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的时候,卫斯年喝完水一把拉住她胳膊往前走,三两步来到场地中间,在众人大惑不解的眼神中让篮球队那几人道歉。 “刚才你们脱手差点砸到她,现在道歉!”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又静上一静。 气氛在片刻的凝滞过后,篮球队领头那人首先反应过来,立马脸色微赫地解释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刚刚见她也没什么事,所以我们就没……” “那是她躲得快,没砸到人也吓到了,你们应该为此事道歉。”卫斯年打断对方啰里啰嗦推诿的话,坚持而果断地说道。 他说的没错,要求也在理,篮球队领头人被噎了一噎,最终偷眼瞧了下一旁的钱宝宝,最终还是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有他带头,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也跟着服软道歉了。 然后卫斯年看向钱宝宝,像是在问她的意见。 钱宝宝很是意外,此时也才终于明白他刚才一发常态地过来打比赛的用意,心头突然很甜。 介于她并不是很在意刚刚那件意外,且对方认错的态度的确诚恳,所以她就点点头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不过这种压着人打脸的事情,不得不说感觉很爽就是了。 围观的众人直到此时也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校草一展风姿用意的同时也自动给他脑补了个中缘由,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之类的,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随着下课铃响,体育课结束,这件事迅速被私下传开,令学生们彼此心照不宣地津津乐道。 钱宝宝作为当事人,回教室后耳朵边倒是一片安静,除了同班同学偶尔偷看过来的稀奇眼神,其他也没什么。 她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照常上课听讲,然后放学跟她的绯闻男友一块结伴回家。 只是这回两人刚走出校门外,就被一个高壮的家伙拦住了。 “钱宝宝,送给你。”对方红着脸递过来一个东西。 钱宝宝骤然一愣,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面熟的高壮少年,发现他正是体育课上那个篮球脱手差点砸到她的男生。 再瞅瞅对方手里那个被叠成心形的粉红信纸,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送我这个?”钱宝宝指着自己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情书哎,还是叠成心形的,这年头的少年都这么时髦的吗,为什么现实中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呢。 不等她多想,也不等她考虑要不要接下高壮少年的心形告白信瞧一下,告白信的主人刚羞涩地点点头,走在前头相距不远的卫斯年察觉情况后就返回来了,眼神冰冰凉地看了眼高壮少年。 “无聊,走了。” 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清冷的少年拉住小少女就走,将某个被眼神冻住的家伙抛在身后,真是失落又伤心。 “哎?别走这么快呀,我还想问问他之前篮球脱手是不是故意的,拿这种事吸引女孩子注意会真的注孤生知道吗,万一砸到人怎么办……”钱宝宝嘀嘀咕咕的被拉着走远了。 这一次再坐公交车,卫斯年让钱宝宝坐在了里面,他则坐上外面的位置。 然而钱宝宝发现他们之间不单单是座位改变了,还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正是她所期望的。 晚上入睡时,脑海中果然响起一阵无比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任务进度10%] 钱宝宝在黑夜中睁开眼微微一笑,然后伴随着任务播报的声音又缓缓闭上。 [开启拯救世界] [投放成功] 随着最后一道电子音的消失,二十世纪的两个人陷入沉睡,十九世纪的他们醒来了。 第234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1 早晨八点时分,钱宝宝刚在欧式复古风格的房间里醒来,房门就被敲响。 “小姐,早餐做好了。”管家周妈轻声扣着房门提醒道。 钱宝宝应下一声,紧接着又听见对方问是否需要进来服侍时,立马婉拒了。 随后,等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离开了,当即翻身坐起,首先理了理脑海中传来的剧情信息。 这应该是一个被程序猿以某些点家小说为模板勾勒出的任务世界,背景是在五几年的江城,剧情主要讲的是一个俊美落魄的世家公子,如何从泥淖中奋起打拼,一路收获美人和事业,最后重新回到云端,成为江城风云巨头的故事。 乍然一看,这就是个男频升级流的爽文套路,对于男读者来说读起来或许感觉还不错,但要是让女频读者看的话,那观感就不怎么好了,特别还是如今已经成为其中某个剧情人物的人来说。 比如,刚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钱宝宝。 她现在穿成的原身名叫钱宝妍,出身良好,家境优渥,本是江城上流圈有名的最靓名媛,不出意外的话,到了年纪她会遵循家中安排嫁一青年才俊,再生几个孩子,之后或显赫或平淡地过完一生。 然而她却是这本男频小说的女配角之一,在主角崛起的道路上本会成为他的原配夫人,带着娘家势力帮助主角良多,为其以后的事业王国打下坚实的基础。 如果男主角有良心的话,这位原配不说婚姻美满、夫妻和谐,往后的人生过得起码也不会多差了。 但是剧情中钱宝妍的下场可不算好。 因为她只是男主角成功路上的一块踏脚石罢了,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 况且男主角的良心貌似根本都不存在的。 有那么一种男人,一遭落入泥淖,如果他没机会翻身还好,那么他可能就会和在贫困时接济他、拉他一把的妻子相扶相持恩爱一生。 然而若是打了翻身仗青云直上了,那作为见证过他曾经狼狈不堪处境的原配就真的会成为昨日黄花的糟糠,届时被抛弃、被摒除,甚至恨不得连她的存在抹掉都不奇怪。 毕竟这样的男人在功成名就后需要的是娇娇美人的崇拜讨好,众美环绕,意气风发;而不是糟糠黄脸婆天天杵在那儿提醒他的糟糕过往,以及他是如何‘吃软饭’才开了个好头,进而重新爬上今日地位的。 这本男频小说的男主角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且还是个花心风流、惯爱拈花惹草的种马男。 在剧情中,他刚翻身没多久就趁原身生病时以妻子无力照顾丈夫为由纳了二姨太,全然不记得当初求娶美人时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还冠冕堂皇地拿着所谓的大清律例给自己的无耻行为正名。 有了这个开头,之后三姨太、四姨太也就不稀奇了,连同那些没名分的小五小六小七小八都汹涌而来。 如果男主角有良心,那么即便如此,作为原配的钱宝妍只要看得开也不算什么。 毕竟以当时的社会环境,这些在江城的富贵高门还算正常,只要不威胁到正房的地位,其他偏房小妾之流根本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但偏偏男主角他是个没良心的主,眼看着妻子娘家因故败落无所利用了,就任凭二姨太伙同兄弟毁了她那一房人。 于是没几年的时间,大房嫡子遭遇车祸横死街头,原配夫人紧接着同样被车祸撞到卧床不起,几个嫡亲女儿更是疯的疯、散的散、躲的躲,最后没一个人能支撑起家业的,再无甚威胁。 如此这般可还不行,还得最后废物利用一下,让原配妻子半死不活地好好躺在病床上熬日子,借以彰显男主角的情深义重、不离不弃。 直到千禧年过后,卧床等死几十年的原身钱宝妍油尽灯枯、死不瞑目,儿女们一事无成、零落不堪,其他几房人马方才满意了。 最终他们在男主角不赞同的默许下大方地放过大房剩下的小猫两三只,这场暗潮涌动的‘宅斗’才终于结束。 原配死了,男主角的风光却还在继续。 都说男人平生三大快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对于男主角来说,死了一个已经许久不愿再见面的原配而已,根本不值当什么,生活照样过,事业照样搞,乐子照样找,女人照样睡,孩子生了一大堆,可谓是儿女绕膝、长命百岁。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直到了晚年时刻,男主角活九十多了,却连根金孙的毛都没见着,眼看就是断子绝孙之相,才将将有个偏房小孙子出生,但又引得几房人马争来斗去,活活将一个老而不死的男主角当争权夺利的工具人使唤挪用,备受外界笑话。 笑话不笑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钱宝妍换人来做了,又有已知剧情在,那后续发展肯定就要不一样了。 现下钱宝宝来到的时间点比较靠前,剧情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原身已经和男主角有过一场罗曼蒂克的校园偶遇,感情已然渐入佳境,虽说还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进而确定关系、商议婚约什么的,但原身家人已经见过男主角,对其人的印象还不错,已是有意让女儿下嫁,借以笼络住这个青年才俊,做提早的投资。 钱宝宝有自己的任务要做,无意于和小说男主纠缠什么,所以在此前提下需要她想点办法,打破当前的处境现状。 首先,抛开渣男的算计是势在必行的。 剧情中原身和男主角浪漫的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最后发展到结婚生子的短暂幸福时光,在如今的钱宝宝看来的确都是一场人心的算计而已。 钱宝宝可没空跟男主角玩什么富家名媛与穷小子白眼狼的人生翻盘游戏,因此还是早早撇开关系的好,方便她腾出空来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卫斯年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理清了这些纷乱的思绪,时间才刚刚过去不久,钱宝宝当即下床扫视了一圈这间装修典雅的卧室,凭借原身的记忆准确找到衣帽间,选了一身简洁款式的洋装换上。 或许是因为原身的母亲是外国人的原因,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身材比前几个世界要好的多。 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婀娜多姿,纤秾有度,高挑匀称又美丽。 先不说面容如何,单单是这一副娉婷袅娜的身姿就当得起江城最靓女子的名头。 等到她穿好衣裳,又去洗漱间收拾一番,坐在雕花梳妆镜前时,钱宝宝更是看到了那张融合东西方之美的花容月貌,确实不愧于最靓名媛的称谓。 有这样的好身材好样貌,再加上她的家世光环,也就怪不得会引起小说男主角的垂涎算计了。 可惜对方不是个好的,得到手就不珍惜了,没有价值之后也是随手可抛,甚至需要的时候还会踩上一脚,忘恩负义地将人踩死在泥淖里。 真是便宜的他! 钱宝宝想到此处,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手上动作着快速将一头棕黑色小卷发打理整齐,再如同原身以前那般简单地描眉画眼涂了唇膏。 之后还要搭配首饰和鞋子,丝袜是必穿的,丝绸手绢也少不了,最终还不能忘记喷上一些清雅芬芳的香水做收尾。 待到她将这一切收拾妥当,方才踏出房门下楼去吃早饭。 早餐早已做好,因为主人没下来,东西都在厨房温着,等管家周妈看见小姐出现在楼梯口时,立即有了动作,一面吩咐厨房开始上餐,一面态度恭敬地迎了上去。 周妈首先将人引入餐桌就坐,而后看了眼钱宝宝自己打理好的那身行头,审查一番没瞧出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方才欣慰地松上一口气。 而后趁着厨房的人上餐的功夫,她就试探着开口道,“小姐,萱草那丫头本该等在您房外伺候,结果一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不能再惯下去了。” 钱宝宝还在看着依次送上桌的诸多吃食,听到管家的这番话不由得神色一怔。 萱草,根据原身记忆中的设定,她本是钱宝妍的贴身女佣,日常服侍左右,主仆关系不错。 剧情中对于这个人有点着墨,因为初期她在原身和男主角之间起到红娘的作用,替他们两人传递书信、互相撮合等等,算是个助攻小能手。 然而钱宝宝却不需要她如此助攻,在不知道对方是听命于主人吩咐还是私自而为才做出那样的举动之前,她并不打算对其评说什么。 只不过管家提到的擅离职守的问题,本就是对方犯错,依规矩行事即可。 “等她回来,按照规矩该如何就如何罢。”钱宝宝漫不经心地回道。 周妈听到此话,脸上立刻涌现出一副‘小姐终于长大懂事明白过来了’的神情,愉悦地应声说,“好的,小姐。” 接下来,周妈不再多说什么,服侍在一旁时不时递个东西。 钱宝宝虽然有点不太习惯,但也没拒绝,尽量自然地选自己喜欢的吃食,权当是在后世的餐厅吃饭了。 钱家父子两人现如今都在江城的城府部门任职,家中又小有余财,因此他们公馆早餐桌上准备的东西还挺丰富的。 有中式的豆浆、油条、包子和白粥,有西式的面包、黄油、牛奶和小蛋糕,另外还有水果、糕点、汤品等等。 只她一个人就摆满了半面长形餐桌。 之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在用餐,那是因为家里其他两个主人都不在。 钱父前几日外出办差了,归期不定。 而钱家兄长由于要上班做事的关系,起的一般都比较早,在钱宝宝下来之前,他就吃好坐车出门了。 如此倒是方便了钱宝宝,初来乍到享受美食的同时顺便还能有空熟悉一下新身份和环境。 等到这顿早餐吃完,周妈适时送上了一杯消食茶,以及今晨报童送来的日报。 钱宝宝一边嘬着茶水一边翻看报纸,结合剧情信息差不多将当前状况具体了解了一番,力图做到心中有数。 期间,诺大的客厅里保持着安静,佣人们在周妈的指挥下轻手轻脚地做着该做的事情,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以免打扰到主人家小姐看报。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突然叮铃铃作响,骤然打破这一室宁静。 钱宝宝抬头看过去,瞧见客厅一角放着那种老式的电话座机,随着来电的声音,接听的话筒正在上面随之震动个不停。 周妈很快抽出身过去接听,完后脸色却显现出几分不乐意。 下一刻,就见钱妈捂住话筒向钱宝宝通报说,“小姐,密斯托孙想邀请您下午去逛公园,据说那里摆上了新的花卉,很是多姿多彩。” 虽然对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多么看好,但她依然尽忠职守地将对方的意思向自家小姐表述清楚。 至于最后答不答应,全看小姐的意思。 结果是,钱宝宝回绝了,连犹豫一下都没有。 周妈立即回复过去,不管电话那头是如何追问缘由的,迅速果断地挂掉通话,完后抿了抿整齐的发髻,刻板的面容上都带了点笑意,可见心情之好。 钱宝宝没察觉到这一幕,她正考虑着那个密斯托孙的问题,想着以后要怎样同他撇开关系。 因为对方就是剧情中的小说男主角,孙正衍。 名字挺好的,很伟光正,毕竟是男主嘛,这点光环肯定要有。 可惜就是人品不行,不堪为良配,早疏远早好。 打着这般的主意,等随后对方再试图打来电话时,钱宝宝都没接,全让周妈挂掉冷处理。 之后花费大半天时间,她将家里家外闲逛着参观一圈,又到原身房里补了场午觉,钱宝妍的身份已然被她适应的基本到位。 下午茶时分,女佣萱草终于知道回来了。 只不过这妮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刚进门就叽叽喳喳个没完,直至跑到钱宝宝身边。 “小姐啊,我上午出去买东西听好多人说城南的公园摆上了一片新花,据说可好看了。” “大家都去那里看稀奇,听说风景很好,小姐不如约上孙先生去逛一逛,有人做陪,还有美景可看,不比在家里呆着强嘛。” “如今外面阳光灿烂,风光正好,不去瞧瞧可惜了,小姐还等什么呢。” 单单进来的那一会儿功夫,萱草就叭叭叭一通说的兴起,唾沫都快喷到充当下午茶的甜点上了。 钱宝宝被她猛不地这么一出搞的猝不及防,只能眼明手快地将茶点盘子往一旁挪了挪,神色有些不快。 随后不用她多做什么,收到消息的周妈很快赶到现场,直接将仍在做怂恿之态的萱草掀到一边去,脸上刻板又严厉。 “周妈!你干什么呢?!”萱草踉跄着后退惊叫一声,暗中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委屈地看向钱宝宝,想让小姐为她评理找回面子。 评理是不可能评理的,来自小姐的维护更不用想。 钱宝宝听了刚才那一番话,现在连一丁点维护这人的心思都没有,自己干脆地端坐一旁不给回应,任凭周妈施为。 周妈比她还干脆,在确定自家小姐是真的厌了萱草后,十分利落地让人将其压制住,先是厉颜训斥。 “我干甚?你这小蹄子往日不专心伺候小姐也就罢了,左右小姐心善不计较,如今却是收了那姓孙的什么好处,才回来哄骗小姐出去与他逛劳什子公园,如此不知好歹……” 周妈秋后算账,将萱草以往的过错和现下吃里扒外的作为全扒了一遍,狠狠教训她的同时也借此杀鸡儆猴一番,警告公馆中的其他佣人定要引以为戒,不然绝不姑息。 萱草被周妈这般突如其来的厉色加教训吓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压着堵上嘴捆了手,再无狡辩的余地。 而后,直到周妈觉得震慑到位了,询问钱宝宝如何处置这只被杀一儆百的鸡。 这是尊敬她的意思,也是最后确认一遍,以防她对那犯错的妮子还抱有感情,事后反悔。 钱宝宝摆了摆手,“之前说过按规矩来,该如何就如何,此事不用顾及我。” 这个萱草瞧着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心向的不是她家小姐,而是那孙正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不要也罢。 按照规矩来的话,吃里扒外的佣人,当然是净身出户被赶出去了。 江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上流圈子里基本都相互认识,被主家赶出去的佣人不会再有人家雇佣,之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差,除非离开此地或者有能力毅力从底层爬起来。 前者日子也不会多好,而后者能成功的很少,像是萱草这样偷奸耍滑又判主的人绝不会是其中一个就是了。 萱草在钱公馆混了好几年,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当下听到钱宝宝不再维护她的话,脸上瞬间就白了,眼神仓皇地拼命往钱宝宝那边吱唔盼看,像是在求饶。 可惜钱宝宝没有一点反应,对其一概不理。 有了她之前那句话,周妈行动起来很是利落,立马叫人将萱草带下去,她要先审一审小妮子,免得把人放出去后胡说八道,给自家小姐惹来麻烦。 与此同时,另有人听周妈的吩咐,迅速把萱草的铺盖卷吧卷吧打捆,到时让她带走,以示主人家的宽宏大量。 正折腾着,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刹车的声音,是钱家兄长下班回来了。 “喧闹什么,家中发生了何事?”身穿灰西装、梳着中分头的青年男子走进来问道。 问着这话的空档,很快有女佣上前接了他脱下的外套,厨房那边更是立马送来了一份新的茶水糕点,正合他的口味。 钱宝宝趁机看了看,确定这位和她现在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的俊秀青年正是钱家长子,她如今的亲大哥,钱志文。 “萱草吃里扒外,周妈在处置她。”观察的同时,钱宝宝身为人家妹妹,顺口解释了一句。 钱志文听后眉头一皱,未等开口说什么,恰逢周妈审问完萱草回来,索性一起听一听审问结果。 结果周妈不光把萱草那妮子以往偷懒耍滑、不干正事、甚至偷藏主家小姐衣裳首饰等物去卖钱这种事摸了个一清二楚,还将她之前收受孙正衍贿赂、帮他述说小姐爱好、传递书信、拉纤约会之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套了出来。 钱宝宝有所预料,听过之后并不多震惊非常,所以也不像周妈那样对此气愤的直哆嗦。 倒是钱志文的反应有些异样。 不是他对犯错的佣人有多么宽恕,周妈把人赶出去的决定他也没反驳,浑不在意的样子,只不过在孙正衍的事上,他的态度值得商榷。 如果说听到萱草前面做的那些事,他还皱皱眉头,那么轮到后面所提的孙正衍与她勾连做出的一系列小动作时,他反而没了什么不满,最终还点点头表示一番孺子可教的赞同之色。 显而易见,孙正衍那种操作,在钱志文看来是追求心上人的正常行为,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钱宝宝既然决定与男主角决裂疏远,那就容忍不了这样的算计行径。 “大哥,你是否知道孙正衍那次在图书馆前与我偶遇是故意为之?”钱宝宝有心试探,故而此刻以嘲讽的语气突然问道。 钱志文用着下午茶,朝妹妹看了一眼莞尔笑了笑,不答反问。 “我还以为你一心陷入恋爱的甜蜜中瞧不明白,现在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嗯,脑子清醒了。” 钱宝宝神色冷淡,全然没了原身最近这段时日每每谈到孙正衍时那种羞涩的娇态,变得甚是理智,再无迷恋之色。 能够在政府部门混上一定地位的人基本都是人精,钱志文不会瞧不出妹妹的异常变化,然而他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感,反而叹上一口气摇了摇头。 “小妹啊,你要明白,父亲对那人的一身才华很是好看,大哥也觉得他不错,龙困浅滩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成就,堪为我们钱家之婿……” 钱志文苦口婆心讲了一通,简而言之就是孙正衍那人挺不错的,钱父和他都有意笼络这个人才,而联姻是最牢固的纽带等等,劝说妹妹即便不再喜欢人家,也不要排斥家里的安排,免得徒劳反抗、伤人伤己。 “那就让他这么算计我们不成?”钱宝宝厌烦地追问。 钱志文哂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他那是有上进心,咱们又何尝不是‘算计’于他?互利互助罢了。” 钱宝宝呵呵一声,对于这种回答无话可说,心里却暗自腹诽。 第235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2 听了钱志文那番话,钱宝宝心道这么说来两方算是互相都算计着,一方看中了家世地位或者还有美色佳人,另一方则看中了对方的能力才略和未来的可能性,也算是公平交易。 只不过钱家父子大概是没想到他们会一遭败落,而孙正衍享受了权利却没履行义务,在功成名就之后做了忘恩负义之徒,除了没给钱家任何回报,最后还恩将仇报把见证过他落魄的钱家人全搅合没了。 想到这一点,钱宝宝就忍不住再问,“若他是中山狼呢……” “不会的,有父亲和我在,他怎敢一朝得志便猖狂。”钱志文打断她的话否决道,似乎全然不信那孙正衍能脱离他们父子的掌控。 聊到这个份上,钱宝宝也没甚好说的了。 看来钱家父子的态度十分顽固,她如果想撇开渣男,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也不是太难办,只要找到了卫斯年,她索性就‘移情别恋’,扮演一个痴情女子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到时候看钱家父子能拦得住她? 至于这位便宜大哥刚才语重心长、耳提面命劝说的那些话语,她权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全然没听进心里,只含糊着先应付了过去。 钱志文还以为她是受教一番,知道事情轻重了,于是满意地结束这场兄妹叙话,提起晚上宴会一事,邀请钱宝宝届时充当女伴,陪他一起去应酬着瞧瞧。 之所以请妹妹,是因为他还没订下未婚妻,那些平日里来往的交际花之流根本拿不出手。 而钱家女主人早年就因病去世了,家中只有钱父的几位嫌少露面找不自在的姨太太,更是登不得台面,所以平时但凡有个什么正式的宴会场合,钱志文都喜欢带上亲妹妹同去,解决女伴问题的同时还能让妹妹扩展交际,一举两得。 钱宝宝正好想趁机出去找一找任务目标,顺带看一看这个时代的风光特色,因此对于钱志文的邀请,她也没拒绝,顺口就应下了。 侍立在一旁的周妈闻言立即让人准备起来,并换了一个新的女佣伺候她左右。 “少爷,小姐,那萱草……”周妈出声询问。 钱志文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想插手管这事。 而钱宝宝还是那句话,按照规矩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周妈这下心里有了底,不再有所顾忌,很快就让萱草拿着她那卷铺盖滚了。 晚上的宴会很快到来,钱宝宝却从下午就开始收拾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时间全花在捯饬衣裳、妆容、发式等等的事情上了,最终收拾出一副云鬓花容、仪态万千的名媛风范,才将将令便宜大哥和周妈全都满意地放过她。 晚宴举办的地点在江城一所高档的饭店里,由圈内德高望重的一位大佬发起,捧场的人挺多。 钱家兄妹坐着老爷车赶到的时候,时间尚早,饭店门口却已经是一副车水马龙、宾客如织的热闹景象了。 司机打开了车门,钱志文先下车,再转身做出绅士的模样,将车内的另一人迎了出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只带着蕾丝织花手套的纤纤素手,其次是穿着羊皮小高跟和丝袜的修长**,而后身穿旗袍和珍珠披肩的苗条倩影才终于显现,露出一张极其美丽的月貌来,在灯光的映照下顿时吸引了注意到那片地方的所有目光。 等候在外面排队接受盘查入内的人不少,见到如此佳丽立马骚动不已。 钱志文换了身正式的装扮,头发被发蜡打理的整整齐齐,看见由他们引起的动静时无声地眯了眼笑笑,骄矜而端正的神色中露出一丝满意。 钱宝宝知道自己现在的样貌不同一般,尤其还精心装扮过,就像是精贵的花瓶似的容易惹人垂涎,因此对于眼前的情况也没什么特别奇怪。 甚至因为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的关系,现下的阵仗尚且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并没有被震惊到或作出什么失态之举。 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实中像这样的情况不知凡几,她早就见识过更大更壮观的场面,怯场是不可能再怯场的。 于是迎着众多含义不一的目光,钱宝宝姿态端庄、顾自从容地陪同便宜大哥走上红毯,越过等候的人群,径直往里行去,留下香风一阵。 不同于那些冒风等候在门外的人士,钱家父子如今在政府部门的身份地位,让他们完全可以拥有一张直接入内的贵客请柬,不必和普通人一样巴巴地排着队接受搜身检查才被放行。 钱宝宝两人进门时,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他们来的不早不晚。 发起宴会的大佬凝聚力不一般,场内各界名流齐聚,轻歌曼舞,衣香鬓影,道尽了上流圈五光十色的繁华奢靡。 有钱宝宝这个顶着江城最靓名媛,且今日她又打扮的名副其实,所以刚出现就几乎吸引了全场的视线,出场动静不小,也算是达到了钱志文带她来的初步目的。 而后,兄妹两人就被乐意寒暄结交的人过来围住攀谈,看上去受欢迎之至。 同那些进门后被冷落在一旁坐冷板凳的小可怜一点都不一样。 钱志文笑容礼貌又温和,带着政客惯有的含蓄精明,同时暗含狐狸似的狡诈,和什么人都能说的开,却又什么重要的都没提及,像鱼儿一般警惕十足又滑不留手。 尤其是置身在众人的簇拥包围中,让他显得既享受这般的氛围又应对自如、如鱼得水,称得上是八面玲珑也不为过。 也幸好由他打头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打探交流,让钱宝宝陪在一旁安心当个花瓶即可,不用再多费什么心思。 钱宝宝自然乐意,应酬一圈下来全程陪衬着做壁花,该出声的时候客气地说句话,不该插嘴时就当个锯嘴葫芦保持微笑,倒是赢得几个老前辈说她‘贞静文雅,温婉贤淑’的赞言。 稍后等到转悠了大半场,该打招呼的人都碰过面了,钱宝宝的初期任务方才完成。 钱志文另有他们男人自己的小圈子要去熟络,这时候就不方便再带着妹妹过去了,方才终于肯放她去饮食区自由活动。 钱宝宝晚饭都没怎么吃,又忙活那么久,早已有些肚饿,这会儿能吃点东西当然不会反对。 等钱志文叮嘱了一通后离开,她立马就暂时在自助餐那边安坐着不想离开了,打算边吃东西边歇歇脚。 饮食区的自助长桌上食物种类丰富,特别是各式花样漂亮又小巧的西点,引得在那里徘徊品尝着歇息的女士们可不少。 钱宝宝压了压装饰性的丝绸小帽檐,特意收敛气息混入其中,在一片繁花似锦之中瞧着也不太惹眼。 然后,她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拿着个盘子取用了几样自己喜欢的餐食,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独自品尝美食,顺道听听女士们之间的闲言碎语和小道八卦。 什么谁和谁相爱了,谁和谁闹掰分手了,谁家公子喜欢上哪个交际花小婊砸了,谁家小姐青睐上某个落魄才子了,谁家快破产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谁家得了机遇成暴发户了等等。 千金小姐女士们如数家珍地说的津津乐道,钱宝宝在后面听得有滋有味,还不忘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却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大厅里参宴的人越来越多,气氛愈加热闹了,女士们方才左右看看,低声提起今晚的重点来。 “据说今晚可不一般,有位大人物要来。” “真的吗,什么大人物,哪一家的?” “仿佛是位大财豪,在江城的身份数一数二,但这里其实也只不过是人家的产业之一罢了,人家生意势力遍布国内外呢。” “听你这般讲,那人身家配上咱们的家世绰绰有余,就是不知相貌人品如何、可不可入眼。” “我家好像也收到了点消息,爹地妈咪来之前还特地让我装扮靓一些,但若对方是个油腻的老肥仔,那我倒宁愿在家做个老姑子。” “可我怎么打听到那人貌似性子挺冷的,尤其不近女色,难以接近呢……” 一群千金凑在一块小声交流着各自内部的消息,彼此使了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色,心中均是有了点谱,或是有所意动地做着准备,或是暗自嫌弃地排斥不已。 秘密说出后就不再是秘密了,经这些人那么一交流,宴会上将会来位大人物的消息不到片刻就传遍了大厅,被众多有心人士收入耳中、搁在心上。 或许是由于那人不菲的身家、背景的深厚,以及神秘莫测的来历等等原因,总体来说,在场大部分人对其还是翘首以盼的居多。 没看那些或是提前或是刚刚得知消息的人,在攀谈应酬之余都还时不时往大门那边瞅上几眼的嘛。 气氛带动之下,名媛千金甚至交际花们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之后宴会开场,圈中大佬上台讲话都没能吸引走她们的注意力,全都心不在焉地在等着什么。 那位被众所期待的大人物在宴会过半时才姗姗登场,却在刚出现的刹那就瞬间将大半场的人引过去了。 当时钱宝宝正被便宜哥哥找到,想让她在待会儿中场舞时陪他下去跳几圈,这也是她作为女伴的任务之一,令人推迟不得。 但是钱宝宝只会后世那几种交际舞,和现如今的情况肯定是有点壁的。 在只有记忆而没有实践过的前提下,她的舞技如何可想而知,到时真下了场,她不踩钱志文脚上给他出错丢人都是好的,可别指望她再凭此长什么脸。 所以为了以防掉马,钱宝宝打算想办法推了这事儿。 只是还没动作,某位大人物就到了,瞬间引得宴会场轰动。 第236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3 大人物不愧是今晚的重点,将将出现就引得大家趋之若鹜。 人群在霎那的功夫把大厅门口堵了个严实,围拢的里三层外三层,随着里面正中心的那位在缓慢朝内移动。 一时间,打招呼和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将正主本就不多的几句回应都淹没了。 同时被遮盖的还有大人物的面容长相,人影晃动间叫人看不清楚。 众星拱月之中,那人被群簇拥着走向宴会主人家,远远地只能望到个挺拔的背影,高高的个子,肩背宽厚,气质很独特,卓尔不群,出类拔萃。 因为他的出现,几乎场内所有人都聚集过去了。 钱志文也不例外,当下顾不得再和妹妹说什么中场舞的事情,同样一头扎进那片名利场里。 只不过得益于身份的原因,他比那些连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围着急打转的人强一些,能够跟随在大佬们的身后打入内圈,有机会和中心人物见上面说些话。 被抛在脑后的钱宝宝不以为意,瞧见那边人挨人的也没心思过去凑热闹,只遥遥地观看了几眼,也没看清这位待遇非凡的大人物到底是何模样,顿时就没甚兴趣了。 随后,中场舞按时开始,聚集的人群方才依依不舍地散开,留大佬们在那儿寒暄着什么。 钱宝宝不想陪便宜大哥跳舞,因此在中场舞曲刚开始就及时避去了一旁,躲在一个被绿植和柱子遮挡的地方,依着墙壁得享片刻的宁静。 之前陪同钱志文应酬的时候,她趁机观察过许多人,全都没有发现卫斯年的存在,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成了什么人在做什么。 江城虽说不算大,但人密度却不小,她要如何从中找到他呢。 想到每次相遇都是就近原则,钱宝宝安抚自己不要着急,说不定那人就在她身边的某个地方,只是还没来得及遇上而已。 正这般想着,周边气氛突然一静,眼前蓦地暗下来。 一只修长的大手猝不不及防地出现,伴随着其主人低沉的嗓音。 “这位美丽的女士,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磁性诱人的邀请简单而直接。 钱宝宝:“???”她人都躲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还能被人找到请跳舞呢。 虽说对方的声音磁性又诱人,作出的邀请简单直接的甚至让她莫名有些心动,但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 跳舞是不可能跳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跳…… 钱宝宝一边闲闲地想着拒绝的言辞,一边抬头看去,等看到眼前之人俯首邀请的那熟悉眉眼,心里腹诽的东西瞬间就咯嘣断在那儿没了后续。 “……卫斯年?”钱宝宝紧绷了身形小声问。 那什么,既然来参加宴会了,跳跳舞之类的活动也是不可避免的,也许她能够克服一下,陪这人跳一曲也不是不可以。 “我是,你认识我?”男人垂了垂眸,视线落在娇俏的女子身上带起一片无形的涟漪。 琉璃灯光下,他眉目清冷如月色,英挺的五官和深邃的面部轮廓组成了一幅神秘的画卷,结合中西方的神秘与俊美,令人见之难忘。 而且,近距离相对而站,他是如此的高大挺拔,让人更加难以自已地怦然心动。 钱宝宝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意识到这人仍旧没有觉醒意识,因而摇了摇头,只说是听别人讲的。 男人并未追根究底,只是将邀请的大手再次递了过来。 只听见他沉声邀请道,“那么,现在我们认识了,可否来一曲?” 对方这么绅士,钱宝宝,钱宝宝当然是答应他啦。 于是小手试探着搭上大手的掌心,下一刻人就被他拉入怀中一个转圈,随着音乐结伴步入舞池之中。 两人在参宴人员里皆是鹤立鸡群备受瞩目之人,更何况是两者的结合,因此基本是他们刚现身在舞池里,立马就引起了众多目光的关注。 钱宝宝预料到了,但在找到想要找的人后就全然不在意了。 而且,现下她正紧张而忙乱着跟上男人的步调,根本顾及不到那些。 琴声悠悠间,她被带领着踩过几个节拍,趁着交错接近的空档赶忙透露说,“我跳的不太好哦。” “没事,我教你。”男人游刃有余地回道,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实际上,有他的主导和带动,钱宝宝除了没有踩人出丑,还意外地跳的不错,同他配合无间,舞步顺当无比。 众人之所以那么震惊,不是他们这一舞跳的有多么惊艳,让人惊为天人什么的,而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凑到了一起,且看上去还相处融洽情愫暗生的样子,令他们一时间不敢置信罢了。 毕竟那位刚刚进来时的态度可是冷漠疏离的很,除了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外,人家基本都不怎么交谈的,更别提那些心思不纯地巴结上去的女人了,全部败退而归,不负他不近女色的传闻。 然而现在呢,人怀抱佳人跳舞跳的正欢! 看到的人不禁为此张口结舌诧异非常,然后仔细咂摸一下差不多就脑补出个中缘由来了。 人家眼光高着呢,庸脂俗粉哪能打得动他,只有上乘美人才行。 而钱家闺秀顶着最靓名媛的光环,姿容秀色是众所周知的翘楚,能入了那位的眼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外如是而已。 大多数人反应过来后,瞧着舞池中那一对舞姿翩翩璧人,顿时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即便是不看好或者差点嫉妒歪了鼻子的千金们,看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人确实是十分般配,犹如天生一对似的耀眼。 的确耀眼,钱志文感觉舞池中央那一幕都快把他一双眼睛闪瞎了。 刚刚中中场舞开始,他到处找妹妹找不到,结果现在是看到了,人却成了别人的舞伴,且对方还是刚才备受大佬们追捧的那位,差点惊呆了他有没有。 那么现在他是该高兴妹妹结交了贵人呢,还是该扼腕舞伴被抢了呢? 愣愣地看上片刻后回过神,钱志文果断选择前者,然后某些小心思立马忍不住浮动了起来。 只是因为对方非普通权贵,跳一场舞或许并不一定代表什么,还得小心对待才是,所以最终他还是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都按捺下来,只等稍后仔细问过妹妹后再说其他。 钱宝宝还不知道便宜大哥看到她和卫斯年跳了场舞就动了狐狸心眼,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乐意看到他动动小心思,因为那正是她想要的。 她要让他们看到,卫斯年才是她选择的丈夫人选。 那什么油菜花种马男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姑奶奶不稀罕。 一舞过后,曲子换了,卫斯年却没有任何放人下场的意思,径直继续开始跳下一曲。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千金?” 舞都跳完一场了,这人才记得问起这些,钱宝宝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只得老实作答。 “我叫钱宝妍,我哥是钱志文,我父亲……” 交代过父兄名讳,家世什么的不用多说,卫斯年基本上就已经心中有数了,毕竟江城的名要其实也就那么几家那么些人。 等说完了自己,钱宝宝点了下男人胸膛,反问道,“那你呢?除了我已知的姓名,你又是什么情况?” “没有别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你之后可以慢慢了解。”卫斯年突然低沉一笑道。 钱宝宝嗯哼一声,没有刨根问底儿的当场揪着不放。 来日方长,她不着急。 接下来,两人配合无间地接连连跳过三首曲子,直到钱宝宝觉得脚累了,卫斯年才终于肯停下,随即将她带出来形影不离,不留给别人丝毫的接近机会,直至宴会散场。 钱志文这时候巴巴地找过来,远远地看着妹妹和那位先生姿态亲密的聊天,自己却不敢轻易去上前打扰。 钱宝宝瞧见后心中一动,刚才宴会上的猜测顿时浮上心头。 “之前中途入场引起轰动的那人是你?”她直接朝卫斯年问道。 钱宝宝抬头瞧了瞧正在陆续离开的参宴宾客,干咳了下终于想起了自身的矜持。 “那你说的哦。” “嗯,明天会有惊喜。” 一番‘依依惜别’,两人终究在饭店门口分开,坐上各自的车子离去。 “干什么?有话就讲。”钱宝宝瞥着便宜大哥骤然出声道。 钱志文摸了摸鼻子,最终忍不住搓着手问,“小妹,哥对你好不?”语气小心翼翼的和之前完全不同。 对于这个问题,钱宝宝不做评价,当然也就没表示。 好在钱志文不等她回答,紧接着又问她是怎么和那位搭上线的,跳舞期间都说了些什么,现在关系如何走到哪一步了等等,打探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瞧他那意思,八成是想借此搭上卫斯年这条线,不行的话即便是趁机谋取一些利益也是极好的。 钱宝宝只听不说,最后看他终于叭叭完了才有所回应,却直接砸下一道雷。 “大哥,我移情别恋了。” 钱志文:“???” 钱宝宝:“今晚当真不虚此行,孙正衍那厮已成昨日黄花,卫先生才是我真爱。” 钱志文:“!!!” 第237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4 对于小妹感情转移的这么快,钱志文是震惊的。 “妹妹,你来真的?!” “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钱宝宝靠在车窗上拄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神色仿佛在说什么不算多大的事儿,然而语气中的认真却叫人不容忽视。 钱志文不是没眼色的人,即便车内光线昏暗,又怎会察觉不出自家妹妹话语里面的笃定呢。 正因为觉察到了,他这个满身心眼子的人又难免多想到了别的地方。 小妹,怕不是就为了抗拒家里的安排,才去招惹的那一位吧? 一想到这个念头,钱志文整个人都快惊悚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出来。 “小妹,你不会是打着借此拒绝掉父亲安排的婚事的主意吧?”钱志文连忙试探地问道。 真有的话,他就得赶紧劝阻下来,以免惹火烧身啊。 那位别看表现的冷漠疏离不好接近,实际上人家手腕比之更冷酷无情不好招惹,若是有谁敢拿他当挡箭牌使唤,估计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除非人家自己心甘情愿! 但那样怎么可能呢。 钱志文不觉得他家里小妹有那个当‘祸国妖姬’的本事。 虽然她的确有那样的资本,但对方可不是纣王类的昏君,而是一位执掌家族杀伐果决最是冷漠理智的类似古之枭雄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简单的儿女私情轻易套住。 所以他担心到时小妹设计不成,反而惹怒了对方,最终给家里招来祸患就得不偿失了。 下一刻,只见钱宝宝摇了摇头,不悦道,“我与卫先生是一见钟情,彼此心心相印,真情可鉴,哪有你说的那些龌龊算计存在。” 这回答让钱志文怔愣着有些不敢置信,觉得妹妹说的只是应付他的吧,毕竟她和那位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一晚上的时间都不到,怎么就发展到心心相印的份上了,更何况那人还是那般冷心冷肺硬如磐石的主儿。 不过即使不太相信,他那骤然紧绷起来的心神也免不得因此而蓦地松了几分。 然而没等他这口气彻底松完,就听钱宝宝又点点头说,“得遇心上人是真,借此摆脱父亲的安排只是顺便,真算起来,你说的那话其实也没错。”只不过主谓需要要颠倒换一下。 讲真,她是先遇上了真爱,后借机甩掉渣男;而不是想甩掉渣男,才随便选一个人顶缸,那不是埋汰人卫先生么。 钱志文的心情随着她这么一番剖腹之言吊的跟那老井里的水桶似的,七上八下地晃的厉害,之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仗着是在车里没人看的见,那脸色变来变去的精彩万分。 “妹啊,你确定人家卫先生钟情于你?”最终他如此确认般地问道。 钱宝宝自己人知道自家事,这个世界的卫斯年虽然记不得她,但今晚两人相遇之后那种掩藏不住的暧昧苗头做不得假,估计是前几个世界多少对他有些影响的原因。 只是钱志文身为局外人,不知道里面的实情,对此或许还抱着难以置信的怀疑。 明白他一时不能确信,钱宝宝也没再多费口舌地解释,只是点头道,“是与不是,你明天就知道了。” 之前在饭店门口临别时,卫斯年说明天有给她准备了惊喜,也不晓得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惊喜,届时只要他有了行动,便宜大哥看到后自然就能明白她说的并非假话。 钱志文也是瞧出妹妹说的实在笃定,听得他自己都有几分相信了,心里诸多的念头和想法禁不住转悠了好几圈,最终暂且被按耐住,只等稍后瞧瞧再说。 事实上,比起孙正衍,那位卫先生做妹夫的话更令他心向往之,只是对方的势力和地位相对于他们家太过崇高,轻易不敢肖想而已。 但若是真有结亲的机会,谁不愿意扑上去抓的牢牢的啊。 毕竟一个是还需他们家资助接济,再奋斗几十年才算登得台面的落魄之流;另一个却是早已步入云端能力斐然,对他们家有巨大助力的强者,傻瓜都会选择后者吧。 因为考虑到这些问题,接下来的路程中,钱志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再开口说什么。 等回到家,钱宝宝已是疲惫不堪,早早地上楼泡热水澡解乏去了,宵夜都是在房里吃的,没再下楼去,徒留便宜大哥在下面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独自走来走去转悠大半夜才算回房睡下。 翌日的早晨很快来临,钱志文一早就收拾齐整坐在餐桌上,边吃早餐边忐忑又期待。 钱宝宝下楼时瞧见他欲言又止地看过来,一副想问点什么又犹豫着不说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纠结。 她大致能猜到他在等什么,只是卫斯年具体会给她送何种惊喜,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等着就是了。 好在没等多久,两人刚在餐桌上心神不属地吃完早饭,管家周妈就一脸异样地进来通报。 “少爷,小姐,外面有人送了许多花上门,说是说是给小姐的晨起礼物。” “什么样的花?”钱宝宝首先出声问。 周妈见自家小姐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念头一转大概猜了什么,立马恭敬作答,“回小姐,送的是红玫瑰,火艳艳的好大一簇,煞是好看呢。” 那花一看就不普通,当然价格上肯定也不一般,必然不是密斯托孙那样的落魄公子能消费得起的。 送花之人不是他,那就是小姐有了别的追求者,且一出手就是这般的手笔,而小姐貌似也是不拒绝的态度,看来公馆中要起变化了。 九十九朵红色的玫瑰,包在一束里看上去的确是好大的一簇。 而且在如今春寒料峭的时候,这般颜正又娇嫩的花朵代表的不仅是心意,还有财力,足以表达出送花者追求的意向和诚心。 最起码当钱志文看到被佣人小心捧进来的那簇红色时,神色上是又惊又喜格外满意的。 实话说,卫斯年准备的这份‘小惊喜’,他首先被愉悦到了。 本以为妹妹昨晚是胡来乱说之言,没想到今日当真有惊喜上门,不枉他昨夜忐忑难安半宿。 “这花看着挺好,原来卫先生也是懂得罗曼蒂克的人……”钱志文恭维的话刚说出口,钱宝宝那边就给打断了。 钱宝宝示意女佣将花拿近,嘴里却不忘打击便宜哥哥,“还不知道送花者是何人,大哥可别先乱下论断。” 因为这话,钱志文当即被噎了一下,神情中尚且还未来得及显现出的志得意满当即就憋了回去。 如果是往日,小妹胆敢这么插话添堵,他早就训斥过去了,但今时已然不同,考虑到那位的关系,钱志文到底咽下那股憋气,表示宽宏大量不跟妹妹计较。 过了片刻,眼瞅着钱宝宝看了花又接着看过花簇中插着的卡片,他终于忍不住假咳两声,厚着脸皮问,“怎样,是何人送的?” 钱宝宝瞥他一眼,将卡片放到桌面上给他拨了过去,让他自己去看。 至于那代表着天长地久的九十九朵红玫瑰,则被她含笑接下了,亲手捧着又看又嗅的,爱不释手地欣赏了许久,最终叫周妈找出几只花瓶,她要上楼回房插花去。 而钱志文在看过卡片上那情意满满的追求之言以及龙飞凤舞的签字后,当即喜形于色眉开眼笑,恨不得当场大笑三声出来。 之前小妹说的真不是假话,那如此一来,他们两家岂不是有结亲的机会了吗?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是有卫家做亲,钱公馆岂不是有了一座更坚实的靠山,想要再攀上一个台阶又有何难呐。 钱志文由此浮想联翩,激动的拿着那张小卡片在客厅里来回转悠几圈,最后被佣人提醒到上班的时间了,才将将按捺住满心的兴奋出门去。 有卓尔不凡手掌大权的卫先生当妹夫,谁还在乎孙正衍那厮。 反正不管钱父是个什么样的想法,钱志文是决定站到妹妹一方的,只要她真的将那一位卫先生的心拉下凡尘紧紧握牢,他就为她出力说服了父亲又何妨。 老头子即便再顽固,也不会跟送上门的靠山过不去不是。 钱志文的这番想法和转变在钱宝宝的预料之内,特别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看着卫斯年每日清晨送来的玫瑰花簇,还有那越来越缠绵的追求话语,这位便宜兄长的态度已是愈加明显,最终更是明确地说出让小妹不用分心,父亲那里有他来解决的保证。 对此,钱宝宝乐意之至,随他去搞定钱父。 正好这个世界里的卫先生很有罗曼蒂克的情怀,打头阵的鲜花攻势特别戳中她的萌点,没有其他事情打扰,她趁机专心享受一番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卫斯年送了好几天的红玫瑰,他的热情如火是表达到位了,人却是一直没露面。 钱宝宝也不着急,就等着看这位铁树开花冰山着火的家伙,接下来是打算怎么追求她了。/p 第238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5 卫斯年的鲜花攻势持续了四五日,钱公馆一片姹紫嫣红。 钱宝宝静等他接下来的招数,只是尚未等来赠花人,倒是先等到了外出办差归来的钱父。 这位一家之主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正值日暮,钱志文和钱宝宝两人均已在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茶水等待晚餐时刻,顺便对钱宝宝下午刚做好的插花作品闲谈评说。 等到钱父进门的时候,首先发现他回来的佣人立即恭敬行礼口喊老爷。 “父亲,您回来了,一路还顺利吗?”钱志文听到动静赶忙起身问候道。 钱宝宝紧随其后站起来喊了声父亲,比之便宜大哥,她的态度不算热络。 钱父并没有功夫计较这些,因为他一进门就皱起了一张严肃的大家长脸,两道目光看向家中四处摆放的花红叶绿之景,包含着深深的不赞同。 因此,即便几日在外且刚进家门,他此刻的脸色和神情也说不上太好看。 佣人们最是能对主人家察言观色,察觉到钱父现下的心情不好,女佣不敢大意,连忙叫来了管家周妈。 周妈过来小心接了钱父的外套和公文包等物,又叫人上了他惯爱用的茶点,将人伺候好了方才躬身退下。 而这时候,另外的两兄妹再看不出自家父亲的异样,那就是傻子了。 只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惹得父亲这般不高兴,亲人许久不见,连个温和笑脸都没有。 钱志文不禁心怀忐忑,连坐都不敢了,就站在那儿等待父亲发话。 而钱宝宝虽然没那么震慑于钱父的家威,但瞧着便宜大哥一副站立难安的样子,她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另类吧,索性跟着一起站了,等着看钱父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之后半盏茶的时间,客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凝滞无声、落针可闻。 周妈早就带着佣人下去了,以防被刚回来就发脾气的老爷殃及池鱼,顺带也防止主人家的私密事有外泄的可能性。 主人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下人们不该多掺和。 说实话,钱宝宝也想跟着一块离开,但一家之主正在那儿发威呢,便宜大哥更是老老实实地候着准备听训,她这个妹妹想走也走不了哇。 好在半盏茶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足够让钱父的怒火消掩下去,然后平心静气地放下茶盏,对两个儿女道,“你们可知错?” 钱宝宝一脸懵:“???” 讲真,这位老先生刚到家就搞这么一出,本就让她满心茫然摸不着头脑了,现在又问这样的一句话来,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话说咱有事能明摆着讲出来么,在家里还搞官僚里的那一套可行不通。 钱宝宝表示自己听不懂的说。 好在现场不止她一个人没明白,钱志文这个难兄也没搞清楚老爷子的意思,于是只得老实地垂手询问,“父亲,这……错在何处,还请您明示。” 钱父咣当将茶盏放下,单手一指几上花瓶冷哼道,“我才几日不归,你看你们都搞了些甚么,大冬日的在家中摆满娇花艳色,铺张浪费不说,还骄奢淫逸、放纵享受,怕不是无人管束就肆意妄为左了性情吧?!” 听到这番话后,兄妹二人方才恍然明白钱父一进门就着恼的问题点在哪儿了。 然后钱宝宝忍不住抽抽嘴角,觉得就为了这点事上纲上线的,老爷子也太较真了吧。 钱志文则是十分懂得父亲的作风做派,对此赶紧解释说道那些花儿果儿的不是他们为了享受铺张而花高价特地在冬日去买来的,而是别人巴巴地每天送来的,被小妹巧心巧手做成插瓶摆在家中,几日下来把楼上楼下全摆满了,才成今日父亲回家后所看到的场景。 “全是送的?何人送来?为谁而送?”钱父听了大为纳罕。 钱志文立时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骄傲地回说,“还能是谁,吾家有女初长成,姿容丽色冠江城,当然是小妹的追求者所送呐。” 猛不地被这么一夸,钱宝宝听见忍不住老脸一红。 而钱父的目光随着儿子的话落在女儿身上,看到她那忽然染上绯色的脸蛋儿,蓦地反应了过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肃的面容突然就那么缓和了些许,神情满意地点头说了句。 “孺子可教也。” 钱志文和钱宝宝双双一怔,察觉到父亲貌似好像误会了什么吧,这句点评绝对不可能是说的送花人,因为他根本还不知道那是谁。 既然如此,那父亲说出那句话,八成是误会送花的另有其人了。 兄妹两个互看一眼,正准备开口再解释一下来着,但适逢钱父那边的动作比他们二人快,已是招来周妈让上饭吃晚餐了。 钱家的规矩,开饭期间食不言,所以接下来两人暂时都没出声。 钱志文抽空给小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她不用担心,既然他保证了帮她说和,那么就不会食言不管那件事。 钱宝宝并没有多着急,只是好奇钱父刚才是把送花人误会成哪一位了。 千万可别是孙正衍,他不配。 要知道,原身同他结识以来,出去的花销基本都是女方包揽,男方连个小费都很少掏,更别提在这种时候买那么多高价花卉做出追求女孩子的罗曼蒂克行为了,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心思,光是花费他也支付不起。 然而钱父却不这样想,他真以为这些花果是自己看好的未来女婿送来的,瞧着就是花了心思,不枉他当个伯乐赏识对方一场。 至于那什么付不付得起买花钱的问题,钱父一个大男人极少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在乎结果。 或许是孙正衍发了笔小财,也或许是那小子耗光了微薄的荷包,费尽心思买花来讨好的反正是他家闺秀,足可见此人的诚心诚意,光是这般态度就让钱父满意至极了。 所以,餐桌上,他罕见地打破了一贯的规矩,在用餐间隙叮嘱女儿。 “虽说他家世中道,但宝妍你与他相处时可莫要为此拿乔拿态,免得辜负了这番心意。” “正好过几日我有空闲,下帖请他来家中做客罢。” “既然早晚是一家人,现在多多接触、有来有往才是正经。” 一通话说下来,不用询问儿女的意见,钱父自己一锤定音了。 这时候,在场的兄妹两人也确认父亲是真的误会了,将送花人误会成了孙正衍。 如果是剧情中的原身钱宝妍,身为女儿,她是不会反驳父亲做下的决定的,但现下坐在这里的是钱宝宝,她可不会惯这位老爷子。 钱志文刚打算帮忙解释的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妹妹自己开口了。 “父亲,您说的‘他’是指孙正衍吗?”钱宝宝紧接着钱父的话落当即出声问。 她的语气平淡的没什么起伏,令钱父下意识听得皱眉,回道,“不是他是谁?他为你费心一场,你怎好直呼其名,显得很没教养……” 教不教养的,钱宝宝不介意,但要是让孙正衍顶替了卫斯年的功劳占便宜,那她肯定是万分不乐意的。 “父亲,孙正衍不是良人,我不喜他。”钱宝宝打断了钱父长篇大论的训诫,索性开门见山地摆明态度。 钱父的神情一愣,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一个是被女儿骤然打算话语,觉得父亲威严被冒犯而气到了,另一个则是在对女儿话里表达的意思着恼。 什么叫不是良人? 那是他看中的青年才俊,是有才华有前途的好后生,怎么就不是良人了,是怀疑他做人的眼光还是怎么着? 还有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他出差几日回来,她就说不喜那人了? 真不是故意闹妖没事找事? 一瞬间的功夫,钱父想了很多,脸色也随之变得铁青着黑下来,当即开口训斥道,“事情都快定下来,你这时候说不喜他,早干什么去了?是他没才没貌还是送的花不香?让你……” “花不是他送的。”钱宝宝再次打断钱父,不顾对方黑沉着的脸色,紧跟着趁机讲道。 “之前只是双方默许,终归事情还没最终定下,反正现在我是不认的。” “你们看中孙正衍的才华能力,我却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风流本色、诡心算计,因此好感顿消,此后难以再相处。” “不管父亲如何安排,我自有想法,必定不会让那厮得逞一丝半毫。” 机关枪一般表明了自己的意见,钱宝宝自己爽快了,抬头却瞧见钱父那一脸即将爆发的滔天怒火,心下控制不住地紧了紧。 怕是没带怕的,只是可能会被狠狠教训一顿吧。 钱宝宝对此有所预料,早已做好准备了,于是转头看向自己准备的灭火器——便宜大哥。 钱志文正接连地对妹妹使眼色,示意她先离席躲一躲,剩下的交给他来就行。 眼看风雨欲来,钱宝宝也没梗着脖子硬要坚持,很干脆地脚底抹油,溜上楼回房躲着去了。 几乎在她刚跑上楼的空档,楼下就传来拍桌子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盘子碎裂的响动,可见一家之主被顶撞触怒的下场。 这种时候,佣人们几乎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没一个人敢在此时此刻冒头的,甚至连钱志文也暂时没出声说什么,只等老爷子先发作一场怒气再说。 钱宝宝大着胆子贴在门板后听上片刻,而后不怕死地悄悄开门,摸到栏杆处偷眼往下瞧。 只见楼下杯破碗碎、满地狼藉,钱家父子两人已从餐厅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怒气冲冲,一个眉开眼笑,正在说着什么。 笑着的不用想,正是知道实情的钱志文,此刻他正与钱父讲那送花人的真相。 “父亲,您莫动气,送花的另有其人。” “小妹瞧不上那孙公子,却是有更好的选择,且听儿子给您细细说来……” 钱宝宝倾耳细听了几句,见便宜大哥没乱添油加醋才总算放下心。 其实若不是她不好自己提,更无意直接面对钱父的一腔怒火,恐怕还用不着钱志文来这一套,单单刚才那会儿,她就干脆利落地将换对象人选的事交待了。 可惜对于钱父这种刻板又严厉的大家长来说,让同为男性的他继承人儿子去做思想工作才更合适,比她这个女儿亲自下场去说成功的几率高。 事实也如她所料,在钱父发泄过怒火之后,钱志文三两句就将他安抚下来,然后父子二人转移地方尽量平静地低声聊起了某个话题。 佣人们这时在周妈的指挥下一涌而出,蹑手蹑脚地快速将狼藉的餐厅收拾妥当。 期间,客厅那边没再传出什么动静,让众人紧绷起来的神经禁不住松了松。 钱宝宝在二楼栏杆后猫了一会儿,亲眼偷瞧见钱父在钱志文的‘劝说’下平息了怒气,神色从怒火冲天转变到惊疑不定,再到若有所思、严肃慎重,最后变得渐有喜色,终于放心地又摸回房休息去了。 稍后,佣人敲门给她送来了牛奶和小蛋糕当宵夜,还说是大少爷的意思。 钱宝宝于是就明白了,便宜大哥这是表示他已经把父亲那里搞定,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真的拿下那一位了。 这个问题不用怀疑,翌日一早照例送上门的鲜花就是答案。 钱宝宝因为昨晚睡的晚了些,早上下楼时那花已经送来了,正正摆在餐桌上她常坐的位置旁,是一大簇十分好看的白玉兰,如雪如玉一般纯洁无暇,令人惊艳。 钱父则是惊异非常,半点没提昨晚女儿的顶撞冒犯,反而态度和缓了不少。 只是沉默着用早餐时,他的目光总忍不住略过桌上的白玉兰一眼,仿佛是在考虑着什么。 钱宝宝多少能猜到,不禁有些庆幸卫斯年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不一般,否则如果是和姓孙的一样或者更差的家世,她想和他顺利走到一起,估计还有的磨。 即便到时凭借卫斯年之才能打败孙正衍那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也总不比现下这般解决的迅速利落。 这么想着,钱宝宝走到餐桌边就坐,如常问候道,“父亲,大哥,早。”语气平静,面无异色,好似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钱父同样是这种态度,朝女儿温和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不管是因为什么,父女两个暂时都将昨晚那件事遗忘了,继续和谐一家人。 钱志文更是识趣地不再提及,接着话头拿桌上的花儿打趣妹妹道,“小妹下来了,卫先生今日送的是白玉兰,你看喜不喜欢。” “挺好看的,待会儿我再弄个插瓶。”钱宝宝拿起一支轻嗅着说,而后又不满道,“光送花算甚么,家里都快摆不下了。” 这句嘟囔惹得钱父皱眉,只是没等他说什么,钱宝宝就从花束中熟练地抽出卡片,连带着的还有一张电影票。 卡片上依旧是出自那人之手的字体,内容却是变了,不再是追求女孩的诗文格言,而是一份邀请。 邀请她明日去看电影。 “这是约会吧,看来对方打算再进一步了,连送好些天的鲜花才出手,他可真够有耐心的。”钱志文瞅见电影票就差不多明白了,不禁好笑道。 钱父却觉得这正代表着那位稳重不轻浮,没有看轻他们钱公馆,且对这份姻缘比较看重,或者说……珍惜? 具体什么情况,他尚且还没摸清,所以此刻也没冒然对此发表意见。 虽说他昨晚被儿子透露的那个意思震惊到,被说服暂时放下了之前的打算,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且看女儿那边是不是真的赢得那位卫家主的青睐,如果能成的话,那这门婚事对钱公馆有利无弊,顺了孩子心意又何妨,但若是最后没成,那他的安排就得再次提上来了。 钱宝宝还不知道因为她的操作,以及卫斯年的关系,孙正衍还没来得及上位成功,就已经在钱父那里退居‘备胎’之位了。 假使她知道的话,估计会万分嫌弃地表示这备胎不要也罢。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谁爱要谁要去。 早饭吃罢,钱家父子两人相继出门去上班,留钱宝宝在家里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因为天气还冷着,她也没有出去闲逛的兴致,索性拿着卫斯年早晨新送来的白玉兰插花玩。 由于她的这份小爱好,家里收藏的花瓶基本都被周妈扒拉出来摆上,为钱公馆增添不少勃勃生机,春未至却已有了几分融融暖意。 实际上,钱公馆有烧锅炉供暖,屋内的确暖意融融。 再加上摆放的鲜花,人置身其中犹如在阳春三月,也就怪不得钱宝宝不愿意往外跑了。 她不乐意外出,别人却过来找她了,正是原身之前结交的圈内小姐妹之一,关系不算太亲近,但也说得上话,时常有来往。 现在换了钱宝宝,知道这里是虚拟世界,且任务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她就无意再经营什么塑料姐妹情了,没成想人家多日不见她外出交际,自己找上门来。 对方过来时,钱宝宝刚插完一个花瓶,正打算进行下一个。 周妈通报后将人领进来,那位千金一眼瞧见她手上的白玉兰以及满屋子的插花就眼神闪烁起来,浑身好像都冒起了好奇八卦的光芒。 等钱宝宝应付着与她闲聊几句,发现这姑娘与其说是来看望她的,还不如说是来打探消息的。 简而言之,对方来这一趟主要是想看看圈子里传遍的那件事,也即是卫家主日日送花追求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些,这些,都是那位送来的?”千金小姐指着花瓶、桌上鲜艳的花朵试探地问。 钱宝宝没否认,随意回道,“如果你口中的那位指的是卫先生的话,嗯,全都是他送的。” 小姑娘听后彻底确定了圈内的那番传言,而后忍不住问钱宝宝,“之前你不是正和密斯托孙拍拖吗,现在真的要移情别恋啊,虽然那一位确实优秀到令人心动非常,但这般对密斯托孙是否太不公了呢。” “你是在为他鸣不平吗?喜欢他?”钱宝宝反问道。 小千金摇头,“不不,他不是我心仪的类型,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钱宝宝认真看了下她,确认对方真的不是对渣男倾心,而只是小姑娘的天真怜悯而已,方才有继续同她聊下去的心思。 她索性趁机解释了一番,说道自己完全不曾喜欢过密斯托孙,之前相处也只是父兄的意思,然而她更喜欢追求自由的爱情,好在她和密斯托孙还没最终确定关系,所以即便为了不欺骗耽误对方,她也要结束那段不平等的关系,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小姑娘听得点头连连,最后确认道,“所以,你现在是遇到了真正欢喜的人,和那位是两情相悦咯?” 钱宝宝抿唇一笑,顾及着还没正式同卫斯年确定关系,所以这个问题她没回答,只不过这般默认的态度已然表明一切。 “那这样也好,你获得了幸福,想必密斯托孙也会有其他好姻缘,毕竟他是那般受欢迎。” “嗯,多谢你的祝福,也多谢你来看我。”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小千金满足了一颗八卦心,最后提着钱宝宝送的小甜点高兴地告辞离开,同时带走的还有钱宝宝与密斯托孙无感情牵扯、卫先生真的在追求最靓名媛的消息。 这消息随着小姑娘回去同其他相熟的小姐妹聚过之后,如风一般迅速吹遍整个江城上流圈子,最终传进孙正衍的耳中。 上次他吃了闭门羹还记恨在心,本想以退为进冷一冷钱宝妍,借此磨磨她千金小姐的性子。 因为有之前的感情基础在,孙正衍本是对此事十拿九稳,预料过后必定会让两人的‘情意’更加深厚,所以最近他都没往钱公馆那边凑,一心忙着自己的事情。 结果现在骤然闻讯,得知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什么以退为进冷落磨性子之类,全是建立在钱宝妍被他握在手心的基础上,但如果被别人趁虚而入、捷足先登了,他费那个心思还有什么用,届时别说□□美人了,估计连钱公馆的资助都不会再有。 即便在孙正衍心里,觉得那所谓的资助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确切需要依仗着它才能顺当行事。 总之,不论是考虑到哪一点,孙正衍现下都不能承受失去钱公馆这座靠山的后果。 所以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虽说对于传言不是很相信,但也立马采取了挽救措施。 第239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6 孙正衍怀着万般心事,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来到钱公馆,却连大门都莫得进去。 原本他还对那些传闻不太相信,但抱着某些质问的心思过来,想着借此讨些补偿,让钱家人自觉对他亏欠上几分也好。 然而现在他亲自登门,却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孙正衍这下是真的怒了,原来传言竟然不是假的?! 那钱宝妍岂不是背叛了他,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吗?! 真是水性杨花的贱人! 孙正衍满腔怒气冲上头,站在钱公馆门外瞪的眼睛都通红了,却也只能死死憋着,不敢当真发作出来。 他还没忘自己现下是个什么状况,在尚且需要用到钱家势力的时候,他不能与对方翻脸。 即便人家已经毫不留情地往他脸面上踩了一脚,他也只得将一切憋闷屈辱压在心底,当那些糟践不存在,重新捧起笑脸凑上去。 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给他时间,等到来日翻身为王,必清算一切恩怨情仇! 只有这般翻来覆去的想着,孙正衍才能将内心叫嚣着贱人的怒骂压抑在口中,确保它不会脱口而出,让隔着一道门后的钱公馆佣人听了去,以防打乱他的计划。 因此,当周妈出来查看时,见到的就是他守在大门外不肯离开,双眼深情如许地望着钱公馆,表现出一副哀伤不解、恋恋不去的痴情样子。 却不知这人心底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孙正衍看到周妈露面,还以为他这般姿态打动了那个爱他至深的钱家名媛,满意的同时不禁对其轻视不已。 呵,女人,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对方占着身份上的优势,外加有个好脸蛋儿,他根本就懒得同她虚以委蛇。 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那么轻易把她网罗其中,如此愚蠢天真,她不配得到他的真情实意。 钱宝宝也觉得他不配,所以在周妈进来请示时,她直接摆手让不用管。 人家爱在门外站多久就站多久,他们关好大门别放人进来,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喜欢做戏吗? 不就是想营造出一个痴情才子的人设吗? 造就造呗,反正她是不会接招的,届时该着急的也不是她。 但是周妈有所顾虑,适时提醒道,“可是,小姐,那位先生不是在今日请了您去看电影吗?”到时肯定会派车来接的,如果对方的人在门口看到了孙正衍,回去跟那位说道两句,怕是会影响到主家的好事吧。 以她的意思,要么将人放进来关在后院的下人房半天,等到小姐出去约会后再放走;要么叫人把他赶的远远的,别在近前碍眼碍事。 钱宝宝,她两个都没选。 因为周妈刚把主意说完,家里的电话机就叮铃铃响起来,打来的正是卫家庄园,寒暄几句过后透露了他们先生已经坐车出发往钱公馆这边来的意思。 周妈对此又惊又喜,赶紧将事情跟钱宝宝说一说。 “小姐,那位先生亲自过来接您了,马上就到!” 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家,能做主的也只有自家小姐了,贵客上门,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番吧。 周妈激动地望向钱宝宝,等待她作指示,结果钱宝宝想了想,让她自行准备点茶果以防万一。 毕竟只是初次约会而已,人家不一定会上门,这边搞得太隆重了也不好。 周妈明了后急忙忙就要下去做安排,临走又想起门外还赖着不走的那个,立马再问,“那密斯托孙?” “不用管他,看见了正好,我趁机向卫先生解释一番,免得留下后患,顺便也让孙正衍瞧见了彻底死心罢。”钱宝宝如此回道。 幸好她来的及时,与孙正衍那厮的关系还没真正确定,等会儿见了面,她就把之前同小千金说过的那些话拿来跟卫斯年讲一讲,想必他不会太过介意,即便有点什么火气,肯定也是落到孙正衍身上去,她会很乐意看到的。 周妈听此觉得小姐心中自有成算,于是放下心来匆匆下去做些准备。 只是那些还没弄好,外面就传来了汽笛声,紧接着就有佣人进来禀报,说卫先生的车已经在钱公馆大门外等着了,请小姐梳妆打扮好过去。 如钱宝宝所料,只是初次约会,人家没有贸然登门的意思,周妈打算好好招待的心思暂时还用不上。 虽说准备的茶果没用上,但周妈仍然兴奋地催着女佣伺候自家小姐上楼梳妆。 那位卫家主可是亲自来接,表现出的诚意绝对够了,那她们必然要把小姐打扮的光鲜亮丽,令他倾心万分,促成这份良缘才是。 作为依靠钱公馆而活的佣人,讲究的比钱家父子实在。 相比于那个还需要钱公馆资助、未来不知如何的落魄公子,他们更喜欢身家丰厚、门当户对且能为公馆带来更多好处的卫家主。 不要说他们目光短浅,只是被生活磨砺出的人生小智慧罢了。 比起不一定能抓得住的缥缈未来,还是眼前能抓得住且还不需要大出血的东西拿着更妥当。 于是,大家伙对于卫斯年的到来比之孙正衍热情多了,有人簇拥着钱宝宝上楼重新梳妆,有人跑出去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免得怠慢了贵客,却都集体将孙正衍抛诸脑后。 “狗眼看人低!”孙正衍被冷落到一旁,不免气的面皮发红发胀地低斥道。 不过即使羞恼的不行,他也没敢凑到不远处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汽车前找存在感,当然也更没能趁机闯进钱公馆的院里去。 先不说有壮硕的男仆守在门口,他能不能闯的进去。 再一个之前主人家明确不欢迎他,若是贸然闯进去了再被赶出来,岂不是更丢脸? 并且还是在‘情敌’面前丢大脸,孙正衍他接受不来这种结果,最终还是咬牙忍了,准备等钱宝妍出来。 他就站在门外等着,两人总能见上面。 只要能见一面,他不信对方能真的忘了他。 毕竟之前她对他的情意做不得假,如今这般施为怕不是在借着旁人刺激他,欲擒故纵使小性子吧,左右还是想引起他更多的注意和欢喜,只待他找着机会耐心哄上一哄就一切都好了。 思及此处,孙正衍方才着急忙慌、气闷着闹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瞥眼瞧着小汽车后车窗里影影绰绰坐着的那一位,心底蓦然升起一股隐隐的得意之感。 据传这个男人是如今江城煊赫一方的大人物,比他孙家落败之前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但对方现在看上的女子却将是他的囊中之物,对他倾心不已、死心塌地,想想就万分畅快。 再有权势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心爱的女人欢喜! 再有身家地位又怎样,还不是输在他一个落魄公子手上! 这一番隐秘的心思成功让孙正衍扬眉吐气,忘了之前被拒之门外的恼火憋屈,变得更加深情绵绵起来,一面暗自对那方坐在汽车之中的男人不屑鄙视,一面望着钱公馆的大门化身情圣痴痴等待。 钱宝宝快速弄好一身合适的装扮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孙正衍这么一副假模假样、令人恶心吧啦的德性。 说实话,她瞧过一眼就不稀得再瞧上第二眼,感觉辣眼睛。 即便姓孙的长相确实不错,假若不了解他的本性的话,初一看去还算赏心悦目,是当下十分吸引名媛千金舞女小姐等人青睐的样貌。 但钱宝宝是看过剧情的人,对此人狼心狗肺、风流浪荡、虚情假意的本性再是了解不过,如此再看他不过是一具漂亮点的皮囊罢了,内里恶臭的让人连接近都不想。 于是钱宝宝只撇过去一下就立马收回了视线,而后径直在佣人的簇拥下穿过院子,朝门外的小汽车走去。 然而孙正衍却因为这一眼想的有点多,进而误会到另一方向去了。 那一眼被他解读为钱宝妍如他所想那般还对他情深义厚,但或许因为家里人的阻拦,让她不能再接受他的情意,只能压抑着深情,被迫去赴那一位的约。 这般作想也算孙正衍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论起身家实力,其实他很是比不上那位卫家主,因此设身处地想到若他是钱家父子,肯定也会选卫家主而不选他,所以之前的那些传闻、现在他又被拒之门外以及刚才还被佳人故作冷待等等问题就都有了解释。 如此一想,孙正衍彻底重拾了信心,趁着钱宝宝出得门来的时候立即作出心疼、无奈和忧郁怅惘的神情迎了上去。 “宝妍,你受苦了,我……” 他有心借此机会重温一下旧情,顺带给端坐在小汽车内的那一位没脸,结果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簇拥在钱宝宝身旁的某个下人有眼色地打断了。 “孙公子,请自重,小姐今日没空,您先请走忙去吧。”说着手脚麻利地将人隔开,让他连接近钱宝宝的机会都没有。 到这会儿,钱宝宝终于肯给他积分眼神,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决绝。 “孙公子,你我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莫要往来了。” 这句话落下,使得孙正衍刹那间变了脸色,正欲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仆们一把捂住嘴拖到一边,压制着不再让他胡言乱语。 而钱宝宝已然转回了头,真正目不斜视地走过,对他这种情况只当没听见。 等来到等待良久的小汽车旁,簇拥的佣人散在两旁,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司机帮她利落地打开车门。 下一刻,车内伸出一只大手。 那手一看就是属于男人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西装与衬衫的黑白两色在劲瘦有力的手腕上重叠,渲染出一种诱人的禁欲之色。 钱宝宝唇角微勾,面对这副邀请的架势,果断伸手搭了上去。 于是,女人戴着金色镂空蕾丝长手套的纤纤玉手和男人白净修长的大手相握,画面莫名暧昧。 佣人们恭敬地低着头没看见这一幕,被推到一旁的孙正衍却瞧得分明,当即火气上头、脸红目赤、难以置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然而更气他的还在后面,只见那交握的两手被后者一个使力,娇美的洋装女子就被拉入了车中。 随后车门关上,在一众佣人欢喜的恭送中,小汽车调头喷了喷尾气,疾驰而去。 孙正衍这时才被压制着他的男仆放开,急忙追赶着跑上去,却被喷了一车屁股尾气,顿时呛得咳嗽连连,眼睁睁看着车子驶远,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被迫吸入的刺鼻汽油味,像是对他此番无能的嘲笑。 远去的汽车内,前面的司机和秘书默默将中间的挡板装上,坐在前头当哑巴,而后车厢内则正是另一番旖旎春色。 钱宝宝被拉上车后就控制不住地一下子扑在男人身上,被他搂着腰身紧紧相贴,鼻息相触,比那晚跳舞时还要亲近,让她能清晰感触到男人西装下健硕的身躯。 “宝儿小姐,那个家伙是谁,不妨为在下做个解释。”卫斯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语气莫名危险。 如果仔细听的话,可能还会从中听出一丝丝微不可见的醋意。 钱宝宝侧了侧头,推他,“卫先生,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搞限制级,他们现在还没进展到这种亲密程度的好不好。 卫斯年对此不会不清楚,也不会枉顾她的意愿,所以随即就放人了。 “我送你的花,还喜欢吗?”男人恢复了正经的端坐姿势,一边摩挲着手指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钱宝宝整理着被弄乱的洋装,点头回答,“挺好看的呀,被我做成了插瓶,将钱公馆装扮的姹紫嫣红,让我父兄甚为满意呢。” 稍微透露了一点钱家父子的态度,她转头看向听了此话后神色也略显满意的男人,紧接着说道,“还没感谢你,等看完电影,不如我请卫先生吃顿饭罢?” 这提议甚得卫斯年的心,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至于男人起初的那个问题…… “那是家里之前为我安排的下嫁对象,但却不是我看中的良人,因此关系还没最终定下,卫先生想必来之前已经调查过了吧?”钱宝宝可不信这男人什么都没准备就过来约她了。 卫斯年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他反问说,“那宝儿小姐看中的良人会是何种模样?” “卫先生以为呢?”钱宝宝同样反问,看着他笑意盈然。 男人凝视过来,挑了下眉。 他以为……当然是他这般模样的,才可与她相配,成为天作之合。 那甚么落魄才子、青年俊杰,只不过是包藏祸心的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几多浪来。 如此一想,刚才那个话题就揭过不提了,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人不再多言,但气氛却是愈加融洽,满车厢的暧昧达到一定的顶点后渐渐滋生成绵绵情意。 待到车子在电影院门口停下,急忙下车去为两人开门的司机与秘书同时发现,他们家主和那位钱家名媛经过刚刚一段路的时间,已是发展到能眉眼传情的地步了,真是进展神速。 这是好事,想必喜讯将至,两人于是对钱宝宝这个未来主母愈加恭谨。 电影票是早就买下的,电影院也是在江城有名有号的几家影院之一,平时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今日却人流稀少,还被一群黑衣人里里外外地防卫一圈,闲杂人等别说进去,连门口都靠近不得。 钱宝宝虽说之前没来过,但她有原身的记忆,稍微了解一下也知道现下看到的这种情形不同寻常。 进门之后,整个电影院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几人走路的声音。 钱宝宝心里有了猜测。 稍后卫斯年带她进了一个大包厢,两人选了处位置坐下,工作人员适时从不知哪个小门里络绎而出,有的开始上胶卷放电影,有的端来茶点伺候,有的调节灯光亮度……悄然忙过一阵,电影开始了。 这个时候,钱宝宝已然能确定刚才的那个猜测。 卫斯年,怕不是将整个电影院都包下了,就为了和她一起看场电影。 以他现在的身份,这种堪称无形中罗曼蒂克的行为,他绝对做的出,比某个渣男千篇一律的逛公园有力度多了。 也许作为家主,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安全、安静、不被打扰。 但钱宝宝就是从中看出了他为她营造罗曼蒂克的心意,虽然说不上赞同,但是受用无比。 谁不想被人当做小公主宠着呢,而且还是默默以行动来实力宠的那种。 最能打动人心。 随着灯光彻底暗下来,黑白色的电影片正式放映,钱宝宝回过神,在昏暗的光线变换中笑了笑。 这抹不自禁的笑容被卫斯年察觉。 男人转过头来,英俊的眉眼在幕布光影的照耀下显得更为迷人。 “很喜欢?”他倾过身低声问道。 钱宝宝点了点头,小声回道还好,比早些年的默片有意思,但如果电影画面是彩色的就更好了。 彩色电影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但是还没普及,江城这边只有最上乘的电影院偶尔会出现一部,他们现在没赶上那时候。 所以卫斯年紧接着说,“等以后发布了彩色片,我就带你来看。” 这是想往后继续约了。 很好,钱宝宝也有这个意思,顺势点头应下。 接下来两人再无交谈,全神观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电影情节。 这是部西方爱情片,男女主相知相识,经过家人阻挠和坎坷磨难仍旧矢志不渝,最后终于成功走到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所周知,西方的爱情片中大都带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他们现在看的这部也不例外。 比如此时此刻,幕布上的男女主角情至深处,开始你来我往地追逐嬉戏,最终躺进草丛里开始酱酱酿酿着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 虽然具体画面被草木遮挡的如同雾里看花,但那声音却喊叫的让人脸红耳热。 钱宝宝听得不可避免地脸上发烧,眼睛看前面不是,转移开也不是,身子僵滞地坐在那里,敏感地察觉到身旁男人渐渐粗重的气息和传递过来的熊熊火气。 气氛太尴尬,钱宝宝强制自己往别处想,心道怪不得这人刚才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只留他们二人在此观看,不然这种情形下更是令人窘迫啊。 还好只有他们两个…… 但孤男寡女的看这种电影情节真的好么,她怎么觉得这男人用心不纯呢。 刚这么胡思乱想一气,男人的手就随着幕布上画面的递进而摸过来了,在座椅下悄悄触碰她的手指,双双一颤过后,或许是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立马得寸进尺将她的手握了个严实,然后拉到他的怀里。 钱宝宝还以为他会忍不住乱来,正想让他握一下就收回,然而却听到身旁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随后她的手心里就多了一个绒布小盒子。 “送你的小礼物。”男人声音沙哑着说道。 钱宝宝趁势收回手,在对方深深目光的示意下打开绒布小盒一看,发现是两枚做工精巧的红宝石耳环,很衬她如今的肤色。 她瞧着挺喜欢的,当即开心道谢,“很好看,谢谢。” 幕布上的野外情节已经过去了,男人也慢慢平息了身体冲动,这时候方才倾身过来问她是否可以帮她戴上,言语行动间表现的十分绅士有礼。 钱宝宝为此放下了戒心,笑着将绒布小盒递过去。 接下来,卫斯年越了距,却没有趁机做什么不适当之举,只是动作轻巧又小心地帮她将红宝石耳环戴上,期间因为不熟练的关系多碰触了几下她的耳垂。 最后,耳环戴好,电影也差不多结束了。 卫斯年在谢幕中愉悦地笑开,而钱宝宝也在脱离他的怀抱后缓缓舒上一口气。 既然她愿意接受礼物,那他们这段关系基本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那么散场过后的那顿饭就不算钱宝宝的请客了,而是两人正式约会的第一餐,具有特殊的意义,因此被卫斯年索要过去专门安排。 于是,后半晌的时间,他们消耗在一家高档餐厅里,一起听音乐吃西餐,最后还有一捧鲜艳如火的红玫瑰送上,可谓是浪漫至极。 直到夕阳西下,黑色小汽车慢悠悠地将佳人送回。 “那我回去啦。”钱宝宝见车子到家了,抱着玫瑰花说着正要下车。 卫斯年颔首应了一声,目送她下去,余光却瞧见晌午见到的那讨厌的小子竟然还在,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第240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7 看到孙正衍,卫斯年虽有不快,但并未放在心上。 竖子而已,即便再妄想不可得到的珍宝,也必定不会属于他。 在钱宝宝下车后,早已等待着的周妈带上女佣迅速将自家小姐围拢,没有给再次跑过来的孙正衍一点接近的机会。 卫斯年这下满意了,朝钱宝宝挥挥手告别。 小汽车很快调头离开,驶过不远就与对面开过来的一辆老爷车相遇,车上坐的正是刚下班的钱家父子。 卫斯年降下车窗,在相错而过的刹那朝对方点头致意,算是提前打打招呼。 钱父和儿子顿时受宠若惊,当即叫司机停车,目送卫斯年远去,回头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掩不住的喜色。 “父亲,看来这件事确实可行。”钱志文别有深意地说道。 钱父目含惊喜,摸着短须点了点头,“你妹妹是个好的。” 父子两人如此一番意味深长的对话过后,表面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其实已然对这门高攀的婚事有了确切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话,他们尚且还能保持平常心,谋划着拿家中小女儿的婚事笼络一位未来可期的青年才俊,再多的就不敢抱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但现在有人真的将几乎算是一步登天的机会送到眼前,若是还不知道抓住,那可真是傻了。 因此,眼下确定了人家卫家主是真的对他们家千金上了心,那父子二人方才真的心中大定,惊喜不已,同时放弃了某些想法,决意抓住机会促成这件喜事良缘才好。 只是两人刚这般默契地打定主意,到达家门口的老爷车前头就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幸好车子将将停下,速度已经慢的不能再慢,不然那人冒然撞上来肯定不死也残。 但即便如此,因为司机受到惊吓的关系,老爷车在最终停下来时也晃了一晃,将沉浸在联姻美梦中的钱家父子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钱父皱眉责问。 司机赶忙据实禀告,“老爷,是、是孙公子猛不地拦住了车头,这才……”不是他的原因,这锅他可不背。 钱志文顺着司机的话探头朝外一瞧,果真是孙正衍拦在前头,看上去若不是司机正好停稳车,估计这一下就撞上了,不禁有些庆幸。 即便此人已不再是他们家看中的未来女婿人选,但也不是没有价值,而且万一在家门口出了人命才是糟心。 这时候,孙正衍也看到了他,立马激动地上前问候。 “钱兄,伯父是否在车中,小弟有事与他说,还请小叙一场!” 他问的礼貌,姿态端的也可以,若是往常,钱家父子看到他这般作态,九成九立即把人请进家中热络详谈了。 只是现在不同往日,并且这人语气中的气急败坏那么明显,车中那两位混惯政界的狐狸精人士哪能听不出来,再瞧瞧车外那人狼狈不开的身影,叫他们立刻没了亲近的心思。 在有了更为优秀的目标之后,这一个早前被看好的后起之秀而今就显得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父亲,您看……”钱志文转头请示。 钱父是在里面坐着,他那面车窗也没降下来,外面人根本看不到他有没有在里面。 “你下去处理一下。”钱父如此回道,自己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态度如何不言而喻。 在那位卫家主跟前,孙正衍再有才也要退居一射之地。 钱志文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大概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于是升上车窗,推开车门单独下去了,随后车子缓行进入公馆,佣人们见机立马打开大门迎接,只留另外二人在门外交谈着什么。 钱父并不怎么关心此事,既然交给了儿子去管,他只等最后的结果即可。 “小姐呢?”客厅里静悄悄,钱父进门后环视一圈问道。 周妈示意了一下楼上,一边叫人给老爷接衣上茶,一边恭敬地回禀刚才他们回来前,钱宝宝在大门口遇到孙正衍纠缠一事。 钱父手握茶盏品着香茗,静静听着她这番汇报,脸上暂时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只在周妈将事情禀报完毕之后,他方才出声发问,“小姐的表现如何?” “小姐打从在那位先生面前明确拒绝过孙公子之后,就没再给与他好脸,态度瞧着十分坚决,分明是真厌了他的,只不过孙公子不像是能轻易放弃的人,不说屡次上门攀缠,还被那一位家主撞上,老爷若是有何打算,还请早早安排妥当才是。” 周妈秉着服侍了钱公馆几十年的身份和本分,借此机会免不得苦口婆心地稍稍劝说上一通。 顺便的,还悄默默给那位密斯托孙打了个小报告。 按照周妈的想法,反正他们家小姐看上去是铁定不会选那个用心不良的孙公子了,而有那位卫家主珠玉在前,老爷少爷也动了换人的打算,那她还顾虑什么,何不顺水推舟告一告某人的状,也算成全了自家小姐的一片心意。 钱父不是蠢人,听后当即抓出其中的重点,惊坐起问道,“孙后生当真冲撞了那一位?” 周妈点头确认,同时还有其余几个女佣男仆作证,共同将卫家主亲自过来接小姐去看电影,但却看到孙公子在他们公馆大门外作姿作态、依依不饶的场面描述了一遍。 按照几个人的述说,那场景虽说没有真的发生纠葛,但也跟冲撞没甚区别了。 起码在钱父看来,当时那情况就像是孙正衍故意挑衅一般,怎能不叫人多想呢,特别那人还是地位身家不凡的一家之主,尊严不容冒犯。 好在自家女儿反应不错,且本就有对孙后生不满之意,没给他什么念想和余地,多少维护住了那位的颜面,不让他迁怒于他们钱公馆。 虽然钱父自认为也不是特别惧怕那人,但比起以卵击石的交恶,他更想要的还是合作共赢,甚至缔结联姻,目前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一想,钱父对于女儿之前的顶撞冒犯就彻底没了气。 随后慈父之心大发,他连声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茶点送上楼,并敲打佣人们以后好好伺候着小姐,不得粗心大意等等。 钱志文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来的,等在一边也没冒然插话,直等到父亲发挥了一番慈爱消停下来看到他。 周妈见此,让女佣及时给两人换了新茶。 钱父捧着换过的茶盏顺口问道,“人打发走了?” “走了,就是看着仿佛有些接受不能。”钱志文不以为意地笑答。 虽说对方不敢置信他真的被放弃了,但钱公馆之前对其不薄,光是那些东西就足够弥补这份遗憾了,若是再多做纠缠,一旦他们这边翻脸收回,或者打压报复,不论怎样都不是那小子现在能够承受得住的。 如此情况下,除了接受离开,他还能如何,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成。 钱志文这么想着,心中其实对那差点就成了他妹夫的孙正衍并不是多在意,很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依他之见,天下能人多的是,江城更是英雄辈出的风水宝地,最不缺的就是各类拔尖的青年才俊。 一个有点才华的落魄小子算什么。 如果不是他有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家世撑着,外加父亲看重,钱志文觉得也许在他没有表现出价值之前,他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最多本着撒网捞鱼的心思,可有可无地随便给点钱资助一下,等着将来那或有或无的回报。 然而钱父却是叹息一声,面露惜才之色,叹道可惜了。 “那小子虽然有点其他心思,但一身才华却做不得假,家破之前也是大户出身,学识能力传承优良……” 钱父本就欣赏这个后辈,不然早前也不会起了招他为婿、助他翻身的心思。 即便如今有人做比之下,孙正衍落了下乘,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钱父却看在他原有家世门第的份上,也难免有点不想放弃之意。 毕竟是个良才,使用得当的话,必定会为钱公馆带来不少益处。 对此,钱志文在看出父亲的心意后脑弯一转,立马就给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父亲惜才想留着人,那就留着呗,左不过是多花些费用资助一二。 但如果实在想通过结亲笼络住对方,却又不是非得把妹妹赔上不可。 妹妹只有一个,人卫家主已经预定了。 但钱公馆的小姐不是只有一位啊。 姓孙的做不成他们家亲女婿,可以做侄女婿、外甥女婿的嘛。 这又有何难。 这一番看似不着调却又另辟蹊径的话语让钱父茅塞顿开,犹如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他本性虽是保守、固执,但也不是太不知变通,不然根本坐不上今日的官位,也打不下现如今的家业成就。 况且,按照儿子所说,权宜之事当行权宜之计,那么做的话并不违反道德操守,更不会让外人说道置喙,反而还能为家中多添助力与美名,因此也不是不可为。 “我仿佛记得,远房你叔爷爷家中有一个与你妹妹年华相当的孙女,按辈分也是我堂侄女,在她小时候我与你们母亲还抱过一次,多年未见,说来有几分想念。” 钱父的话点到为止,其中透露出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钱志文哪里会听不明白,当即了然一笑地回道,“父亲放心,儿子这就派人过去请堂妹过来小住几日,正好陪妹妹做个伴。” 说话间,那件‘李代桃僵’的事情就被二人默契地定下了。 当钱宝宝随后从便宜大哥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那位被他们请来的远房堂姐已经在来的路上,她再想说什么意见基本也没甚么用。 “难道妹妹不同意?”钱志文笑眯眯地问着,活像是狡猾奸诈的老狐狸。 钱宝宝摇了摇头,点出其中重点,“关键不是我同不同意,而是两位当事人是否配合。” 这父子两人既然打着算计人家的主意,怎么也不想想那两人会不会愿意。 先不说她那个尚未蒙面的远房堂姐是个什么性子、肯不肯让他们家安排婚事,光是孙正衍那厮,面对同样的助力靠山,在江城名媛和小镇姑娘之间,他傻了才会选后者吧。 毕竟,做人堂侄女婿总没有做亲女婿来的可靠,更何况被迫放弃的那个再怎么被他嫌弃,那也是备受众人追捧的天香国色,孙正衍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事实上,如钱宝宝所料,孙正衍并不甘心就此放弃。 虽说之前他拿惯了架子、端惯了高姿态,现在也甚是不满钱家小姐给他戴的‘绿帽子’,但为了原本的计划,他在被拒绝被劝退后,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次上门来。 这一回,他吸取了教训,姿态摆得很低,做足了情深义重的模样,意图以情深再次打动某人,过后再徐徐图之,并且决定往后绝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可惜被他盯上的某人·钱宝宝并不吃他那一套,在他几次上门来时没有露过一点脸。 然而钱父好似被他打动了,最终将人放进门来,令钱志文同他透话,商量不做亲女婿、该做侄女婿的问题,结果被后者悲愤拒绝。 “伯父,钱兄,你们知道我对宝妹的心意,为何还要为我介绍他人?” “我对宝妹的心意天地可鉴,若求不中,此生再无他人!” 孙正衍掷地有声的两句话听得躲在楼上偷听的钱宝宝恶寒不已,对‘宝妹’这个称呼差点呕了,但钱家父子俩听得非常感动,感动于此人的一片真心,然后……果断拒绝之。 没办法,女儿/妹妹将来是要做家主夫人的,哪里能便宜一个毛头小子! 况且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不然绝对得罪人家卫家主,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现下,即便这小子表现的再是真心如铁、言辞振振,事情也莫得商量。 孙正衍作态一番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顿时感到万分屈辱,当即转换策略,保持着满脸的深情,瞅个机会冲头就往楼上闯,想和钱宝妍碰上面,先拿下她再说。 钱宝宝之前的拒绝之言并没有叫他放在心上,他私以为那只是她当时的无奈之举,而今钱家父子的说辞也是他们瞒着她做的决定,还是意图攀附权贵,却枉顾亲人意愿的那种。 他想和钱小姐面对面说说此事,顺便唤起他们往日结下的情意,只要她的心在他那边,不信钱父二人不妥协于他。 孙正衍想的甚是美丽,只是现实非常残酷。 钱父做下的决定,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的,更何况旁边不光有一个等着做人家家主小舅子的钱志文,还有一大群佣人守着,孙正衍想单枪匹马闯二楼闺房,成功的几率几乎约定于零。 所以,最后的下场是,他不仅被周妈带着人紧急拦住了,稍后还被钱志文叫来男仆将他送(扔)了出去,美其名曰令他回去冷静冷静。 至于结亲的事,有空再提就是。 “敢在钱公馆如此放肆,真是狗胆包天。”钱志文在人走后暗自骂道。 钱父背着手紧皱眉头,对于孙正衍刚才那种行为也是略有不满,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人辜负,还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脸。 钱宝宝这时从楼上下来,幽幽地添油加醋道,“父亲,大哥,你们对他的心是好的,可惜人家不领情呀。”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做不成钱公馆女婿,做侄女婿也是上上之选,他既然不领情,自是有人想领情的,江城有名有姓的年轻俊才又不止他一人,父亲大哥若是有意,不如多资助几个,最后不论是做侄女婿还是什么都使得。” “老话都说饭抢着吃才香,这理儿放在别处想必也不假。” 这番话撂下,钱宝宝就忙自个的事去了,像是随意那么一说,也没管钱家父子那二人听没听的进去。 钱父在她被女佣簇拥着去后院散步后,同儿子互相看了看,神色中均是有所意动。 钱志文干咳一声首先开口道,“政府最近新招了一批年轻人进来,我瞧着里边就有几个不错的上进青年,往后我与他们接触一二,说不得能多结交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 这是赞同钱宝宝刚才的说法,并且准备付诸行动了。 钱父默许着没有反对,转而问了下堂侄女到达的时间,吩咐周妈记得到时把人接过来安排着住下,最后还招来秘书,让他暂停了孙正衍那边的资助,顺便同外面打声招呼。 既然那小子不乐意做他们家侄女婿,那就别再享受侄女婿的待遇了,看他独身一人能坚持多久,又能走到什么地步。 若是孙正衍可以凭借一人之力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那钱父还要高赞他一声。 但如果一面吃着饭一面还骂着娘,那他们钱公馆也做不来当冤大头的事。 事情这般定下,之后孙正衍不甘心地再来登门表述情意,钱公馆的人要么当他不存在,要么把人好好送(扔)远了去,反正不让进门。 钱宝宝因此清净不少,顺带偶尔瞧着小说男主那副走投无路、越来越没风度的急躁模样,权当是在看戏。 这一日阳光正好,钱公馆收到两封特别的信件。 一份是小千金送来的,邀请钱宝宝明天参加圈里小姐妹的茶话会,彼此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一下信息。 另一份不出意外,则是来自卫斯年。 自从那日约会过后,对方忙着处理一件产业上的意外事件,使得他们最近都没时间见上面,不过晨起的鲜花还是照常送着,随同而来的还有每日一封的情书。 简约的花体英文搭配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述说着不用言传就可意会的情意。 所以,即便没能常见面,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没有因此陌生起来,反而随着时日的过去,显得愈加浓厚缠绵。 这次他特意发上一份信件过来,主要是想再次和心上人约定下一次的约会时间。 再过几日,他那边就会忙完了,正好城内有处画廊预备举办画展,届时不妨一起欣赏看看,提前询问钱宝宝想不想去。 钱宝宝当然想啊。 画展这么高雅的约会场所,得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倒也附和他如今的身份格调,她没得拒绝的,当即就写了回信应下这件事,只待时间一到,他像上次那般上门接人。 在此之前,钱宝宝同样应下了小千金茶话会的邀约。 反正看画展还需要几天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在家宅这么长时间,她静极思动也想出去转一转了,去茶话会上瞧瞧也不错。 得知自家小姐明日要去参加千金们的茶话会,周妈立马带领女佣给她准备起来。 什么衣裳、首饰、鞋子、帽子、手套、香氛等等,都要最新潮的,不然到时容易被人嘲笑看低,说他们钱公馆落魄了、没前途等等。 这代表着钱家父子的颜面,甚至间接反映出钱公馆的现状,一点都马虎不得。 钱父得知消息之后特地多支取了两百大洋出来,让周妈务必准备妥帖。 家中佣人们为此事正忙得团团转,钱志文接上远道而来的那位远房堂妹到家了。 说起这位堂妹,她比钱志文是小了点,但却比钱宝宝大上一岁,她要叫人家堂姐。 而且如果准备地来讲的话,这位远方亲戚和钱宝宝家是同一个曾祖父,也就是两家爷爷是兄弟,但从下一辈堂兄弟那里因为机遇不同各自走远了,到了钱父这一代更是相差甚大、嫌少来往。 钱父经过父辈外加自身的努力,如今在江城占据一席立身之地,而对方则远在老家镇上当着普通的小富家翁,也说不上到底谁家过的更好更自在。 不过瞧着那边收到钱父这里的递话后,立马毫不犹豫地就将闺女送来的行为,看来也不是没有一些想法的。 对方有意,钱父也多了些诚心。 这不知道人到了后,他特地派了儿子过去亲自接人。 周妈将事情告知自家小姐时,还担心她还不高兴,但钱宝宝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那位堂姐好相处不胡乱闹妖就好。 “小姐莫要担心这个,您才是咱们公馆天经地义的大小姐,有老爷和少爷在,哪里会让一个远房的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说的也是,只希望堂姐是个性子好的。” 说话间,客人上门了。 钱宝宝被叫下楼去见人时,便宜大哥已经把人从车站带了回来,对方正在钱父的关怀下拘谨地表达着老家亲戚们的问候。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人她没见着具体是何模样,听声音温温柔柔,倒是觉得还不错。 钱志文见她下来不禁笑着打了声招呼,适逢钱父那里也‘关怀’完了新来的小辈,于是亲自给她们二人做介绍,以示重视。 “宝妍,来,这是你堂姐冬雪,以后有了她作伴,你们小姐妹可要相亲相爱才是。” 名义上,钱冬雪就是过来给钱宝妍当玩伴的,顺便也是钱父帮衬老家远亲、有情有义的证明。 老家那边即便清楚钱父他们私下里的打算,但也乐意送闺女过来,让这位伯父帮忙给找门不错的亲事,顺道再与这边熟络起来,算是两厢情愿、一拍即合的好事。 至于钱冬雪自己愿不愿意,暂且还看不出来。 “冬雪堂姐。”钱宝宝心里琢磨着那些沟沟道道,面色自然地顺势叫了人。 有她这般欢迎的表态,不说钱父两人是如何的满意,钱冬雪更是顺从如流,立马上道地站起来回了一声,“宝妍堂妹。” 如此,两厢也算是见过了。 钱宝宝借此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这位堂姐虽然穿着略显寒酸,但出落得还挺不错,面目清秀可人,性子温婉如水,说话柔声细气,令人如沐春风、悦耳动听。 有这么个底子,在锦绣堆里稍微那么养一养,过不了多久肯定又是一位江城名媛。 届时如果她本人自己争气,再加上钱公馆的名头,不怕没有一个好姻缘找上门,钱父那边的打算即便做不成,钱冬雪的未来也不会多差了。 或许老家那边也是本着这么个打算吧,不想具有这般姿色的闺女在乡下小地方埋没了去,所以才那么痛快地放人。 她这般七想八想的时候,殊不知钱冬雪那边也悄悄将她看了一看。 在钱冬雪看来,这位娇养长大的小堂妹姿颜绝色、靓丽非凡,仿佛天上仙女一般,让她自认上等的容貌都觉得黯然失色、惭愧不已,真真是一个美人。 何况这美人初初瞧着还不难相处,很好说话的样子。 钱冬雪忐忑一路的心立马就放下几分,觉得以后她在钱公馆的生活即使再艰难,单凭堂妹这份美姿容,不用长辈多做吩咐,她也愿意留在这里做客。 钱宝宝并不知道,新来的堂姐看着温柔娴淑,其实还是只潜藏的颜狗。 如此,两人见面后的相处十分和谐,瞧得钱父和钱志文均是格外满意,于是对知情识趣的娇客更加温言悦色了不少。 钱公馆多了位堂小姐,这事儿怎么着也得在圈里知会一声。 但若说让他们专门为一个远房亲戚开一场欢迎宴会,那也不太合适,反而是钱宝宝即将去参加的千金茶话会,如果将人带过去介绍一下,趁机认认人、宣告一番,还算比较妥当。 于是钱父就发话了,让女儿到时带上侄女一同过去。 本就是玩伴么,这样做也合情合理不是。 钱宝宝没有拒绝,觉得带个人也没什么,只是比较担心新来的堂姐介不介意,毕竟刚来就要出去露面什么的,可能不会太适应。 然而钱冬雪瞧了眼堂妹的美颜,完全没意见。 反正有皓月在前,她做个跟班过去便是被人说道几句又如何,当做没听见就是了。 钱父既然有了让她露面的想法,却是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就贸贸然过去让人嫌弃的,怎么也得给紧急置办一身好衣裳吧,虽说不会照着亲女儿的标准来,但起码也不会比圈里一些普通的名媛小姐差到哪儿去。 因此,他又给周妈支用了一百块大洋,让她顺便也将侄女明日的服饰拾掇起来。 由于时间比较急,现做是不可能了,所以钱宝宝大方地做了贡献,在周妈为她准备的两件洋装里面选出一身适合她的,另一身则让女佣可着堂姐的尺寸修改一下,也是一身很好的新衣裳。 如此一来,两人穿的不偏不倚,至多首饰上有些区别,到时叫外人看到了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钱冬雪谦虚着接受,丝毫不嫌弃这是堂妹挑剩下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上好的新衣,比起她现在穿的旧衣裳好太多,伯父一家如此待她,真是一番诚心诚意了。 女佣的针线活不错,衣裳在量过尺寸后很快改好,当姐妹两个试着穿上下楼让钱父他们看时,那父子二人瞧着再没有不满意的。 钱志文比父亲心细,稍微一想差不多就猜到衣裳能置办的这么快,八成是妹妹让出来的。 当场他虽没对此说什么,但过后悄悄给钱宝宝补上五十块大洋,说是给的零花。 钱宝宝来者不拒,妥妥收下,然后从自己的首饰配饰中选出几样不错的分给钱冬雪,用作明日佩戴。 除此之外,还有鞋子问题。 对此,周妈派人按照堂小姐的鞋码去街上的鞋店,临时买来一双牛皮小高跟先应付着。 等到翌日早起,钱冬雪换上新衣裳新鞋子,然后又在钱宝宝的亲自指导下,被两个女佣好好捯饬了一番,终于收拾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模样出来。 之后两人一块下楼,面对钱父他们审视估量的目光,钱冬雪尚且略带局促。 但或许因为身旁有大美人陪着,吃过一顿早饭的空档,她渐渐就变得从容起来,算是经过了钱家父子二人的考验。 “不错,让你们大哥送你们过去。”大家长饭后挥手道。 家里只有一辆车,钱志文如果先送她们的话,过后回来再接钱父去上班也不晚。 钱宝宝听从安排,稍后就拉上堂姐,并带上周妈指派出的两个随行女佣,一起坐上了自家的老爷车。 因为人比较多,钱志文这回充当了一下司机,将钱宝宝四人送到茶话会举办的地点方才调头回转。 举办茶话会的位置是小千金选的,在一处环境清幽、装修高档的茶餐厅。 当然了,相比起一楼的露天卡座,她们这群千金小姐选的是二楼的包厢,能喝茶闲聊看风景,私密性也不错。 钱宝宝到的不早不晚,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女孩子在了,基本都是圈里认识的人。 钱冬雪这张陌生的面孔一如所料地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和警惕,但有钱宝宝这个圈内人的引荐,外加来的又是钱公馆承认的堂小姐,各位讲究脸面的名媛千金即便有所排斥,也不会当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总归会给几分面子。 钱宝宝做完该做的,剩下的就看钱冬雪的本事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这个引荐人的职责履行到位,接下来能不能融入其中,达到让钱父他们满意的程度,主要还是在钱冬雪自己身上。 随后,拉起这场茶话会的主办人小千金也到了。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群圈里的千金少爷,或者一些被他们熟识的朋友,瞬间将不小的包厢空间充斥的拥挤热闹起来。 钱宝宝被小千金拉着叙旧密聊一番,没想到转身之际会看到一个意外之人。 之所以称为意外,是因为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对方,尤其他此时遥遥望着她做出的那般情深的作态,令人十分腻歪。 现下会这么做的人,除了孙正衍还能有谁。 钱宝宝当即不甚欢喜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谁带进来的吧。”小千金也有些莫名。 她既然请了钱宝宝来,只要不傻肯定不会再请孙正衍来,不然不是明摆着想看热闹得罪人嘛,得罪了钱家不要紧,她家还算兜得住,但万一因此得罪了卫家主…… 一念至此,小千金想起家中长辈们的叮嘱,猛不地打了个寒颤,立马就想叫人把孙正衍送出去。 虽说她欣赏这人的才华样貌,但比起钱宝宝来,孙才子只能被舍弃一次了。 只不过没等小千金有动作,孙正衍那边就迫不及待地找上来叭叭叭一通,表达他的身不由己、他的壮志未酬、他的情深似海,一番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听得众人愣的回不过神。 然而被迫接受这波衷情告白的钱宝宝却不在此列,另外还有一个光盯着姓孙的一张脸,却没听他具体叭叭了什么内容的钱冬雪。 前者对于孙正衍装傻似的纠缠嫌恶非常,照样当场拒绝。 “没有外因,没有其他,是我与密斯托孙没有缘分,还请莫再烦扰。”态度一如那日,没有丝毫改变。 这一次可没有卫斯年在,孙正衍如何也不能再骗自己,说她是因为不想牵累他才如此与他决绝。 被揭破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余下的就只有满腔的恼羞成怒了。 “我,我从未曾想过,你竟是这般嫌贫爱富、贪慕虚荣之人!” 孙正衍在一片唏嘘声中撂下一声怒吼后夺门而出。 第241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8 到了约定看画展的时间,卫斯年的车子按时出现在钱公馆大门外。 钱宝宝早已被周妈带着女佣们将她捯饬了一遍,提前为此事做好了准备,接的人一到,她就下去了。 这一次她没让冬雪堂姐跟着,毕竟是两个人的约会,多带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办画展的地方是在江城的一处有名画廊,文人墨客最爱去那里搞活动,因为大都是文雅之举,所以一般还挺受上流圈欢迎的,平时去参加的人不少。 钱宝宝随同卫斯年一起过去,发现那里的环境果真不错,来往的基本都是高素质的文化人,氛围清静雅致,置身其中令人倍感舒适。 实话说,对于那些色彩抽象的画作,她除了觉得好不好看之外,并不具备多强的审美,反正就当做约会场合的布景,凑合欣赏一下呗。 不过卫斯年貌似对其挺有鉴赏能力的。 每当看见她盯住哪副画看,他就会开口为她介绍相关的东西,对于那些知识点信手拈来,令人惊叹。 “卫先生,没想到你的知识如此渊博。”钱宝宝星星眼地称赞道。 卫斯年轻轻一笑,接受了她的这句发自真心的赞扬,并矜持地颔首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多了一些涉及这方面内容的书籍罢了。” “卫先生真是谦虚啊,谁人不知您家学渊源呢。”突然有人凑上来恭维道。 半途被人贸然插话,卫斯年的眉头顿时轻皱起来。 来者本就有心巴结这位家主,虽然冒险搭话,但也不会没眼色到看不懂人脸色,瞧着马屁好像没拍对地方,这人讪讪着立即描补一二。 “这位是卫先生的女伴吧,两位看上去郎才女貌真是般配啊,等到好事将近,不知可否讨得一杯喜酒喝?” 这番话成功让卫斯年消了被打扰到的烦躁,且对于他话里试探的内容并没有反驳,还点了点头应下了。 对方震惊又意外,顿时激动的不行,然后继续寒暄两句,看出卫斯年没多交谈的意思,立马识趣地告辞去了别的地方。 钱宝宝看了眼离开的人,感觉人家走路都带着风,可见心情之好。 “什么好事将近呀,你怎么不解释一下的。”周围没了旁人,她开始翻起刚才那账了。 卫斯年却是十分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结婚是迟早的事。” “我可没说结不结婚哦,你连求婚都没有的。”钱宝宝害羞地撇过头,说着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卫斯年紧跟而上,在一处供客人体验画画的地方将钱宝宝拉住。 两人一起停下,观看了一会儿别人绘画的过程。 见钱宝宝看的兴致勃勃,卫斯年问她想不想上去试试,钱宝宝连忙摆手,说道自己画技拙劣,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对这方面我是不行的,难道你会吗?”钱宝宝随口说。 不成想,话落的下一秒,只见卫斯年点了点头,表示他还真的会。 钱宝宝:“……” 钱宝宝:“那来一副?也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墨宝。” 卫斯年没有拒绝,紧接着就脱了西装外套交给她拎着,当真挽起袖口拿起画笔,一边看她一边开始在宣白的画纸上涂涂抹抹,上手很快,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画的是她,钱宝宝不用多想都知道,禁不住脸上微红,更显俏丽。 美人如花,公子如玉,组合在一起再是赏心悦目不过。 于是乎,不到片刻的功夫,这一处的美景就吸引了不少人为此停驻,围过来看人、看景、看那副慢慢跃然纸上的肖像画。 身在人群中心的两位当事人皆是圈中名人,轻易就被众人认了出来,然后又经之前那位得知他们好事将近的老兄那么一宣传,这对情投意合的如花美眷几乎瞬间就被广为人知了,称赞道贺者不知凡几。 就在大家的颂扬声中,卫斯年的画作成形完毕。 一副简单的肖像画,差不多将钱宝宝方才那一瞬间的风姿风采全部定刻在纸面上,活灵活现的特别具有神韵,足以彰显出画作主人的深厚功底。 围观的众人均是看的惊叹不已,本来还想着这幅画会落在谁手,却见作画者停笔后将画收起,转而送到心上人面前,不禁纷纷恍然大悟。 能让这一位亲自动笔作画,最后的成果当然是送于佳人之手。 说起来,这般讨美人芳心的雅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没那个本事的话,别说给美人画幅画了,说不定连画笔怎么拿的都不知道。 不然,又怎么被称为雅事一件呢。 文人墨客最是喜欢这种调调,所以当钱宝宝羞红着脸接过卫斯年亲手画的肖像画时,他们看着眼前以画传情的场面,禁不住感情澎湃,激动的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像是为这对佳偶祝福。 钱宝宝因此害了羞,卫斯年却不怯,拉着她朝众人微微欠身算是谢过。 他们这样礼数周到,其他人再没什么不好的话可说,全是赞誉之言,甚至还有喜爱写情诗的诗人当场讴歌,过后传为一时佳话。 这佳话之后迅速在圈内外流传开来,最终传进了孙正衍的耳朵。 孙正衍听到后气的那是愤恨非常,但是想理论都没地儿找,更不想去钱公馆低头示弱,那只会让他倍感屈辱。 钱宝妍水性杨花、移情别恋,明目张胆地给他戴绿帽子,是钱家欠了他! 他才是最受委屈的人! 孙正衍越想越难受,苦闷憋屈悲愤不甘等等情绪萦绕心头,让他火急火燎的急需发泄一场。 恰逢平时惯爱在夜总会游荡的狐朋狗友来找,拉他一块去放纵一番,于是他这次就没拒绝,半推半就地跟着人踏进了那种欢场。 夜总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最不缺的就是花天酒地的浪子和游离其中钓凯子的舞女,花花世界的酒池肉林就是被他们所撑起来的,进去的人一旦沾上了,不管沦为哪一种,想再清清白白地脱身而出,那是基本不可能。 要说孙正衍以往由于所求甚远,胸中有些沟壑,因此比较爱惜羽毛,对于这些场所能不去就不去,以免因小失大、马失前蹄,影响了他将来的大计。 然而现在前程刚开头就突然遇了阻,且他又不是后来磨练出的心性,所以苦闷之际,被人那么一怂恿,他就欲就还推地踏入了那条道,殊不知在他出现在夜总会的那一刹那,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虽然对江城上流社会而言,这人是众所周知的落魄户,空有家世门第和一身才华,却无半点立足的家财与依仗,譬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那也只是以那个圈层的眼光看罢了。 对于底层的人来说,孙公子却是不仅出身不凡、一表人才,还受到贵人赏识、满腹经纶,前途远大着呢,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贵公子中最年轻有为的凯子人选。 因而,当舞女们看到他出现在夜总会时立马就沸腾了,有心往上爬的迅速行动起来,为了一个接近的机会,暗中你争我夺的不要太精彩。 孙正衍很喜欢这般被人争抢讨好的感觉,更沉醉于炫目的彩光灯下,在舞池中肆意挥洒汗水,仿佛满心的烦恼都被甩去了,浑身轻松又快意。 那种舒爽的感觉,好似他已经是翻身做主、功成名就的一方人物。 就如同那位惹人嫉恨的卫家主一般,坐最好的车,享最美的人,身家丰厚,地位非凡,高高在上地俯视人间,看一些落魄子像是在看小丑,丝毫不入眼。 或许是骤然放松之后发泄的太爽了,孙正衍大意之下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疯狂过大半夜后他没能走出来,然后翌日一早在一个小雏鸡的床上被发现,后者已然被他夺去了清白身子,正含羞带怯地求他往后怜惜。 看那意思,小雏鸡**于他,显然是想跟他回家的。 但是孙正衍没那个念头啊,只想拔掉无情翻脸不认人。 虽说昨晚他和小雏鸡跳舞跳的很欢乐,睡的时候青涩果子的滋味也不错,但她年龄也太小了点,才将将十岁而已。 他若是真将她带回家去,会让外人怎么看他? 钱家那边的关系还想不想要了? 所以人肯定是不能带走的。 而且别以为昨晚他没多少感觉就不知道个中的蹊跷,当时有那么多花一样年纪的美人佳丽在场,若不是有人算计他,他怎么会舍去那些娇花不要,最后上了一个小雏鸡的床呢。 孙正衍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着了道就是,全因为自身魅力太大,惹得小小年纪的花骨朵都心向往之,渴望同他缠绵一回,所以才有了现下这么一桩破事儿。 眼下虽说因此有了点麻烦,但也不算是大事,孙正衍不认为自己摆平不了。 不过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小雏鸡罢了,花点钱就能封嘴。 但这次他失算了,人家小雏鸡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他这个人。 他也不想想,能在一众饿狼口中夺食的人会只是简单的小雏鸡么,人家真实的身份可是有一大堆兄弟干哥哥的帮派小姐! 虽然那帮派只是一群无赖混混组成的末流组织,但防不住人家有那么点人,且不要脸,睁眼说瞎话,道他们大小姐不是夜总会里随便让人碰的玩意,而是有家有户的姑娘,没得让人白白占便宜的道理。 有人撑腰,小雏鸡又辛苦谋划一场,还把清白身子堵上了,没个收获怎么成。 睡了她还不负责?太天真,兄弟干哥哥都出来主持公道哇! 然后,吃干抹净后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孙正衍就被一群黑社会堵住狠揍了一顿,教他做人的同时,顺便让他签了一份限日娶小雏鸡的契书。 孙正衍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前途尽毁,只能吃瘪地按照对方的要求娶小雏鸡,不然江城这片地方,他是别想混了。 也许是没把女人当回事,也许是小雏鸡太合胃口,反正孙公子最后甘愿吃下了这个哑巴亏,被一群人压着简单地拜了堂娶了妻,还让当日拉他去夜总会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做了婚礼见证人。 到此,小雏鸡如愿以偿地登堂入室,终于松了口软了身,转换态度将新婚丈夫哄得五迷三道,揭过夜总会那一茬。 而那些兄弟干哥哥之类也都成了他们自己人。 这么一来,孙正衍算是同样花了点钱,但家里不仅多了个小美人胚子,手下还多了一群手下使唤,外加一笔嫁妆解了燃眉之急,自觉得益不少,对于小雏鸡等人明推暗就地渐渐没了排斥。 只是他又不是没见识的蠢人,小雏鸡那方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钱家呢。 由于还惦记着钱家权势,所以孙正衍在小雏鸡一事上留了个心眼,虽是被迫签了婚书,但他却没去政府备案,看似在娶妻,实际上是按照纳妾的礼办的。 并且摆酒的时候,他基本没请什么重要人士到场,只拉了几个朋友凑合,真正的态度可见一斑,但却是没让小雏鸡一方轻易看出来异常。 这个时候,江城这边还施行着大清旧例,他说是纳妾也不违法。 到时即便被发现了也无妨,想必那时候小雏鸡他们早就被他彻底收入麾下,闹也不会闹出什么岔子来。 毕竟以孙正衍的想法来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小雏鸡设计赖上他,他肯收了她已经是负责任的好男人了,还想怎样。 他对此底气十足,却让上流圈的众人当成笑料诟病不已。 精明一场被人算计是一个,另一个还是他明着娶妻、实为纳妾的荒唐之举。 这年代大陆那边已然解放多时,江城这边的新思想新思潮也早已传进来,已经不讲究什么妾啊姨太太之类的,只要有点体面的人家,家中除了妻子外大都不会再置二房三房,真遇到喜欢的话,要么离婚另娶,要么金屋藏娇,哪有摆到明面上让人看笑话的。 而就在这么个大环境下,孙正衍却‘纳了’个小雏鸡,还是被迫的,且被迫之后尝到甜头,看着竟然还挺乐在其中。 即便不讲究这点情况,光是被压着娶了个稚龄新娘一事,孙正衍也妥妥成为圈中笑柄。 虽然他有心掩盖这件事,没看把小雏鸡那帮人都忽悠住,将婚礼办得悄然无声,但仍旧没能阻挡住消息传进上流社会。 没多久,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钱父没等来看好的后生前来服软忏悔,反而听到了这种消息,顿时大失所望,对儿子吩咐道,“他既然有自己的主意,咱们这边就算了,你最近结交的那些年轻人里我看有几个不错的,有机会的话多来往。” 钱志文应声道好,说是抽空会请人过来做客云云。 他也听到最近圈里传言的那些消息了,不禁对之前父亲看好的孙正衍那厮摇头,更是对他做的那些烂事咂舌不已。 你说你去夜总会胡混也就算了,怎么就混到人小雏鸡的床上去了。 真要说起来,那还是个孩子啊,有那么多成年的女人、鲜嫩的少女在,都不够他祸祸的,睡一个孩子亏不亏心。 若是误睡的话,那就把摊子收拾干净,别留人话柄不是。 结果人姓孙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后还把人偷偷娶回家去了,连人带嫁妆全囫囵吞了下去,吃相忒的难看,跟八百年没见过东西一样,哪里有名门遗孙的风范,活像是个一心钻营着往上爬的心机寒门子,平白叫人看尽笑话。 经此一遭,钱志文瞧着父亲已对那人失望万分,不出意外是不打算再对他资助什么了,往后估计也不会再往来。 他觉得如此撇开关系也好,免得让卫家那一位不高兴了,影响到小妹婚事。 如今钱宝宝与卫斯年郎才女貌的佳话广为流传,再加上二人多日来不间断的接触,成婚在大家看来,已是毫无意外、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钱家父子对此十分看重,最是患得患失。 在这般良好的氛围下,他们实在不希望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 父子两人皆是以为孙正衍已成为过去,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时,却不知那人仍然记挂着他们这块富贵垫脚石,准备找机会将一切导回正轨。 钱宝宝并不知道自己还被渣男惦记着,她近来一心忙着和卫斯年约会相处着加深感情,如果对方不出来找存在感,她差不多都快将他忘到天边去了。 小雏鸡的事因为太过不堪,钱志文都没跟她透露,免得污她耳朵。 然而钱宝宝身在圈子中,自己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假惺惺地感叹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就不关心了。 五月当午时,圈内有位大佬过寿,设下酒宴招待四方来客。 对方和卫家上一辈有点交情,卫斯年给面子地接了请柬,答应届时会去捧场,并邀请钱宝宝做女伴一块参加。 这就相当于正式向外界透露结亲的意思,并宣示主权了。 钱父他们再没有不愿意的,欢欢喜喜地将女儿/妹妹麻溜拾掇好,送上卫先生的小汽车。 索性钱宝宝自己也不反对,顺势坐上卫斯年来接的车子,紧跟着就被后者塞了个正方盒子。 “什么东西?”她拿着东西好奇问道。 卫斯年看了眼她纤长的脖颈说,“一件小礼物,打开看看。” 钱宝宝听了放下小手包,将包装礼物的丝绸带子拆开,然后再掀开盒盖一看,差点被里面的闪烁而出的光芒刺到眼。 竟然是一整套钻石首饰,切割打磨的十分精致亮眼。 最重要的是钻石的颗粒不算小,且设计的款式新颖好看,光华璀璨。 即使是在灯光不算太明亮的车厢内,它所折射出的光芒都能耀人眼,更何况是在灯火辉煌的宴会上了,戴上它的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后世的女人们大都逃不开钻石的诱惑,钱宝宝也不能免俗。 卫斯年送的这件礼物,她特别喜欢,单单瞧上一眼,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弯起愉悦的弧度,显然对它很是满意。 不过,钱宝宝记得现下这时候,钻石貌似才流行起来吧。 “喜欢吗?这是国外刚兴起的宝石,据说最是坚硬不过,代表真情永远,我瞧着挺新奇,送你戴着玩玩。”卫斯年的话验证她的猜测。 而且他没说的是,这套钻石首饰其实是由一整块大钻石经由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是他早就为她准备的礼物之一。 钱宝宝点头连连,“很喜欢,你费心了,谢谢!” 别说收到钻石的惊喜,光是他这份心意就让她十分开心了。 卫斯年瞧她喜笑颜开,不禁也勾了勾唇,又说道,“正好你今天的这身衣裳与它挺搭配,不如我帮你戴上吧。” 至于原本她所戴的那些,也即是钱父特地置办来的南珠项链、耳坠、手镯、珠花什么的,在接下来的片刻功夫,全被他通通摘下抛在一边,换上了他送的钻石。 钱宝宝点头乖乖让他置换,顺手将换下的东西收在小包里,最后掏出小镜子照了下,瞧着还不错。 等到了宴会现场,琉璃灯光那么一照,她果真是最靓的那只崽,同卫斯年一起聚集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孙正衍也在其中,瞧见风光无限、天造地设的二人,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 不过随后想到再光鲜又如何,等那件事成了,还不是要乖乖给他做妾! 他这番心思藏在皮囊下无人发现,叫他得以暗自意淫着很快镇定下来,悄悄隐入人群不见。 卫斯年身为江城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既然来了这种场合,免不得要应酬一场,不说那些凑上去恭维讨好的许多人士,单是同样到场的大佬前辈们,他也需要前去问候寒暄过。 做这些的时候,钱宝宝被他拉在一旁陪着,纤腰一搂,当面再介绍一下,占有意味十足。 因为两人的事在圈中已不是秘密,甚至不少人都在等他们好事将近,所以此刻他们也没什么惊讶意外的,笑眯眯地认下人,祝福居多。 等到见完这些重量级人物,宴会几乎都已过半。 之后,主人家那边有人来请卫斯年上二楼,看样子是想商谈一些重要事情。 这个时候,钱宝宝就不适合再跟了,因为过去的皆是掌权的一方人物,总有些内部私密不适合旁人听去的,即便是家眷也不可以。 钱宝宝觉得应该是类似于商业机密之类的东西,她也没兴趣掺和,不让去就不去呗。 “估计是涉及海外航道的事宜,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下来。”卫斯年却没打算瞒着她,透露并叮嘱了一声后才转身上楼。 与此同时,场内还有人被请去,往楼梯而去的人不止卫斯年一个,如钱宝宝所料的那样,基本全都是手握一方势力的大佬。 钱宝宝没有多意外,转头忙活自己的去了。 钱父他们也来了,只是没能打入大佬们的圈子,所以刚才她陪卫斯年去应酬一圈下来,都没看见两人的存在。 现在这会儿有了时间,她总得去打声招呼。 她一动,那些刚才看见卫斯年对她的态度的有心人也都跟了上去,倒是给钱父和钱志文带去了一波不错的人脉关系。 等把那些人交与钱父两个应付后,钱宝宝和跟在他们身边的钱冬雪交谈了几句就趁机脱身而出,自己回到楼梯附近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呆着,一边观察眼前的名流场,一边等待卫斯年下来。 这时,钱冬雪被钱父嘱咐着过来陪她一会儿。 舞池开场,两人都没有跟人跳舞的意思,索性待在一旁闲聊着打发时间,时不时再应付一下攀谈上来的各色人马。 “堂妹,这就是上流的奢华辉光吗?”钱冬雪低喃着好似在自言自语,眼睛看着场内衣香鬓影的画面怔神。 钱宝宝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算是吧,不过只是其中最光鲜的一面而已。”内里潜藏着的**龌龊也不少。 钱冬雪不知有没有听清楚她话里未尽的含义,只是瞧着那些锦衣玉食的人群怔愣许久,最后浅浅一笑,温柔婉约。 “女士们,需要喝一杯香槟吗?”侍者托着高脚杯躬身询问。 钱宝宝看了看对方,断然拒绝,心下却腹诽道,真以为她眼瞎吗。 这人从她刚才去找钱父的来回路上都‘无意’中路过多少次了,明显是有猫腻,她会喝他送上的酒水才有鬼了。 话音刚落,楼上有了动静,卫斯年下来了。 他上楼的时间不久,果真如他保证的那样,很快就完了,下楼看见钱宝宝等在那儿,当即脚步一转走过来。 钱冬雪有心避讳,见人下来了,适时告辞去跟钱父交任务。 钱宝宝摆摆手没有留她,转头快步迎向卫斯年,因此并没看见钱冬雪因为口渴外加好奇,走时顺手取了杯香槟酒,而刚才那侍者犹豫一下,随即也跟上去了。 下半场的宴会很快过去,钱宝宝最终又陪同卫斯年去和主人家做了告别。 等到出来时,两人经过门口,却见已经出去的钱父他们正在门外和人交涉着什么,神色间似有焦急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卫斯年走过去问道。 钱宝宝紧随其后,眼尖地发现少了一个人,她堂姐钱冬雪不在,显然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了。 有卫斯年过问,刚才有些磨蹭的大堂经理立马转换了态度,点头哈腰地殷勤万分。 钱父也没在乎方才被怠慢,此刻趁机同未来女婿提出先找个地方再说。 与此同时,钱志文小声在钱宝宝耳边说道,“冬雪不见了。” 方才他们退场出来后就发现了,想进去找人却被经理拦住,不是不找,只是担心他们冒犯了几位大人物,打算等重要客人离开后再放人进场。 但若是那样的话,说不定等钱父他们再去找人,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而钱父之所以焦急着找人,一个毕竟是自家带出来的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不能把好好一个孩子毁了吧,另一个则是担心一旦侄女出了事造成名声有污,会牵连到亲女儿头上,大好的亲事估计要泡汤。 如此考虑一番,钱父当然不能不管。 两方正在僵持之下,钱宝宝和卫斯年两人正好出来碰上。 钱父的面子不管用,卫斯年的面子,人家却不能不给,于是几人随后又重新回到里面,找了间休息室赶忙讲明情况。 大堂经理这会儿推诿不得,毕竟人不见了,说不定到最后还有他们饭店一份责任在,尽快把人找到才好。 此时,参加宴会的人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那几位留在最后离开的大佬前辈们也都已不在,恰好方便了他们组织人手去查找。 只是通往楼上的路径全被人守着,不可能放一个女人上去,而楼下的休息室就那么多,挨个找就是。 如此,一群人悄无声息地一间挨着一间查看了没一会儿,当真把人找着了。 人是真的找到了,只是情况不怎么乐观。 钱宝宝当时没在场,被卫斯年陪着坐在一间休息室里等消息,随后听到人找着时却看到钱父他们遮遮掩掩三缄其口的,似乎十分为难,神情中又夹杂着怒火,索性就识趣地没有当场开口问。 紧接着,钱志文和卫斯年私下嘀咕两声,后者皱了皱眉,然后点点头先送钱宝宝回去,让钱家父子留下处理后续。 钱宝宝一脸茫然地被带出门坐上车,悄声同卫斯年的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堂姐还好吗?” 其实问出这句话,她心里也有点没底,因为看钱父他们那反应,事情极有可能是最坏的那种。 “你们家应该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卫斯年意有所指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钱宝宝一愣,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道不会吧,钱冬雪真的宴会上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正揣测着里面的情况,她又听卫斯年说道,“那些事有你父亲和大哥处理,你不要沾手。” “哦,好的。”钱宝宝也没打算多管什么,就是难免奇怪宴会下半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中场那会儿,钱冬雪和她一块待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意外八成是后面出现的。 带着这个疑惑,她和卫斯年在车上溜了大半圈的江城夜景,直到觉得差不多了,卫斯年才让司机调头往钱公馆开去。 待到钱宝宝告别卫斯年后进去,发现钱父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仍旧没见钱冬雪的身影。 周妈帮她拿包时看到小姐使来的眼色,悄悄指了指楼上,表示人已经在房间里呆着了。 “堂姐呢?”钱宝宝故作不知地试探钱父。 钱父摇摇头叹气不言,端着茶盏仿佛老生入定一般,愁眉紧锁思考着问题。 钱志文朝妹妹笑笑,说道,“冬雪已经回房休息,很晚了,妹妹也上去歇着吧。” 这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意思了。 钱宝宝也没想掺和,反正若想知道其中的内情,最后她总能知道的,静心等着就是。 这个时间没让她等多久,因为第二日同钱冬雪在宴会上有了肌肤之亲的男方就上门了,正是孙正衍无疑。 钱宝宝:“……” 意外至极。 她猜到了真相,却没想到真相里的罪魁祸首是他! “小子酒后无状,唐突了佳人,还请伯父见谅,给小子一个赎罪的机会。”孙正衍进门就磕头赔罪道。 态度表的很好,就是他那脸色有些黑,仿佛没达成所愿,退而求其次,十分委屈了一样。 钱宝宝不想与其多接触,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立即避去了楼上,中途听见他这番话,难免不多想。 她也没深想到对方的目标原本针对的是她那一层去,反而觉得孙正衍来这么一出,怕不是因为在她这边没了希望,就把主意打在她堂姐身上了吧。 虽然钱冬雪本就是钱父他们为拉拢这人准备的,但之前由于钱父对其稍稍考验一下都没通过,再有小雏鸡那件事的发生,让他彻底失望,最近都打算另寻良才当侄女婿了。 如此情况,孙正衍那边不会察觉不到。 他不会是知道了自己就要被放弃,然后想要生米煮成熟饭来个最后一搏吧? 最后还让他成功了! 该说不愧是小说男主么,主角光环还是有点的。 钱宝宝不知道真相是不是这样,自己乱七八糟地猜测一通,最后想去看望一下钱冬雪,却被守在她房门前的女佣拦住,言道堂小姐昨晚吹风受了寒,正在屋里养病,为防传染,小姐进不得。 钱冬雪在房间里听到动静,扬声告知自己没事,让堂妹不用担心,等过几天养好病再出来与她作伴。 养病什么的肯定是借口,大约是想借着时间消去某些痕迹,顺道静上一静。 钱宝宝没拆穿,隔着门板关心了一番,听出对方的状态还算好才放了心。 不管昨晚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吃亏的总是女方,她可不希望柔弱的表姐因此而香消玉殒。 接下来几天,卫斯年频繁过来接她约会,像是同钱父他们商量好的一样,暂时不让她白天待在家里。 直到几日后,钱冬雪‘病’好出门,而她的婚事也随之敲定下来了。 第242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09 钱冬雪‘病’好的那晚,钱宝宝特地去她房里谈了谈。 没提那一晚的事情真相如何,毕竟家里人都在瞒着她,表面上钱宝宝对此应当是不知晓的。 再说,钱宝宝也没那个揭人伤疤的心思,只是就堂姐与孙正衍定下婚约一事发表一下个人看法,算是给对方提个醒,听不听在她。 之前守在门口的女佣已经撤了,钱冬雪亲自给她开的门。 进去后,钱宝宝暗中观察了下,发现堂姐的精神头还算不错,没有女生遭遇那种事后特别憔悴的样子,想必是经过这几日的调节,她已经恢复过来了。 只是便宜了孙正衍那厮,好好一个姑娘就那么被他糟蹋了,真是与强奸犯无疑。 关键的是钱冬雪现下又同他定下了婚事,以后还要一块生活,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估计有些不好过吧。 钱宝宝以己推人,觉得如果这事儿落到自己身上的话,跟强奸犯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她只会在结婚之前将那人先变成太监! 当然了,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钱冬雪具体是怎么想的,她需要试探着问一问。 “挺好的,伯父和堂兄的安排是为我着想,那人……据说出身不差,才华斐然。”钱冬雪温柔地笑着答道,神情上看不出一点勉强的意思,甚至语气中对这门婚事算得上满意。 钱宝宝:“……”这是想的开还是原本就有意啊,她觉得迷惑了。 “堂姐,你知道的,之前父亲有意给我牵线,但事情没定下我就遇到了卫先生。”虽说有点震惊于钱冬雪的态度,但该讲明的问题也得提前说透了,免得以后再被扒出来闹矛盾。 钱冬雪听了仍然笑着点头,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 她表示那点事儿根本不算事,堂兄前两天已经同她仔细交代过,她并不介意那些事情。 钱宝宝惊讶,直截了当地提醒道,“可那孙正衍实在不是个良人,堂姐你真的要想清楚嫁不嫁给他。”说着将小雏鸡的事捡出来大致讲了下。 原则上,姓孙的其实已经结婚了的,虽然那小雏鸡没有真正的名分,但也是明面上摆过酒的妾,搁谁再嫁过去不膈应啊。 然而,钱冬雪只是沉默了下,略带无奈地叹气说,“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嫁他还能嫁给谁呢。” 这句话不仅仅是指两人已然定下婚约,还有那晚**于人的事情。 钱冬雪以为堂妹尚且被瞒在鼓里,所以也只是低叹了一声就不多提了,转而又乐观地反过来开解道。 “堂妹不用为我担心,这年头姑娘家早晚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呢。” “孙正衍这人,不讲他人品如何,起码他皮相出众,才华也是真,往后再有伯父堂兄帮扶着,生活想必不会太差,也万不会叫他欺辱了我去。” “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有哪个男人不花心,又有哪个丈夫不偷腥,只要我自己稳得住不在意,他是多一个妾还是两个妾,不都一样吗。” 一番话说的透亮,表明她并没有因为那件‘意外’被打击倒,反而在它已然发生无可更改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依仗凭借将事情往有利的方向拐,让自己过的更好。 这是一个能随遇而安,且心存智慧的姑娘。 钱宝宝为她惋惜,最终却也只能叹息道,“你,能看得开就好。” “多谢堂妹为我思量。”钱冬雪温婉一笑,转而悄悄告诉堂妹,“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堂姐最喜欢美人,那孙公子别的再不好,但他的相貌却是上乘的好,嫁与他也不算亏呢。” 再说还有伯父当靠山,以及即将嫁进富贵高门当家主夫人的堂妹庇佑,未来十几二十年,她完全不用担心那人胆敢待她不好。 而这十几二十年,足够她钱冬雪生下孩子将其培养长大,进而站稳脚跟了。 如此,不比在乡下小地方嫁给一个普通平凡的商贩强。 后者不光没有皮相家世才华,还同样会花心滥情,有俩钱就会买小妾逛花楼,甚至喝酒打老婆,过得更是糟心日子。 与那样的相比,孙正衍已经算‘好’的了。 钱冬雪表示不嫌弃。 钱宝宝:…… 人家真的想得开,她能说什么呢,只能保证有她和卫斯年一天在,必定会让钱父他们死死压着姓孙的,让他将来没有翻出五指山的机会,乖乖当钱家的侄女婿。 这样的话,堂姐婚后的生活想来不会多差了。 而且她想着,如果钱家没有入剧情中那样败落,又有卫家在其后助力,孙正衍再想拿原配一房换荣华富贵怕是不可能了。 荣华富贵没有,衣食无忧但就是不能实现远大抱负的平凡日子,还是憋憋屈屈地过吧。 得知了钱冬雪的真是心意,这场谈话过后,钱宝宝就不再过多关注他们这些事了,忙着与卫斯年继续三五不时地约着转一转、逛一逛,渐入佳境。 感情水到渠成时,两人都有感觉,被众所期待的好事的确将近了,只缺一个契机。 直到七月初七这天,卫斯年一反常态地没有早上过来接她去约会,而只是送了玫瑰花和礼物,惹得钱父他们还忐忑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傍晚的时候,卫斯年的车就到达钱公馆大门外等着了,神神秘秘地要接钱宝宝去一个地方。 因为卫斯年没在车上,钱宝宝以防万一,这回带了女佣一块过去。 车子行驶过大半个江城,最终停在一栋新建不久的高楼大厦前,上方顶楼那里据说最近开了一家景观餐厅,可以让客人一边欣赏江城夜景一边享受美食,挺受大众特别是上流圈的人们欢迎。 之前小千金那边就在这里办了次茶话会,据说效果不错。 而钱宝宝当时因为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推辞了邀请没去,本来还有些惋惜来着,没想到现在倒是被卫斯年请到这边来了。 好像是有次她跟他说了两句吧,他就记着了,现在是想为她弥补遗憾吗? 那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般想着,钱宝宝心情很好地被服务生引到顶楼,已是到了目的地。 整个楼顶都是餐厅位置,现在全被包场了,除了隐在一旁的厨师服务人员,插满红玫瑰的餐厅里就只有中间那位身形高大长身玉立的男人。 在钱宝宝到场的瞬间,小提琴的音乐响起,那人噙着一抹笑朝她伸出手。 “这是惊喜吗?”钱宝宝将自己的手交付过去,顺势又接过塞满怀的娇嫩玫瑰花。 卫斯年牵着她入座,而后摇头,“不,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 “那好吧,我等着。”钱宝宝笑意盈然地嗔道。 两人刚坐下,厨师推着餐车出来为他们上菜,正宗的西餐。 卫斯年往年来往于国内外,对这样的餐点早已习惯,而钱宝宝也没什么排斥的,偶尔浪漫地吃一顿也不错。 用餐期间,外面突然一声巨响,璀璨的花火在头顶炸开,犹如美丽的花朵在夜色中猝然绽放,五光十色,十分精彩。 钱宝宝骤然抬头看去,欣赏了片刻,回头对上卫斯年正凝视着她的幽深双眸。 在阵阵烟火声中,她开心地大声说,“好漂亮,这次才是惊喜?” “不止。”明明灭灭的灯火下,男人笑的温情无限。 烟花漂亮却短暂,热闹谢幕之后显得周围格外安静,这时候卫斯年起身绅士地邀请钱宝宝来一曲双人舞。 钱宝宝脸颊绯红地搭上手,轻轻一个旋转,被他拉入怀中环抱住。 小提琴琴声缓慢悠扬,他们沉浸在这段乐调里,相互拥抱着缓缓摆动着身体。 一曲作罢,趁着气氛正好,卫斯年第一次逾越地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然后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一枚银戒将人套牢。 钱宝宝不妨他来这么一出,猝不及防间就被男人戴上了一枚古朴的银戒指。 “这是……” “卫家传承的家主夫人标志,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这是在求婚吗?” “你说呢。” 好叭,虽然没有单膝下跪的求婚场面,但有烛光晚餐、有玫瑰花、有烟火,还有愿意陪她浪漫跳舞的男人,钱宝宝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就不跟他多计较了吧。 只是这什么家主夫人的传承银戒什么的,让人忍不住想吐槽怎么破。 想是这般想,她戴着那枚戒指依旧高兴的很,权当是对方的求婚戒指了。 “对了,只有我这个吗,你怎么没有?”既然是求婚戒指,只有一个人戴算怎么回事。 当然是一对儿才好啊。 卫斯年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没有被她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而是慢条斯理地取出另一枚同样款式却明显是男式的银戒交给钱宝宝,让她亲自为他戴上。 如此一来,他们的关系算是终于跨越了一道大台阶。 待到钱宝宝渡过这个美好的夜晚回到家时,便宜大哥钱志文一下就看出妹妹的心情之好,然后眼尖地发现了她手上戴着的银戒。 “小妹,遇到什么好事了?”钱志文试探地问道。 钱宝宝没有瞒着,将卫斯年求婚与她的事情透露了一声,并告知说,“过两日他会上门拜访,你们看那天有没有时间。” 眼下两人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也该是男方正式上门拜访的时候啦。 “真的?有有有!”钱志文连声回道,惊喜万分地替父亲先做了决定。 他禁不住喜滋滋地想,现在人家卫先生都求婚了,那过两天来拜访八成是想跟他们家商议订婚礼的事,而订婚一过,结婚还会远吗? 这门婚事看来是要锤实了的,那他就彻底放心了。 钱父稍后回来得知消息,面上难得喜形于色,开怀不已。 之前事情没有最终定下来前,他们虽说有那个盼头,但总觉得不太踏实,现在即将真正定下了,那颗忐忑难安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而且算上钱冬雪的婚事,钱家这段时间怎么也算是双喜临门了,真是可喜可贺。 第243章 种马男的原配妻10 双方通了气,订婚一事就在卫斯年来过钱公馆一趟之后确定了下来。 因为这个,钱冬雪和孙正衍的订婚宴暂时被推迟了一段时间,前者对此没有意见,而后者不敢有什么意见,有也得憋着。 实际上,在这个五十年代的时候,虽说已经开始讲究自由恋爱什么的,但儿女小辈的婚事其实还全权捏在父母长辈手中,而且越是富贵高门,越是讲究这一点。 因此别说孙正衍了,就是钱宝宝自己,在订婚宴的事上,其实也插不上太多手,大都被钱父他们包办过去,而她只需要到时打扮光鲜地到场就好了。 好在卫斯年那边给力点,虽然也没有亲自参与,但派了管事过来同钱父他们商定订婚宴的具体事宜。 钱家父子会下意识忽略女儿/妹妹意见,但卫斯年派来的管事却不会。 对方来之前想必是经由卫斯年叮嘱过的,对带钱宝宝态度很好,时不时询问她在订婚宴一事上的喜好与意见,并不敢随意怠慢她这位未来的家主夫人。 索性钱宝宝也不是个喜欢没事找事、吹毛求疵的,对于订婚宴的大多安排都没什么反对建议,免于钱父二人面子上过不去。 如此和谐顺当地进展下去,订婚宴如期来临。 请柬一早就散发出去了,日期一到,闻讯的人们顿时齐齐朝举办订婚宴的饭店而去,也不管有没有受邀,总归是凑个热闹,如果有机会能结交一二贵人就更好了。 由于是订婚而不是结婚,所以开宴的地点放在了饭店,而不是卫家所属的那处城外庄园,届时结婚的时候才会在那里举办。 不过即便是在饭店,那规格也不同凡响。 为了以示郑重,钱父和卫家管事一致而同地选了江城最好最大的饭店,包下整整一层的空间办这场喜事,对于订婚而言,规模和排场绝对够了。 毕竟还没到结婚,如果这时候办的太过,到时结婚越不过去就让人笑话了不是。 但即使这样,等到订婚宴开始那一日,四方齐聚、宾客如云的场面还是挺壮观的,直接将饭店所在的那条繁华街道给堵了,光是提前打点好去疏通的警官们就来了好大一波。 也多亏提前有考虑到这一点,堵塞的情况处理的还算不错,不然来客们都一定能全都顺利进场,那般乐子可就大了。 好在众心协力之下,订婚宴成功开场。 搭好的台子上,钱宝宝身穿一袭中式红裙,在见证人的贺词过后,同中山装笔挺的卫斯年互相交换了戒指,完成这场订婚仪式的最大环节。 戒指是卫斯年早已送与她的银戒,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再互戴一次,代表他们关系明面上的正式确定,同时也向外界表示她未来卫家主妇的身份,不让旁人小瞧了她去。 稍后,两个已成为未婚夫妻的当事人开始和钱父他们一块,下来挨桌向宾客敬酒了。 钱家人还好说,然而卫家主敬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所以被敬酒的人无不是受宠若惊,往往只是稍稍喝杯酒水,说上不少道喜的话就赶忙放人,却还因此大喜过望,回头和同桌的人念叨着欢喜不已。 介于此,酒宴的气氛格外融洽,一片和谐。 只不过轮到孙正衍那一桌时,这种和睦的氛围被打破了。 他倒不知是不甘心还是什么,在卫斯年随同钱父他们一起赏脸举杯时,突然出声意有所指道,“宝妍,只要是你敬的酒,别说是订婚酒,就是毒酒,我也会甘愿喝下去,以后……只叹命运捉弄,有缘无份。”说完深情款款地望着钱宝宝,神色无奈又怅惘,仿佛就此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失魂落魄。 好一副情圣的模样,就是表白错了地方。 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不明就里的人听他这么一番故作情深的感叹,说不定真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深情感动得涕泪连连。 但是在旁人的订婚礼上不说道贺之言,却讲这样一通含含糊糊、惹人遐想的话,真的大丈夫? 钱宝宝:“……” 实话讲,她并没有被感动到,反而还有点恶心。 而且大喜的日子,姓孙的猛地搞这么一出,不管说者有心无心,听到的人却难免会多想,极容易影响女方的名声,且若是男方听了介意的话,一怒之下将订婚礼取消都有可能。 卫斯年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取消订婚礼,只是有些被冒犯到,看着孙正衍的目光分外森冷。 钱宝宝悄悄拉了拉他的手,同时钱父那边也赶紧出声解围。 “哈哈,正衍小子,知道你同宝儿有兄妹之谊,舍不得她出门子,但是姑娘家总是要嫁到别人家,等你之后娶了冬雪,还是一家人啊。”钱父话语中特地将家中侄女的婚事宣布出来。 在场的众人不论有没有从刚才孙正衍的话中听出什么,现在有了钱父的一锤定音,基本也全都给面子地恭贺钱家双喜临门,一致而同地将那点情况忽略了过去。 而卫斯年这边有钱宝宝的安抚,并没有当场发作,免得让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毕竟那只是一个求而不得、嫉妒失了志的无能之辈罢了,也就不分场合地逞一逞口舌之快,其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往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他面上无意追究,其他人更不会当面犯忌讳,立马热热闹闹地换了其他话题,道贺恭喜的声音连绵不断。 随后,钱父自是继续带着女儿女婿往下一桌去,而钱志文却留下来,悄然落在后面。 孙正衍有心搞事情,但刚说了一句出格的话就被钱父暗中警告了一番,而后更是被忽视了个彻底,现下就连同桌的人都觉得他得罪了卫家主而不搭理他了,自觉颜面无存无趣的很,心里却更为愤恨,将今日之耻再记上一笔。 他以为刚才的事算是那么过去了,在这种日子,以及钱家的关系,那一位即便再恼火也不会发到他身上,对他做些什么,只能在过后将怒气发泄到某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 那却正是他想见到的,也是方才他冒然说那句话的目的所在。 只要一想到钱宝妍自以为攀上高门,往后的日子却会被未婚夫因此事而殴打教训,孙正衍就十分快意,渴望见到对方之后梨花带雨地回来找他求安慰的画面。 可惜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 因为没等他臆想着快意上片刻,钱志文就叫侍应生过去将他悄悄请走,果断地扭起来交给卫斯年的人。 “随便你们怎样处置,只要能让那位出气……最后给留一条命。”钱志文小心沟通着。 怎么说也是卫家主将来的亲大舅子,这点面子人家还是给的,了然地点头应下。 等他放心走后,被捂了嘴、束了手的孙公子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死死摁在地上腿脚伺候,狠狠胖揍了一顿长长教训。 钱志文站在外面一会儿,听到里面传出一些闷哼,也没什么惨叫,觉得对方手下肯定有分寸,想必出不了人命。 如此他也没甚好担心的,让胆敢随口乱说的孙正衍得些教训也好。 除了这点小意外之外,随后的订婚宴进行的很是顺遂,有卫家和钱公馆的影响,再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找不自在的。 有也得先掂量掂量,没看那孙公子说错了一句话就被请走了么,下半场都没再出现呢。 人家那还将是亲戚呢,他们又算哪根葱哪根蒜,说不定小命就折腾没了,惹不起,惹不起。 这么一来,倒是阴差阳错地镇住了不少心思不纯之人,也算是孙正衍歪打正着的一个唯一用处了。 等订婚宴过后,钱宝宝得知此事不由得问了声,“那孙正衍如何了?” 毕竟是小说男主,且往后还关乎到堂姐的一生幸福,要真是把人一不小心弄死了,她可不保证这方虚拟的小世界会不会塌陷,或者堂姐会不会对他们家心存埋怨。 卫斯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意回道,“只是让人教训了他一场。” “就这么关心他?”误以为她对那人还有所留恋,男人语气泛着酸。 钱宝宝立马摇头,“怎么可能,我是担心堂姐还没成婚就做寡妇,他们不是定下婚约了嘛。”或者堂姐肚里都已经有小宝宝了。 最后那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没想到马上就成了真。 听说孙正衍在酒后失态同人打了一架,貌似受伤还挺惨的,本着婚约的关系,钱冬雪过后找时间去探望了一番,结果瞧见全身裹着纱布的孙某人,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担心的,当场就给晕了。 因为那时候正在医院,看看也方便,然后就被看出钱冬雪她……怀了。 这下,钱父他们也顾不得再与孙正衍置气什么的了,赶紧跑去医院先封口,再迅速给两人操办起婚事。 毕竟孩子都有了,还不赶紧成婚,难道要等到消息传出去让人嗤笑吗? 钱公馆可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这不仅关系到钱家的名声,还关乎到另一门紧要姻亲,关乎到钱公馆往后的大靠山问题,容不得钱家父子不重视起来。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将坏事扭转成好事儿。 因而,在钱宝宝的订婚礼后,没隔多久,钱家另一场成婚宴的请柬又发了出来,名头用的虽是为堂侄女和堂侄女婿办婚事,打的却是嫁了姐姐好嫁妹妹的旗号。 这年头家中姐妹成婚是有先后顺序的,一般上头的嫁了,下面的才会轮到,大户人家尤其讲究这些。 虽然现在不同于旧时,但若真这样讲究,旁人也不能置喙什么,只会说这家有规有矩。 而钱公馆的两个姑娘中,其实只有一个是正经大小姐,另一个是半路过来的,但真要论起来,钱冬雪的确是大的那个,钱家若是想尽快把亲女儿的高门婚事落定,而急着将大的堂侄女嫁出去也是应当。 反正亲事在此之前是已经说定的,现下只是提前给办了也使得。 于是孙正衍刚养好伤,还没为此抗议什么,就被从医院拖出来塞进婚礼现场。 堂侄女的婚礼当然是没有亲女儿的订婚礼那样大办的,不过相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挺有场面的了。 只是孙正衍偏往鸡蛋里挑骨头,看到排场客人都比不上之前的那场订婚礼,当即就心里窝着火,恨的不行。 他自认为被钱家轻视慢待了,签婚书、拜天地的时候都不情不愿的,瞧得钱父脸上很不好看。 若不是事已至此,不好再挽回,钱父真想直接把人踢开,当场换个人上来做他家侄女婿。 也好在只是侄女婿,关系不算太亲近。 往后人知道踏实做事,他们家就提拔一二,若是还像这段时间一样心飘起来不知轻重,那舍了去也没什么,钱公馆只寻常贴补一下侄女就行。 孙正衍还不知道钱父的这番决定,拜完堂去敬酒时接到小雏鸡递进来的消息还不高兴了一瞬,只因为小雏鸡告诉他说她带着兄弟干哥哥一行来喝喜酒,结果却被警卫拦在外面不让进。 他这会儿倒是忘了之前‘骗婚’的事了,还以为小雏鸡等人是真心来为他贺新婚之喜的,听到钱父不让他们进来,认为是钱家瞧不起他,把他的手下都当成上不的台面的人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因为这个想法,孙正衍没跟钱父他们说,自己悄悄将人放了进来。 谁知小雏鸡根本就是来找茬的,带着一群兄弟干哥哥进门就砸,叫嚣着她才是孙家正媳,另外娶的身份再好也只能做妾云云。 话放的挺猖狂,只是没砸几下就很快被警卫一个个逮着按住了。 毕竟钱公馆也不是寻常人家,办事之前怎么能没有准备,只是万万不曾想中间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让一众宾客看尽了笑话。 钱父简直都要气坏了,让人把那群捣乱的全抓起来以扰民罪全投进班房去,不关上几月半年的别想出来。 而且在此之前,钱志文拿着刚签完的婚书以及被请来现场执政的政府人员,让小雏鸡一行人亲眼瞧明白一件事,到底谁才是妻,谁才是妾! 小雏鸡傻了,她的兄弟干哥哥们也震惊的不行,随后全都张大眼瞪向‘骗婚’的正主。 然而孙正衍态度变得更快,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驳道,“当初是你们逼迫于我,不然我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纳一个稚龄女子为妾!”所以也怪不得他摆了他们一道。 这番话叫他说的冠冕堂皇,似乎是想借此机会摆脱从前的那番污名一般,半点看不出方才还急切想和小雏鸡他们做美好一家人的心思。 他如此的说法有利于钱公馆一方,钱父看在这个上没当场同他计较私自放人进场一事。 只是等把人收拾了赶走后,钱家父子二人轮番上场,将其好好说教了一通,只是难免感到扫兴。 旁观了一场闹剧的钱宝宝直到这时也才发现,原来孙正衍沾惹上的小雏鸡竟是剧情中原本会成为他二房太太的那人。 对方在剧情中可是占尽了便宜,不光凭借一群兄弟干哥哥搞得大房家破人亡,最后还把渣男的家业大头成功握在掌中,风光无限的很呢。 只是原轨线上,她十四岁那年才在夜总会与已经借着岳家挤回上流社会的渣男因舞结情,进而让渣男不顾伦理道德娶她入门当二房,最后谋划多年当上最终赢家。 然而现在的情况则有了不同,如今这位未来叱咤风云的二房太太也才将将十岁而已,却已经同渣男有了牵扯,只是身份上不再比剧情中那么清白,从良家小姐变成了供人耍乐的小雏鸡,也不知道渣男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钱宝宝感叹地啧啧两声,对于这么捉急出场的小雏鸡并不看好。 出现的时间不对,又有了她和卫斯年两个变数,以后再没了孙正衍这棵未来成长起来的大树攀附着,对方想再演绎剧情中那样的成功之路怕是不行了。 钱宝宝这般想着就不再多关注,随后将心神转移到送回新房的堂姐身上,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婚礼上遇到那种事,怎么可能没事呢,只是钱冬雪没表现出来,也没打算现在就计较,而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钱冬雪是个内秀的人,即便心中再计较,面上仍旧温婉如水地笑着,表示大喜之日没什么过不去的。 只是这事儿没完。 今日之耻,他日必报而已。 钱宝宝没瞧出来,见她仿佛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而事情也被父亲和大哥摆平了,没有真的妨碍到婚事进行,索性也没再多提,免得太过扫兴。 不过她倒是庆幸钱父他们没让姓孙的婚后住进钱公馆,不然往后天天面对那个恶心的人,她估计会想立马嫁到卫斯年的庄园去。 孙正衍身无恒产,新房还是钱父帮忙置办下的,作为侄女的嫁妆,记在女方的名下,而不是便宜了男方。 所以往后这处地方都是钱冬雪的底盘,又有钱公馆做靠山,只要她自身能立起来,就不怕日子过不下去。 像那什么小雏鸡之流,嫌碍眼就不放进来,渣男不喜欢了也赶出去就是。 因为提前做了安排,钱父也不怎么担心,待到喜宴过后就打道回府了,因此并不知道新郎官之后没进洞房,而是中途脱逃的小雏鸡勾搭走了。 钱冬雪在新房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人,期待什么的彻底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比起丈夫,还是亲生的孩子最可靠。 新婚夜人不回来,她也没那个闲心去找,让下人伺候着独自睡的舒舒服服,只是等到翌日得知真相后当即让贴身女佣跑了一趟药房。 巧的是,那药房是卫家产业之一,且巡视的管事又是个认识钱公馆佣人的,发现情况后难免私下打探一番,最后事情一层层上递到卫斯年耳朵边去了。 于是容易被察觉到的虎狼之药被换成了温水煮青蛙式的宫廷秘药,乃是卫斯年无意中收集到的小玩意之一。 那东西意在断人子孙,本是被他嫌弃太狠毒,弃置仓房没打算让其重见天日。 结果因为上次订婚宴的余怒,以及本着帮一把未婚妻解决麻烦的意思,他让人将东西重新被找了出来,悄悄交与来求药的钱冬雪女佣之手。 后者收到得知效用后却是格外满意,又让下人包了厚厚一道红封给药房。 这是想封嘴了。 而药房也很上道,私下透露了一二主家信息,让钱冬雪放心使用就是,他们这边是万万不会走漏甚么的。 毕竟那份药真不是药房里出的,过后谁来打听都问不出一点情况来。 钱冬雪这下收的放心了,想着新婚后几日不归家的所谓丈夫,她一边抚着快要显怀的肚子,一边盯着手里细腻的小瓷瓶,温婉一笑。 钱宝宝可不知道卫斯年暗中搞了那么一出骚操作,还以为他清风明月、纤尘不染,一派端方君子的正经模样。 卫斯年也没透露一点,只是私下叫人盯着,见钱冬雪始终没用那药,还以为对方是心软下不了手,不禁觉得白瞎了他那次帮忙,更枉费未婚妻对她一番姐妹情谊。 这话刚落下不过半年,怀孕刚够七月的钱冬雪就发动生产了。 其中有没有小雏鸡参与不知道,好在钱冬雪防护得当,自己身子也养的好,即便动了胎气早产,也在医院艰难挣扎过后顺利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且还是龙凤胎,真正实现双喜临门。 龙凤胎自古都被视为吉兆,即使是不怎么重视的孙正衍这回也欢喜上了,得知消息后巴巴地去医院看望妻儿,被钱父耳提面命地训斥一通,叫他再不敢轻易怠慢为他生儿育女了的功臣。 只是钱冬雪早已不稀罕,满心都放在一双儿女身上,对于终于知道回家来的丈夫只留个面子情而已。 至于她早产一事,单看钱志文过后将小雏鸡那伙刚出狱的兄弟干哥哥搞得散的散、残的残,再不成气候,就明白点个中情况了。 等到双生子满月,经过中西医轮流诊断,确定孩子身体健康,只要好好养护,绝对能够站得住,钱冬雪之前的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 满月宴散场的当晚,志得意满的孙正衍喝的酩酊大醉,被妻子温柔地喂醒酒汤。 半醉半醒间,他还为贤妻娇儿自鸣得意,并不知道那份温柔那份汤里其实都是加了料的。 “冬雪,我知道……你对我早就情深不二……但我是男人……少不了逢场作戏……所以,咱们把君儿她也接进来吧……以后你们姐妹好好相处……” 他口中的君儿,正是对小雏鸡的爱称。 即使是醉的近乎糊涂过去,孙正衍也改不了他的风流本性,还想借此让妻子松口放小雏鸡进门,打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美的好主意。 对此,钱冬雪没给一点反应,只温柔地笑着劝他。 “喝汤吧,这是特意为你熬煮的,多喝些。” 孙正衍误以为她答应了,顿时快意至极,像是施舍一般将一碗汤水喝个精光,自以为如此给足了妻子脸面,她必定满足他一切要求,谁让他是她的丈夫,他们母子三人以后的全部依靠呢。 只不过第二天等他清醒过来,再提小雏鸡一事,却是遭到钱冬雪断然拒绝,除了没达成所愿,还被钱父他们知道后叫去敲打了一遍,威风扫地,脸面丢光。 这时候的他可不比剧情中的那样顺风顺水,虽说也在钱父手底下谋到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但上有严厉的上司管着,下有更积极上进的小年轻盯着,完全没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只碌碌地用他那身才华忙着该忙的事情,与原有的成就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如此情况下,钱父即便把他训成了狗,孙狗子也得死死憋着。 否则不单是丢掉体面工作的事情,往后他估计也在江城待不下去,更别提坐拥佳人、富贵荣华的好日子了。 真说起来,他现在相当于完全被捏在钱家父子手中,空有一身雄心壮志,却无相应的资本和机遇,又对眼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舍不得放手,更不想抛弃当前打下的基业跑去别处另寻机会,那么只能就这样被人当牛当马地使唤下去,用他那身仅有的才花能力创造价值。 而在美色酒色的虚耗中,就连他那些雄心壮志也快要被掏空了。 等到所有志气被磨灭,他孙正衍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而已,除了一个钱公馆堂侄女婿的名头外什么都落不下,想要过得好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工作养家。 这是钱家父子为他规划的路子,未来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只是当事人自己还没察觉出来,而明显知道实情的钱冬雪与他却不一条心,巴不得他被她娘家压在五指山下起不来,永远翻不到她头上去,还要对她笑脸相迎、讨好奉承。 钱宝宝在品出父亲大哥这番良苦用心的时候,她同卫斯年的婚礼已到眼前了。 时隔一年,钱公馆再次喜事临门,广发喜帖。 这次的婚礼办的无比盛大,在江城都算得上空前绝后,令人啧啧称道。 如同之前所料那般,婚礼是在卫氏庄园举办,宴请四方亲朋、八方来客,引得众多名流齐聚,甚至还有国内外高官贵族赶来捧场,场面格外热闹不凡。 也是直到这一刻,江城上流圈的诸多人士才认识到人卫家主的真正实力。 无论是产业分布,还是交际层次,与他相比,他们其实都是小巫见大巫,人家那才是真神,他们这些小虾米最多也只是在江城这个小地方凑凑数罢了。 越是认清这一点,众人越是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往日没得罪于他,后悔的是之前怎么没想法子巴上去呢,早知道就让自家女儿厚着脸皮上了,不然哪里白白便宜了钱家人。 现场也不是没有名媛小姐瞧明白情况亡羊补牢的。 只是卫斯年一如他们从前了解到的那样。冷面无情,水火不侵,寸步不近,除了他的新娘子,不给旁人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们就是再想与其发生点什么香火清,也没那个本事啊不是。 扼腕不已,便宜钱家小婊砸了! 钱宝宝开心的笑,气死她们。 不管如何,起码在这个世界里,男人是属于她的,别人就是再心痒痒,也只能看得见摸不着,羡慕嫉妒恨去吧。 幸福美满的婚礼结束,洞房花烛夜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过后,钱宝宝就正式入住卫斯年的生活,成了庄园的女主人。 当然了,卫家的庄园远不止这一处,所以等到蜜里调油的新婚三日过去,两人回门那天就同钱父他们提及借着蜜月旅行环游世界的打算。 钱家父子听说后被吓一跳。 但钱宝宝已然成了卫家妇,卫斯年执意将人拐去国外,而她自己也不心向往之,他们钱家这边即使反对也无力,还不如欢欢喜喜地应了,再好好叮嘱一番的妥当。 “岳父和舅兄请放心,路上我会把宝儿照顾的很好,等带她巡视完国外的那些产业,我们就会回来了。”卫斯年话说的很好听,借口也很好很强大。 作为家主夫人,随同家主出国巡视自家各地产业理所应当。 这代表着男方对女方的承认与看重,娘家人这边除了不反对,还得积极响应才是。 毕竟只要钱宝宝这趟海外之行过后,她就相当于坐稳了卫家家主夫人的位置,无论是对她自身还是对钱家都是一件好事儿。 钱父他们再没有更同意的。 并且出发前,钱父还请了侄女回来,让她偷偷向女儿传达了家里的建议。 “趁着出去相处的机会,能怀个孩子就先怀上一个生下来……” 以钱父他们传统的观念来看,只有传承的子嗣作为两家之间联系的纽带最靠谱,其他再好,多少都是虚的。 而且,他这不还是为了女儿好么。 从小没了娘,只能他这个亲爹在这方面叮嘱一番了。 钱宝宝:…… 刚结婚就催生,钱父真是好父亲啊,又当爹又当妈的,简直了。 对于这件事,她没具体表态答应不答应,只说顺其自然,能怀就怀,怀不上也是天意。 犹记得前几个世界都没能有孩子,虽然这次换了程序员来构建世界,不是卫斯年的自我意识主管了,但谁知道虚拟中两人到底能不能怀孩子,还是且行且看吧。 钱宝宝没抱太大的希望,以免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是卫斯年却很努力,即使之后上了船,他还是每晚勤勤恳恳地耕耘劳作着,誓要届时让岳父他们如愿。 钱宝宝,钱宝宝不想说话,痛苦并快乐地承受着。 直到一年之后,当他们的大船从欧洲转道澳大利亚,她在吃鱼的时候突然吐的翻天覆地。 惊喜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她怀孕了。 起初两人都有点懵,以为只是胃口突然不好,或者鱼做坏了,结果等到随船的医生看过后却诊断出真的怀上了,顿时大喜过望,全船为此狂欢庆祝。 这下澳大利亚去不成了,位于其上属于卫斯年和钱宝宝的种植园也看不成了。 大船立马调头驶向江城。 因为有个孕妇在,船行的很慢,等到达江城码头时,钱宝宝的肚子已经渡过最危险的三月,变得微微凸起了。 钱父接到消息十分高兴,一早在码头等着接人,恨不得回去开几场宴会广而告之。 但安全起见,卫斯年一行人回来的十分低调,过后钱宝宝也老实地在庄园内安胎,连自己刚建立起来不久的跨国贸易公司都暂时找了经理人看顾,她则全心养胎。 除了卫斯年的专心陪伴,钱冬雪偶尔也会跟着钱父他们过来探望。 她的一双儿女已经能跑能跳了,长的特别附和颜狗的期望,一瞧就是美人胚子的料,等到长大后想必会十分出众。 而钱父虽说对孙正衍已经彻底没啥指望,但由于钱志文不愿早早结婚受束缚的关系,他对这两个小辈倒是有几分亲近,平时也愿照管一二,将来的教育想来不会落下了,必定会有一些出息。 钱冬雪对此很满足,守着两个孩子过的十分自在,对孙正衍那些破事也不在意,更不避讳什么,见堂妹有兴趣还将其当成乐子讲给她听。 其实也没什么,基本都是孙正衍那厮同小雏鸡以及哪个野花野草纠缠的风流八卦,都快成江城人民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都说孙公子本事没几个,女人缘倒是好的很,惯爱沾花惹草不断。 幸好家中主妇大肚,又有钱公馆帮衬着吃喝依仗,不然他日子可要难过咯。 钱宝宝只当个笑话乐一乐,再没有多余的关注。 有钱父他们压制着,那厮想翻身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就是不知道没了权势的光环加身,单凭一张好脸,他那些风流桃花三太四太小五小六什么的还会不会出现。 这个问题,等到钱宝宝经年之后功成名就,带着丈夫和儿女衣锦回乡去探亲的时候有了答案。 在是在的,即便姓孙的没有那些风光权势,只是一个兢兢业业庸庸碌碌的政府小职员,但也是普通人需要仰望的存在,所以剧情中那些桃花基本也大都攀附上来了,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权势和钱财,单单只是为了他那张脸。 真说起来,这也算是真爱了呀。 要说到了这个程度,孙正衍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人生赢家了,只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也有。 比如他的众多情妇在这些年中女儿一个接一个地生,都快凑成两队七仙女了,却除了正妻生的双胞胎中的那个外,多余的儿子一根毛也没见着。 比如为了养那么多情人女儿,姓孙的快累成一条死狗,奈何钱家管的严,工资大半都得上交妻儿,他反过来还需要情妇们养活,最后沦落到与吃软饭的小白脸无疑。 因为这个,女儿们没一个愿意同他亲近的,全城人都知道她们是私生女,备受嘲笑排挤。 而她们的亲生父亲则因此而徒惹无数人耻笑诟病,再无光辉前程,只有一地鸡毛。 这般的下场,钱宝宝看得十分爽快。 光是那两队七仙女的规模就够她笑上好几年。 如此有笑料可看,有幸福相伴,在这个世界里,她得以同那人子孙满堂、安享终老。 最后,他们手挽着手,在阳光下的竹椅上一同闭上了眼睛。 第244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6 钱宝宝从梦中世界醒来,清晨的日光从窗台透进来,折射着隐隐的白光。 她迷蒙地揉揉眼,冷空气扑进被窝,刺的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与刚睡下时气温适宜的情况不同,现下却已是冬寒料峭的时节,没有拉紧的窗帘外显露出邻居家窗沿上的皑皑白色。 钱宝宝怔怔地看过片刻,然后逡巡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卧室,心下已然明白眼瞎的情况。 她这是在结束了那个五几年代的虚拟世界后,又回到自己构造出的拯救世界里来了。 随着这个想法出现,钱宝宝的脑海里出现了任务进度从10%升到30%的电子音,表明之前虚拟的一世,她没有白费功夫。 不管是因为顺遂和谐的夫妻轻易还是什么原因,总之那一位愿意随着她的脚步渐渐脱离虚拟就好。 这已经不仅仅是她按照协议履行承诺下的责任,还是趁机满足她心中妄想的机会。 钱宝宝觉得自己应当珍惜。 毕竟有了这份经历和记忆,即便等事成后他不记得她,两人再无关系,有曾经那么多美好存在过,也足够她下半生回味、纪念。 这是她心底不可言说的一点小心思。 一念想罢,外头传来动静,钱宝宝自己叹口气也赶紧起了床,拉开窗帘一看,果真是下雪了。 由于度过了一个虚拟世界的关系,当下的时间线距离她睡下前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也即是说闭眼睁眼之间,一夜过去,她就从刚上初一的嫩生手变成了已经在读初二的老油条。 而卫斯年,也升到高二了,距离他离开猛地缩短了一大截,这让钱宝宝有些措不及防,心下感到淡淡的怅然。 正难受着,外面传来钱妈呼叫闺女起床的声音。 “宝宝,起来吃早饭啦。”话落,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 钱宝宝回神立马应了一下,随即连忙梳好了头发,然后打开衣柜换衣服时发现柜子里的衣裳比之上次看到的要好上很多,不禁心中有了点猜测。 等到收拾好走出房间,早饭的丰盛程度证实了她的想法。 看来上一回她做出的那点努力不是没有效果,爸妈比现实中更早下海经商。 再加上**过去,生意有成,家里的条件因此提早有了改变,表现在细节处就是她的吃喝穿用同原来相比提高了不少。 或许是日子比较顺遂了,钱爸比钱宝宝记忆中的还要年轻,与钱妈话语中很是舒心欢畅,没有一点原本染上去的愁绪苦色,而钱妈在家中宽裕之后也知道打扮一下自己了,如今穿戴的十分体面,红光满面,全是幸福的喜意。 钱宝宝对此很高兴,即便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是很愿意做些改变。 “宝宝,怎么不吃饭,看着我跟你爸做什么?”钱妈瞧着女儿盯着夫妻俩出神,不由疑惑地问道。 钱宝宝神情极其自然地笑着回道,“当然是看爸妈比之前年轻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呢。” “小孩子,竟是贫嘴,快吃你的吧。”钱妈好笑地瞪了她一记。 钱爸则是抹抹嘴,放下碗受用地问,“是不是零花钱不够花了?等会儿出门爸再给你加五块钱。” 钱宝宝:“……” “够花,够花,刚才是夸你们俩呢,可不是我想要加零花!” 可惜这句辩驳的话,那夫妻俩都不相信,等到吃完饭钱宝宝出门的时候,还是被老爸多塞了五块钱,而钱妈私底下也悄悄多给了几块,完后两人将女儿送出家门,匆匆去开的超市那边忙活去了。 钱宝宝看他们忙碌的身影,知道家里开办的超市那里应当赚得不少,这点零花根本不在爸妈的眼里,所以也不硬推着死活不要,索性收好了开心地去车站,不耽误他们的时间。 虚拟世界一年的时间过去,大院外的公交车站点还没有多大变化,钱宝宝在那里稍稍等了一会儿就坐上了去学校的班车。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即便相隔了几十年虚拟世界的记忆,但对于钱宝宝来说仍旧恰如昨日,往昔的回忆漫上心间,仿佛时间线一直都没改变。 “学长,早啊。”她一如从前那般笑盈盈地和邻座的少年打招呼道。 侧头看风景的少年转过脸朝她点了下头,同时身子正了正给她让出多点位置,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话,但动作之间体现出的熟络让钱宝宝心中发暖发软。 能有这么个结果,显然她之前那些亲近的举动没白做。 钱宝宝笑的更灿烂,坐下后从可爱的米老鼠书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钱妈早起包的香菇鲜肉小笼包。 “吃吗?”她拿着先让了让身侧的人。 卫斯年转头看了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不喜欢。 钱宝宝本以为他会向前几次那样拒绝,然而下一刻就见他伸手过来。 纤长如玉的手指伸进纸袋里轻巧地取走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笼包,随后塞进了嘴巴里,动了动牙就没了。 “好吃吧,我妈亲手做的呢。”钱宝宝乐滋滋的,说着自己也吃了起来。 少年人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使是刚吃过早饭,一袋一口一个的小笼包再加进去也没什么,更何况是两个人分食。 等到两人你一只我一只地吃完,眉梢晕染着满足之色的少年方才给了点回应,点点头说是味道不错。 钱宝宝听了顿时喜上眉梢,决定以后再给他带别的好吃的。 卫斯年没拒绝,只是吃完开窗通了下风,风吹得钱宝宝头发有些凌乱,随后窗户就被少年关上了。 下车时,他特意走在前,不算强壮的身体挡着骤然刮来的冬日风雪。 钱宝宝乐颠颠地跟在后头,穿着羽绒服其实也不是多冷。 这天有随堂小测,老师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全天下来时间基本都花在考试上了,没有一点空暇。 幸好钱宝宝对于初中的知识不因时间久远而生疏了去,不然她可能就要在这个虚拟世界的考试中当学渣了。 一天下来,考试过去,学生们筋疲力尽,但也挡不住他们热烈地讨论平安夜送礼物的事情。 钱宝宝听到后恍然发觉,她回到这里的时间实在有点巧。 原来明天就是西方的圣诞节了,今夜则是平安夜。 大约是因为经济开放的关系,近年来有些西方的节日也被传到内陆这块地方来了,尤其受到小年轻或者学生们的欢迎。 比如这平安夜,学生们为图个好兆头,往往喜欢送同学(喜欢的人)一枚平安果。 而所谓的平安果,只不过是选出模样好点的苹果,外面再包裹一二层好看的彩纸,再扎上束带就是平安夜可以送人的礼物了。 不同于后世每到这一天遍地卖的都是做好的平安果,现在这个时候,大家还比较喜欢收集材料自己动手去做。 钱宝宝得知情况后,想到楼上的某个少年,心下也因此动了一动。 下午有节课是自由活动,她和班里的几个女生一块跑了超市一趟,用零花钱买回一兜苹果彩纸之类的东西,准备做几只平安果出来。 钱宝宝不贪多,心里数着人头,手下最后不多不少地做了五枚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这五枚果子其中有两只在回家的路上被她送给了卫斯年,另外三枚则是她和老爸老妈的,有同学想要她都没舍得给。 卫斯年照常来接她回去,收到果子时才明白大家来回热闹着送这个的意思。 可惜他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收下果子后不能回送回去,只在第二日来上学时为钱宝宝捎带了一包卫爷爷拿手的糖炒栗子。 钱宝宝在温暖的车厢里吃着香栗子,笑颜如花。 她想,不算虚拟世界里的那些年头,这算是她近年最开心的时刻了吧。 真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让他们永远如此这般的待下去。 然而虚拟终究是虚拟,现实终归是现实。 把握不住未来,她只能珍惜当下了。 圣诞节的气氛在校园里有几分浓厚,学生们在这一天上课都有几分走神,课间讨论起来莫名有几分激动,比过一些农历的节日还要积极,彷如想要借此释放一下被压抑多时的青春意气。 然而老师们可不会照顾这种微妙的心情,该发的试卷还是照样发,该公布的成绩还是照样公布下去,而后班里就是哀声一片,那股激动劲儿还没起来就被打压下去了。 钱宝宝考的还不错,并没有需要哀叹的地方,反而想着等放学后要和卫斯年去街上瞧一瞧看一看。 后世的这一天,商家往往会趁机搞一些活动,十分的热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什么情况。 她想去街上逛,卫斯年随她去,自己则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只是在经过一处人多的地方时及时牵住了她的手,防止两人被人群冲散。 手这么一牵上,对方不松开,钱宝宝就装傻地不想放,然后就这样手牵手地逛过两条街。 虽然天很冷,但他们牵手走着却感到暖洋洋的很舒服,没多久手心就微微出了汗。 最终,卫斯年将钱宝宝送到了她家所在的大院门口才放开手,正要告别离开的时候却被赶回来做饭的钱妈瞧了个正着。 面对妈妈震惊的狐疑眼神,钱宝宝一脸装傻。 而被她下意识挡在身后的少年却悄然红了耳垂,瞧着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第245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7 “宝宝,这个是?”钱妈妈看着女儿身旁的男生问道。 钱宝宝装作没看见老妈脸上的怀疑神色,特别自然地回答说,“妈,这是我学长卫斯年,下雪路上滑,他送我放学回家呢。” 话落,冻红了耳垂的俊秀少年随即点了点头,证实小姑娘所言不假。 两人瞧起来都正经的不得了,看得钱妈都误以为是自己思想有颜色了,连忙带上笑感谢,“这样啊,那谢谢这位同学了。” “没事阿姨,我先走了。”卫斯年将人送到交给大人就要离开。 钱宝宝赶紧说道,“我送你坐上车吧,天都有点黑了呢。”前半句是对着卫斯年说的,后半句则是说给钱妈妈听的。 钱妈妈一听反应过来,亲自带着女儿将少年送上了公交车,方才返回往家走。 路上,她看了眼女儿尚且没长开的眉眼,虽然心中对之前误会的那件事不信,但仍旧免不了一番叮咛嘱咐。 “宝宝,你现在还小,那什么早恋之类的,咱可不能做。” “妈,那是我学长啦,你想哪儿去了。” 即便有那个心思,但让钱宝宝现在承认是不可能的,无论老妈怎么猜疑警告,她只说两人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丝毫不提这两者之间是最容易出小情侣的事实。 钱妈妈见女儿表现的好像一点没开窍似的,心下平了平,晚上同丈夫说了下,最终觉得是她自己太一惊一乍地多想了。 毕竟孩子还小,那些东西都还不明白呢,看她胡想哪儿去了。 钱宝宝应付过发现猫腻的老妈,翌日早起碰上同车而坐的卫斯年时,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相处。 而卫斯年对于变相见过家长的事或许是心有所感,这次不光主动替小姑娘拿起书包,中午吃饭时也自动找了过来。 钱宝宝在不少同学或羡慕或侧目的视线中颠颠地同男神一块去食堂吃饭,路上两人结伴而行的身影早已让其他人见怪不怪了,只是免不了被多看上几眼。 索性两位当事人都是不怎么关注他人目光的,看就看了,因此到也没多在意什么。 一路来到食堂,打饭的窗口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卫斯年示意钱宝宝先找个位置占着,他去排队打饭。 钱宝宝知道有男神出马,排队是不可能会排队的,看到他的同学往往会自动让出位置叫他好先打完离开,比她过去快速多了。 所以,她利索地点了点头,脱队逡巡了一下全场,飞快找了处空着的地方占好位子,顺便把免费汤也打好了端来。 卫斯年没让她多等,迅速打好了两份饭菜,转头找到她所在的位置就走过来了。 钱宝宝赶紧接过自己那份,再打眼一瞧对方的饭盘,神色惊讶。 “你不是不吃荤菜吗?”这次怎么打了肉,还是女孩子喜欢吃的糖醋里脊。 她又看了下另外两道菜,分别是炖蘑菇和清炒油麦菜,是他平时喜欢吃的类型,就是那份酸甜口味的荤菜有点不像是他的风格。 而钱宝宝的则是一条烧鸡腿外加土豆丝、炒青菜,也是她平常惯爱打的几样心头好,没想到少年竟然都记得,真是惊喜呀。 面对钱宝宝随口的疑惑,卫斯年眉眼不抬地回了一句,“没有不吃,之前不想吃。” “哦。”钱宝宝瞧出他神色沉落下来,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探究他为什么不想吃,而现在又想吃了。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不要揭人伤疤了吧。 不过少年既然愿意再次碰荤食,想必是从中走出来了,可喜可贺。 冬日天短,下午的三节课上完,一二年级没什么读书压力的就是自由活动课了。 钱宝宝从乱糟糟的班里溜出来,跑到楼上例常‘偷窥’,被少年和他同学抓住,悄悄将她从后门放了进去。 他们班正在用自媒体放一部电影,语文老师让看完写观后感和小作文。 老师布置完就离开了,安排了班长维持班级秩序,不然钱宝宝也混不进来,现在她挤在卫斯年和他同桌中间,屁股底下坐着一摞课本,探头一块观看着电影内容。 电影是关于国外名著的,小清新的田园风光,还有男女主隐晦又含蓄的感情往来,最受心头骚动的少年少女们的欢迎。 当然,老师想要他们看到的肯定不是这个。 因为这部电影,它是个悲剧结尾啊,妥妥的有点杀鸡儆猴的警告意味。 不过这和钱宝宝没什么关系啦,因为看过,所以她对课堂上难得一见的电影也没多大兴趣,只时不时瞧两眼情节进度,然后再看看身旁的少年,心下暗道这也算是变相的电影约会了吧。 怎么说也是一同看了场电影不是,虽然地点场合非同一般了点。 但钱宝宝是不介意的,小小心愿又达成了一项,满足得眼睛都忍不住眯着笑了笑。 谁知乐极生悲,本以为已经走了的老师突然返回,往讲台上那么一站,轻易就将一群半大少年中的小姑娘抓了出来。 “哪里来的?”语文老师虎着脸问道。 钱宝宝乖巧背手,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见卫斯年起身挡在她面前,对老师解释说,“她是楼下初中部的学生,自由活动课来找我问问题,看见咱们班里放电影就好奇地留下看了会儿。” 清隽冷漠的少年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为了别人,倒是让语文老师把目光转移回到了他身上。 “认识?”语文老师明知故问。 废话,不认识的能上来找着问问题么。 卫斯年点头,惜字如金道,“嗯,家离得近,上下学一块。” 语文老师得知了原委,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行吧,注意保持安静。”说完继续在教室里转悠了圈才出去。 等人走了,一班子的人才仿佛是松了口气似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活跃,与刚才大气不敢出的情景完全不同。 钱宝宝也不理解他们有什么好紧张的,看电影不是老师允许的么。 还有老师大人有大量,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被逮住偷溜过来蹭电影课也没啥啊。 心智上已经从学生时代脱离出来的钱宝宝,她大概是不会明白学生们对老师近乎天然的敬畏之心了。 一部文艺电影放完,最后一节课差不多也过去,已是到了放学的时间。 由于天短的关系,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然有点昏暗了下来。 钱宝宝回自己班级拿了书包,跑出时见到卫斯年已经在不远处的地方等着她,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不禁心中一暖。 “我们走吧。”笑声中,她扑了过去。 卫斯年侧开一步,好似是耐不住她这样耍疯,不过倒是顺手接过了她的书包拿着,转身在前走着去校门口坐车。 钱宝宝扑了个空也不沮丧,嘻嘻一笑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站台,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一班,没让他们在寒风里等多久。 冬天的公交车上大都供着暖气,即使外面天寒地冻地冷着,上车待过一时半刻后也都暖和的要出汗。 钱宝宝坐在老位置上,片刻后也感觉到了热意,然后就把外面的羽绒服脱掉了,露出里面的保暖羊毛衣才好一些。 只不过旁边的少年还矜持着风度,没跟她一起脱。 “你不热吗?”钱宝宝好奇问他。 卫斯年侧目看了她一眼,摇下头。 钱宝宝瞧他头上确实没什么出汗的迹象,想来是真的没感觉到热吧,不由得羡慕起来,冬暖夏凉不出汗的体质什么的,不愧是男神啊,嫉妒脸。 这嫉妒没保持多久,公交车突然嘎吱一声停了,急刹车晃的乘客们差点都摔了个大马趴。 钱宝宝也差点撞到前头的钢铁扶手上,幸亏有卫斯年伸手拦了一下,没让她磕的鼻青脸肿。 出了这事儿,车内的人们顿时热闹起来,大喊着司机是咋回事,发生了什么情况等等,还有的爬起来跑前面看情况,最后喧嚷了一会儿才得知车子抛锚了,他们要么在车内等着转下一班车,要么就下车自行解决。 做完了安排,司机大叔就打开了车门。 性子急的人这时候就直接下车了,还有一部分是嫌外面太冷,准备留在车上等着坐下一辆。 但是这会儿正值晚高峰,等着下一班车过来估计会是人满为患,到时不一定能上得去,或许会在这儿耗上许久呢。 而且车停了后,车厢内的暖气正在四散,温度迅速下降中,很快就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了,与其待在车里等着受冻,还不如下去活动着想其他办法。 钱宝宝瞧着距离她家没多远,不准备在车上等着,打算下车去。 但在此之前,她先问了问卫斯年的意见。 对方也没磨蹭,干脆利落地带她下了车,徒步送她回去。 钱宝宝搓搓脸,赶紧跟上,蹦跶了没几分钟,身上又重新暖和了,而家门口也到了。 这次没狗血地恰巧碰上钱妈妈,让钱宝宝多少松了口气,随后又顺当地送卫斯年坐上车,她才背上书包放心地跑回了家。 晚上钱家夫妻俩从超市忙完回来,一家人吃了顿温馨的晚饭。 等到洗漱好躺回被窝的时候,钱宝宝心有所感,微微笑了下闭上了眼睛。 虽说窗外北风呼啸,但梦中温暖如春。 伊人如斯。 …… [任务进度30%] [开启拯救世界] [投放成功] 第246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1 钱宝宝闭眼睁眼之间,再次醒来时已然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入眼所见的是布置可以说得上简陋的房间,头顶横着粗黑的顶梁,墙上贴了旧报纸,干裂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泥坯的土墙墙壁。 看到这一切,她心中没有什么惊讶,已经有所预料。 这是又到一个虚拟世界来了。 只不过原身现下的处境好像不是太好,环境恶劣就算了,之前的几个世界又不是没遇到过。 就是新身体小腹坠坠的疼,让钱宝宝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尚未验证猜想,世界剧情匆匆而至,一时间纷乱的记忆拥挤着闪现在脑海。 钱宝宝察觉到外面安安静静的应该没什么危险,索性继续躺在那儿先将信息整理一遍。 果然不愧是一来就要见血的处境,这个世界的剧情说得上十分狗血,讲的大致是六几年代姐姐妹妹姐夫小姨子之间阴差阳错的恩怨故事。 且,它还是个悲剧的结局。 怎么悲剧呢,男女主最后都死了算不算很惨? 但更惨的是原身! 这里面有一大盆狗血,具体来说就是这本年代悲剧文的女主在同父不同母的姐姐说亲后看上了未来姐夫,也就是小说男主。 两人不愧是天生一对,没见过几面就默默两情相悦了。 但因为伦理道德长辈脸面什么的,他们不可能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甚至连捅破窗户纸都不行。 爱而不得,求而不能,注定不能在一起却相爱了,多么的煎熬啊,撕心裂肺。 被如此真爱煎熬着,小说女主不是没想过让亲妈暗中运作,好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由于亲事是姐姐去世亲娘那边的人心疼外孙而特地给她说来的好婆家,换人是根本不可能换人的,否则不说后妈同亲爹甚至他们那一大家子都会让人吐口水戳脊梁骨,姐姐亲姥姥家那边能愿意忙活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什么好事儿呢,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所以,在小说女主绝望痛苦的难受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与心上人的婚礼如期举行,她却无能为力。 或许是因为太痛苦了,小说女主死活不愿意去参加婚礼。 然而她作为新娘子一方的傧相,且还是人家亲妹妹,不去不是不给新亲戚面子么,就是过去露下面也成啊。 但小说女主就是不想给这个脸,谁请都不行,除了让新郎官亲自出马。 不了解事实真相的还以为这是新娘子妹妹有意考验未来姐夫呢,男方家里人差不多也是这般想的,赶忙派出儿子去把人接过来。 新郎官自己知道人不来的原因所在,却也没当着大家的面揭破什么,骑上自行车就去了。 有他出马,小说女主果真愿意出门,红着眼坐上了后车座。 那里之前刚坐过胭脂红袄的新娘子,而自行车头的大红花还在那儿绑着。 小说女主为此酸的不行,路上哭的稀里哗啦,委屈的不行。 一段不算多长的路,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耗了许久,又是相顾无言又是吵着架互相折磨,最后纠缠着折腾着,半道上经过水渠边上时,一车两人不知怎么就折腾沟里去了。 等久未见他们过去的其他人顺着路找来时,这对苦命鸳鸯已经双双溺毙在水中‘殉情’啦。 男女主悲剧了,文还不算完呢。 唯一的闺女没了,后妈忍不住当场一顿嚎,那两人的真情真爱和无可无奈什么的就被众所周知了。 唏嘘感叹的有,鄙夷不耻的也有,但总之人都不在了,他们即便对此万分瞧不上,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闲话。 然而两个主角是很光棍的‘在一起’了,也算终于如了他们自个儿的愿,只是苦了活着的人。 比如另外一个当事人,本该在这一天喜气盈盈当上新娘子的姐姐。 本该是她的大喜之日,本该是她即将拜堂成亲的丈夫,结果一遭突变,不光全没了,还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姐姐之前不是没看出点妹妹同未婚夫之间的猫腻,但每当她问起时,对方都说是她误会了,而且那本就是她的亲事,是姥姥为她操心的婆家,她又凭什么相让呢。 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人的情会‘真’到这份上,宁愿一块殉情死去也要撇去她在一起。 可她又有什么错? 姐姐事实上没什么错,最多只能说命运弄人罢了。 在这件让两个家庭蒙上不详阴霾的意外上,她没有错,大家也怪不到她头上,还极其可怜她,可怜她本该好好做新娘子,结果好好一场婚事被亲妹妹给搅合个精光。 起初死了闺女/儿子的两家人也是这样想的,即便对于失去孩子再痛苦,也知道不能怪到受害者身上去,甚至为此对她有几分愧疚。 但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时间一久,无辜的姐姐还是被两家人怨上了。 活人有时候真的比不过被人惦记着的死人。 姐姐亲身体会了这个道理,被两家人埋怨着抵触着,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那两人才最后走到那一步的。 如果当初她能如两家人所说的那样‘大方’地让出亲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个问题困惑了姐姐下半辈子,让她连结婚的心思都不再有,最后搬出家里独自孤单地活过余生,死前都不得解脱。 到此,这本年代悲剧文才算真正结束。 钱宝宝看得无**说,但谁让她现在的身份不一般呢,原身名叫钱宝夏,正是剧情中的女配姐姐,有着这层关系,狗血不是她想躲开就能躲得开的,早晚得面对。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人换了芯子,一切都不同了。 说实话,不管小说男主有多么优秀多么好,她来到这里的目标也不是他,便宜妹妹喜欢就拿去咯。 有卫斯年在,其他男人都是浮云。 成全一对苦命鸳鸯又如何。 只是这成全的方法如何,那就要见仁见智了,两位主角想突破伦理道德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这可是六几年哎,耍流氓都是要蹲牢房的,更别说小说男主貌似还是个穿绿军装的。 钱宝宝不觉得原身有什么错,最后的那些困扰也是被人给影响的,孤苦一生实在不该。 所以她心里头已经有了点想法,到时实施出来,既能成全苦命鸳鸯摆脱婚约,也顺便看看那两人在一起后当真能幸福一生不成。 想清楚了一切,身下的硬板床就躺不住了。 现在的剧情已经进行到婚约定下,而男女主也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相知相悦了,原身则还被蒙在鼓里。 之所以钱宝宝刚才过来时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小腹坠胀着难受,那是因为原身刚来了例假,痛的一早就醒来睡不着了。 在她理清剧情的这功夫,外面随着最后一遍公鸡打鸣传来了动静。 有人起来了,应该是那个便宜后妈准备做早饭。 以往这个时候,原身一般会跟着起床去厨下帮忙,但如今换了钱宝宝完全不想动,没看住隔壁屋的妹妹都还在呼呼大睡的么。 让她起来帮什么帮呀,肚子正疼着呢。 不过这想法刚出来,窗外就响起后妈的喊叫声,“大妮,大妮,起来了。”完后还敲了敲窗棂子。 钱宝宝:“……” 想干啥呢,打定主意是不让她睡懒觉是吧。 怎么不去叫亲闺女呢,看这后妈当的,真实在。 然而即便是后妈,那也是妈,原身以往不在乎这点区别对待,能喊那一声妈,可钱宝宝不行,干脆就直接虚弱地回上一句,“起不了,身上来了,肚子疼的厉害。” 待她这般表明起不来床、帮不上忙的原因,窗口那边的响动就骤然停下了。 “昨儿个还不好好的,咋就突然来那个了?”后妈王大妞透过窗户关心道。 钱宝宝继续虚弱着回答,眼珠子一转就说道是大概因为身子有点亏,例假的日子提前了,肚子疼得厉害,起来帮忙估计是不成了,让后妈可以去叫妹妹帮一次云云,最后问家里还有红糖没有,她记得前两天妹妹有喝,能不能给她也沏上一碗补补。 这些话说着说着,窗外就没了动静。 后妈王大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继闺女后面那点要求想必也没听见。 钱宝宝翻了个白眼,继续躺了一会儿,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不是后妈来叫她起床干活了,而是原身亲爹,钱老汉。 “妮儿,咋不起来帮你妈做饭,闺女家赖啥床……” 老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原身这爹也有点不靠谱,根本让人指望不上。 钱宝宝也没打算指望他什么,这会儿身上难受,心里就不舒坦了,直接回道,“爹啊,我肚子疼的难受,起不来了,想喝完红糖水暖一暖哩。” 门外的钱老汉眉头一皱,敲门的手就放下了。 毕竟是亲闺女,还没到那种刻薄的地步,关键时候也是有几分关心的。 “那,那爹去跟你妈说声,红糖都是她收着。”话落后,脚步声就走远了。 这年头大灾荒刚过去没多久,啥东西都稀缺,尤其乡下,红糖更是个稀罕物。 他们家有那么点还是托了原身的福,却被后妈藏着没叫她喝上一口过。 钱宝宝难受是真的难受,等了片刻没见亲爹真给她端来红糖水,不禁撇了撇嘴,差不多明白怎样个情况了。 便宜爹是真的靠不住,主要还得靠自己。 等到外面日头升起,温度攀高暖和一些了,钱宝宝肚子稍稍舒服了点,立马掀被起床,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这红糖水,她还真是喝定了。 第247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2 原身的衣裳说不上好,洗的发白还打了补丁,比不上记忆中便宜妹妹漂亮的碎花衫子。 不过钱宝宝暂时也没嫌弃,老老实实地穿整齐了才开门出去。 外面春光灿烂,日头正好,照在院里的阳光暖暖的,比狭小简陋的屋子里有热乎气儿。 钱宝宝因为大姨妈的关系,浑身都泛着凉,见此先到暖阳下站着缓了缓,等有了力气劲就径直走向灶房。 后妈正在灶房里忙活着早饭,亲爹在帮忙烧火,没见到便宜妹妹的一点影子,肯定还在屋里睡大觉。 “咋又起了,刚不是肚子疼?”后妈王大妮看到她出现立马问道,语气关怀备至。 不管是人前人后,后妈嘴里说的大都无可指摘,甚至令人称颂,但实际上做的如何,那就只有她自己和当事人知道了。 以前原身本就因为失母的关系自觉矮上一头,不怎么计较这些,能过得去就行。 但是钱宝宝不想惯着对方,当即就明说暗呛道,“正因为肚子疼的难受才起来啊,刚才您叫我起来干活,我说想喝碗红糖水补身子来着,结果等啊等的没等着,这不就不得爬起来了。”话落还看了亲爹一眼,意思是什么,请自行理解。 钱老汉皱着眉头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啥话来。 王大妮脸色讪了下,微妙的表情稍纵即逝,而后仍旧端着一张慈母脸,和气温柔地叮嘱,“女孩子家这种事还是小心着点,听妈的话,去床上躺着吧,这里用不着你。”半点不提红糖一事。 “那红糖水呢?我记得姥姥上次过来看我送了好大一包。”钱宝宝不依不饶。 王大妮没想到继女会说出这样的话,吱唔着只道红糖前头几天用光了,不然知道她想喝红糖水,又怎么会不给她送去巴拉巴拉。 “用哪儿了?”钱宝宝打定主意做次好奇宝宝。 然后后妈的慈母脸都快端不住了,钱老汉出了声,“你管这些干啥,要是好了就帮你妈拾掇着,光站着干啥!” 钱宝宝:…… 这哪是亲爹,后爹实锤了。 “哦,我肚子疼。”钱宝宝懒得跟他歪缠,转而捂着小腹神情痛苦地说。 后妈笑了笑,贤惠地说不能帮忙就歇着去吧,以为钱宝宝没看清她转身过去时撇直的嘴角,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还演绎双面人,跟搞宫斗似的,嘿。 她让走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钱宝宝不走,只说要打水洗脸,走进灶房门作势拿水盆,其实是在后妈背过身去不注意的时候,手直接往打开了锁头的橱柜那里伸了。 实际上原身是知道王大妮把红糖藏在那儿的,只是以前她觉得自己是大姐,应该照顾妹妹,所以让给妹妹喝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换了钱宝宝来不愿意了。 吃了她的还作妖,都是惯的。 知道红糖放的位置,又正值做饭期间橱柜开着,现在不动手拿东西什么时候拿? 钱宝宝找准机会摸到剩下一大半的红糖袋,直接拿出来塞进裤腰上揣着,而后才取了脸盆和搪瓷缸去后锅舀热水。 动作十分快速,两外那俩人根本没发现背对着脸根本没发现。 “哎,你这孩子干啥,那锅水留着给你妹妹洗脸呢。”后妈见她动锅盖立即阻拦,亲爹瞧着也满是不赞同。 钱宝宝一脸理所当然道,“啊,我就是洗脸用呀,这几天不是特殊嘛,沾不得凉水。” 所以她用不是挺正常么,一锅水还是专属了咋地。 这话王大妮绝对说不出,不然就坏了她一直以来的敦厚贤惠的大方形象,在亲爹没作声的情况下,她有心想拦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就让钱宝宝轻易得逞了。 不是不让用吗,她还非得用了,还特别利落地将后锅的热水舀去大半,将搪瓷缸和脸盆都装的大半满,看得后妈眉毛直抽抽。 完后,钱宝宝很有姐妹爱地又用凉水将锅添满。 嘴上还照着原主的语气说,“我就用了一点,添满不耽误妹妹起来用。” 听到这话,后妈脸上的温柔慈和都快气破功,亲爹的神情瞧上去却好了些。 钱宝宝不管他们怎样反应,拿到想要的东西就麻溜地撤了,回到屋里敞开着门,自己坐在床边掏出红糖往搪瓷缸里泡,直倒了铺满一缸底的量才罢手,然后搅一搅趁热大口喝下,感觉浑身爽歪歪。 也许是心理作用,或者红糖水真的有用,不到一会儿,她就觉得肚子不疼了,身上也有劲了,等会儿过去吃早饭绝对没问题。 剩下盆里的热水被她洗漱用掉,争取一滴不剩。 稍后到饭时,不用亲爹后妈喊什么,钱宝宝自动自发地及时坐上桌,故意拿了后妈给便宜妹妹打的那份。 谁让里面卧着惊喜呢,她也想被惊喜惊喜。 王大妮回头瞧见不得了,立即提醒,“大妮,那是你妹的,这碗才是你嘞。”她推了推看似一样但木有惊喜的那碗说道。 亲爹这时候也看过来,结果钱宝宝根本不买账,一边径直开吃一边极其自然地说,“不都一样吗,我吃这碗最先盛出来的,免得等妹妹起来后放凉了,那碗正热乎着的留给她吧。” 瞧她多懂事多友爱姐妹啊,看亲爹温和下来的神色就知道了。 后妈:……心很塞,总感觉继女变了个样子,都没有往常听话,难道是因为那个来了心情不好的缘故? 这个疑问,当事人钱宝宝是不可能为她解答的。 开吃前,钱宝宝故意问后妈,“不喊妹妹起来吃饭吗?” 一家子就该整整齐齐,少了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呀。 “秋秋还在长身体,让她多睡会儿,咱们先吃。”后妈在亲闺女的事上最是精心,连说着这话时脸上的温柔都真诚许多。 钱宝宝却冷漠脸,一点都没被她这番真心实意的母爱感动。 感动啥啊,合着你亲闺女十五岁还小,她这个继闺女十八岁就不小了,可以早起干活不用睡懒觉长身体了是吧。 我呸! 还有听听那称呼,叫她就是大妮大妮的,叫亲闺女就是秋秋,好不亲热。 远近亲疏,显而易见。 钱宝宝从看了剧情后就心里憋着气儿,现在更是瞧谁谁不顺眼,听啥啥不顺耳,看着后妈的双面脸和亲爹的和稀泥更是腻歪的很。 她不舒坦了,在座的谁也别想舒坦。 因此吃到一半不消停,钱宝宝哇哦一声就挑起被咬了一口的荷包蛋惊喜道,“碗底竟然窝着颗蛋,真好吃,我都快半年没尝到鸡蛋味儿了,您可真有心,我谢谢您嘞。” 最后那句是对着后妈王大妮说的,顺便瞧见对方刹那间变化的脸色。 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亲爹疑惑的视线。 这年代物质匮乏,鸡蛋都是可与糖比肩的稀罕物,前者还更有用些,是下乡农家攒着换钱换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等补贴家用的好物,轻易不会舍得吃,都拿去攒着了。 当然,他们家也不例外,且是家里收入的一个大项。 毕竟乡下人这时候除了参与生产队劳动挣工分种地,也就养几只规定数目内的鸡鸭赚点零用,不然就要被批走资派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吃大锅饭。 大锅饭还是前两年刚搞起来的,因为这边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管的查的也不是太严,所以早晚基本还让村民们在家中各吃各的,只午饭那顿才在大队食堂里用,不然多少粮食都给先霍霍光了。 这是大灾荒期间血一般的教训,由不得人不铭记。 因此尽管上头发了批示三令五申的,也挡不住大家伙私底下搞点小动作想过好一些,只要大队上睁只眼闭只眼,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呗。 索性他们村的大队长是个愿意为自己人考虑的,也算看得长看得远,没像别的村队那样东霍霍西霍霍真把粮仓里的粮食提前霍霍精光。 这是个前提,现在言归正传。 有这么个大前提在,除非有老人生重病或者孕妇坐月子之类的,不然谁家会舍得把鸡蛋白白吃掉? 那不是败家子浪费好东西么。 所以钱老汉一见闺女竟从碗里吃出颗鸡蛋来,当即就惊讶疑惑地看了眼,然后看出还真是雪白中裹着蛋黄的荷包蛋,三两口就被大闺女给吃下去了,顿时有点脸黑,转头看向婆娘的眼神有些责怪。 被这般看着的王大妮心里有苦难言。 她又不能说那原本是她准备给亲闺女吃的,只能哑巴吃黄连地解释道,“这、这不是大妮身上不舒坦,红糖没了,我就给她打个鸡蛋补补身子。” 话好歹被她圆了回来,可惜钱宝宝不领情。 “可,这碗不是给妹妹盛的吗?您刚还说我端错碗来着。”说着她还伸筷子搅了搅另一只放着的碗,哦豁一声,啥意思桌上的人都明白。 王大妮:“……”后妈不好当! 钱老汉:“……吃饭吧。” 亲爹和稀泥的架势一出,后妈即使是咬牙切齿暗恨的不行,也不敢当面闹将起来。 而钱宝宝也觉得在这里跟他们计较很没意思。 她还是想办法找到卫斯年吧,顺便送便宜妹妹一份礼物,摆脱那对苦命鸳鸯。 第248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3 日上三竿,便宜妹妹那屋终于有了动静。 正在院里晒暖的钱宝宝撇过去一眼,片刻后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睡眼迷瞪的小姑娘,五官清秀小巧,身材也是娇小玲珑惹人怜爱型的,穿着碎花衫子扎俩麻花辫儿,青春逼人,嫩的能掐出水来。 正是原身相差三岁的妹妹,也即是小说女主,钱秋红。 对方瞧见了她,揉着眼睛喊了声姐,不等她回应,转身往灶房去了。 王大妮见到闺女起来了,赶忙给舀好了热水让她洗漱,比待钱宝宝这个继闺女殷勤的多。 钱宝宝看了看也没羡慕嫉妒什么,毕竟谁让人家才是亲母女呢,强求不来。 到了这时候距离吃早饭那会儿其实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留给钱秋红的那碗饭被王大妮温在后锅却还热乎着呢。 等到亲闺女洗了脸漱了口,王大妮立马就把温热的稀饭糊糊端出来让她赶紧吃。 钱秋红端着饭碗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瞧上去十分乖乖巧巧的样子,一点看不出她会做出同未来姐夫私下勾搭的举动。 老话都说老实头心里猴,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 “妈……”刚吃两口,钱秋红发现了什么当即喊了声王大妮,只是在抬头看到院中的另一人后,她又连忙收住了嘴。 王大妮听到声音赶过去,母女两人在那里小声嘀嘀咕咕的,还以为别人听不见似的。 别看钱宝宝离她们有点距离,但支棱起耳朵注意一点,听到些谈话的内容完全没问题。 只听钱秋红和王大妮抱怨,“妈,糊糊里怎么没加蛋,你今儿个是不是忘记放了?” 她说的很小小声,总归还记得那是亲妈偏袒她的,不能嚷嚷开摆到台面上来,不然亲妈在家中就难做人了。 钱秋红并不知道她顾忌的东西,早已被钱宝宝捅到钱老汉跟前。 只不过后者装聋作哑地和稀泥没多追究而已,才使得王大妮逃过挨训的一劫。 王大妮暂时吸取教训,没敢在这个时候多搞小动作,更没准备把这件丢脸的事情告知亲闺女,只说道是家里攒的鸡蛋吃完了,等以后多了再接着给她吃。 钱秋红听后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只好接受了这番说辞,就是再吃碗里的糊糊时没那么有积极性了,偶尔动动筷子,墨迹许久才下去小半碗,胃口明显比往常差很多,瞧得王大妮心疼不已。 “秋秋,不想吃咱就不吃了,等晌午去大队食堂吃好的啊。”王大妮说着就收了碗,也舍不得倒掉,自己对着碗沿唏哩呼噜几大口就喝完了。 钱秋红没拦着,反正她也不想吃。 但没有鸡蛋打前提,她并没有吃饱,这时不禁揉着肚子朝亲妈撒娇,“妈,我好饿,想喝红糖水垫垫。” 亲闺女的小要求,王大妮没二话,当即哎哎应着去给她沏红糖水。 只是等烧好热水去取红糖时,王大妮才发现事情大发了。 大半袋红糖全不见了! 在搜索了整个橱柜甚至灶房都没找到一点红糖的毛后,王大妮第一个想到的是继女把红糖给偷拿了去。 念头刚刚闪过,她没有多想什么,质问的话就脱口而出。 “大妮,你是不是把红糖拿走了?!” 钱宝宝一脸茫然,“红糖?您早上不还说红糖都吃没了吗?”然后是满脸狐疑之色。 后妈被噎了一噎,吱唔着道本来还有一点点,是打算留着过节的,但现在连糖袋子都找不到了。 对此,钱宝宝仍旧是那番态度,表示不知道。 钱秋红惊讶过后十分关心,毕竟家里的红糖一般都是给她吃的,没了的话,她就喝不上红糖水了啊。 “妈,你放在哪儿了,会不会被老鼠偷拉去了?”说着还想去帮忙找找。 但是母女俩在灶房里扒拉了好一会儿,别说糖袋子了,就连一点点红糖渣都没找见,不由得万分失望。 期间,钱宝宝意思意思地帮着去找了找,完后就回到暖阳下继续晒着日光浴。 钱秋红没吃到荷包蛋就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下连红糖水也没有了,顿时就耍起了小脾气,嘟着嘴皱着脸谁也不理,气呼呼地跑回了屋。 王大妮心肝宝贝地追进去哄着,好半天没露面。 晌午时分来到时,钱宝宝在春光下晒的昏昏欲睡,几乎快要梦会周公的时候,钱老汉终于从外面溜达回来了。 “大妮,该吃晌午饭了,你妈跟你妹呢?” 钱宝宝睁开眼指了指便宜妹妹那屋,“都在屋里,妹妹半晌午起来没吃到荷包蛋,正闹脾气哩。”悄默默打个小报告。 钱老汉的脸一沉,背着手大步过去,听到屋里的确有那母女俩的说话声,于是立马敲了敲门。 “孩儿她妈,二妮,都出来,去大队食堂吃上午饭了。”他提醒道。 话落后没多久,王大妮和钱秋红终于舍得露面,跟在钱老汉身后就准备往外走。 趁着这片刻空档,钱宝宝已经动作麻利地跑去茅厕换了个手工版的姨妈巾,然后挂上自己那屋的房门,自动跟上家里的队伍去吃大锅饭。 刚出门,村头那里就响起三声锣响。 这是大队食堂做好饭,准备开饭的信号。 锣声响过后,村里各家各户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大家伙三五成群地一块朝村头走去。 大队的食堂就建在那边,刚才锣响也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路上,钱宝宝一边紧跟着注意不掉队,一边观察了下所在的村子。 村子很普通,甚至相比于后世说得上破落,入目所见的房屋大都是泥坯建成,好的还能额外堆个泥院墙和木门,差的连个院子都没有,门户大开显得分外萧条离索。 在此基础上,村民们的生活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蓬头垢面,补丁摞补丁,满目皆是黑灰之色。 钱秋红的碎花衫子在其中都算是亮眼的存在,一出门就不知引得多少年轻姑娘的羡慕、多少年轻小伙的注视,这让她迅速褪去了没吃到鸡蛋红糖水的小情绪,在众多的目光中昂着头走过,像只骄傲的小花鸡。 王大妮和钱老汉看到后笑的很慈爱,而钱宝宝则直接越过他们先进了食堂。 早上喝过糊糊又吃了颗蛋,她现在实际上还不饿,但不妨碍她先去看了下传说中的大锅饭,瞧着菜色还不错,做饭的婶子们弄的挺干净,于是放下心来,排着队给自己打了一份。 她没管那和谐的一家三口,只是等她打好饭找了个位置就坐时,便宜妹妹也凑了过来。 “姐,咱俩坐一块吃。”钱秋红笑的格外甜。 钱宝宝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姐妹俩的关系虽说不错,但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里因此而警醒了下,不过她也没别人推拒开,免得叫人平白说闲话,反正只是坐一起吃个饭而已,就看这便宜妹妹是打算搞什么了。 事实很快明了,因为没到片刻功夫,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宝夏,秋红,吃饭呢?”寸长头的青年男人突然出声说道。 钱宝宝正埋头吃汤饼,猛地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差点呛住,抬头就看到记忆中原身的所谓未婚夫站在跟前。 对方穿着半旧的灰绿军服,模样周正,一身正派,虽然不算多么优秀,但还算魁梧的身材在一众黝黑瘦黄的村中小伙中已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也怪不得遭人惦记。 只是这人话对着钱宝宝说,目光却是看向的她对面便宜妹妹。 钱秋红见到他立马‘惊喜’地站了起来,喜盈盈的说,“建国哥,你怎么来这边了?快坐快坐!” 随着她的邀请,周建国顺势如流地坐在了……未来小姨子旁边。 两人一唱一和的瞧着很是熟络,完全没顾及到另一个关键的当事人在场,也没问她什么意见。 钱宝宝现在没甚意见,只特地在二人之间默不作声地来回看过几圈,又看见便宜未婚夫选择的位置,不禁心下撇撇嘴。 瞧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便宜妹妹刚才非要跟她一块坐的点在这儿呢。 看起来这二人不光暗地里有了私情,明面上其实也没多么遮掩嘛。 实话说,如果没有原身这个挡箭牌在,不信其他人看不出那点猫腻。 对于周建国出现在他们村的大队食堂,还能够打了份饭吃,钱宝宝有些奇怪,索性就打断那两人你来我往的‘叙旧’,直接问道,“你来这边吃没问题吗?” 她记得这家伙可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子的人啊。 两个村离的还有些路程呢。 要说便宜未婚夫就是来看她这个未婚妻,顺便吃顿饭什么的,钱宝宝只信后者,前面那个半分都不相信。 他怕是来看未来小姨子的,然后顺便吃个饭吧。 这般揣测着,周建国那边停下与钱秋红说的正兴起的话头,憨厚地摇头回说不要紧。 “没什么问题,我这次回家养伤,部队那边发了粮票,够应付伙食了。”他额外解释道,所以在那儿吃都一样,给粮票就行。 这话惹得钱秋红眉眼中的情意更加遮不住。 钱宝宝点头,从记忆中了解到便宜未婚夫这回是受了伤才休假回来的,然后他家里就趁机给他定了亲,并且让他多和未来媳妇也就是原身培养培养感情。 周建国是个孝顺的人,听循父母的嘱咐,这段时间里经常过来露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感情也的确培养出来了。 只不过不是和未婚妻,而是和未来小姨子,呵呵哒。 钱宝宝表示这碗狗粮她不想吃! 第249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4 “建国哥,这窝窝头做的不错,给你吃。” “秋红妹子,玉米饼子吃着香,你尝尝。” 说着话,两人把手里的食物交换了一下,看得钱宝宝眼角直抽抽。 拜托,窝窝头和玉米饼子不都是包谷面做的吗,也就是形状不同而已,口味上有啥子区别! 眼瞅着这俩货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敢眉来眼去,隐形的狗粮一碗碗地往外泼,钱宝宝觉得自己歇够了,也摸清楚现状了,还是赶紧行动起来吧。 不然的话,她怕是要被这两人腻歪吐了。 恰逢这一刻,旁边一个同村姑娘刚打了饭路过,对方连同她妈惯会大嘴巴,是村里最爱碎嘴说闲话的人。 钱宝宝瞧见后眼睛一亮,一把将其拉了过来。 “翠花啊,来来,这还有位置,一起坐着吃吧。” 大嘴巴姑娘名叫翠花,平时和原身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这时候拉她一起坐着吃饭也没什么。 更何况他们这桌上明显有个外村人,翠花姑娘一瞧就起了八卦的兴趣。 所以人家也没拒绝,搁下碗就在钱宝宝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这是宝夏的说亲对象吧?”翠花在周建国来过几次后已经认识他了,现在是没话找话地打个招呼。 周建国点头介绍了下自己,同翠花姑娘正式认识了下。 两人寒暄的时候,钱秋红明显地不高兴起来,手上的玉米饼子掰成渣了都没发现。 钱宝宝见此微微一笑,又听翠花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 毕竟周建国现在已经名草有主,别的姑娘初见说上几句话也就算了,再多交流可不怎么妥当,懂点事儿的都知道应该把话头绕到正主那儿才合适。 “宝夏姐,周战士为人民服务,受伤立了功嘞,前途无量,你以后嫁过去有福啦。”翠花语气羡慕道。 钱宝宝作羞涩状,余光却瞧见便宜妹妹听到这句话后变了脸色。 钱秋红终于忍不住插话说,“翠花姐,咱们姑娘家说那些羞不羞,快别讲了,吃饭吃饭。” 看她那急切焦躁又白着脸的样子,翠花心生奇怪,但一时间也没察觉到什么,于是接下来专心吃起了饭,没再多说话。 然而钱秋红已经被她那句话搞的心神不宁,委屈的没了胃口。 那被掰碎成渣的玉米饼子留在那儿一点没吃。 周建国顺口关心着问,“怎么不吃?掰碎了就泡汤里吧。” “碎成这样,不想吃了。”钱秋红嘟起嘴抱怨,语气中夹带着不自知的撒娇。 周建国无奈又纵容地看她一眼,叹口气,然后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对玉米饼渣拢起来泡进自己的汤碗里,接着又把刚咬过一口的窝窝头递过去。 钱秋红同样自然的接下,就着咬开的口慢慢吃着,不只想到了什么,瞬间喜笑颜开。 钱宝宝已经吃完自己那份,默默看着他们这样‘作’。 而她旁边坐着的翠花姑娘可就为此惊呆了,全程看过对面两人的互帮互助后,她终于发现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不免狐疑万分。 这是未来姐夫和小姨子吧? 不然她怎么瞧着他们才是说亲了的对象关系呢,看刚才那种互相投食的举动有多自然、多亲密,说里头没点啥,鬼都不信! 而且这俩人做这些举动时,他们的姐姐/对象可就在旁边看着呐。 翠花想到这儿,立即转头瞅了眼,发现正主只是低着头拿筷子沾汤底,像是根本没发觉对面那二人搞的小动作。 这可不行,于是她捣了捣对方的胳膊肘。 钱宝宝抬头看向翠花姑娘,然后顺着对方的示意瞧见便宜妹妹和便宜未婚夫两个的自然互动,一脸小白地笑了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现。 翠花:“……”傻! 翠花姑娘觉得自己是发现了点东西,但她也不是个蠢的,没在饭桌上当面揭破,只在散场后悄悄追上了准备回家睡午觉的钱宝宝。 她把人拉到一旁当面问,“你刚才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傻?” “你说啥,我不明白。”钱宝宝一副纯良脸。 翠花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而后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方才小声咬耳朵说了之前在大队食堂饭桌上的发现,点出她那隔母的妹妹居心不良,未来对象瞧着也不像是个好的,让钱宝宝盯着点,别事到临头,煮熟的鸭子飞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到时要是被夺了亲事,看她到哪儿哭去。 钱宝宝怔愣着听完,不信地喃喃着说,“不会吧……亲事是姥姥家专门给我说来的。”后面那句像是特地自己安慰自己。 “咋不会,你没看见刚刚你妹子与那姓周的有多亲近,明眼人瞧着都不像那么回事儿,你可长点心吧,别被他们两个糊弄了。”翠花越说越肯定自己的看法。 普通男女同志之间哪有那样的,即便是偷偷谈对象的人,也没他们那般遮都不遮掩一下。 那两人绝对是有了不寻常的关系! 钱宝宝心里对此点头连连,对啊,所以他们才情不自禁的嘛。 但明面上她不会这样说的,反而还摇头反驳道,“不会的,我之前也像你一样瞧出点不对,还问了问我妹妹,她说没有的事,让我不要误会。” 钱宝宝没问,是原身问的,然后被钱秋红三两句话糊弄过去了。 “你真信啊,唉,我不跟你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翠花一脸‘你好傻’的感叹。 钱宝宝:“你比我还小一些,怎么就是老人言了,而且那是我亲妹妹,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呀。”执拗地不再听对方说什么,转身回家。 翠花哼了哼,觉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当即去找村里的小姐妹说道去了,稍后回家也同她妈念叨了一遍。 相信有她们母女在其中做贡献,村里关于此事的流言蜚语会很快传播开。 这在某人的预料之中,暂且还是后话,先不提。 这方钱宝宝吃完大锅饭回到家里时,另外三人还没回来,而她却发现自己屋里貌似被翻动过了。 虽然她才来半天的时间,但有原身的记忆在,自己屋子里的东西位置都几乎印在心中,有人稍稍动一动就能轻易被察觉到不对。 比方说枕头移了位,被子掀开过,木箱子留了缝……等等。 总之,许多细节之处都和她离开之前不一样了。 种种迹象表明,有人在她走后进来了,还翻动过屋里的东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钱宝宝眯了眯眼,对‘小偷’人选已然有了点猜测。 左不过是后妈依旧认为红糖是她拿的,趁她不在进来找一找‘罪证’嘛。 至于她有没有成功…… 钱宝宝走到床尾拎起那件被随意搭在绳子上的褂子,伸手从外面的兜里掏了掏,顺利掏出半袋红糖来。 瞧,东西就搁在眼前,对方也没那个福气找到不是。 随后,她去灶下少了点热水,用搪瓷缸沏了一大缸子红糖水,自己在屋里吸溜吸溜喝个痛快,完后头上出了层薄汗,浑身舒坦。 由于春耕已过去,地里没活,因此也不需要她带着大姨妈去下地上工。 没事做,钱宝宝喝完红糖水,索性躺上床当真睡起了午觉,全然不知外面的热闹已经开始了。 农闲时候,大家都没事可做,绯闻八卦之类的东西穿的最快,不到半晌午的时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基本都从翠花和翠花她妈那里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钱老汉他二闺女竟然跟未来姐夫勾搭上啦! 有人不信,但翠花描述晌午吃饭时见到的那情景,难得没有添油加醋夸大其实,却也让大家伙听得真真的,同她一样察觉出里头的不寻常来。 未来姐夫和未来小姨子不应该避讳些的吗? 即使成了亲戚,男女之间也没有那样亲近的,而且还是在姐姐/对象跟前的时候。 不说那位周战士如何,钱秋红这小妮子绝对有情况! 如此桃色又禁忌的发现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瞬间燃起了众人八卦的热情,之后几天里对此事议论纷纷,不是一般的非议。 同时,这件事也在短时间内传遍全村上下,甚至连钱老汉都有所耳闻。 本来钱老汉一点都不信的,只以为是旁人误会之后胡乱传的,但等到队长特地叫他过去询问情况,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不然真严重起来,被流言毁的可就是他家亲闺女。 “既然大妮亲事定下了,咱们就提前给她办了吧,正好亲家那边也有意。”从队长家回来后,钱老汉这般跟王大妮说道。 王大妮听了一愣,下意识反问,“真的?咋这样急,啥都没准备呢。” 她想着是不是继女做了啥不着调的事了,例如耐不住姑娘家的寂寞,偷和男人钻小树林,提前揣上了小孽障,瞒不住不得不提早进婆家门之类的,就是没想过是自己亲闺女那里捅出了篓子。 这时候,男女主角还在朦胧暧昧甜甜甜,禁忌虐什么的还没开始。 剧情没有走到钱秋红不堪痛苦,告知亲妈实情,意图夺取姐姐姻缘的时候。 所以王大妮并不知道个中真相,还有功夫恶意揣测继闺女的是非,不过等钱老汉稍稍将村里传的流言告诉她一二,王大妮当即就傻眼了。 “怎么可能!”王大妮万万不信,震惊地笃定道,“肯定是有人乱传的,咱家秋秋才不会干那种事儿!” 钱老汉唉声叹气,他们做父母的相信自家闺女,但耐不住外人不信啊。 因此为了堵住流言,不让小闺女污了名声,他才决定让大闺女的亲事提前给办了,等结婚后两人过的顺顺当当,自然就破了那些闲话。 王大妮想了想觉得不错,顺便还能将碍眼的继闺女扔出去,以后他们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多好。 她是同意了丈夫的决定,但门外听见两人谈话的钱秋红却是立马噙了泪儿。 钱秋红本是过来和爹妈撒娇要零花的,打算过几天等建国哥再过来就拜托他淘点红糖,到时说不定两人就能结伴去镇上逛一圈,岂不美哉。 结果刚到门口,她就听到这一噩耗,实在接受不了,最后摆着头流着泪,摇摇晃晃地转身奔回屋里,闷头大哭起来。 心上哥哥竟然要娶别人了,那她怎么办! 钱宝宝:凉拌呗。 泥坯墙不隔音,隔壁两边的动静她都听到了点,猜到是自己之前的布置奏效了,不禁淡淡地笑开,稳如老狗。 嗯,现在除了还没发现卫斯年的踪迹,其他一切正常进行中。 她不着急,该急的是别人呢。 钱老汉既然有了那等打算,立即迅速行动了起来,在第二日就派人知会了周家那边。 周家父母早就有意趁着儿子休假养伤,想尽快把儿媳妇娶回家三年抱俩,所以一听亲家松了口,周母立马带着儿子和上门礼赶来了,态度十分热切。 钱老汉很是满意,对于提前嫁闺女更没了抵触。 说来流言那事儿上,他还有些责怪未来大女婿,但经过周母这么一热络,他也就不再多做计较了,赶紧把婚事办成,保住小闺女名声才是正经。 接下来是两家家长的主场,年轻人都被撵到外面玩儿。 钱宝宝从屋里脱身,瞥见后头那两人并排走着,一个沉默无声,一个如遭雷击,然后又是隐忍无奈、欲言又止的,就差执手相看泪眼了,不禁在心中啧了一声,自动避开回屋去,给他们自行发挥的空间。 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是啊。 第250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5 钱宝宝离开后就在自己屋里待了一小会儿,再开门探头看时,那俩人已经不在院中。 她瞧着大门打开的弧度,猜测他们应该去了外面。 不然若是在两家家长的眼皮底下,两人就敢亲亲我我纠纠缠缠,也不用别人费心算计着‘帮忙’了。 钱宝宝心思转动着,轻手轻脚地走出门找了找,果然在院墙外不远处的大树后瞧见了一点身影。 那里挨着院墙和大树,巧妙地构成一个隐蔽的小角落,如果不仔细找的话,外面的人还真轻易看不到那里的情况呢。 这对尚未互通情意就受到迎头一棒的苦命鸳鸯还真会找地方啊。 但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不是。 钱宝宝寻到两人位置后,回头找了自家的扫帚出来,作势在未来婆婆面前表现勤快,先将院里的地扫了那么两下,然后就找外头走去。 大门外的地一早被钱老汉清理过,根本不脏,钱宝宝也没再扫一遍的心思。 但不妨碍她借此慢慢向大树那边靠近,并且将声响尽量降低到最小,千万千万不要惊扰了躲在大树后面那两只。 钱宝宝做的很成功,脚步如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接近,顺利听到便宜妹妹嘤嘤嘤的哭声。 “建国哥,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真欢喜。” “可是,可是,爹妈和伯母他们硬要你娶姐姐啊,怎么办?” “我们才知道彼此的真心,却就要分开,建国哥,我心好痛啊。” 看样子两人刚互诉了情意,只是时间不对,又有临头的婚事压着,比起剧情中水到渠成的明了还要更痛苦一些,犹如果实还没成熟就提前摘下,总没有自然脱落的那样甜蜜。 钱宝宝可不管这两人心里的甜蜜度,甜不甜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在一旁默默听着,等两人情之所钟下控制不住地做出一些逾越的行为,然后出场逮个正着,闹上一回。 看看到时候谁最没脸。 钱秋红嘤嘤了一通,紧接着终于听到周建国回应了,只听他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道,“秋秋,这份情意你知我知,但……”家人以及外人是不会接受的。 他们是彼此相爱了,但不容于伦理道德,注定不能走到一起。 只叹命运弄人! 如此来看,相比于满脑子情爱的钱秋红,周建国毕竟是男人,表现的更理智一点,因此才说出这番算是劝导又算是决绝的话。 只是最后那句尚未吐出,钱秋红就差不多听出了他的话音,顿时伤心不能地扑了上去。 “建国哥,你不能这样,我喜欢你啊,你心里不是也有我的吗?”她抱住人哭泣着不依。 周建国怀抱着心动的小姑娘,看着她伤心痛哭,身形僵了僵,终究还是心软地把人回抱入怀,温言劝慰着安抚。 “秋秋,你记住,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但我不能违背婚约,必须娶你姐姐。以后,我就是你最亲的姐夫。”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周建国痛心不已。 钱秋红更是泪奔,趴在未来姐夫的怀里,直接哭湿了他胸口的衣襟,难受的心都要碎掉了。 而在场的第三人钱宝宝,则被话里的意思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什么玩意儿,还‘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以后我就是你最亲的姐夫’……我呸! 既然这么相爱,不用痛彻心扉了,她干脆帮上一把,将他们送做怼吧。 这般一想,钱宝宝当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记,剧痛之下眼泪花唰地冒了出来,然后也不猫在外边偷听了,因为接下来到了她出场的时刻。 “你们在干什么?!” 钱宝宝猛不地大喊一声,冲到目瞪口呆的两只苦命鸳鸯跟前,脸上扑簌簌流着的泪表明刚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啊——”钱秋红惊叫着被吓的浑身一抖,下意识往心上人怀里头钻。 而周建国也在惊吓之中本能的将怀中人抱的更紧,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这下没啥能辩驳的,事实胜于雄辩,更何况还是当场被捉了奸,难道要让他们讲只是未来姐夫和小姨子的亲密互动吗? 鬼都不信啊! 即便这两人想强撑着糊弄过去,钱宝宝也不允许,当即大喊着将他们关系坐实了。 “周建国,钱秋红,你们抱在一起对得起我吗,你们怎么能这样!”声音大的周围几家都能听得到。 因为离自家最近,堂屋里正在商量婚事的钱老汉夫妻俩和周母立即就被惊动了。 趁着他们还未出来查看情况的空档,钱宝宝按照自己的计划再次行动起来,大喊过后就朝那两个窘迫地慌忙推开彼此的人扑了上去。 “周建国,是不是你欺负我妹妹,是不是你耍流氓?”钱宝宝一边痛心疾首地质问,一边三两下将对方的衣裳扯的凌乱不堪。 等到周建国回过神想要反抗时,钱宝宝已经放过他转战躲在一旁懵逼了的便宜妹妹那儿。 既然是想做一对儿,那待遇当然是大差不差,同样来一套呗。 于是接下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经过钱宝宝的一通魔爪,钱秋红的衣裳也被扯乱了,顺带着还有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叱问。 “妹妹,你是我亲妹妹!” “他是你姐夫啊,你们抱一块诉衷情考虑到我的感受吗?” “你连自己的亲姐夫都抢,难道往常对我的姊妹情深都是假的?!” 这些问题逼问的钱秋红回答不出来,只连连摇着头哀哀哭泣,心中纷乱如麻,仿佛要痛死掉了一般。 周建国也心痛着随之摇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说他们没有?那刚才那一幕算什么。 说他们有私情?那不正应了说他耍流氓么,不然怎么招惹了一个又一个。 这两人都被钱宝宝突如其来的操作搞蒙了,心慌气短的根本想不到什么应对之法,只知道完了,被发现了。 想想之后的下场,几欲心神巨裂。 但是钱宝宝不管,马上进行自己的下一步。 由于等不到两人的回答,在院里杂乱的脚步声快要接近的时候,她怒急攻心之下当场一人踹了一脚,拎起手上的扫帚就打将过去。 也不论打到两人中的哪一个,反正照着身上拍就是。 周建国、钱秋红齐齐趔趄着躲避,跑的正是钱宝宝方才踹他们的方向。 “你们别跑!跟我说清楚!”钱宝宝打(撵)着两人往前跑,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就住了嘴,只是边打边哭,哀痛万分,叫人瞧着觉得格外凄惨。 是人就爱脑补,如此情况下,再加上跑在前头被她追打的男女两人,尤其他们身上的衣衫还凌乱不堪,像是刚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坏事一般,免不得让人多想。 而再结合前几天村里的流言,事实‘真相’差不多就出来了。 钱秋红勾搭上未来姐夫后,终于忍不住和人家偷干了某些坏事儿,但是却被她姐姐逮了个正着,气的好好一温柔绵软的姑娘举着扫帚追打这两个不要脸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众人也禁不住沸腾起来。 “打得好,看他们还敢不敢耍流氓!” “这钱老汉二闺女以前看着可好一小姑娘,咋就干了这种事儿?” “呸,还不是不要脸面,小小年纪就想男人了,怕不都是她亲妈惯的。” 大家伙议论纷纷,将前几日稍稍压下去一点的流言蜚语又提起来说道开,只不过这次没有多少人再为钱秋红说好话了,大都鄙夷嫌弃的很呢。 如此,钱宝宝也算达成了一小半目的。 就让便宜妹妹的小心思暴露在大家眼底下,就让便宜未婚夫不能独善其身妄想什么齐人之福,也让大家伙瞧一瞧,这两人到底有多么深爱。 抱着这个想法,钱宝宝一气儿撵着两个家伙跑了大半个村庄,引得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这时候,钱老汉他们也终于追了上来。 只是等三人赶到的时候,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事情已然无可挽回。 而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不是到外面相处着吗,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 一脸茫然。 王大妮眼尖一些,看见继闺女挥着扫帚要打自个儿亲闺女,当即就尖叫一声上前拦截,顺道也瞧清了亲闺女和周家小子双双衣衫不整的窘相,另外再听听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内容,几乎立马就明白了现下是什么个情况。 她家秋秋竟然和未来姐夫私会!还被当场抓奸了!! 王大妮比钱秋红还要接受不了,再次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与此同时,钱宝宝也被亲爹拦下,追打的动作随之停了,只是脸上的泪仍旧溜的哗哗响,但面对着叱问就是不说什么。 无声的委屈。 她不说,自有人当雷锋替她说。 很快,钱老汉就得知了自家二闺女干下的‘好事’,明白过来大闺女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周母在旁听到事情真相,震惊的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她孝顺听话的好儿子能干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来,简直、简直丢死个人! 只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怒,就听见王大妮那边一声尖叫,人倒下了。 这下更乱。 钱宝宝停手,钱秋红和周建国也不用再跑着躲避。 只是前者见到亲妈倒地,立马哭喊着扑过去叫人,要死要活的活像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 而另一个当事人周建国则默默走到周母跟前,被回过神的周母啪叽一巴掌甩上去,端正憨厚的脸上当即浮起五个手指印。 第251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6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钱老汉也没了当场责问谁对谁错的问题。 总之先把人都弄回家,关上门再说吧。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还能在外面理清一团乱麻,叫外人看尽笑话不成? 别说钱家人,周母还要脸呢。 所以紧接着钱老汉就一脸惭愧地叫来了几个邻居帮忙,将昏倒在地的王大妮抬回去,他自己则扯住钱秋红,闷着头把人往回拉。 另外周母在震惊气愤之下打过儿子一巴掌之后,又是心疼,又是怒其不争。 出了这种事儿,一时半刻的她也脱不开,怕是要给未来亲家一个交代才行,而且她也想了解清楚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介于此,周母倒是没有趁乱走人,而是深叹一口气,同钱老汉一起,在众人的围观议论之中又回了钱家院子。 回去的短短一段路上,几乎全村的人都围过来瞧热闹了。 他们一行人被指指点点的,算是在村里彻底出了名,说不定不等上几天,事情就会传遍周边村落,真是丢尽了脸面。 钱老汉的脸色就差黑成了锅底,周母的神情也十分不好看。 钱宝宝是其中最淡定的,因为直到目前,一切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该担心的不是她。 实情是这样,但她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神色恍恍惚惚的好似被伤透了心,不知不觉间落到了最后面。 也许是演的太投入了,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还没走几步,她脚下一个没注意就被土坑洼绊了绊,踉踉跄跄的身影更印证了大家对她的猜测。 唉,肯定是被妹妹和对象伤着了,可怜! 钱宝宝倒不觉得自己可怜,还因为刚才那一绊而因祸得福。 就在刚才她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的时候,有只大手及时在一旁伸出扶住了她,其主人有一张格外熟悉的俊脸。 抬眼对上这张脸,钱宝宝神情一怔。 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扶住她的人竟然就是卫斯年。 她还没解决掉婚约去找他,他人自己就上门来了,果然不愧是‘天定’的缘分。 “你还好吗?站稳了。”眉眼俊挺的青年男人轻声询问,像是怕吓着了她。 钱宝宝回过神,目光快速略过眼前的寸头、绿军装和被他随身斜挎着的帆布包,心思电转间得出了不少信息,而后随着对方关心的话语站好,摇头道了一声谢。 他们这边的情况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多视线纷纷转移过来。 村里新来个当兵的,大家伙难免多关注几分,虽说钱老汉家现下发生的事也挺让人唏嘘的,但不管怎样总归还是他们村里的事儿,与冒然来了外人可不同。 两者比起来,村民们对后者更抱有警惕。 不过由于来人穿了身亮眼的绿军装,明显是保家卫国的解放军同志,而且刚才人家还顺手帮了钱宝宝一把,算是有点香火情了,村里人因此差不多已经放下了戒心,只是好奇解放军同志来他们村是干嘛的。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围观小伙子中有人大着胆子问出口,那绿军装同志顺势就道出来意,解释说,“……来这边办事,得知有手下的兵在此休假养伤,顺路过来探望一番。” 听到这个,大家伙对他更没了戒备,又问是要去哪家哪户,说出来他们还能帮忙指指路。 卫斯年也不隐瞒,当即将要去的地址讲出,听得村民们面面相觑,而后一脸恍然。 却原来这位同志是走错了村子,本该去的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儿,且正要找的那人,他们都认识。 刚才人家还在场呢,不正是休假在家养伤的周建国么。 他们这边方圆几里地就他一个当兵后现在正养伤在家的,姓名和村子都对得上。 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是很巧。”卫斯年跟乡亲们说着话,余光始终关注着身旁略显狼狈的姑娘。 刚才一过来就光瞧着她了,没看见他那个养伤的手下就在这边。 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貌似确实有一个身穿军装便服的男人在,只是对方身形佝偻着很是颓废,看起来有些不像是他手下的兵,所以一时没注意到。 现在得知了情况,对方却在刚才就已经进了前头的院子。 “那是谁家?”男人瞧了眼身旁姑娘走的方向也是那里,于是开口问道。 钱宝宝这时方才出声,“是我家。” 卫斯年点点头,心道为了尽快探望一下受伤的手下小兵,看来他需要上门拜访一番了。 围观的村民们此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人中有人就给他建议道,“解放军同志,你要找的周战士就在宝夏家里,正好同她一块过去。” 卫斯年颔首谢过众人,然后看向钱宝宝。 钱宝宝会意道,“跟我来吧。” 前面那几人早就狼狈不堪地进入院落,大门半开着,引得好事者伸头探脑地往院里偷窥。 钱宝宝领着卫斯年走进去,转身回头朝外面那群留着不肯离开的人歉意地笑了笑,很是勉强的样子,然后啪叽把大门关上。 门外那些瞧热闹的不以为杵,大门里看不到了,他们就爬上了墙头。 卫斯年瞧见皱起了眉,示意着试探地问主人家,“这样没关系吗?” 如果有妨碍,他倒是可以帮把手将人群驱散开。 他过来的时候,由钱宝宝自导自演的闹剧已经落下帷幕,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不知道。 但对于眼前这个让他有熟悉感又有好感的小姑娘,卫斯年愿意顺手帮帮她。 并且听刚才村里人的意思,他因一时兴起而顺路来探望的手下小兵,好像和小姑娘家有些渊源。 这么一来,两人怎么说也算是关系亲近的人了吧。 钱宝宝可不知某人心里已经开始同她攀起了交情,她摇了摇头回应,表示不用在意那几个在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家伙,然后领着人径直去堂屋。 在此之前,王大妮母女已经被送回了主屋,钱秋红也被关在那里。 钱老汉和周母则沉着脸在堂屋里就坐,商量这件家丑该如何收场。 周建国望了眼里屋的门帘子,在周母的厉颜厉色下,只能老实地收回视线,噗通往那地中央一跪,神情极其羞愧。 这是要负荆请罪的意思。 周母看到儿子还算没有傻到底,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点。 只是钱老汉却是不爽得很,即便对方做到如此地步,他心中的怒气也难以消除,如果不是周母在场,或许他现在早已抽上去了。 “伯父,是我的错,我对不住秋…秋红。”周建国真诚道歉。 钱老汉一听这话更怒上心头,立即恨声斥责道,“你不光对不住秋红,你更对不起宝夏,她才是你定了亲的对象!” 他好好的两个闺女啊,都被这小子那般作践! 钱老汉想想就恨啊,先不说自家小闺女勾搭未来姐夫犯下的错,只周建国作为男方,在这件事里就该负起主要的责任。 他要是把持得住,任小姑娘再没脸没皮的勾搭,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现在呢,看看他小子是怎么做的,明面上定一个,暗地里勾一个,可把他能的。 所以相比起自己闺女,钱老汉更对周建国这个祸头子不满。 而周母也因此理亏,看着儿子遭到责难,并没敢说什么维护的话。 直到钱老汉怒骂一通出了气,多少平静一点了,周母才终于开口为自家辩解一二。 “亲家公,我家建国犯了错这是事实,但要我说句实在话,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儿子有错,难道他那个胆敢招惹未来姐夫的小闺女就没错? 这个话外音,钱老汉完全否认不了,不禁脸色又黑了黑,无话可说。 周母缓了口气,按耐住一腔憋屈接着说下面的话。 以她的意思,他们两家都有人犯错,五十步也别笑百步了,赶紧想法子把丑事兜住才是正经。 不然等传扬出去,脸都要丢尽了。 钱老汉怎么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刚才被气狠了,一时没有顾虑到而已。 只不过事情已经被捅出去了,该怎么兜? “不如,还按照之前咱们商量的,让建国和宝夏尽快成婚,他们两个往后把日子过好了,流言自会慢慢消去……”周母积极建议。 还有一个原因,她看中的儿媳妇是钱宝夏,那什么后娘养的小婊砸,他们家可不要。 与其让儿子被一个不安分的小妮子缠住,还不如尽早将儿媳妇娶进家门,到时小夫妻两个床上滚一滚,感情自然就会培养起来了。 周母想的很好,又是真情实意的为两小儿打算,不免说得钱老汉心思浮动。 他看周建国跪在那儿没有反驳,想来对此也没有多大不情愿。 想想也是,这年头结婚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夫妻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还不是热热闹闹一辈子,什么情不情爱不爱,跟过日子一比,啥都算不上。 考虑到这些,又因为周母那通劝说,钱老汉明显被说动了几分,态度眼见着要软下来答应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些动静。 外边两人刚才就已经到了,只是听见屋里正说着,他们就在门外等了等,顺便也将里面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现下,卫斯年神情严肃地避讳着留在那儿,而钱宝宝适时出场。 “爹……”想借此将婚事彻底搅和了的话才开了个头,里屋门口的布帘子后就猛地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披头散发,脸花如猫儿,不是钱秋红是谁。 她也一直在帘子后偷听着呢,甚至因为这个连正在昏迷中的亲妈都顾不上了,一听见亲事还要继续,但新娘子仍旧不是她,立马就着急上火、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爹——”这一声比钱宝宝喊的凄厉的多。 钱宝宝脚步一顿,默默收住话头站到一边去,单看接下来便宜妹妹怎么表演吧。 第252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7 “爹,我喜欢建国哥,建国哥喜欢的也是我啊!” 钱秋红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周建国身旁,朝钱老汉控诉地大喊,神情委屈万分,好像是其他人对不起她一样。 然而今天这件事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反而更彰显出她无理取闹的虚张声势。 且随着她那话刚落下,钱老汉黑沉着脸还没训斥什么,周母先不干了。 “姑娘家家的嘴上没个把门,青天白日说啥胡话,羞死个人了。”周母一脸嫌弃地瞥了眼钱秋红,后者在她这样的目光中摇晃了下,似乎不能承受。 周母懒得跟个脑子不正常的女娃子多做计较,紧接着就问其中的关键人,她家儿子,“建国,你来说,你当真愿意跟娘相中的好姑娘退婚,娶她这样不知羞的?” 这话问的简单直白,钱老汉听得眉头一皱,却也没出声打断什么。 毕竟他也想知道周家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不能在招惹了他们钱家的两个闺女后还躲在一边不吭声吧! 不给个满意的答案,今儿个这事不算完。 否则他家大闺女就白白被打脸了?他家小闺女白白被污名声了? 钱老汉怒火消了,但不管怎么想都仍旧是气不过意难平的。 钱秋红则转而满面喜色,脸变得特别快,眼含期待地望向周建国。 在她想来,如果是以前建国哥没和她互通情意之前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却已经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心意,此时又有了机会,当然是要排除万难在一起啊。 所以建国哥的回答肯定是偏向她的,钱秋红对此很有自信。 只是大概要对不起姐姐了,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也没办法,等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想她会补偿一下姐姐的。 钱宝宝看戏之余接收到来自便宜妹妹不知道是歉意怜悯还是得意挑衅的眼神,嘴角暗自一撇,并没有给什么反应,就看周建国如何回答他娘的问题。 周建国神色无奈,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回道,“儿、儿子听家里的安排。” 周母、钱老汉听了稍稍满意,钱宝宝也没多大奇怪,只钱秋红听后又惊又伤的仿佛天塌了一般。 “建国哥!你不是刚说过只对我有心有意的吗?为什么不说娶我?你骗我!”钱秋红似不敢相信地问。 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几乎都扑到了旁边的周建国身上,形似疯癫地哭诉。 周母这下不光不满嫌弃了,眼睛里的鄙夷之色都快遮不住泄露出来。 只听她嘀咕道,“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姑娘家。” “住嘴!!”钱老汉怒吼。 当然这话不是对周母,而是对钱秋红。 钱老汉听到周母那句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的小声嘀咕,脸红脖子粗的羞恼极了,真是丢人到家。 因为这个,他当即就说,“二妮这边没你的事,你给爹滚回屋里照顾你妈去!” 这是打发钱秋红离开,且表示婚事如何都不关她的份的意思。 想必等她离开后,剩下的人就要开始商量儿女婚事的后续事宜。 钱秋红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脸色霎那大变。 钱老汉却不再想给她一点好脸儿,只当没看到地挥手赶人。 周建国不是没接收到钱秋红哀求可怜的视线,但在周母压迫的目光下,他只能低下头弯曲了脊背,无声妥协。 周母神色满意地笑了,招手作势让钱宝宝走近,想她们未来的婆媳俩提前亲香亲香。 然而钱宝宝没那个意思,上前一步正打算同钱老汉表达一下自己这边的意思,便宜妹妹却误会她是在回应周母刚才的示意,瞧着她们这边一副婆媳和睦的样子,而她那里却遭到嫌弃,想嫁的人如何也嫁不到,顿时绝望不已,伤心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哭猛不地嚎的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惊得平白打了个激灵。 钱宝宝:“……”至于么。 成全的话一而再被打断,这可怪不了她吧,活该他们‘好事多磨’。 或许是母女连心,钱秋红哭的下一秒,里屋门帘后又突地冲出一道身影,在大家被前者嚎的耳朵眼子疼的时候,一下扑到钱老汉脚底下哀嚎着求情。 “孩儿她爹!事儿都变成那样了,外边现在谁不知道秋秋和周家小子在一块了啊,你不让她嫁过去是想逼她死吗?我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不是王大妮是谁。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就像方才钱秋红躲在里屋门帘后偷听那样,她刚刚也是,见情况不对才赶紧现身露面,意图帮闺女救场。 钱老汉被婆娘冲撞的腿疼,又叫她们母女嚎的脑子眼直抽抽,脸色难看地训说,“我咋逼她去死了,那亲事本就不是她的,是她想抢!亲家母、周家小子要的都不是她!” “可之前闹的一通,外边人都知道他俩的事了啊,他俩不在一起就是耍流氓了,万一被举报是要蹲局子吃苦头的,孩儿她爹,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去送死啊……”王大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却毫不含糊。 她躲的那一会儿也不是白躲的,起码把今儿个这件事里头对她闺女有利的一点扒拉的明明白白,誓要将坏事掰成好事不可。 不然她们母女在村里是真的要没脸活了。 她那一番话撂下,钱老汉、周母两人的脸色齐齐一沉,差点忘了其中最紧要的地方。 要知道这年头耍流氓被人举报逮住了可是重罪,人被抓走基本上就没啥前途可言了,而且还会连累到家里其他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如此情况下,即便钱老汉舍得去闺女,周母也不舍得让自家当兵的儿子因此而抹黑,丢了大好前程,沦落成劳改犯去。 不得不说,王大妮揪住的这一点一下子就捅到了周母的致命点,由不得她不松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周母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不用多做考虑,稍稍迟疑了下就改变了想法。 儿媳妇不是中意的还可以调教,但她儿子要是被抓走没了前程绝对不行。 所以,她也就只能选择委屈…… 周母想到此处歉意地看了眼钱宝宝,心下想来是已然做了决定。 钱宝宝扯了扯嘴角,瞧见便宜妹妹破涕为笑的惊喜作态,更看到老实跪在一旁的周建国微妙的神色变化,然后抬头对上亲爹愧疚的眼神。 这种反应不用多解释,钱老汉现下的态度一目了然。 相比于让一个闺女去坐牢来说,只是叫另一个闺女让出婚事,后者就显得简单能接受多了。 何况这时候后妈王大妮还在一旁尽力撺掇,“孩儿她爹,你就答应了吧,咱们两家的婚事早前也没明摆着说是哪个闺女和周家小子,现在换成秋秋也是一样的啊。” “可是宝夏姥姥家那边……”钱老汉虽说已经动了心思,但仍旧还有一点顾虑在。 毕竟周家的婚事是前妻娘家特地为外孙女找来的,他们这边要是夺了去,那这门亲戚不说闹僵成仇,以后估计也做不成了。 但这正是王大妮所希望的,不过她也不会傻傻地说出来。 “那你真要逼秋秋去死?!”王大妮哭嚎。 钱秋红这时也应景地变笑为哭,掐着自己脖子嚷嚷着说不活了不活了,吓得旁边一直颓丧老实状的周建国终于有了动静,连忙阻拦下来。 王大妮也爬起来作势去撞墙,同样被钱老汉及时拦住,一时间闹成一团。 周母这会儿也不参与了,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像是思量着什么,摆明了置身事外。 而钱宝宝看够了热闹,最终在接收到钱老汉愧疚又期盼的目光后,她终于肯出声结束眼前这场闹剧。 “好了!” 声音不算多大的一句话如同暂停键,将正闹腾着寻死觅活的母女两人定刻在那儿,双双蔓延出喜色。 只是瞧着那又哭又笑的样子,扭曲的简直让人没眼看。 “大妮,你看这……”钱老汉面带内疚和惭愧,自己已然妥协了,但因为考虑到前妻娘家那边,还想让闺女表表态。 如此这般,仿佛就能减轻他帮着别人谋夺闺女亲事的罪恶感似的。 “不就是婚事吗,妹妹想要,又闹到这种份上了,我让给她就是。” 钱宝宝如他们所愿,反正这也是她谋划出来的结果。 其实本来她是想快刀斩乱麻,在闹出今天的丑事的基础上,直接‘明事理’地同亲爹讲明成全了便宜妹妹,结果不等她说出大方退让的话,那母女两人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索性最后的结果没出现偏差,还更有利于她。 钱宝宝也就顺势而为,让两家都看清楚在这件事上犯错出格的到底是谁,而真正委屈的又是哪个,往后可千万别再怪错了人。 钱老汉他们却不知道她的这一番心思,只看到她委屈了、退让了,为了顾全大局和姐妹情谊而无可奈何地让出,或者说被夺走了好亲事。 “好好,大妮,爹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钱老汉抹了把脸松上一口气。 周母同样缓了口气,略带愧色地问道,“宝夏,你可想好了,这是终身大事,容不得反悔。”语气关心,但话里也不无试探之意。 意思是一旦这事定下了,往后她要是后悔了可不成。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早就两情相悦,那我成全他们。”钱宝宝扯着嘴角堵上一句。 话落,钱老汉等三个长辈均是脸上讪讪,不知该怎么接话,而钱秋红还兀自沉浸在欢喜之中,根本没听到这边在说什么。 只有周建国抬头看向钱宝宝,似乎有话想说。 但是周母没给他机会。 第253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8 在钱宝宝表态之后,周母当机立断拍板道,“那就这样吧,出去就说两家说亲时定的就是钱秋红,之前弄的那一出也是他们仨闹了矛盾,早前是大家误会了。”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糊弄过去的说辞。 大家信不信就看私底下钱家要怎么封口了,绝对会大出血一波。 钱老汉听得懂亲家母的话音,刚轻缓了一会儿的心头又重新变得沉甸甸的。 他看向钱宝宝,欲言又止道,“大妮,既然你答应了,那你姥姥那边到时你就多费费心。” 钱宝宝不无不可地点头应了,惦记着卫斯年还在外面等着,她没有在这事儿上多计较,反正等姥姥家那边得知消息过来时自有人为难亲爹他们。 而她钱宝宝只是个晚辈呢,能做的了谁的主。 钱老汉可不知她届时准备当个弱小无辜又无助的小可怜的打算,当下见她温温顺顺的比闹出事来的小闺女乖巧的多,不禁欣慰地点点头放她离开。 因为接下来是他与周母商议婚事的情况,不再适合让小辈留下听了。 另外王大妞也留了,这会儿与上次相比,她留的更加名正言顺、不无得意。 钱宝宝自己也不想再多留,转身当先一步出去,同仍旧等在院中的那人对视一眼,轻轻颔首打过招呼后扭头回屋去了。 她虽然很想和他多相处片刻,但现下还不是他们能够多做接触的时候。 好在摆脱了婚约,两人又见了面,他们来日方长。 紧随她出来的还有钱秋红和周建国,只不过比起她‘委屈失落’的背影,这两人就显得高兴的多。 卫斯年明眼瞧着这一切,眉眼间微动,禁不住若有所思。 而周建国猛地瞧见部队里的长官,脸色一变,真的是惊喜交加。 喜的是长官对于他的看重,出差路过这里竟然还有心来探望他一番。 惊的却是方才那样的事情是不是都让对方瞧去了,会不会让长官对他不喜,私德不休被部队领导所知的话,他的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 带着惊大过喜的担忧,周建国在和卫斯年互相敬礼寒暄过后,试探着问后者来了多久、是不是等了好一会儿、准备在此停留多长时间等等。 卫斯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回答的也很是简便,却让周建国的神色控制不住地变了变。 后者明白他是知道情况了,自觉因此给长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真是尴尬又难堪,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情绪立马就冷了冷,对于赢得真爱婚姻的热情霎时冰冻下来。 因而当钱秋红过了高兴劲,看见英俊挺拔的卫斯年后好奇地纠缠着他让心上人介绍介绍时,周建国反常地没有再纵容她。 周建国:“秋秋,你还是先回屋收拾收拾吧。” 钱秋红顺着他的话莫名低头看了看,瞧见自己狼狈凌乱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当即一声惊呼,撒丫子跑回了屋。 “让您见笑了。”周建国过后窘迫地道了声歉。 卫斯年摇摇头不做计较,看似没放在心上,其实心里已经忍不住悄悄在意。 不过他在意的不是刚才疯癫着抢姐姐婚事的钱秋红,而是那个让他倍感熟悉又受尽了欺负委屈的姑娘。 因此接下来,在对周建国例行慰问过,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之后,卫斯年并没有按照计划立即离开,而是一反常态地留了下来。 周建国得知后欣喜异常,积极邀请他去家中借住,还想试着挽回自己的形象。 可惜卫斯年没给他那个机会,闲聊着从他那里打探出想要的信息之后就从容告辞,转头在镇上招待所暂住。 钱宝宝不知道这些,但以前面几个世界的经验,她也不怕他就此消失不见。 总归他们会在彼此距离最近的地方出现的。 卫斯年前脚离开,周建国后脚就被同钱老汉他们商议完的周母带走了。 与此同时,周建国和钱秋红的婚期也已经定下,并且因为之前闹出的那件事,婚期定的还挺急,就在一个月后。 这个喜讯在晚饭时分被钱家人广而告之。 钱老汉夫妻两人带着粮食挨家挨户拜访全村人的时候特地说的,算是告知,也算是封口。 村里众人看在同气连枝、一荣俱荣还有上门礼的份上,大都会意地对白天看到的那事儿闭上了嘴巴,默认钱老汉夫妻两个透露出的意思。 同周家那边定亲的是钱家的小闺女,而不是大闺女,白天那事儿是姐妹间胡闹。 毕竟如果他们村真的出了个犯流氓罪的人,那其他人还不得被牵连么,如此不如全都不约而同地瞒着外人当没发生过。 就是可怜了钱家大闺女,好好的亲事说没就没了。 不少人在知道钱老汉他们的做法后,认同是认同,但私下里仍旧不免感叹,顺便对当后妈的王大妞鄙夷几句。 若说前头十几年她养大了前头留下的闺女,即便平时有些苛待但也把人平安养活大了,大家伙不管怎样都要称一声好的。 毕竟当人后妈不容易,能做到这份上就很好了。 但是现在大家可不这样想,都觉得王大妮是扮猪吃虎,平常装的再好,关键时候来个猛的,帮亲闺女抢继闺女亲事,以前经营的好形象立马就破碎的渣都不剩。 他们都看错了眼呐。 王大妮的名声人缘至此一降再降,被不少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十分鄙夷。 村民中不乏可怜钱宝宝的,还有人在她姥姥家那边有亲戚,借着走亲戚的空档就把信儿递了过去。 于是翌日晌午,原身的姥姥收到消息后,立马就带着舅舅以及他们村的几个年轻后生呼啦啦地赶来了。 一群青壮年被老太太带着堵上门,差点把钱老汉夫妻二人吓尿。 钱秋红躲在房里房里不敢路面,等趴在门板后瞧见姐姐被爹妈叫出去救场,她才略微放了放心,但依旧不敢在这时候出去冒头找打。 她是躲了,钱老汉夫妻两个可就遭了殃,被怒气天的姥姥一行人当成靶子逮住一顿胖揍。 他们闻讯上门也不瞎比比,先从钱宝宝那证实抢婚一事是真的,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几人按住一个暴打,先收拾一顿再说。 钱宝宝在一边假模假样地阻拦,奈何小伙子们武力太强,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呀,阻拦不及呢。 姥姥瞧得心酸不已,一面指挥着儿子侄子们教训人,一面拉着外孙女的手关怀安慰。 “宝儿啊,你受苦了!”话刚说上一句,老人家自己先抹起了眼泪花。 钱宝宝生疏地反过来安慰着老人,“姥姥,我没事,反正人家也瞧不上我,勉强到一块也不会幸福。” “我苦命的宝儿啊,都是姥姥没本事,连亲口给你说的亲事都护不住,你爹那个天杀的就是靠不住哇!”姥姥抱住外孙女恨声怒骂。 钱宝宝温声安抚,伴随着亲爹后妈惨叫求饶的背景音。 面上状似强颜欢笑,其实心里爽呆了。 不管是亲爹还是后妈,她都是晚辈,即使对方犯了错偏了心,她也不能动手教训教训他们,但是有人可以啊。 姥姥身为岳母,教训一下女婿很是应当,谁也说不出闲话去。 没看村里人来看热闹的有,但全都围在外面偷偷瞧着,没一个进来阻止的么。 等墙头上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时机差不多了,钱宝宝终于滴了两滴鳄鱼眼泪,跟姥姥撒着娇为亲爹后妈求情。 “姥姥,那毕竟是我爹呀,稍微教训一下就放了他们吧。”毕竟一个月后还需要那两人给便宜妹妹张罗婚事呢,真打坏了咋办,钱宝宝可不想管便宜妹妹的事。 姥姥抱着外孙女直说她心太软了,被人欺负了还给他们说情等等,唱念做打一通,说的某些人惭愧万分。 最后的最后,钱老汉和王大妞还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脸面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只衣裳里面看不见的地方却已经是满身的伤。 因为这样,大家伙纷纷还都说老人家明理,手下留情了。 钱老汉夫妻俩自知理亏,有苦难言。 “可惜姥姥年纪大了,你这样心软,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老人家又唉声叹气地抹上了眼泪,引得围观众人格外同情。 钱宝宝保持微笑,心道该咋过还是咋过,又不是离了那人不能活。 但姥姥自有她的一套想法和打算,哭诉一番赚足了同情心后当即将人带回屋关上门,对着那凄凄惨惨的夫妻二人说,“既然事情都那样了,反悔不得,咱也不勉强你们。” 一听此话,钱老汉、王大妞顿时喜上眉梢,以为还魂一事就此揭过。 然而下一刻又听老人家要求道,“不过我给宝儿说的好亲事被你们抢了,你们就没啥给她补偿的?” “啥、啥补偿?”钱老汉结巴着问。 王大妞缩在他后面不敢出声,看上去十分怕老太太。 刚才挨打的时候,这两人基本都没怎么敢反抗,对于钱秋红来说,他们也算是一对好父母了。 可惜对于原身来说并不是。 钱宝宝心头刹那间闪过这样的感慨,耳朵听着姥姥提要求。 “这门婚事本就是我给宝儿说的,你们把人抢走也就算了,那到时送来的聘礼就是属于咱宝儿的,谁也别想沾手!” 姥姥的话一落,钱老汉两口子就一脸呆滞地怔愣当场。 “这、这哪有妹妹嫁人,聘礼留给姐姐的,不是胡闹么。” “那你们换婚不是胡闹吗?!人都被你们抢了还想咋样?就说这事儿同不同意吧,同意了咱们就不再多管,不同意老婆子还得去周家村闹个清楚明白,临头换婚,里头到底有啥猫腻!” 最后一句犹如当头棒喝,震得钱老汉夫妻俩瞬间回神,看了看挡在门口的一排门神,最终不想同意也得点头同意了。 以防他们到时反悔,老人家很有先见之明地让识字的钱宝宝找出纸笔写了份字据,再叫便宜女婿和他后媳妇按手印画押,然后被她收着留做凭证,不怕两人不守信。 钱秋红直到晚上人走很久了才得知情况,再想闹着不愿意也无济于事。 毕竟是她理亏在先,想两面都沾光,想得美。 第254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09 “凭什么?我不干!” 钱秋红得知自己将来的聘礼没了,立马闹将起来。 别说她不愿意,她亲妈王大妞也不想把到手的好东西舍出去,但这不是没办法么,谁让她们不占理,叫人家老婆子揪住了小辫子呢。 可是钱秋红不听那些,也不认为自己有啥错,只以为她爹她妈都不疼她了,哇的哭一通,显得特别委屈,好像全家人都对不起她了一样。 “爹啊,妈啊,没有聘礼,我还咋嫁人,你们这不是害我吗?!”钱秋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看向亲爹妈的时候,目光里包含着明显的埋怨情绪。 她觉得爹妈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 毕竟这年头大家都穷,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男方家给的聘礼其实就是让女方家用来准备嫁妆的,没了聘礼就相当于没了嫁妆。 而姑娘家嫁人没嫁妆的话,除非那姑娘本身很好很优秀,不然让婆家人怎么看她,以后的日子还想不想好好过了? 钱秋红一想到这儿,刚还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的心就如同泡进了黄连水里。 她觉得自个儿心里苦,简直委屈死了! 王大妞这边呢,自知那事儿分明是自家闺女作的,不能偏着向着硬讲闺女有理。 但毕竟是唯一的亲闺女,她这会儿也说不出啥责备的话来,且事成定局,只得喏喏着不知该怎么劝。 按说是闺女抢了姐姐亲事,最终不管怎么说还让她如愿了,只是没了聘礼,又不是失了名声嫁不出去,或者被人举报犯流氓罪要吃牢饭,或者嫁了人家穷哈哈的活不下去了,咋就害了她了。 要是她老老实实的让爹妈相看亲事,不动不该动的心思,家里保证到时把她嫁的风风光光的,哪里会有现在让出聘礼的破事儿。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出格犯了错不是。 好在结果没出啥大问题,勉勉强强给兜住了。 但若论个中是非,王大妞即便再心向闺女,在大是大非上她也明白透亮的很,因此也不能说自家闺女在这事儿上做的对。 正因为知道不对,正因为理亏丢脸,所以当时前头那位姥姥叫人来打时,她才没敢躲,挨了一顿叫人家出了气,后面补偿的事也没多纠缠就松口了。 但身为母亲,她也尽最大努力周旋着保住了闺女的名声,让闺女如愿以偿。 就这,闺女咋还怨上她了呢。 王大妞心里苦,也觉得自己可委屈了。 因而当钱秋红闹将着不愿意的时候,她闷头坐在一旁也没太管,倒将钱老汉被自小疼爱的二闺女又哭又闹又吵的脑子眼疼,心烦的不得了。 而当事人钱秋红还不自知,还在那儿磨缠着想让爹妈收回那话儿,将她的嫁妆权要回来。 “妈啊,没嫁妆的姑娘嫁了人能过得好吗?你可不能害我啊妈!”钱秋红呜呜咽咽地撒娇。 王大妞也心疼啊,但想让胡闹的亲闺女吃个教训长长记性,不然出了门子到了别人家里,人家可不会像她一样让着她宠着她,故而这时仍旧撇着脸回说,“咋会没嫁妆,家里还有积蓄,到时爹妈会给你准备一份的。” “可是那能跟建国哥家送来的一样吗!”钱秋红不依不饶。 她建国哥送来的东西当然是给她的,让姐姐用算怎么回事,万一那两人又因为这个牵扯上了咋办。 钱秋红平时被爹妈娇养着没遇到什么烦心事,看着平平和和的除了娇一点懒一点也没什么,但现在当她的个人利益被侵犯到,且为了她自己和她的建国哥,她藏起来的那点小性子就全使出来了。 缠磨爹娘反口只是轻的,她连撒泼打滚的招数都想使一使。 如果这些还不行,钱秋红还打算来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绝对要把属于她的东西弄回来不可。 可惜这事儿不是周老汉夫妻两个决定的,根本不可能任她闹上一闹就允了她,况且她闹出来的乱子刚勉强平下去,这会儿再作妖闹将出来,不是平生波澜让外人看尽笑话揪小辫子么。 那肯定不行,没得商量。 钱秋红没如愿,还要再使小性子,就遭了她爹一个大耳刮子拍上去,立马又惊又愣的没了声儿。 钱老汉是被她吵闹的烦透了,怒火冲头,一下子给了她一巴掌。 不然就凭以往疼小闺女的劲头,他绝对不会这么打人,还照人脸上拍。 毕竟姑娘家脸皮薄,打人也不打脸。 但是钱秋红嘤嘤哼哼哭哭闹闹的实在太烦人了,钱老汉前面因为她抢婚一事的烦闷还没过去,这时候她再闹来闹去,不是竟等着找打的么。 说实话,王大妞虽然看到老头子罕见动手,而亲闺女也被他爹揍了,震惊的不行,但心中却莫名有点理解。 然而钱秋红惊得不行,要说往常爹妈最是宠她,哪里肯动她一根手指头! 不然也不会宠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明知道周建国是未来姐夫,还暗地里跟人家眉来眼去搞到一块去了。 从小到大没人打过这姑娘一点皮,现在却被亲爹扇了一耳光,亲妈还在一边光看着没上来护,这委屈可大发了。 钱秋红惊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哇地一声当即大哭起来。 “爹你打我?你不疼我了!娘你就看着他打我?你们就知道疼姐姐,都不疼我了,我恨你们!呜呜呜——”她哭诉着委屈至极,但也很有危机意识地没了闹腾惹烦的迹象。 但她毕竟被打了,即使是在屋里,且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连被她刚怨怼上了的姐姐都不在,可钱秋红仍然感到丢脸,哭诉完这通话后就扭头捂着脸哇哇哭着跑回屋,将门啪地甩的震天响。 钱宝宝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此刻也正屋里整理内务,猛地听到这声响还吓了一跳。 但她刚才就伸长着耳朵听着呢,更听清了便宜妹妹最后一句的怨愤之言,差不多也猜得到闹这么一出的原因所在,不禁摇了摇头,没多管。 管啥呢,她现在可是苦主,那聘礼也是让出亲事的补偿,她拿的理所应当。 再说姥姥一番好意,她拿了也就拿了,旁的闹腾得再过,也别想再从她手里夺回去。 所以隔壁堂屋刚才吵得再凶,她也没过去看一眼,更没出声当什么圣母,就瞧着便宜妹妹露出‘真性情’会闹到何种程度。 事实证明,在没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便宜妹妹就是家里乖巧的小娇娇,而当她的利益被侵犯到时,人家瞬间就变身成强悍的小疯子了,真是呵呵。 原身也是傻,就因为这点还惦念着什么姐妹情谊。 结果人家只是糊弄着表面光,私下里该占的便宜一点没亏。 现在换成钱宝宝来,让她吃‘亏’到把该吐的吐出来了,人就不乐意了。 结束这一番心思,钱宝宝觉得这个便宜妹妹吧不愧是小说女主,表面表现的再好,其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后头估计还有的闹。 不过她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泥坯的墙禁不住这样造,泥灰干草因此而扑簌簌往下掉。 钱老汉拿房子当半条命,当即气上加气地怒吼一声,让正为亲闺女说好话圆场的王大妞别管那倔妮子。 想跑屋里呆着就呆着去吧。 不是不知好歹不听话吗?关住饿上两顿就妥了。 惯的她! 钱老汉被惹得怒火冲天,再思及之前钱秋红干下的好事儿,这次是执意要把她的性子掰上一掰,谁说情都不管用。 王大妞平时是管着家,但拿主意的主要还是钱老汉,后者若是一心教训闺女,她也没法再说啥,只得同闺女一样委屈地呜呜呜哭着她们母女俩可怜命不好等等。 钱老汉被她们娘俩哭的心烦不已,最后黑着脸一甩手出了门,眼不见心不烦。 这下当家男人不在家了,那俩母女就隔了一个房间使劲的哭哇,你一声来我一声,一个比一个哭的凄惨哀怨。 钱宝宝被夹在其中,知道她们是哭给她听的。 但是宝宝表示,哭就哭呗,使劲哭,她听不见。 没人接腔,哭声没多久就渐渐低了下去,不到一会儿慢慢就没了,衬的两边比之前静的出奇。 直到又过了片刻,堂屋那边才有了点动静。 钱宝宝支棱起耳朵关注着,听见后妈大概是起来去厨下开了个小灶,然后端着碗去了钱秋红屋子。 她都闻到小磨香油和葱花的味道了。 可惜等后妈进了便宜妹妹的屋子,她去灶房再看时,锅里除了点热水,连刷锅水都没了,更别提刚做好的鸡蛋葱花香油面条了,根本没她的份。 钱宝宝撇了撇嘴,自己拿搪瓷缸舀了热水,再瞧瞧摸出一只鸡蛋。 不让吃鸡蛋葱花香油面,她冲碗红糖鸡蛋水喝总可以的吧。 在她回屋将鸡蛋打上放好红糖的时候,隔壁屋子里又传来那母女俩嘀嘀咕咕的声音,起先还是后妈苦口婆心地劝说便宜妹妹的一些话,之后好说歹说让后者消了点气将面条吃了。 钱秋红在那边吃着香油面条,钱宝宝就在这边喝沏好的糖水鸡蛋,都不差。 有好东西做铺垫,亲妈又亲自递上了梯子,钱秋红吃完东西勉勉强强地顺坡下了台阶。 然后那母女两人又顺顺溜溜地亲香上了。 钱宝宝听得咂舌,感叹不愧是亲母女俩,没有隔夜仇,让她瞧得都有些羡慕了。 然而听到最后,她听到她们提起了她,不由得将耳朵提了提,想听两人打算说她点啥,但是也许她们知道墙壁不隔音,故意防着她呢,后面的话音放的很低,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钱宝宝好奇之下都把耳朵贴到靠近便宜妹妹那屋的泥墙上了,结果还没听出二人到底说了她什么话。 不过听不到也就算了,她也没必须要清楚她们一举一动的心思,左不过是一些不好听的话呗。 钱老汉出去躲烦晚饭时才回来,而钱秋红自觉被亲爹打脸丢了份儿,晚饭没出来吃,躲在房里好几天没露面,连中午的大锅饭都是让王大妞帮忙带回来的。 直至周建国又过来送东西讨好岳家,钱秋红才愿意踏出房门。 当时钱宝宝正在院里的水井旁洗衣裳,心里惦记着怎么再次见到卫斯年的事,没注意门口的时候,周建国就挑着一个扁担走进来了。 农家的大门一般情况下白天都是开着的,人悄无声息地进门,她也没注意,直到突然被身后的脚步声惊醒,回神一看来人,挑挑眉没打招呼,继续洗她的衣裳。 之前都闹到那份上了,还打个毛招呼啊,不泼他一盆水就是好的了。 早前还是说亲对象,现在成了未来姐姐和妹夫的关系,中间还隔着那么些恶心人的丑事,钱宝宝自认为他们见面还是不说话的好,最好当成陌生人,免得被人瞧见了再说什么闲话。 周建国是个男人,有些流言蜚语或许没什么影响,而且人家是当兵的,有天然的保护罩,等回了部队更是天高皇帝远碍不着。 但钱宝宝一个姑娘家在流言蜚语下最容易吃亏,且她还想和卫斯年再好好过这一世呢,如果不小心被渣渣误了,那可真够让她呕的。 所以,对于渣渣,她还是躲着点为好。 可人家周建国估计不是这么想的,跟钱宝宝这个原本的女配也没默契,进门放下担子后就走到她旁边似是有话想说,但又光站在那儿不开口具体说什么,没得让人厌烦。 钱宝宝被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恶心到了,好像她才是那个负心人对不起他似的。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作为文明人,她后面那半句没说出来,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头也不抬地搓着水盆里的衣裳,看都不想看一眼。 周建国看到这样的情形,哪里不知道自己遭到了眼前人的厌弃,但因为之前那事儿,是他理亏不该,所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然他即便得偿所愿,往后他也于心不安。 “换婚的事,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住你。”周建国为他的所作所为道了声歉。 钱宝宝洗衣裳的动作一顿,冷哼一声甩下衣裳抬头看他,直接怼道,“你也知道那不对,可你仍旧情不自禁了,而我也让你们称心如意,只希望你们将来别因为补偿聘礼的事再报复我就行。” 她觉得便宜妹妹八成会因此把她记恨上,还是先在周建国这里打个预防针,别将来枕头风一吹就不讲理糊里糊涂地找她麻烦。 “不会不会,我知道好歹。”周建国脸上赫然保证道。 钱宝宝暗嗤一声,“那你管好秋红吧,她还在为聘礼的事跟家里闹着别扭,怕是将来要记恨我呢。” 这话说得周建国一脸不信,因为在他心里眼里,心上人是那么温柔可爱的一个好姑娘,能做出夺去姐姐亲事已是情不自禁之下的极限结果,过后万万再不会不知好歹地报复恩人亲人。 是的,对于周建过来说,成全了他们的钱宝宝已是恩人了,而等结婚后,对方更是他们的姐姐,关系再是亲近不过。 但是另一个人可不这么认为。 在钱宝宝那番话刚落下,他们身后就猛地响起一声啪地开门声,紧接着出来的不是钱秋红又是哪个。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钱秋红红着眼质问道,看着这边两人的目光仿佛在看奸夫淫妇。 周建国下意识心疼地解释,“我刚对大姐道歉,毕竟是咱们对不住她。” 为了心上人,连大姐都提前叫上了。 能对原来的说亲对象毫无阻碍地叫声大姐,钱宝宝说实话也是比较佩服的。 “真的?”钱秋红神色狐疑。 周建国连连点头,连钱宝宝也不耐地点了下头赞同,方才让钱秋红揭过这事儿。 只是周建国解释的话,钱秋红是信的,但她貌似有些不信亲姐姐,怀疑的视线往后者身上飘了又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最后难看了好几分,还给周建国甩了脸子看。 钱宝宝自从看透便宜妹妹的本性后就不再怎么搭理她了,更不会惯着她那点矫情小性子,干脆地端盆出去晾衣裳,顺便通知一声亲爹后妈。 等她把人叫到一起回来时,那二人已经和好腻腻歪歪到一起了。 只不过便宜妹妹看她的目光中疑似夹杂着点什么东西,叫人瞧不明白。 周建国来了又走,也没留饭,将送的东西卸下就离开了,但他因此而造成的无形影响却不小,后面更是间接给钱宝宝造成了点麻烦,让她成功将人反过来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不过此为后话,事情暂且还没发生,钱宝宝还不知道呢。 经过周建国这么一来,晚饭时钱秋红终于愿意出来一块吃饭了。 王大妞特地给她打了碗鸡蛋茶,估计是记着前几日鸡蛋丢了的事儿,怀疑钱宝宝偷吃了,现下找着法子补贴她闺女呢。 钱老汉看了一眼没说哈,看着也是消了气,或者还后悔前面一怒之下打了娇娇闺女的事情,现在对钱秋红和颜悦色了不少。 因为又重新置身在妈疼爹爱的处境中,钱秋红收敛起之前那副无礼发疯的性子,又恢复了她活泼可爱的模样,仿佛那些丢脸丢人的事从未发生过。 “妈,你对我真好……晚上去我屋里,咱俩说说话。” “好好,妈到时泡个脚,保证洗的干干净净。” 母女两个有说有笑地说着,再有钱老汉偶尔插上一句话,气氛顿时和谐无比。 他们三人是修复了关系,亲亲热热的一家子。 钱宝宝坐在那里就显得突兀了,好似一个外人一样,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可能这会儿已经暗自伤心上了,可谁让她不是一般人呢。 一家三口亲热就亲热呗,她完全不care的好叭。 不过看得多了也是膈应的很,所以她飞快吃完自己那份饭菜就回屋去了,只耳朵支棱起来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预计中便宜妹妹的后手还没出现,她得注意着点。 这一注意就注意到洗漱后躺床上睡觉那会儿,隔壁也没啥意外的情况,都让钱宝宝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在她等不住快要睡着的时候,经过门口的脚步声重新将她惊得醒了神。 黑暗中,人的听觉十分灵敏。 钱宝宝听出那脚步声是往便宜妹妹那屋去的,之后门开了又关,很小心地不发出声音的样子,紧接着是那母女两人轻声的说话,再往后就听不清说什么了,只听得见嘀嘀咕咕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王大妞出去了会儿,直到晌午去大队食堂吃大锅饭才重新看到人。 因为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钱宝宝倒没有因此而多想。 只是等到下午的时候,就有一个嘴角长痣的富态婆子上门来了,说是拜访王大妞,眼睛却盯着钱宝宝看了又看,还专往她屁股上瞧。 钱宝宝无语又黑线,干脆找个篮子出去挖野菜,将人避了过去。 不过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的,比如不久之后被那婆子领着过来的瘦小汉子,她后妈给她找的相看对象。 钱宝宝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们母女的打算,顿时不干。 “我说要嫁人了吗,什么意思,才发生了那件事你们就想把我赶出门了?”相亲连提前通知一下都没有,猛不地来这样一出是几个意思啊。 后妈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讪讪地解释道,“这不你妹妹就要出门子了,哪有大的没嫁出去,小的就嫁的……” 那意思也就是在钱秋红出嫁之前,他们准备先把钱宝宝给嫁了。 之前找的婆子就是媒人,而对方这次带来的那个瘦小男人,就是她为继闺女找的说亲对象。 人家是山里来的,瞧见钱宝宝一面就相中了,当场愿意拿出大半家当做聘礼。 有了这个钱,届时钱秋红的嫁妆也就有了。 可惜钱宝宝是万万不可能让她们母女俩的算盘得逞的。 想通过她嫁人换回聘礼?门都没有! 第255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10 后妈母女两个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惜的是钱宝宝不配合。 她不光三两句把人媒婆挤兑走了,连所谓的相看对象也几扫帚撵了出去,没留一点回转的情面,气的后妈脸红脖子粗。 “我好心给你说亲,你咋还作上了,哪个姑娘不嫁人的,你不愿意出门子,让你妹妹咋办……”王大妞连声抱怨,十分委屈。 钱宝宝冷声怒怼,“你找的人你嫁,跟我没关系。” “你咋跟妈说话呢,咱们还不是为你好?”钱秋红忍不住也下场掺和道。 钱宝宝瞥眼过去,甩了甩手上拿着的扫帚问,“真是为了我好,你抢我原先的亲事干什么?” 在这事儿上,王大妞心虚,只要一提这个,她就吱唔着像个哑巴。 反而始作俑者钱秋红自觉从没什么错,面对质问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地为她自个儿辩解。 “不是为了你好,妈废那个心干啥?” “谁家不是姐姐妹妹轮着出嫁的,咱家要是我先出了门子,不是让人家说你闲话吗?” “当初订婚期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个,妈现在不是正给你找补呢吗,你还不领情。” “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挑啥挑,找个人早嫁早好,免得建国哥对你愧疚着惦记……” 说到最后,钱秋红才秃噜着嘴冒出句真心话,也是她撺掇着亲妈想将姐姐胡乱嫁出去的目的和根由。 钱宝宝可不认为后妈突然急着要给她说亲,里边没有便宜妹妹的关系在。 说不定就是那晚,这两人计划上的。 什么姐姐嫁了妹妹才能出嫁,妹妹提前出嫁会影响姐姐名声之类的,全特么的是借口! 怕不是之前周建国来那一趟,钱秋红瞧见他们说话那一幕扎心了,想将她这个姐姐扫地出门以免后患的吧。 心思电转间,钱宝宝将那母女俩的小心思扒拉的七七八八,基本上也算是明白她们的算计了。 眼看着钱秋红还在那儿小嘴叭叭叭个不停,钱宝宝皱眉呵斥了一声。 “闭嘴吧你!只要我不愿意,亲事你们别想插手管!”说着一扫帚拍上去,将罪魁祸首撵的满院子乱窜,好歹出了口恶气。 这是没得商量了。 王大妞抱着一身狼狈的亲闺女哭天抹泪,直接将钱老汉召了回来。 “我这是为了谁啊,后妈不好当啊,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对着丈夫哭诉的委屈万分。 钱秋红也为自己亲妈不满,当即委屈巴巴地将事情讲了。 钱宝宝拎着扫帚就在不远处看着,虎视眈眈的,让她连添油加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把前因后果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讲上一遍。 结果很明显的,钱老汉不站在便宜闺女这一边。 他在得知原委后很赞同后来妻女的做法,还对钱宝宝劝导说,“你妈你妹那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咋还跟她们动上手了,真是不懂事。” 不懂事的钱宝宝当场翻了个白眼,让便宜爹直接问后妈给她说了个啥样的人。 虽然周建国那货她看不上,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当兵的,身体素质和脸面底子在那儿搁着,都是经过部队甄选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人被她们母女谋夺过去了,结果就给她换回了个山里出来的瘦小汉子,还是拿大额聘礼买媳妇的那种,她能愿意才有鬼了。 也不是钱宝宝嫌弃人家山里人,这年头也就山里人能靠山吃山有个饱饭,但人家在掏出那么多的聘礼后还能有啥好日子过,她要是去了估计也是吃糠咽菜当牛做马的命。 好货色让出去,换回来个劣等品,谁干谁蠢。 认为这事儿不错的人更是蠢上加蠢。 一块被她骂进去的一家三口子:“……” “那你想咋着?你妹妹下个月就出门子,这个月不给你定下,咱家都要成村里的笑话了!”钱老汉恼羞成怒道。 钱宝宝随口反驳,“你以为换婚的事遮掩过去就行了?现在已经成笑话了。” “你、你个不孝女!”钱老汉羞怒地骂了句,甩手进屋。 后妈抿了抿嘴,神色间不无得意之色,这时候假惺惺劝道,“大妮,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咱们还能诓了你不成。” “对啊,姐,那人别看身材瘦小了点,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嘞。”钱秋红捂着刚被打疼的肩膀,在旁边一脸无辜地煽风点火。 “既然是好人,那妹妹怎么不去嫁,他那么好,妈你想嫁就去嫁啊,想必爹不会拦着的。”钱宝宝语气嘲讽地直接撕破了脸皮。 “你说的那是啥话?!”钱老汉一听就火了,当即又冲了出来怒道。 “人话!她们做得,我就说不得了?你这是亲爹吗,分明是后爹!”钱宝宝揣着扫帚大声怼上,毫不示弱。 钱老汉感觉绿帽子罩顶,火气上头的扎心话脱口而出,“我是后爹?我都恨不得没生你这个闺女!你妈你妹妹分明是为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不能让你毁了你妹妹,在她出门之前,你必须得给老子嫁出去!” 钱宝宝默了默,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这一个月内你必须在你妹妹之前出门子,不然咱家丢不起那个人!”钱老汉执拗劲上来,钻一个牛角尖梗着脖子强调。 “是不是我嫁了人就行,不管男方是谁?”钱宝宝问出的话轻飘飘的,像是被父亲伤到打算妥协了。 王大妞和钱秋红就是这样以为的,听出她话里有弱下来的意思,当即露出了喜色。 “姐,你不满意妈帮你找的,你倒是自己去找个更好哩。”钱秋红‘好心好意’劝说。 毕竟附近十里八村,数得上的好后生也就一个周建国算是年轻有为了,其他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钱秋红话里却掩不住的得意,却丝毫没注意到钱宝宝的眼角余光往门口那边不经意地扫了一扫。 “对,你得找个男人嫁出去,不能耽误了你妹妹。”钱老汉帮腔道。 他也认为闺女是肯示弱了,心下不免松了口气,只面上强撑着想让闺女顺从父母之命,别死犟着自找苦头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们还不是为了她好! 钱宝宝若是知道他这句心声,八成会呸一声,半点都不会领情的好么。 好在她没听到,而是拿余光瞟着外面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人,在钱老汉的话落后直接单手一指门口,朗声说道,“好,那我嫁他!” 刚走到门头处还没跨进门的人当即愣在那里,跟在他后面的人更是吓了一跳。 而钱老汉三人也被这话怔住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打眼一看,顿时惊愕的不行。 对方脸面俊的很,也有点面熟,仔细一瞧不正是那位来探望他们未来女婿周建国的长官吗?! 人家不说家世成分如何,单讲那一身威仪不凡、人中龙凤的气势,就不是一个小小村姑能肖想的。 而钱宝夏竟然想嫁给这样的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痴想妄想呢吧! 下一瞬,这话被钱秋红当场失口嚷嚷了出来,“人家城里来的怎么会看上你?可别丢人了。”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王大妞也是连连摇头,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 钱老汉同样是这副情态,甚至更怕闺女胡言乱语得罪了人家,万一因此而影响到未来女婿的前程就不好了。 然而钱宝宝却吐了口气,哼道,“怎么就不行了,不是说只要我嫁人,无论嫁给谁都行吗!” 可好某个人来了,她也烦了跟这家子人纠缠,索性把自己嫁掉随军去。 “不可能!人家才不会肯娶你!”钱秋红像是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比老两口的反应还要强烈,好似钱宝宝抢走了她的东西一般。 钱宝宝懒得再跟她歪缠,当即朝惊愣过后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的那人走去。 门口的人正是卫斯年,他后侧一方还站着愣的没反应过来的周建国。 钱宝宝来到两人跟前,在周建国的欲言又止中瞧都不瞧他一眼,目标明确,直直对上卫斯年深邃莫测的双眼。 “你肯不肯娶我?”她直截了当地问,一句废话都没说。 卫斯年像是被她这样大胆的话镇住了一样,浑身一颤,双眸渐渐带上了笑意。 他握拳抵在唇上干咳了咳,在钱老汉他们准备怒斥、阻拦、讥讽以及旁边周建国打算说情的情况下,突然出乎他们意料地回道,“你肯嫁,我就肯娶。” 这话说的笃定,不像是假的胡来。 钱老汉三人又被震了一震,瞬间结巴着没了言语,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钱秋红眼睛都快瞪出眶了,手抓在她亲妈胳膊上死紧死紧,脸上露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羡慕和嫉妒,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恨意。 “长官,你、你别说笑了,这种事玩笑不得。”周建国比他们更震惊莫名,说出口的话都哆嗦着,干巴巴的。 卫斯年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谁说我开玩笑了,男未婚女未嫁,她愿意嫁,我愿意娶,两厢情愿的事儿。” “这、这……”周建国不敢置信。 “不行!”钱老汉、王大妞和钱秋红反对的话不假思索地齐齐冲口而出。 钱宝宝回头给了他们一个笑,“怎么不行,我看行的很。” “对,现在都讲究婚姻自由,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他们没甚干系。”卫斯年接口维护道,紧接着他又作出邀请,“不如钱同志和我出去走走,也好让他们有时间接受一下?” 钱宝宝矜持地点头应下,然后在其余四人近乎要瞪脱眶的眼神下,施施然同卫斯年走了。 走了…… 了…… 她就那么走了! “啊——怎么能这样?!” 钱秋红满含着不甘、怨愤的尖叫声,连同怔愣着看人远去的周建国,被结伴离开的两人通通抛在身后。 从村里出来的一路上,钱宝宝反而没了话说,默默跟随着身旁的人,一直没有出声。 卫斯年也没有贸然开口,只带领她走过村落、走过田间小路、走过水渠沟边,直至来到通往镇上的土道上。 “你要带我去哪儿?”站在岔路口,钱宝宝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卫斯年停下脚步,转头轻轻笑了下,不答反问,“终于肯说话了?” 钱宝宝不好意思地走到他身边,低着头左顾言它,“你想带我去镇上是不是?” 卫斯年嗯了声,问她想不想去。 钱宝宝歪头考虑了下,说道那、那就去逛一逛呗,反正来都来了。 然后接下来又是沉默又默契的一段路,直到钱宝宝在半路上瞧着四下无人,动手揪了揪男人的衣袖问,“你之前答应娶我……是不是真的?” “我有说假的吗?”男人扯下衣袖,大手转而牵上她的小手。 漫山遍野,四下无人,做点小动作也不会被发现。 卫斯年的态度如何,从他的举动中表露无疑。 “为什么?”钱宝宝被他牵着往前走,还想追根究底一下。 毕竟说实在的,他们在这个世界才见过一面而已,即便是一见钟情,第二面就谈婚论嫁也太快了点,但钱宝宝这边算是形势所逼、趁机而为,卫斯年那里呢? 他不会是记得上个世界的记忆吧?不可能。 事实上并没有。 “咳,其实我这次来,本就有这个意思。”卫斯年耳朵红红地如实交代说。 钱宝宝面露不解,等听了他之后的解释才恍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上次是真的一见钟情,动了心思,在镇上待了几天也是寤寐思服、放心不下,最后考虑一番决定成全自己的念想,先把人打上标签娶回家再说,免得以后后悔不及、徒留遗憾。 于是,他今儿个就找上周建国,让他陪着上门了。 打算先透个信露露脸,之后再提亲来着。 谁知钱宝宝比他还猛,刚见面就来了那么个反求婚,那他当然是……答应啦! 当场应下,迫不及待,欢喜不已。 钱宝宝:“……” “额,这也算是咱们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叭。” “嗯,是心有灵犀,原来你也对我一见钟情,我很欢喜。” “……” 说着说着就变成互相表白,这多让人不好意思呀。 钱宝宝脸上飞霞,眼神飘了飘转移话题,问他,“周建国带你去之前就知道了?”那刚才怎么还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卫斯年摇了摇头,在去之前他没透露给周建国自己的目的,只是说有事拜访钱家。 长官的这点小要求,身为军人的周建国当然是问都不问的,执行命令即可。 “你难道还想着那家伙?”解释完毕,男人翻起旧账。 钱宝宝赶忙否认,还把便宜妹妹拖出来明志,“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的般配一对,没见我都成全他们了么,本就没想着跟那人履行婚约,你可要信我!” 卫斯年不无不可地颔首,继续牵着她朝前走,过了片刻又加了句。 “周建国不是你的良人。” “嗯嗯,我知道呢。” 两人温情十足地结伴前行,偶尔说上几句话,相处的氛围仿佛是认识了许久,其间绵延着脉脉情意,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等快到镇上,路上有人来往了,他们牵着的手方才松开。 钱宝宝偷笑着小声嘀咕,“这样算不算耍流氓?” “这才到哪里,以后让你见见真正的耍流氓。”卫斯年同样低声回道。 钱宝宝:……她就是吐槽下,说的很小小声,他竟然听到了,还回这种话,几个意思呀。 琢磨着这个问题,待到她人被卫斯年带到镇上唯一一家民政局门口时,已经没时间再考虑些有的没的,下意识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她原本以为他会带她去供销社、副食品店这些地方转一转,谁知一不注意就到民政局门口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能干嘛。”男人说着就走了进去,并示意她跟上。 钱宝宝一脸莫名,眼看着他快走远,赶忙追过去紧紧跟着,想看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结婚呗。 不然来民政局能干嘛。 “不是,现在就结婚?我们可什么都没带……”钱宝宝满脸震惊。 不说现下两个人结婚需要交材料等东西,即便是后世也得男女双方带上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证明吧,怎么可能光秃秃的来,想结婚就结婚了。 事实证明,卫斯年他能啊。 钱宝宝是没带这一世的户口簿,但卫斯年随身拿出了一沓资料证明,然后,然后人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就给他们发了两张粉奖状。 就这样,结婚证书到手。 so easy! 钱宝宝一脸懵逼地捧着奖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不是军人吗?军人结婚不是要先打结婚报告的吗?好像要费很长时间,而且我还什么证明都没拿……”这不科学的好吧。 卫斯年接过工作人员赠送的喜糖,随手塞给新娘子,顺便开口解释。 “我是军人没错,不过结婚报告前两天就打了,用电报很快,领导口头同意了,等回到部队补上就行,你不用为我担心。” “你没拿证明不要紧,我这边准备的都有,咱走的是特殊通道。” “不用担心,你不是想嫁给我吗,我这不就满足你了。” 钱宝宝:“……”她虽然是那样想的,而且想尽快来着,但没想到会这样快啊。 看看,这就是她瞧上的男人,真是雷厉风行呐。 她喜欢! 第256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11 最紧要的事情完成,接下来卫斯年才有功夫带着钱宝宝在镇上转一转。 那什么供销社、国营商店的都挨个去逛逛,看上的东西随便买,由他来付账。 作为刚走马上任的新婚丈夫,卫斯年兴致非同一般的高昂,表面瞧着正派又严肃,实际上做起来却肆意的很,恨不得全由着钱宝宝的意愿来。 再说不就是买些东西么,为媳妇花点钱怎么了。 好在钱宝宝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心里有着分寸,闲逛期间买的基本都是最近用得着的物品,没让卫斯年一时兴起乱花钱胡买一通。 毕竟真要搁他那看见什么好的都想给她买的架势,不用多久,他们买下的东西估计就要带不动了。 卫斯年不以为意,随口道,“这有什么难的,带不动就先送招待所去,关键是你喜欢,咱就买。” 这话听着顺耳,不过钱宝宝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咱们刚扯了证,酒席还没摆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钱宝宝话刚说到这里,见卫斯年张嘴欲言,大致也知道他的身家不止如此,可能并不在乎刚花掉的那一厘一毫的。 但没等他将这意思表达出来,她紧跟着又道,“镇上毕竟是小地方,再好的东西能有多好。” “你要是有心对我好,将来咱们去你那边有了安身的地儿,随你给我买多少,我都高兴。” “还是说,你欢喜我只是个幌子,娶了人就不认账了,之后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想叫我随军去?” 这一番话下来,钱宝宝是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带着些为以后打算的试探,说完后就瞥眼笑着看卫斯年是怎样的反应。 卫斯年全程没插的进去话,被那一通连消带打的愣了下,等明白过来话里的含义后不禁舒眉一笑,摇头轻声解释,“我说你担心个什么,虽然咱们这事儿弄的急,但我卫斯年是认定了你,证扯了你就是我的人,到时要走肯定一起走,你即使想跑也跑不掉。” 这样剖白的话一说,钱宝宝听后就放心了,且心里特别的舒坦。 有他这个准话就行,那等回去她见了钱老汉他们也就不用再多顾忌了,反正也相处不长了不是,她何故再委屈自己个儿。 与此同时,卫斯年那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过后从国营商店出来,他们就去了趟邮局,由他亲自给部队领导去了封电报,没用一会儿就把领证结婚的事情上报,然后新婚假期很快就批下来了。 接下来他会有大半个月的假期可以耗在这里,别说娶媳妇办酒席,就是顺便参加一下手下小兵周建国战士的婚礼都是可行的。 经过他这番干脆利落的举动,钱宝宝再是安心不过,心下已经开始盘算着在这段时间内要做的安排,以及他们走前的准备了。 首先,既然结婚了,酒席是肯定要办的。 不过钱宝宝并不打算将这事儿交给钱老汉那边来做,毕竟双方差不多都到扯破脸的地步了,她也没那个多应付他们的心思,索性借此拉远了距离妥当。 但是这事儿他们自己来办的话容易让人诟病,最好是交给长辈们帮衬着弄一场才好。 对于此,钱宝宝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也不会太作难。 一逛逛到晌午时分,两人稍微有些累了,顺道拐入街边的国营饭店吃饭,外加歇歇脚。 小镇上的国营饭店里没有什么好菜色,但比起大队食堂的大锅饭来说还是好上很多的,重在人家用的是公家的材料,舍得放油水,且分量十足,绝对不会让人吃不饱。 钱宝宝简单点了三菜一汤和两大碗白米饭,有荤有素有菜有肉的,和卫斯年一起好好吃了顿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最好的饭菜。 “部队的伙食怎么样?”吃饱喝足后,钱宝宝好奇问了下。 “还不错。”卫斯年讲了讲自己的看法,而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如果到时你吃不惯,咱们还可以在家里悄悄开火做着吃。” 钱宝宝点着头笑开,说道那你可得争取分到一个不错的房子,即便不是独门独户的那种,也得大一些才是,不然他们在家吃独食,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留人把柄。 而且小屋子什么的,住着也不自在。 卫斯年让她放心,道是婚房已经申请了,特意拜托的领导,房子差不了,回头就可以布置一下搬过去,耽误不了事儿。 如此的话,钱宝宝也就不用再多考虑这一块,目前只专心把家里这边的事处理妥当即可。 饭后慵懒劲儿上来,让人有些不想动,卫斯年适时建议去招待所歇上一会儿,稍后再一块回去。 事情不是他们扯了证就完了,后面的牵扯肯定还有不少,现下能多歇一会儿还是多歇上一会儿,方便养精蓄锐。 钱宝宝没意见,正好去歇个晌,顺便放一下他们刚买的东西。 那大包小包的带回去也麻烦,还不如直接放在招待所的好,之后该用的用掉、该吃的吃掉,等离开的时候省事儿,也不用拿回去便宜了其他人。 镇上的招待所条件有限,房间不是多好,但胜在干净整洁,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多少算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处。 钱宝宝过去小憩片刻,醒来看到卫斯年正在那儿帮她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她瞧了瞧,从中挑出几件适合送礼又比较实在的,打算稍后给姥姥家送去,而一部分华而不实轻飘飘的,则准备顺手带去钱家充当聘礼。 拾掇这些的空档,钱宝宝另外开口提议道,“我想了想,现在那个家也没我什么地儿,咱们的喜酒不如就在镇上的国营饭店摆吧,也不用多讲排场,简单摆上两桌请一下亲戚就行了。” 这么一来即是将他们二人的婚事过了明路,也不用卫斯年耗费上许多。 顺带的摆脱掉钱老汉那一家子,还能叫姥姥他们放心。 一举多得,面子里子都有了。 等她这个钱家大闺女嫁了人,跟着丈夫随军去了,那家里也就与她没甚关系了,以后不管便宜妹妹和那劳什子的小说男主过的好不好,都不关她的事。 后妈母女也就不用为了一个姓周的金疙瘩,而再防范着她出什么歪主意。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她钱宝宝还真不稀罕。 瞧,她不是马上找了个更好的,回去眼气死她们! “你看着做安排,需要用钱出力都跟我说。”卫斯年没二话的,摆酒的事全随着她心意。 反正这也只是在女方这边摆一场,等回部队到了他的主场,他再安排上一场隆重的,不能委屈了媳妇。 钱宝宝领了这份心意,收拾妥当出发前给他一个么么哒做奖励。 稍微尝了点甜头的男人差点没把持住,抱住人黏糊了好一会儿才松手,对于摆喜酒一事立马上心了,催着媳妇赶紧一同去拜访长辈。 等摆过酒过上明路,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拉帘子躺一个被窝啦。 钱宝宝:…… 他这般积极起来,那她也就不再多磨蹭了。 干事的走起。 之前钱宝宝就打算好了,摆酒的事不想交给钱老汉和后妈他们,但又需要有长辈来做这件事,所以她想着先去姥姥家走一趟,让卫斯年过去认认人,顺便再将这事儿托付了。 到时摆酒就由姥姥和舅舅出人牵着头帮忙操持一下,她和卫斯年出钱出力,左右亏不了他们。 想必姥姥一家会很乐意的。 至于钱老汉一家三口,届时等酒席摆上,请他们和村里亲戚一起过来坐桌,露面参加一下就好了。 这是钱宝宝这边的大致安排,而卫斯年那里孤家寡人一个,自己的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再加上天高地远时间又急,没有什么亲人能过来参加这里的婚礼,不过他倒是给附近的几个战友和熟人都递了信儿,到时候新郎官一方肯定缺不了人。 这般决定好,下午时,钱宝宝就带上礼物和卫斯年一块原路返回。 他们没直接回村,半道上就拐了路口,直直朝姥姥家所在的村子而去。 说起来姥姥家的村子距离周家村不远,差不多算是挨着的,不然对方也不会给外孙女寻摸到那样一个在乡下来说很好的亲事了。 只可惜中间冒出个搅屎棍,好好一门喜事最后阴差阳错变成了丧事。 钱宝宝在路上趁机将那些破事讲给卫斯年听,不瞒一丝一毫,免得往后有人拿它作妖,给他们夫妻两个添堵。 卫斯年早在钱家门口听到了些真相,现下又经过当事人具体道明了细节,孰是孰非已是做到了然于胸,不禁对刚拐到手的媳妇心疼万分。 “他们对你不好,你就不要管他们了,以后我对你好。”所以只要管我就行了。 话落,他就珍惜地牵上了小媳妇的手。 钱宝宝被他近乎直白的话说得脸红,眼神乱瞟之余瞄到前方有人来,赶忙捏了捏握住她的大手,使巧劲挣脱了出来。 “在外面呢,不要动手动脚。” “那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不明白我会答应跟你闪婚嘛。” 小声温言耳语几句,前头那人已然来到了面前,却也是一个熟人,周建国的亲妈是也。 钱宝宝瞧见对方不免一怔,随后就扯起嘴角打了声招呼,“婶子,忙着呢?” 总体来说,便宜妹妹那件事,两家人对不起的是她,这会儿碰上了,心虚气短的也不该是她,那她又何必躲闪着不理人,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就是。 只不过周婶子可不这样想,远远瞧见前未来儿媳妇跟男人走到一块本就脸黑了下来,只是近前一看才发现那男的还是儿子的长官,顿时脸上又是一变,青青红红的煞是好看。 “你们这是……”周婶子勉强笑着试探道。 钱宝宝同样笑了笑,开心地说,“周建国同志回去没告诉婶子吗,我和卫战士机缘巧合走到一起了,刚去镇上扯完证。” “这么快?!建国他、他早上出去还没回家。”周婶子神色尴尬难言。 钱宝宝:“不快不行呀,秋红说我这个姐姐不嫁,她就不能嫁,不然会被人说三道四呢,因此我也就只能尽快嫁了,好在有卫战士,叫我因祸得福。”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不要太多,周婶子听了顿时脸带异样。 那福说的肯定是卫战士无疑,那祸指的是谁,只要不傻,稍稍想一下也能明白。 周婶子不是傻子,相反她还自有一番精明,怎么会听不明白前未来儿媳妇意有所指的嘲讽呢,只是当下她宁愿听不懂,也装作没听懂,否则要让她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她这么做,面子上是能够糊弄过去了,钱宝宝也不多跟她计较。 但是这心里吧,周婶子已经给即将进门的钱秋红记上一笔,现在她所受的难堪,将来只会跟对方好好算一算。 钱宝宝不知道她这番心思,即使知道了估计也是乐意之至。 卫斯年这时跟着出声道,“说来周同志还是我和宝儿的媒人,过两天我们在镇上摆酒,还请婶子和周同志到时一起过来赏脸。” 由他亲口承认,这是彻底实锤了,对于周婶子来说不亚于一记痛击。 毕竟那姑娘是她儿子刚不要的,结果转头人家就找了个更好的后家,并且还是踩着她儿子爬上去的台阶。 这脸打的好痛,让人特别难受。 但是里面夹杂着丑事,还是她家儿子的原因,理亏之下,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周婶子心里复杂的很,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么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婶子你说是不是?”钱宝宝笑眯眯地往她心上又扎了扎。 “是,是好事。”周婶子僵着脸道贺,祝福的话说得很是言不由衷。 因为还要去姥姥家商量事儿,钱宝宝也没揪着她打击太久,出了口气就把人放过去,各自分别了。 剩下的路不长,两人没再遇上什么认识的,顺利到了姥姥家。 正值农闲的时候,姥姥舅舅他们都在,见到钱宝宝上门霎时欢喜不已,只是再瞧瞧跟她一块过来的英俊小伙子,不禁狐疑万分。 “宝儿,这是哪个?”姥姥心有所动,立马拉住外孙女的手打听。 钱宝宝故作羞涩地将卫斯年介绍了下,说他原本是顺路来探望手下养伤小兵,也即是周建国那厮的,然后碰上她便宜爹被后妈撺掇着把她嫁出去,因缘际会,他们俩就在一起了。 具体的没多说,但大致的讲一讲,老人家也差不多明白了里头的道道,顿时大呼钱老汉靠不住,连连把人骂上一通,回头又朝卫斯年瞧了又瞧,帮外孙女把把关。 卫斯年适时送上礼物,将两人已经领证的事说了一说,再把在镇上摆酒一事请托过去,这一关基本也就过了。 不然还能咋地,事成定局,人都嫁给他了,姥姥即便再气他不庄重,也不能叫舅舅逮住他打一顿不是,又不是周建国那个不知好歹的混小子。 好在卫斯年姿态放得低,态度恭敬诚恳,再加上钱宝宝在一旁说项,没让他遭那份罪。 也是老人家历经世事,慧眼识真,看出卫斯年对外孙女的在意,知他不是周建国之流,借机敲打一番后就松松手将他放了去。 当下最近要的是帮外孙女办好喜酒。 这事儿得赶紧忙起来,不能耽误了后面的随军准备,顺便也叫钱老汉等人瞧瞧,打一打他们的脸。 姥姥心口还因为上次换婚那事憋着一股气,摆酒一事很轻松就被她应下接过手去了。 卫斯年当即先交托了一沓钱票过去,摆明了自己对钱宝宝的看重。 有这些打底,姥姥誓要给外孙女把喜酒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说多风光吧,但肯定会让钱老汉那后闺女到时怎么比也比不上就是。 钱宝宝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事情说好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这年头粮食珍贵,他们俩中午在国营饭店吃的饱饱的,也就不在姥姥家蹭一顿了,回家去吃家里的,另外赶紧回去通知大喜讯,膈应膈应某些人也好。 姥姥想留没留住,让舅舅送了他们半里路才回转。 回了村,认识钱宝宝的人就多了,看见钱宝宝和一个面熟的男同志走在一块,不免都好奇地看上两眼、问上两句。 事到如今,钱宝宝没有掖着瞒着的道理,当然是问什么回什么,顺道再将卫斯年介绍介绍。 于是他们进村才没多久,大家差不多就得知了两人的喜讯,顺道还有钱老汉后妈干下的好事,纷纷忍不住感叹又唏嘘。 完后,村里人就是羡慕了。 毕竟这年头有后妈的不止钱家大闺女一个,但论起幸运来,十里八村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她了吧。 不是谁都能在被后妈后妹合伙抢走说亲对象,又在亲爹的逼迫之下还能嫁得更好的。 说起来也真应了那句老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周家小子舍了钱家姐姐选妹妹,却也因缘际会给对不住的姑娘招来个更好的丈夫,也是巧之又巧,缘分呐。 在村里人眼中,能当长官的卫斯年就是比当小兵的周建国强的多、俊的多,钱家大闺女虽说之前吃了番苦头,但现在也是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将来肯定过的不比抢了她婚事的妹妹差。 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将军夫人嘞。 这可不就羡慕了嘛。 钱宝宝虽说不认同卫斯年是周建国招来的那话,但后面她和卫斯年会过的比小说男女主好,她倒是挺赞同。 毕竟卫斯年不是一般人,周建国拍马也比不上。 便宜妹妹以后真把眼睛往他们身上瞅着作比对,那她可有的呕了。 不,她现下已经开始呕的不行。 譬如现在看到他们被人簇拥着携手回来,估计已经收到一些消息,钱秋红的脸色精彩纷呈,站在门口挡住路直接问道,“你们、你们真的在一块了?” “对啊。”钱宝宝羞涩一笑,拿出代表着结婚证的粉奖状大声道,“你们不是说姐姐不嫁就耽误妹妹出门子吗,让我赶紧嫁人来着,现在我和卫战士领证结婚啦,过两天在镇上摆喜酒,不耽误妹妹大半月后嫁到周家村,你开不开心?”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嗡嗡作响,议论纷纷,大部分都说后妈不厚道,还有人直言钱老汉心太偏等等,听得钱秋红脸上一白。 “这怎么、怎么能行,家里不是给姐说了亲,你自己找了个也太、太……”太那什么,钱秋红没说出来。 但她的意思很明显,想说是钱宝宝太肆意妄为不听管教,自己想男人找男人,跟其他人没关系。 可是这话谁信呐。 钱宝宝在进村后就有意将真相透露出去做好了铺垫,另有早前抢婚那时候的先入为主。 说她被亲爹后妈后妹逼的自己急忙找个顺眼的嫁出去脱离苦海,大家相信,但要说她自己品行不端想男人什么的,大家认为这话其实更适合钱秋红才对。 她才是那个想男人还抢男人,抢的还是未来姐夫的人。 而且事情到底如何也不只是钱秋红一人之言,钱宝宝也有话说呢。 “爹妈为了不让你因为先嫁出去被人说道,是想给我说门亲,不过相看的对象又瘦又小瞧着都不顶事,除了能掏空家底拿出大额的聘礼外实在没什么好处,与其嫁过去山里吃糠咽菜,我当然更想和卫战士同舟共济了,妹妹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钱宝宝说笑间透露出更多的信息,让围观的众人听了好大一个瓜。 钱秋红脸色白了又黑,但仍旧扒住们不放,盯着卫斯年看了两眼,不甘心地又说,“现在结婚大都是家里做主,姐你也太不听话了,惹爹妈生气……”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钱宝宝打断,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既然这样说,那你之前和周建国的情不自禁算怎么回事?” 这句质问杀伤力太大,钱秋红一张小脸骤然爆红,最终十分难堪地让开了道。 她不让开也不行了,钱宝宝已经不耐烦地上前将她拨拉到一边,开门叫卫斯年先进,不让便宜妹妹挨着她家男人半点,免得过了抢未来姐夫的事,再来个抢现有姐夫的丑。 钱宝宝相信卫斯年,但她不信钱秋红。 防着点,以免对方再平白恶心人。 众人经此一遭看够了热闹,在钱宝宝两人进去后对着钱秋红指指点点,说的大都不是什么好话,气的她跺跺脚躲回院子,将大门关的咣咣响。 外面闹了那么一出,屋里人不可能听不到。 钱老汉和王大妮早就在堂屋等着了。 第257章 悲剧女主的姐姐12 钱老汉本来脸黑又沉,瞧见闺女进门更是没啥好脸色。 但是紧随其后进来的卫斯年,让他脸上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归结为惊喜。 “大妮,你和卫战士是真的?”钱老汉当即翻过篇,搓着手小心问道。 钱宝宝点头,将结婚证明给他看一眼,随机又重新收了起来。 钱老汉上过扫盲班,也是认得几个字。 那结婚证明虽然只叫他看了一下,但上面的内容已让他眼尖地看个全乎。 闺女的名儿和红色大钢印做不得假。 是真的。 这就很惊喜了。 相比起计较闺女的不听话,钱老汉现在想的更多的是他们家因此而多了个有本事的女婿! 有这个打底,即便之前他被闺女扫了一家之主的颜面,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那什么山里来的瘦小汉子,不嫁也罢。 还是他闺女有眼光。 钱老汉看着已定的大女婿十分满意,心里评判着格外美滋滋。 可惜王大妞的心情跟他截然相反,瞧见继女竟然还能攀上一门更好的亲事,一下子就爬上她未来亲女婿的头顶,说不定她闺女将来都要在他们手底下过活,怎么想都不舒坦。 但她再不舒坦也没办法,没看结婚证都扯了,事成定局,她想插手拦一拦都没了机会。 怪只怪死妮子命太好,压都压不下去。 可怜了她家秋秋,估计要被村里人笑话上一阵。 这让王大妞十分不畅快,沉着脸箍着嘴坐那儿就是不吭声。 她想着虽然证扯了,但酒席不还是没摆呢么,这事儿肯定离不开她,多少也得拿够了架子出出气才行。 然而等来等去,等到卫斯年同便宜岳父寒暄完,王大妞这个便宜后婆婆也没等到便宜女婿的请托,反而听到他告知喜酒会在镇上办的消息,到时只要到场去凑个人数吃顿饭就行。 根本用不着他们什么事! 卫斯年的军衔地位在那儿,看似虽然好说话,但涉及到正事上言语也是强势的很。 他做的决定,别说王大妞了,就是钱老汉也不敢有啥意见呐。 有也得憋着。 在这种情况下,钱老汉只有赞同的份,王大妞又哪敢唧唧歪歪说什么。 所以事情那么简单一说,消息也就通知到位了。 喜酒就在两天后的镇上摆起来。 至于到时村里请谁去,那是钱老汉需要注意的问题。 这点权不值当什么,放也就放了。 钱老汉因此好歹挣回些颜面,立马就高兴地琢磨着亲戚中请谁不请谁。 “那聘礼和嫁妆…”王大妞突然出声提了提。 她显然很关注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没眼色地在这种时候贸然插话提起。 不等钱老汉开口说什么,钱宝宝立马将提前准备好的那些东西递上,由卫斯年接过去交给钱老汉。 “这是在镇上刚值办的,聊表心意。”卫斯年话说的漂亮,给的东西看着也不错。 当然,那也只是看着不错而已,华而不实。 不过钱老汉倒是收的挺满意,自觉颜面有光,笑的瞬间真诚许多。 王大妞瞧着眼馋,盯了好几眼。 钱老汉手脚利落地把东西收回了里屋去,回头又听见钱宝宝补充说嫁妆不用家里准备了,趁这两天时间,她自己看着置办。 “你置办?你哪来的钱?!”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质问。 不是赶过来的钱秋红,还能是谁。 随着话落下,她人就跑进门了,只是一双眼睛盯着钱宝宝像是看贼一样。 “还能哪来,我丈夫给的呗。”钱宝宝笑呵呵地回,实际上就差翻个白眼了。 卫斯年颔首确认,倒是让钱老汉忍不住脸上发烧,羞愧不已。 说起来嫁闺女合该是娘家人准备嫁妆,又不是没给聘礼,哪里还需要男方再为此破费。 但是现在卫斯年就这样做了,传出去显得钱家多抠门似的,连闺女的嫁妆都不给准备一点。 钱老汉丢不起那个人,也罢过后自己个儿被大家伙的唾沫星子淹了。 因而感到赫然之后,他像是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又回屋取了十块钱出来,给钱宝宝让她可着心意买些东西充当嫁妆。 十块钱在当下不算少了,但也不算太多。 就这,王大妞眼睛立马就红了。 她说,“既然大妮有了钱置办嫁妆,那秋秋呢,她的聘礼是不是能…” “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钱宝宝果断拒绝。 “一码归一码,聘礼那事儿是给我的补偿,一早说好的,妹妹的嫁妆自有爹负责。” 总而言之,想反悔是没得商量。 王大妞母女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贤惠后妈和娇俏妹妹的形象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钱宝宝不管,她不想要的随便,属于她的谁也别想抢! 不然谁伸爪子,她剁谁的。 若说之前她一人对上三个还有些势单力薄,但现在她身后可站着个靠山,是可以叫钱老汉另眼相看慎重对待的部队长官,还是管着周建国、让王大妞和钱秋红都不敢轻举妄动得罪他的存在。 如此大好形势,钱宝宝如果还不能好好扬眉吐气一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她真可以窝囊地去死一死了。 幸好她之前也没想没吃什么亏,便宜前未婚夫也是顺势丢出去的,不然这会儿她铁定能记恨着将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不可。 折腾是不会折腾的,钱宝宝还想看戏来着。 她只会冷眼旁观着小说男女主在得到成全之后能走到何种程度,是不是真的情深似海。 她很期待。 只是那一切尚且还很遥远,先到来的却是她的人生大喜之日。 如卫斯年安排的那样,两天之后,喜酒在镇上的国营饭店顺利摆开。 由于客人来的多,比起钱宝宝预想中的两桌又加上三桌,直接凑了个整数。 钱票给的够,菜色相对来说是很不错的。 毕竟是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舍得放油放盐的前提下,饭菜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帮忙置办这个的舅舅十分用心,样样件件都处理的妥帖,整场喜酒下来没出半点岔子,大家吃好喝好认了两位新人,祝福道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场面热闹又喜庆。 在这样的氛围中,即便有人不高兴拉着个脸,也没谁会在意了。 毕竟有那个关注的时间,还不如多吃两筷子好菜多喝杯好酒来的划算。 钱秋红坐在席上撅着嘴拗了半天,结果没一个人搭理她,连同身边她妈以及周建国都埋头吃吃喝喝顾不上她的小情绪,她自己在那儿别了会儿也没甚意思。 只是等她终于肯赏脸时,酒席已经行将过半,好汤好菜什么的早就被抢光了。 甚至连残羹剩饭都不多。 她最后是饿着回家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 钱宝宝觉得这全是人自己作的,活该。 作为新娘子,她今天也是累的够呛,在把客人以及姥姥家都送走后,她差不多都快趴下了。 好在招待所距离国营饭店不远,里面临时充当新房的房间早已被布置的喜气盈盈。 而酒席摆过后的烂摊子也用不着他们操心,自有国营饭店负责收拾。 因此当一切结束,钱宝宝也算轻松了。 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和卫斯年回到招待所,来不及多看看新房装饰就被他扑倒在床上。 接下来是新郎官的主场,新娘子没有丝毫反击之力,躺着享受就好了。 这一享受,导致的结果是纵欲过度,第二天都没起得来床。 某人劳累一夜却还精神奕奕的,让人气的牙痒痒。 接下来一段时间,钱宝宝作为军人家属,就跟着卫斯年一起在镇招待所暂时落脚了,一边准备些带走随军的物件,一边等待着便宜妹妹的婚期。 期间除了三朝回门那天,小夫妻俩回去看了眼,其他时候都没回去过。 他们商量好了,只等周建国和钱秋红的婚礼一过,两人就立马启程北上。 趁着离开前的空档,钱宝宝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往姥姥家跑跑,想多少尽点孝心。 好在老人家还有孝顺的舅舅一家陪着,用不着她多操心。 至于那个本该被她操心的钱老汉,人家不指望她养老,始终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不会硬去凑上热脸。 如此半月过去,周家那边如约送来了聘礼。 钱宝宝一直注意这事儿,当天早早回到家等着,聘礼都没过后妈和便宜妹妹的手就被她拿走了。 这是提前说好,她该得的东西。 钱秋红哭唧唧,眼睁睁看着刚到家中还没捂热的聘礼全部被带走,整个儿气息消沉,活像死了老子娘似的。 王大妞看了心疼,跟钱老汉撒泼打滚,挖空家里的积蓄开始为亲闺女置办嫁妆。 因为这个,钱秋红才终于有了点活泛气。 而后随着婚期临近,嫁妆慢慢增多,她慢慢又恢复了以往的娇俏活泼劲。 钱宝宝不管她活不活泼,在婚礼举办那天,收拾一新和卫斯年回来参加婚礼。 按照习俗,他们身为娘家人需要先在钱家这边送新娘子出门子,然后才会去周家观看婚礼和吃酒席。 作为成家了的姐姐,钱宝宝还得给便宜妹妹添一回妆。 好东西她是铁定不会给的,就添了块恶俗的大花布,蓝底红花的那种,后妈见了竟然还觉得很好看。 如果不是钱秋红一副嫌弃的样子,钱宝宝还真要怀疑自个儿的审美了。 不过这年头就流行这样的,即便便宜妹妹被这份礼恶心到了,但也没谁能说出钱宝宝的错来。 钱秋红也就只能憋屈着将大花布收进了箱子底,估计以后都不会让它重见天日。 这就不是钱宝宝的问题了。 接亲队伍随后来到,新娘子很快坐上了扎着大红花的自行车后车座。 钱宝宝当时没弄这些花里胡哨的,这一次顺便也跟着一起坐在卫斯年借来的凤凰车后面感受一番。 当下自行车在乡下还是个稀罕物,别看迎亲的人一大群,实际骑车跟着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的基本全靠双腿跑着跟上,一块的还有一辆拉嫁妆的驴车。 这样的迎亲规模已是不得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观看。 钱秋红那个得意啊。 然后得意忘形之下,半道上出事了! 她被周建国带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经过水渠那一段路时,一车两人突然就一头扎进了沟里。 钱宝宝本来和卫斯年在后面慢悠悠地骑车跟随,骤然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尖叫,还猛不地吓上一跳。 随后又听到扑通扑通两声响,迎亲队伍立马乱起来,有人喊着新人落水了快救人。 卫斯年嘎吱停下车,举目朝前望了眼,见有人跳下去救了就没往上赶。 钱宝宝脑子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吧。 她都成全他们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走着走着还是翻进沟渠里去了? 难道是剧情的不可抗性? 不可能吧。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不可能,那两人确实骑着骑着就径直拐沟里去了,双双往水里扎。 只不过比起剧情中疑似殉情的行为,这次明显是意外。 不然大喜之日,两位新人是怎么想不开才会齐齐往水里扎的?除了意外没别的解释。 另外与剧情不同的是,因为有人跟着,这次落水的两人被及时救上来了,除了喝几口水受了点罪外,没什么生命危险,绝对死不了。 既然没死成,等把人救上来,不免就有人询问起他们落水的缘故。 周建国对此一脸异色,欲盖弥彰地说,“没啥,只是意外…” 这解释有点难以服众,都知道他是多么稳妥的人,在今儿个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再是精心不过,哪里能轻易出现意外情况。 而且看他那遮掩的样子,明显里头有事情。 从他这里探不出什么,其他人干脆就打趣一般向钱秋红套话。 钱秋红道行不高,三两句就把大家想听的重点交代了。 “刚是我跟建国哥闹着玩呢,一时没注意到。”她满脸娇羞道,留给众人无限遐想。 周建国担心大家误会,干脆坦白事实。 “其实就是秋秋突然闹了我一下,我一分神一不小心没把住车头…”然后就冲沟里了。 大家伙听了轰然一笑,暧昧地表示理解。 钱宝宝:…所以这就是剧情中两人殉情的真相? 那罪魁祸首应该是钱秋红才对,她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徒留钱宝夏被自责被怨怼大半生。 之后的婚礼,钱宝宝就没了什么兴趣,吃完席面就告辞了。 有前面的纠葛在,她能来一趟都是给面子的,提前退场也没什么。 等到钱秋红过完三朝回门,钱宝宝离开的时候也到了。 随军这事儿是提前说了的,临到分别时也不会太难以接受,只是让钱宝宝诧异的是,周建国竟然也要跟着一起归队了。 他的伤已经养好,他妈想趁机把儿媳妇娶回家这事儿也完成了,再多在家耗着已是没了必要,不如和长官一起回去。 可是钱秋红接受不了。 她刚新婚燕尔,甜蜜的日子没过上几天,结果丈夫就要走了,还是跟着‘情敌’离开,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我也要随军,我也要一起去!”钱秋红大闹着要求。 姐姐就跟着去随军了,她也可以。 然而事实上,她不可以。 因为卫斯年作为长官,他有家属随军的资格,甚至能直接将媳妇户口和粮食关系带走,到时落在部队上还能给安排个工作。 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周建国不行,他目前只是个小兵,住的是集体宿舍,想让家属随军是不可能的。 也许等他再奋斗上几年或许可以,不过现下是不行。 如果没有钱宝宝做对比,钱秋红被男人哄哄也许就暂时放弃随军的想法了,但正因为有人比对着,落差感太大,使得后者更接受不能。 然而再是接受不了也没办法,总不能让钱宝宝把随军的资格让出去吧。 别说她不愿意,也施行不了啊。 钱秋红只能跟周建国耍性子闹别扭,搞得钱周两家都鸡飞狗跳的不消停。 幸好钱宝宝在办过酒席后就住在镇招待所了,免了被惊扰的烦恼,一心收拾东西等待着离开的时间到来。 只是在他们走的前一天,钱秋红终究还是闹腾出了事。 周建国被送来了镇上卫生所,钱老汉六神无主,跑来找女婿帮忙。 怎么说也是手下的小兵,卫斯年立马过去看望,打算瞧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钱宝宝也跟去了,却在卫生所那边看到了躺着的周建国和哭唧唧的钱秋红。 两人看起来都挺惨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他离开我,谁知道他一推就摔伤了,呜呜呜……”钱秋红哭着辩解。 钱宝宝:…难道人还真是被她折腾成这样的? 事实上也差不多,而周建国也不是摔伤的,身为抗打耐操的军人同志,他没有那么柔弱削薄,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一推就倒、一摔就伤。 主要还是因为他旧伤复发了。 本来他上次受的伤养得还可以,但迎亲扎进水渠那回又碰到了,当时忙着结婚没注意,留了个隐患在那儿,之后被钱秋红闹腾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可以说是幸又不幸。 幸运的是,这伤现在被引出来总比留到以后哪天突然爆出来的好,早知道早治疗。 不幸的是,他的归队日期只能继续往后延伸,且以他的伤情,等到再把伤养好回去,能不能在部队待的住还是个问题。 钱秋红顾不上这些,她也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如愿了,为此心甘情愿伺候在周建国前后左右。 周建国感动的很快消了气,两人又变得如胶似漆起来。 这就和钱宝宝没太大关系了。 那俩和好的时候,她已经跟随卫斯年坐上北去的火车,一路向前。 随军军嫂的生活安逸平淡又多姿多彩,钱宝宝花了半年时间彻底融入进那个大家庭。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卫斯年恰好又攒够功绩往上升了一级,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没高兴几天,伤好归队的周建国求上门来,想让长官帮个忙,他准备转业回家。 “…一个是伤留了根,到底和以前不能比了,另一个是家里的父母亲人实在无人照顾…” 周建国退伍的理由中没有提及钱秋红,但不用他多说,另外两人也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卫斯年在确认他的意愿后也没多劝多拦什么。 总之心不在部队了,强留着也没意思。 看在以前共事的情分上,他帮他办好转业手续,最后再送他一程,也就够了。 “他转去做什么了?”过后钱宝宝好奇着提了一嘴。 卫斯年趴在她肚子上听胎儿动静,顺口回道,“就老家镇派出所民警,以后干的好了升所长不是问题。” “那也不错。”钱宝宝感叹一声不再多想。 九月怀胎,瓜熟蒂落,新生命的到来为夫妻俩的生活添加了更多的温馨和幸福。 此后经年匆匆而过,直到孩子长大,还有了弟弟妹妹,卫斯年也升到一定的高度,可以给予家人更多的时间和陪伴了,钱宝宝才抽出功夫,带着他们衣锦还乡,回去看一看。 家乡没什么变化,只是歪风邪气越吹越严重,搞得人心烦。 好在家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老百姓,算是根正苗红,没有被人攻坚的地方,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姥姥年寿已高,身体却还健康,见到孩子们特别开心,笑的露出一嘴掉光牙的粉嫩牙床,分外慈祥。 钱老汉已经不得不服老了,巴巴地将大外孙给盼回来,可惜几个孩子都不和他亲。 王大妞也眼馋的很,只是到底不是亲姥姥,孩子们愿意让姥爷偶尔抱上一抱,却对她下意识敬而远之。 除此之外,最让钱宝宝惊讶的是,钱秋红竟然已经和周建国离婚不过了。 后者仍旧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但是已经从骨干调成了后勤,据说里面还有钱秋红的‘功劳’,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让两个恩爱的人最后变成一拍两散、互相怨怼的冤家。 前者则成了家里蹲,活不干,饭不做,工分也不去挣,整天游来荡去地混日子,还以为自己是当姑娘的那时候,一心啃老。 看到钱宝宝一家子回来时,她还眼睛一亮给自己找了个事做。 “姐,让我去帮你照顾孩子吧,不然爹整天说我不干正事,烦都要烦死了……” 这想法挺好的,但是钱宝宝并不需要。 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不然就凭便宜妹妹那副懒劲矫情劲,她是带回家一个小公主还是带回去一个祖宗呢。 她家可请不起这种保姆。 累觉不爱,谢绝垃圾。 听说他们回来,周建国随后来拜访,然后不过几日,他就再婚了,娶的还是个二婚头。 钱秋红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被关在家里哇哇大哭,还像是当初年少时候那般的心性,几年过去都没个长进。 钱老汉也不想再让她去祸害别人家,干脆趁着大闺女在家,做主给小闺女招赘了个家在远方穷的吃不上饭的男人上门,按着她成了亲生了孩子。 眨眼间半辈子也就那么过了。 第258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8 如同上次那般,当钱宝宝从上个虚拟世界醒来时,脑海中成功响起了任务进度增长的电子音。 外面春光明媚,时节正好。 她已经升到初三了。 相应的,卫斯年也读到高三,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好在任务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进度已经完成到百分之六十,差不多再来一次就可以圆满结束。 然而钱宝宝的心情却反而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一旦成功将人从虚拟世界拉出,她和那人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等回到现实生活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钱宝宝虽然很舍不得,但她更希望对方能够苏醒过来,好好活着。 何况她在现实中还有事情需要解决,拉着人一起在虚拟中沉沦根本不可取,如果被人发现,她连最后一个世界估计都不会拥有了。 剩下唯一的机会,她会好好珍惜。 诸多想法在心头闪过,钱宝宝收回心神叹了口气,最终整理好自己开门出去。 等踏出房门时,她又成了这个世界乖巧伶俐的小女孩,那些成年人的复杂愁绪风过无痕,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一次爸妈没在家,饭桌上只有她一个人。 如同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那样,家里开的超市愈加红火,他们夫妻俩起早贪黑忙的分身乏术,却还尽量在百忙之中抽空给她做饭。 钱宝宝吃着妈妈亲手煮的粥,是记忆中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令人十分怀念。 她吃的很珍惜,一口一口全部填下肚,待到清空了餐桌上的碗盘,客厅钟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半。 直达学校的公交车七点四十到楼下的站点。 钱宝宝抓紧时间三两下清洗了碗筷,之后背上书包下楼去赶车。 同一班车,同一处位置,同样的人就坐在那里。 “学长,早上好啊。”她眉开眼笑地同对方打招呼。 隽秀的少年矜持的颔首回应,“早上好。” 相比起她来态度有些冷淡,但钱宝宝却不以为意,深以为这样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做人不能太贪心。 互相问候过,她自然地坐到他预留下的那个位置上,发现少年这回没再望向窗外看风景,而是低头翻着一本书,眉眼低垂的模样令人心折。 “高三的课很紧张吗?”钱宝宝小心问了句。 不然怎么连乘车的间隙都要抓住机会多看书呢,好辛苦啊。 这感叹还没抒发出来,就见卫斯年把手上的书举了举,示意她看书名。 战争与和平。 钱宝宝:…原来是一本国外名著呀。 男神不愧是男神,连看课外书都和别人的逼格不一样。 初三的课程对于钱宝宝来说没有压力,应付自如,慢慢悠悠的一天就过去了。 放学时,她收拾着越来越重的,眼神始终留意门口的位置,却始终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呀,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来接你放学?”同桌离开前奇怪地问道。 钱宝宝解释:“不是男朋友哦。” 她倒想是来着,可惜真不是,也就类似于比较熟悉的小伙伴关系吧, 对方可能只是看她小,权当是在带小孩叭。 钱宝宝也不奢求。 然而别人并不这样认为,早就误会到天边去了。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呗,我先走啦,你再等等,估计是楼上班级又有老师拖堂了,高三生伤不起。”同桌嘟囔着挥手告别。 钱宝宝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后没有再等,直接摸去楼上卫斯年所在的那一班了。 高三压力大,即便放学好一会儿了,人还有很多没走的。 大家都在埋头做题,气氛特别安静,只有落笔写字的沙沙声和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 在这般的氛围中,钱宝宝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她蹑手蹑脚地找到卫斯年的班级,摸过去在他窗户边悄悄露出头,恰好被他的同桌逮个正着。 对方是认识她的,看见小姑娘突然从窗户下冒出来并没有被吓到,还呲牙一笑,立马用手肘捣了下卫斯年提醒他。 卫斯年转头对上钱宝宝弯弯的眼睛,嘴角不禁抿起点微不可见的弧度,随即朝她招了招手。 这是让她进去的意思。 卫斯年的同桌很有义气地拿起卷子往后去了,好将位置给他们让出来。 钱宝宝探头往讲台上扫了下,没看到有老师在,当下立即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进去,很快和卫斯年坐在一起成了‘同桌’。 “放学啦,你们怎么都没走啊?”钱宝宝找出草稿本,在上面写出这句疑问。 卫斯年看了眼,随手在下面作答。 “高三年级从今天开始上晚自习。” “还有早读课。” 钱宝宝:…那他们以后岂不是不能一起上学放学了。 正难受着,卫斯年又在草稿本上落笔写道,“初三估计也快实施了。”到时他们还能一块。 钱宝宝瞬间被安慰到了,开心地拿出课本开始写作业,若是不看她作业内容的话,说她是这班的学生都有人信。 起码教导主任稍后过来巡视,打窗外走过时就没发现她的存在。 直到钱宝宝慢悠悠的把课后作业做完,卫斯年帮她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误,之后就收拾着课本试卷,准备走了。 而班里其他人都还没动静,但也没人阻止他们早退。 随后,两人整理好东西悄悄从教室离开,径直下楼朝学校大门走去。 “没关系吗?”钱宝宝到了楼下才敢出声问。 卫斯年摇头,只说第一天查的不严,并不把它当一回事儿。 那钱宝宝也不再多想了,开开心心被男神送回家。 之后两人几天没遇上,直到初三也被要求上早晚自习,他们才恢复了以往一块同车上下学的习惯日常。 就是早上需要很早起来,睡不成懒觉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草长莺飞、山花烂漫的时节适合外出游玩,所以周六那天学校阻止了郊游活动,初三高三的都去了,借以让大家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期间,钱宝宝脱离自己班的队伍,跑到卫斯年那里跟他一起,钓鱼捉虾采野花放风筝,玩的忘乎所以。 等到收心回校老师让写游后感时,她表示麻爪了。 钱宝宝本来想请某少年帮忙捉刀来着,结果被他抓到班级里看着她写,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还是只能自己个儿抓着头发挤牙膏,完后还要交给卫斯年做检查,真是苦的一逼。 为了一次性过关,她特地打着上厕所的借口,一溜烟跑到楼下去小卖部买了两条巧克力,用来贿赂卫爸爸。 “你喊我什么?”卫斯年侧目而视。 钱宝宝:“……”一时没把门,说秃噜嘴了。 在少年逼视的目光下,她只能小小声再喊了一声。 “卫霸霸。”求放过呀。 少年,收了咱的巧克力就放过咱吧。 卫斯年定定看她一眼,紧接着巧克力是收了,不过也照头敲了她一记,教训她胡言乱语。 “喊什么爸爸,以后叫哥。” “哎,好的,小哥哥。” 钱宝宝喜上眉梢,心道这是又亲近一步啦,真是意外的惊喜呢。 一声小哥哥喊出来,卫斯年侧过脸去摸了摸耳朵,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应下。 因着这声哥,接下来的少年格外的好说话,钱宝宝刚写完的小作文轻松就被放过了。 钱宝宝意识到后立马顺杆爬,连声小哥哥小哥哥的喊,最后被半截巧克力塞住了嘴巴才终于肯消停下来。 在这之后,她就不喊他学长了,直接叫小哥哥。 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称呼。 而喊他学长的却不止她一个,有很多,比如眼前拦住她路的这位妹纸。 “学妹,能帮我给你家哥哥递封信吗?”高二的学姐如此拜托着,羞答答地递过来一份粉红色信纸,还是被叠成心形的那种,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你说…谁?”那什么哥哥的,让钱宝宝感到奇怪,下意识就反问道。 她家哥哥?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家多了个哥哥,一直都是独生女来着。 学姐羞涩地补充说,“帮忙交给卫斯年同学啦,谢谢了。”说完把心形信纸往钱宝宝怀里一塞,她人就扭头跑远了。 钱宝宝:“……” 大姐,行行好吧,卫小哥哥现在正处于高三啊,人生重要阶段,能让你们这样打扰的么。 “你手上拿的什么?”卫斯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下一刻,心形信纸就被他顺手夺去。 钱宝宝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用再考虑到底怎么处理它了。 “情书。”她如实回道,然后望着卫斯年,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卫斯年眉头皱起,翻着盯了一眼,语气微冷,“谁给你的?” 钱宝宝瞧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回道是一个不认识的学姐。 “女的?”卫斯年神色怪异。 钱宝宝一脸莫名地确认,然后就见某少年随手将心形信纸扔进路边垃圾桶,拆都没拆开看,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完后,他还拍着她的头叮嘱说,“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收,你还小,必须专心学习知道吗?” 难得他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钱宝宝乖乖点着头,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259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09 情书已经被扔掉了,这件事索性被两人干脆地抛诸脑后。 高二的学姐害羞地等啊等,等了几天没等到来自心上人的回信,立马就急了。 她也不敢直接去找正主,反而急的跑到了钱宝宝跟前。 “学妹啊,上次学姐拜托你的东西,卫同学收到是什么反应呀?” “额,他扔了。” “……!!” 钱宝宝就见自己实话实说后,学姐一副打击到的模样,自欺欺人地不敢置信。 她强调地追问,“你真的把情书给他了?”说来她也是高中部小美人一个,给心仪的人送了情书,怎么可能一点水花都扑不起来。 这明显不科学啊。 “我当场就给他了,都没在手里捂热,他瞧一眼扔掉了呀。”钱宝宝摊摊手回道。 学姐听得好气,恼羞成怒地对‘传信使’责怪起来。 明明事实就在那儿,她却梗着脖子死活不愿相信自己被拒绝了,且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那种。 实在丢脸。 “我不信,我不信,肯定是你没把情书交过去,你给我等着。”撂下一句勉强挽尊的话,学姐捂着脸狂奔而去。 钱宝宝:……躺着都中枪,她也很无辜的好叭。 学姐伤彻心扉,而引起这桩‘桃花债’的主人公却还对此一无所知呢。 钱宝宝帮了忙还被倒打一耙,心情挺不愉快的,不借机说她坏话就是好的了,绝对也不会帮人在卫斯年跟前再提起什么。 所以从头到尾,卫斯年那边其实都不知道他在无形中伤了一个倾慕者的玻璃心,还因此而惹来了一点小麻烦。 周五下午是快放假的时间点,同学们早已蠢蠢欲动。 钱宝宝却在这个时候被班主任叫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路上还遇见了卫斯年,对方同样是被他的班主任带领着,让她不由得心下一个咯噔,总有点不妙的感觉。 卫斯年安抚性地看过来,示意她不要惊慌。 钱宝宝没慌,只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把他们两人都叫过去的。 这个疑问在到达教导主任办公室后立马得到了解答,秃顶黑脸的教导主任刚见面就扔下一道大雷。 “卫斯年同学,钱宝宝同学,有人向我举报你们早恋,来,咱们现在谈谈这事儿。” 钱宝宝:“……” 卫斯年:“……” 两位班主任:“o(≧口≦)o!!!” 教导主任之前只是让他们把学生带过来,个中情况却没提前透露半点,因此现在两个老师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那是当即又惊又怒哇。 好好的两个乖乖学生,而且还是一个高三、一个初三,说什么早恋呢,怎么可能! 不是邻家哥哥关照邻家妹妹吗? 哪个兔崽子胡吣污蔑的?! 两个班的班主任都不信,但教导主任的确接到了学生的举报,不得不重视起来,这才把人悄悄找过来准备先问上一问。 只是被举报的当事人两个对视一眼后齐齐摇了摇头,完全不认。 卫斯年甚至还歪了重点,在教导主任的问话落下后特地补充了下,“主任,我十八了。”他成年了,就是谈了恋爱也算不上早恋。 “你是成年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教导主任臭着脸指向钱宝宝,语气中仿佛已经给他们两个定了刑。 “等等。”钱宝宝赶紧声明,“主任,老师,我虽然没成年来着,但我也没早恋呐。” 不怕婊地说一声,她和卫斯年清白着呢。 早恋这口锅他们可不背! 也因为这样,钱宝宝说那话说的是底气十足,显得特别具有信服力。 两位旁观着担忧不已的班主任听此立马连声附和,向教导主任说情,不管两个小的有没有早恋,他们都得把这件事归到没有的里面,先把眼前这关应付掉,保住两个班在主任面前的荣誉再说。 没有最好,若是真有,他们稍后私下里再各自收拾好烂摊子。 总归班丑不能外扬。 不然他们这个学期的奖金就别想了。 两个班主任对看一眼,互相打了个默契的眼色,一起使力好歹将教导主任稳住了些。 “真没有?”教导主任缓下气直接问当事人。 钱宝宝连忙头摇的像拨浪鼓,而卫斯年则看了她一眼,默认着没出声反驳。 看他们两个态度诚恳,教导主任坐下喝了杯茶,暂且信他们一回。 两班班主任齐齐松了口气,正要告辞带学生溜之大吉,就听教导主任放下茶杯开口道,“虽然是个误会,但是以防万一,等下周回校上课时,让你们家长抽空也跟着过来一趟,我给他们做做预防教育。” 钱宝宝:“……” 卫斯年:“……” 两位班主任:“……” 还以为逃过一劫,结果总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好在看主任话里那意思,只是叫家长过来提点着唠唠,不会给学生记过,也不会扣班主任奖金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等到终于叫教导主任松口放人后,两班的班主任各自带着学生回教室的路上不约而同地咬牙暗恨,心道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到底是哪个兔崽子胡乱往上举报的? 恶心人的玩意儿,千万不要被他们抓到了,不然有的他/她好看。 因为钱宝宝和卫斯年平时表现的都不出格,甚至在各自的班级里算是乖乖的好学生之列,往常最受老师们青睐,所以两位班主任倒是对他们十分信任,根本不相信他俩会早什么恋。 没看差了好几岁呢,一个整天闷在自己世界里,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而另一个则是小小的女娃子一个,瞧着还是个只知道傻乐傻乐的孩子,能早恋才有鬼嘞。 因此现下发生了举报而导致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的事情,班主任们左右那么一想,基本都认为有人在其中捣乱,是故意造谣举报的。 真是太可恶了。 必须得把人抓出来,不能让他们的学生白白被人污蔑。 因而钱宝宝这边接下来就又被自家班主任带到了她的办公室里,询问着打探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事儿,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钱宝宝本来摇头觉得没碰到什么意外的事情或得罪了人,但在班主任的引导提示下,她蓦然想起要说‘得罪’人,倒还真算有那么个。 “之前有人让我送情书给卫学长……”钱宝宝三言两语将学姐那件事老实交代清楚。 班主任本是试一试,没想到里边还真的隐藏有情况,立马坐直了身体听着,完后差不多就明白的七七八八。 果真是有小人作祟,看她把人揪出来交给主任,为自己班的名誉洗白去。 班主任的打算,钱宝宝就不知道啦。 她交代完后就被安抚了几句回班里上课了。 与此同时,有这般待遇的还有卫斯年,他那边回复的比钱宝宝更简单。 毕竟平时课余除了多关照几分钱宝宝外,他基本独来独往很少跟人产生是非,更无从谈起得罪人了,他班主任打探询问了好一会儿也没察觉出有什么意外情况,最后不得不作罢,将他放回了教室。 不过没关系,钱宝宝的班主任很快就拿着第一手发现找他去了。 他们两人是如何揪小人的暂且不提,卫斯年却在放学后见到了一脸郁闷的钱宝宝,难得缓了缓烦躁的心情,出气般猛不防伸手过去,将小丫头的发顶揉乱,毛茸茸的可爱至极。 钱宝宝呆了下,杏眼一瞪,也没躲着跑开,反而趁机往他怀里兜脸一埋,头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撞,边撞边羡慕嫉妒恨地问,“你怎么长这么快、这么高!” 而她却还是个小矮子。 好气啊。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低笑,诧异得钱宝宝仿佛以为是听错了,然而抬头去看时发现那人仍旧是一张闲人莫近的冰块脸,哪里笑出声了。 没等她多加奇怪,卫斯年已是在她亲近了几秒之后,果断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脑袋将她支远了些。 少年的力道不算多大,刚刚好让后者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钱宝宝不满,“你干嘛啊?” 光算这个世界的话,他们怎么说也相处两年多了,连接近一下下都不行吗。 “你不是刚跟老师他们郑重声明过没有早恋吗,离我这样近算什么。”少年人轻飘飘说道,眼睛看向前方,只余光落在旁边的小姑娘身上没移开。 钱宝宝:“……”莫名感觉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小气。”她嘟囔了一句也不勉强,退开一步的距离老老实实站着没再作妖。 卫斯年抿着唇,气质愈显清冷。 直到公交车到达站点,小姑娘上车时下意识拽上了他的白衬衫衣摆一角,少年人才缓和了神色,抿直的嘴角微弯。 班主任行动迅速,作为学校的老师想抓住学生里面的一只小老鼠具有天然的便利,没花多少时间和功夫就把之前的举报人揪出来了。 罪魁祸首不出所料,非那位求爱不成的学姐莫属。 她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钱宝宝和卫斯年早恋,只是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胡乱猜测,说出来都站不住脚,根本就是恼羞成怒后的污蔑之举,其心可恶。 这事儿不适宜公开批判什么,两位班主任抓住小老鼠后就把人叫过来扭送到教导主任跟前,在周末时间里利落地把事情解决掉,还他们的学生和班级一个清白。 如此一来,钱宝宝和卫斯年叫家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倒是那位搞事的学姐过后叫了家长过来,被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一起训了个狗血淋头,丢大人了。 …… 温馨的相聚时光总是短暂,钱宝宝推了又推,终究还是在某天夜晚开启了最后一个任务世界。 第260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1 一九七零年的初秋,位处西北的林溪村生产大队新来了一批知青。 刚穿过来没多久,还在熟悉现状的钱宝宝这天正忙着整理屋子,门外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宝妮,队里又来城里人啦,你去不去看呀?”说话邀请的是隔壁的兰花,平时最爱八卦村里的新鲜事儿。 钱宝宝应了一声,放下扫帚出去开门,这姑娘一见她就迫不及待地接着说道,“我刚才村口瞧见大队长又从镇上领回来好几个知青嘞,远远看着长的都可俊,咱们也去瞄几眼吧。” 少年慕艾,外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知道那些知青跟他们不是一类人,兰花姑娘也想过去多凑凑热闹。 钱宝宝没反对,点头就应下了,回头挂上门与她一起去看看。 说不定里面就有卫斯年在了呢。 也许是因为任务即将完成,到了最后一个关卡的缘故,这个世界并没有给剧情信息,只有一句话简介透露卫斯年是男主,其他就什么都没了。 钱宝宝穿的原身是一个刚失牯不久、名叫钱宝妮的十五岁小姑娘,独自守着家里的三间泥瓦房,靠父母留下的积蓄以及邻里宗亲的帮衬度日。 由于没有剧情,也就没相关的定位信息,更没有如同前几个任务世界那样拥有便利的上帝视角。 这个世界,她只能自己摸索。 索性她的目标明确,在熟悉环境的同时尽快找到卫斯年,同他过完这最后的一世。 这般想着,钱宝宝脚下已经随同兰花一路来到大队长家,透过低矮的泥坯院墙和门头,能够清楚看到院中站着的一行人。 因为是刚从城里下放来的,知青们的穿着看起来均比灰扑扑的村里人好,关键他们长的还都不赖,一个个要脸盘子有脸盘子、要身材有身材的,猛地一看,活像是打画里出来的,光看着就十分养眼。 如此也怪不得兰花妹子那么稀罕,急巴巴地赶过来瞧。 村里像她这样被吸引过来的人还不少,有的直接进到大队长院里看,有的干脆趴在院外墙头、门边瞧热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一时间热闹不已。 被这般像是看耍猴戏似的围观着,那些人竟然还不恼,大都脸带笑容,态度温和,同以前过来的那几批知青完全不一样。 只有某些个略微有几分异样的反应,要么瞧着四周的环境眼含嫌弃,要么人命一般的疲惫麻木,要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疏离而冷漠,反应不一。 钱宝宝一眼看到的人属于最后一种。 那人十**上下,瘦高的个头,长相俊挺,虽稍带一些稚气,但已有几分成熟稳重的味道,就是气质瞧上去冷了点,人看着也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她看的太久,目光太专注了,对方猛地转头看过来。 双方眼神猝不及防地对视上,足足停留了好几秒才各自移开视线,因为大队长那边已经开始对新来的知青们训话了。 “不管你们之前来自哪儿,到了这里就是咱们林溪村生产大队的人。” “既然是这里的人,那就得遵守队上的规矩,和乡亲们友爱相处。” “以后好好挣工分,只要肯努力,吃饱饭不是问题……” 大队长的话说的威严又不失亲和,先警告,后鼓励,都是以往惯常会使的套路,大棒加甜枣运用的不要太熟练。 下面的知青连同院里院外的队员们都倾耳听着,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没眼色地乱来。 等训话完毕,时间也不早了,大队长亲自带领这批知青去知青院安顿,顺便派人去开粮仓,给新来的人先分借一些粮食糊口。 那行人出来时,外面围观的人群顿时有些骚动。 毕竟远远看着他们就长的不错,而现下近距离瞧了瞧,直接遭遇了一场颜值上的洗礼,不可谓不震撼。 钱宝宝略感奇怪,心道这些人也太出众了点,相比起普通老百姓,明显画风不一般。 瞧一个个都跟大明星似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自带柔光特效,仿佛每一个都是最特殊的那个天命之子,衬的他们这些村里人包括继承了原身瘦巴巴样貌的钱宝宝都跟泥腿子一样土唧唧。 而且这群人的气质各异,却都明显拔高在众人的水平线之上,走在乡村土道上都像是城里大小姐大少爷们出来郊游一般,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和周围环境根本融入不进去。 要知道现在可是七十年代开头,不是后世。 即便穿着上附和时代特色,他们也太另类了些,让人一眼触之惊艳,两眼察觉猫腻,再看第三眼就基本上打定主意要远离了。 队员们在惊艳过后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 不是一类人,还是不要太接近的好。 钱宝宝在心里记下感到奇怪的地方,同样觉得和这些另类的家伙不能多接触,一看就都是麻烦集合体,况且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道道,远着点免得被算计上或者殃及池鱼。 当然了,某个人除外。 等那些人施施然走过,钱宝宝目光不离坠在后头那人,同时被小伙伴兰花一把拽着追了上去。 和她们一样追上的人挺多,不远不近地跟着继续瞧稀罕,一直到那些人进了知青院,被大队长和老知青们安排着分配房间。 知青院是以前被打倒的富农家的房子,村里不多的青砖大瓦房之一,说来条件算得上好了,但因为被隔出了几个院子住人的关系,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再加上这些年下来过来的知青越来越多,房间都快不够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新来的知青就需要打散和老知青同住了,屋里砌的有大通铺,多塞几个人完全住得下。 只是这群新知青明显都是身娇体贵的,得知后虽然没有明着嫌弃什么,但都纷纷皱起了眉头,像是十分不乐意。 但不乐意也没办法,一人想住一间根本不可能,大家也就只能尽量克服克服了。 后面这句话是大队长说的,算是意思性地安抚一下,反正房子就在那儿,怎么安排看他们自己吧,他也不多插手,等分借的口粮到位后就抽身离开。 钱宝宝一直默默注视着某人,瞧着他处之泰然,也没什么格外排斥的神色,心下不禁笑了笑。 眼看着他又顺着目光看过来,她还想着要不要先趁机上去认识认识,后面好你来我往地展开缘分。 只是还没等她抬脚过去,兰花她弟弟就一溜烟跑过来找她,说,“宝妮姐姐,你大伯和大伯娘去你家里了,喊你回去哩。” 兰花一听脸色就变了,比钱宝宝还要反应大。 “呀,宝妮,你家的房子危险了!” 第261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2 原身的大伯大伯母,钱宝宝来这几天还没见着,但听小伙伴兰花那么一嚷,她心里差不多有了一点点底。 说到底,那二位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她能有什么事,除了有所图没别的跑。 然而她现在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独自生活的小孤女,身无长物,家无余粮,野耗子都不沾的,一般人基本都要躲着绕着走。 也就剩下家里的房子能让人惦记惦记了。 不过对方作为亲戚还是长辈,既然上门来了,她不回去看看也不好。 钱宝宝决定回去看看,反正已经找到卫斯年了,他们的事往后再说不迟,得先把眼前的小麻烦处理了才算清净。 这般想着,她谢过急匆匆跑来报信的兰花弟弟兰草,最后再往知青院里看了一眼那人消瘦的背影,不再犹豫,利落地转身往家赶去。 “哎,宝妮,要不要我陪你回去啊,不然我把我妈找回来帮忙瞧着点?”兰花不放心地在后面喊了一声。 听她那语气确实挺担心的,唯恐小伙伴家剩她一个人,被她家那对大伯夫妻俩给吃了。 钱宝宝摆手婉拒,“我自己回去看看就行,总归是我大伯,应该没事儿,你继续在这边玩吧。” 兰花的大半部分视线都还留在新知青身上拉不回来,听此也没多坚持,不过以防万一,她派没事儿干的弟弟跟着小伙伴回去,到时趴两家中间的墙头上盯着,真要有个啥意外的话,也能及时找人求援。 钱宝宝领了这份心意,拍了拍小兰草的头,带他一块走,半路上悄悄剥了颗水果糖给小孩子甜甜嘴。 兰草惊喜的很,吸溜着糖果差点笑成一个小傻子。 这年头物质匮乏,糖类都是紧俏物品,像水果糖在供销社都是一两几两甚至论颗卖的,而且不光费钱,还得有糖票,不然就买不到手。 原身钱宝妮之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儿,且钱家父母还能干肯干,两人养一个孩子比较宽裕,她也是偶尔能吃到糖果甜水一类的稀罕东西的。 不过原身爹妈一般买的是供销社里论斤称最劣质的那种水果糖,仅仅是尝个甜味,其实都是香精,不像是钱宝宝掏出的私藏品质和口味那般好。 至于钱宝宝的私藏哪里来的,别忘了她还有个随身小空间呢。 这东西在前两个世界没起到什么作用,存在感低到不能再低,都快要被她忘到犄角旮旯里,没想到临到最后一个世界了,竟然还有用它一用的机会。 这也多亏钱宝宝在前面几个世界里往里面塞了足足多的东西,不然现下也不会有这样的方便了。 起码有了它的存在,最后这个世界,钱宝宝有信心能过的更好。 刚刚剥的糖果就是她早前从小空间里取出来随手放在兜里的,作为小小的奖励给小孩子十分合适,免得待会儿回家真出个什么意外,连个叫人通风报信求外援的机会都没有。 看小家伙吃的一脸幸福,钱宝宝不禁展颜一笑问道,“甜不甜?” “甜!”兰草咧嘴回答,蹦跶的手舞足蹈,以行动表示他对水果糖的喜爱。 “那不要跟别人说哦。”钱宝宝可有可无地随口叮嘱了一句。 其实真说出去也没什么,水果糖在乡下地方虽然稀罕,但也不是没有,家境宽裕的人家偶尔也会去供销社称上一点,或者走亲戚人情往来时收礼收到些都有可能。 而钱家在早前也是村里数得上的宽裕户,有点积攒的家底不奇怪。 她嘱咐的随意,兰草却是郑重着一张小脸连连点头应下,拍着胸膛道保证不会往外说的。 两人说着话,家门口眼瞅着很快就到了。 钱宝宝打了个手势,小兰草很有眼色的刺溜一下跑回了隔壁,等到她推门进去时,两家中间的墙头上很快就冒出了颗黑溜溜的小脑袋在那儿。 “宝妮来了啊。” 见她回来,已在院中坐上片刻的钱大伯看过来,而大伯母则立即起身跟自家侄女首先打了声招呼。 在原身稀少的记忆中,大伯母不是这样热情殷切的人,特别是对于原身这个被钱家父母当宝宠着护着的丫头片子,对方向来是嗤之以鼻,时常不拿正眼瞧人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出反常必为妖。 “嗯,大伯,大伯母。” 钱宝宝谨遵着小辈的礼数应声问了好,实际上暗自警惕了起来。 瞧着这位大伯母刚才那话音里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家的样子,看来这趟过来八成还真是打着房子的主意来的。 但即使猜到了对方的目的,钱宝宝依然选择先装傻。 “大伯和大伯母这次来是?”她就当做不知道能咋地,看两人还真能明晃晃地夺亲侄女家房子不成。 要知道她那对便宜爹妈才去了两个月出头! 他们若是真敢伸手夺家产,与其父孤女有什么区别,闹出去肯定会被大家伙戳脊梁骨的,到时想必大队长也不会不管。 别说,钱大伯两口子也确实不敢在如此关头贸贸然行动,欺负孤侄女让人戳脊梁骨什么的。 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们家柱子最近碰到门好姻缘,女方家不光没要过分的聘礼,到时候还会陪嫁一笔不少的嫁妆,就是有个要求,人家姑娘嫁过来后不想和婆家一家子挤挤挨挨过日子,而是想另起房子住新房,如果是青砖瓦房就更好了。 这是门不错的好亲事,说上不容易,放弃了也很可惜,再有钱柱子对人家姑娘一见倾心、死心塌地的非要把人娶过门,钱大伯夫妻俩不答应也得答应。 然而这年头家家都穷,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家里基本没几个子儿,又不是年底,骤然想起新房哪里能够。 而且还是青砖瓦房,根本不可能的事。 即便盖出来了,那也要掏空一整个家的底子,说不得还要欠下一大笔外债。 大伯两口子绝对舍不得这么干,否则家里其他孩子就要闹了。 于是大伯母脑筋一转,把主意打到刚意外去世没多久的小叔子家去。 小叔家的房子虽然不是正宗的青砖瓦房,但当时盖的时候也是用了青砖的,到时修上一修再弄来白石灰里里外外刷一层,当成新房用绝对能让新媳妇满意。 至于现在房子里住的人,他们侄女,根本没被大伯母放在心上。 起初大伯得知后还不太同意,担心过后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没良心欺负孤苦小侄女,但是大伯母随后就叭叭叭讲开了。 “她一个姑娘家自己生活也不方便,等咱们用了房子就把她接进咱家,我给她将那间放杂物的小屋子收拾出来住,平时当成亲闺女使唤着,将来再给她说门好亲,不比守着那破房子强……” “这不是柱子结婚需要吗,咱虽说用了二弟家的房子,但也帮忙养他家闺女了,又是亲里亲戚的,也是为她好,旁人知道了也说不出啥错来。” “还是说家里有钱给新媳妇起新房?要不然叫柱子错过这门好亲?当家的你想想选哪个吧。” 一通话说的‘有理有据’噼里啪啦砸在钱大伯脑门上,差点将他砸迷糊,再加上最后那个重点性问题,最终让他的羞耻心成功退了步。 因此才有现在夫妻俩突然找上门的这一出。 意在过来跟侄女‘商量’一下,说说他们的打算,话里话外都是为后者好,将夺房的行为美化的格外伟大,说得他们自己深信不疑。 钱宝宝却是在听了后一点都不想理解这份‘好心’,更不愿接受。 毕竟真答应的话,她以后就是寄人篱下了,而寄人篱下哪有住在自己家里方便舒坦,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吧。 不得不说,眼前这两位,特别是大伯母,还真把她当成不懂世事的傻子了。 别说钱宝宝,就是原身在这儿,也肯定是和她一样的答案,那就是当即摇头拒绝,且态度十分坚决。 “不行,这是爹妈留给我的东西,给别人住怎么能行。” “咋是别人了,那是你亲堂哥,他结婚是大事儿,你真忍心耽误他?!”大伯母反应强烈地反驳道。 钱宝宝瞥了一眼旁边装哑巴的钱大伯,心知他默许下的也是这般的意思,顿时态度更坚定了。 她继续摇头,“堂哥结婚是大伯和大伯母你们的责任,我怎么耽误到他了?跟我没关系。”这口锅坚决不背的好吧。 话落,不待大伯母再叭叭什么,钱宝宝直接朝作为一家之主的钱大伯发难,直截了当地问道,“大伯,我爹妈走了可还没过三个月呢,你们真要抢我房子?” 听到抢那个字,钱大伯的脸皮子偷眼可见地僵了僵,而大伯母也是气红了眼,暗中瞪了一眼不识相的死丫头片子。 “当家的,你倒是发句话,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当枪头吧,柱子那也是你儿子!”大伯母气呼呼地坐下向丈夫甩了句。 钱大伯咳了声,目光瞥向侄女,却见她一脸平淡地站在那儿,根本没一点递台阶的意思,瞬间尴尬的窘迫不已。 但有些事既然起了念头,该说的话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 “那个,宝妮,你家就剩你一个人了,小小姑娘家挣的工分少,到最后能不能养活自己都难说。” “你大伯母也是为你好,想接你到咱家来过上几年,以后再托人给你说个好婆家,你家房子正好就用来让你柱子哥结婚用了,反正最后你也是要嫁出去的,房子落到自家人手里不是正好……” “这事儿理顺的很,放到村里也不会有人反对,大伯保证,往后在咱家亏待了谁也绝对亏待不了你。” 钱大伯可比大伯母段数高多了,连削带打外加大棒甜枣一起上阵,如果是普通小姑娘,在亲情的作用下,估计也就糊里糊涂地被他说服,将房子让出去搬进他们家当牛做马了。 但钱宝宝对他这番说辞报以怀疑的态度,能信一二分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凭这简单几句就一口应下让自己吃亏的。 好听话谁都会说,可着吃亏的不是他们。 钱大伯难得秃噜了一大通,以为有他出马,小侄女总该松口应下了吧,谁知小妮子还是摇头。 “大伯,我都十五了,能干活能养活自己,你们就不用多操心了。”钱宝宝态度硬如石头,死活不动摇。 大伯母白她一眼,近乎是明着掐了丈夫一把。 钱大伯像是没感觉到疼,尴尬又无奈地对侄女叹口气,“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倔呢,没你大伯母关照,你一个人能过成啥样,将来嫁人谁给你张罗着说亲,没个娘家人咋办,你都不想想?” “谁说我要嫁人了?”钱宝宝心生不耐,面上却慢腾腾地砸出一道雷。 “啊?!” 钱大伯和大伯母齐齐懵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啥意思。 只见钱宝宝目光凉凉地看了看他们,然后继续慢吞吞讲道,“大伯刚才不是说我早晚要嫁出去,所以才要我将房子让给堂哥,好让它落在自家人手里,旁人也说不出错来。” “可我是我爹妈唯一的孩子,不能让他们断了香火往后没人祭拜,不然就真是不孝了。” “所以我还是不嫁人了,直接招赘吧。” “这样不光大伯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怎么生活下去了,我还可以当成个儿子给老钱家添丁进口呢。” “大伯母开不开心?” 钱宝宝最后一句问的笑嘻嘻,大伯母却在心里懵的一逼。 “???” “!!!” 第262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3 “招赘?” “你犯傻呢吧!” 钱大伯和大伯母不愧是夫妻俩,懵逼过一瞬回神后,惊呼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而后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回头看着一脸镇定、不像是胡说的钱宝宝,又下意识同口同声道,“谁家小子会愿意入赘!” 光听语气就知道他们不信,以为钱宝宝只是不想让出房子而胡言乱语瞎说的借口。 这年头虽然吃不饱饭,但寻常人家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谁家的好男儿愿意平白矮上一头当赘婿啊,也就怪不得钱大伯他们反应那么大,听钱宝宝说的不像是假话却仍旧不相信。 但是钱宝宝半点不松口,并且十分笃定道自己就是要招赘,要给自家亲爹续香火。 大伯母对此斜眼子,嗤之以鼻孔,嘲笑都快从吊梢眼里冒出来了。 然而最后一句却点中了钱大伯的痒穴,让他难免想起那个才意外去世三个月不到的二弟来。 毕竟是曾经的亲兄弟,血缘在那儿搁着,如果侄女真打算招赘继承香火,那、那也不是不行,免得百年之后连个祭拜二弟的人都没有。 男人在这方面大都看得比较重,反而是最先因此而松动的。 不过大伯母就不在乎那些了,反正也不是她亲弟弟,而房子却是为她亲儿子争取的,选哪个不用多想都知道。 她还想再叭叭一下,被钱大伯沉思着拦住了。 “大伯,这事儿我就先告诉你们一声,这个月底约摸能办成,到时家里就有男人撑着了。”所以也就不用你们太‘关心’她能不能过下去。 钱宝宝适时开口,将大伯母想说话一气儿噎了回去。 而既然她要招赘顶门立户了,那让房子什么的也就不可能了,这个意思表达的不要太清楚。 钱大伯两人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懂,即使他们想装傻,钱宝宝也不会允许。 更别提钱大伯不知是被侄女那句续香火的话打动还是良心发现,最后终究还是拦住想发飙的自家婆娘,勉强开口道,“既然侄女你想这么着,大伯和你伯母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一个月内你真招赘成了,往后好好过活,若是不成就得按咱说的办。” “当家的,你!”大伯母横眉怒对,很不赞同。 但她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钱大伯一个眼色打回去了,差点憋的整个脸通红。 钱宝宝觉得那是气的,但瞧着很畅快就是了。 她也没好心解围,只看着刚才还犹如翘毛母鸡的大伯母不尴不尬地憋屈下去。 由于太丢脸,在钱宝宝同意了钱大伯那番安排后,大伯母就神色难看地甩手走了,钱大伯憨厚地朝侄女笑笑,连忙追了上去。 “孩儿他妈,你慢着点走。” “我懒得跟你掰扯,哦,你们叔侄俩商量的好,合着就我是个坏人是吧?” “哪能啊,你也不想想,四里八乡肯入赘的小伙子有几个,一个月的时间咋会办成事……” 两人一前一后嘀嘀咕咕地离开,以为说的小声,别人就听不见,其实钱宝宝跟在后面去关大门时,将前头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钱大伯的意思好理解,钱宝宝心里很是明白。 不就是想着找人入赘难,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办成嘛,到最后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安排,房子照样落入他家口袋。 可惜他们不知道某人的存在,她还就有极大的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招个赘婿进门来。 到时气死他们。 想到这里,钱宝宝关门的手顿了顿,心道这件事还要先给大队长那边通通气,然后再尽快和某人接触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毕竟想把人招进家门不光她一个人说说就行,还需要队上和当事人的同意呢。 大队长那里应该挺好说,终归她这边情况特殊,厚脸皮借着便宜爹妈留下的香火情求一求,差不多也就没跑了。 而卫斯年那边,钱宝宝想了想,心里基本也有了想法。 “宝妮姐姐,宝妮姐姐,要不要帮你叫大队长过来评评理?”兰草小萝卜头趴在墙头看她愣在那儿许久,以为她受了委屈正伤心呢,不由得出声提议。 钱宝宝回神,摆摆手说不用。 她打算亲自上门找去。 事不宜迟,钱宝宝回屋扒拉了一下小空间的库存,想着大队长家有几个孙子孙女,特地从小空间里挑出一包水果糖和半斤酥饼,拿旧报纸团团包好夹在腋下就再次出了门。 小兰草早已下了墙头,不知跑去哪里玩去了,兰花去看热闹还没回来。 钱宝宝出门朝大队长家走去,村里人都在知青院那边看稀罕,路上倒是没人关注到她的行动。 大队长刚接待过知青忙活一通,正在自家院子里喝水歇息,钱宝宝的上门让他略感意外,不过仍旧让婆娘好好将人招呼着,给倒了水上了零嘴儿。 “宝妮咋有空过来了,找叔啥事?”大队长开门见山就问,完全不是个磨叽的人。 他不墨迹,钱宝宝也不多寒暄什么,当下就将钱大伯他们两口子意图夺房子那点事给捅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说了自己招赘的打算,请教他那样做可不可行。 “那咋不行嘞。”大队长还在懵着脸考虑,队长媳妇就忍不住插了句嘴。 大队长看了眼自家婆娘,队长媳妇也不憷,既然开口了,索性就接着说下去。 “宝妮儿家就她一个,坐产招婿不是挺正当的吗,这样不管是被她大伯母盯着的房子,还是以后家里地里的活计都有人顶着了,比嫁出去当人媳妇强。” “可谁家孩子甘愿当个上门子,万一找个孬的以后对妮子不好……”大队长下意识讲出担忧的地方。 队长媳妇不以为然,“你也说了是上门子,这是在咱们村,有大家伙看着,那人敢有啥不妥吗?” 那肯定不敢。 别的不说,在管理大队和队员的事上,大队长能打个保证。 再不济等他下去了还有他儿子或者村里别的人,无论哪个都比一个外来的赘婿跟宝妮儿关系近,到时有啥事肯定也向着自己人,容不得外人在这里逞凶斗狠。 不然那人也别想在他们村呆下去了。 就像队长媳妇说的,这样比嫁出去保险的多,毕竟外嫁女在婆家真受欺负的话,娘家要是没人,即便是村里人也没那个去管一管的份儿,但在自己村子里就不同了。 大队长越思量越觉得婆娘说的对,这时候队长媳妇又精明地点出其中最重要的点。 “看宝妮过来找你商量,估计也是有瞧中的人选了吧。”不然怎么会起这种想法,想来是早就考虑过的,现下被钱家那不要脸的两口子一逼,干脆就讲出来准备开始办了。 要钱宝宝回答,还真没有。 她瞧中了某人是真的,但招赘的想法却是在跟钱大伯他们叽叽歪歪时突然来的念头,刚冒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着既然知青院那边人满为患,何必委屈卫斯年在那边挤着住大通铺呢。 不如直接住到她家里来,也好让她给他补一补。 看把人瘦的,都快成麻杆了。 但未免其他人说闲话搞破坏,这就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而再结合钱大伯夫妻俩突如其来的刁难,钱宝宝灵光一闪想出了招赘的法子。 这样的真相,她也没打算多做解释,只在村长媳妇调侃的话落后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 大队长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道招赘可以,不过人选到底是哪个,她得提前告知一声,他们也好给她掌掌眼,别被人瞎糊弄了去。 “队长叔放心吧,等我跟人沟通好了就来和你说,大伯他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估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知道啦。”钱宝宝微红着脸回道,顺便给钱大伯上上眼药。 大队长听了果然眉头一皱,和队长媳妇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暗中叹息。 果然没爹妈的孩子没着落,就连亲大伯都靠不住,还得他们多看顾几分才行。 事情说好,钱宝宝也该起身告辞了。 临走,队长媳妇拿着她带过来的水果糖和酥饼想给她塞回去,被钱宝宝硬是留下跑出了门。 等她回到家时,队长媳妇的小孙子舔着糖果追上来,放下一个油纸包在门槛上就撒腿溜,喊都喊不住。 钱宝宝拿起油纸包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小块腊肉,几两的样子,虽然不多,但在这个时候也是个稀罕物了,逢年过节才有,平常一般人家基本不舍得吃。 在她这里却是不算稀罕的。 毕竟小空间的仓库里还存着一堆,样样都比手上这小块的成色好。 因此钱宝宝决定晚上就把这块肉用了,到时给某人送过去一碗,先打个标签,再借机熟络着亲近亲近。 打着这般的念头,眼看着夕阳西下,天色将晚,她很快收拾着厨下开了火。 考虑着某人初来乍到,不能太过火,钱宝宝只做了道腊肉炒青菜,然后蒸上几个外黑内白的大馍,再烧锅红薯稀饭,一顿晚饭也就出来了。 在她做饭的功夫,隔壁兰花回来了,隔着院墙和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来知青的问题。 恰巧兰花娘也回家做晚饭,揪着闺女的耳朵好一顿教训,立马将人训蔫了下去。 钱宝宝心有戚戚然,本来打算先给卫斯年送饭然后自己才吃的,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自己填饱,等天色稍晚再过去,免得被人看见了提前说道是非。 饭菜她用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是给某人留的。 顺便趁着吃饭的空档,她还额外给煮了两枚鸡蛋,方便卫斯年明早饿了应急。 天擦黑的时候,外面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了,大都在家中吃饭或者等着开饭,村子里炊烟袅袅,在昏暗下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祥和。 钱宝宝把饭菜放在小竹篮里挎着出门,路上不禁庆幸早些年施行的大锅饭已经被取消了,否则现在即使她有东西也不敢轻易开火做吃的,更别提接济卫斯年。 相比起村子里黑漆漆一片,知青院里倒是明亮一些,因为他们点起了火堆。 钱宝宝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探头朝里看了看,见他们围坐在一起,像是正在吃饭,又像是在进行新人的欢迎仪式,瞧着还挺热闹。 这时候,她抬手扣了两下门。 突然的敲门声惊得院里的热闹霎时一滞,新老知青纷纷转头来看,最后是老知青里面的领头人站出来问了声谁。 钱宝宝没回应,又扣了扣门板。 院里的气氛顿时更静了,新知青面面相觑,而老知青们都开始着急忙慌地准备收拾东西清场了。 领头的老大哥手势一摆,示意他们先别慌,自己则沉住气去开门瞧情况。 脚步声传来,大门打开一道口,露出知青老大哥惊疑不定的神情和钱宝宝微微一笑的模样,后者在前者松了口气转而疑惑不解的眼神下提了提小竹篮,小声开口问,“同志,新知青里是不是有个叫卫斯年的?” 知青老大哥迟疑了片刻,随之点点头。 他们刚互相介绍过,新来的人里确实有个叫卫斯年的男知青,长相气质都没得说,村里姑娘若是从大队长那里打听到也不是没可能。 “那你帮我把东西送给他吧。”钱宝宝说着就把装着饭菜的小竹篮递上。 知青老大哥本能地接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却有些犯难。 钱宝宝不容他拒绝,给了东西叮嘱一句就跑了。 “一定要给他哦,篮子我明天过来收。” 有这句话在,不信这位老知青敢私吞,而只要东西送到卫斯年手上,其他人再想吞也莫得机会呀。 第263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4 看着村里的小姑娘一溜烟融入到夜色中跑远,知青老大哥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最后,他叹息一声,提着竹篮子进去了。 大门关上,刚才被打断迎新活动的众人在篝火旁再次齐齐转头看来,目光聚焦在老大哥手提的篮子上。 “有人来送东西吗?” “谁送的?” “不知道送的啥?” 与老大哥相熟的几个老知青见此,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开口议论,一时间询问个不停,瞧着十分好奇,看向竹篮的目光更是有几分垂涎。 新知青们也对此好奇了一下,但他们刚下放过来,大都还没经历过生活的磨砺,对于一点乡下人送来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完全没有看在眼中。 知青老大哥手提着竹篮,距离最近,能闻到些许从篮中溢散出来的食物香味,晚上没吃饱的肚子立马被诱的隐隐作响,饿意上头。 篮里肯定装有吃的,闻着还挺香。 想吃。 可惜这不是给他的,想吃也吃不了。 知青老大哥心里蓦然失落又遗憾,面上却是一一将大家的疑问含糊过去,最终在新来的一位知青旁边停住脚,把竹篮递了过去。 “卫同志,这是村里姑娘给你送来的礼物。” 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场面不知为何霎时一静,只有篝火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惊醒众人。 卫斯年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十几双目光随着知青老大哥的动作而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含义不明。 老知青大部分都是特别羡慕的眼神。 像这种刚来就有村里人来上赶着讨好的,不管之后如何,起码刚来这段时间有人照顾着,融入不会太困难,甚至不会吃太多的苦。 羡慕死个人。 不过瞧瞧卫知青的样貌气质和风范,还有白天这群人来时引起的轰动,他们也差不多能明白为什么。 人天生长的好,老天爷都赏饭吃,没办法,羡慕不来。 与此同时,新知青们的反应则复杂难辨多了。 有和老知青一样羡慕嫉妒的,有冷眼旁观没当回事儿的,还有戏谑看着等瞧热闹的。 最后,更多的人却是因此而莫名地警惕起来,忐忑不安的望向被递篮子的那人,像是唯恐他当真收下了这份礼。 身在人群焦点,卫斯年顾自岿然不动。 他瞥了眼竹篮子,态度稍显冷漠,动都没动一下。 不接。 知青老大哥顺手给他放在脚边,笑着说,“小姑娘特地送来的,拿着吧,闻着挺香,肯定是做了好吃的,当夜宵填肚子正合适。” 他们晚饭做的是苞谷碴子粥,搭着秋天的野菜团子,稍稍可以填饱肚子,就是味道差强人意。 他记得新知青里好多人都没动半口,卫知青也只吃了一点点,现在想必已经肚内空空了吧。 不得不说,这饭食送的真及时。 知青老大哥都羡慕了。 可惜当事人卫斯年看了连眉梢都没动上一下,明显不为这份不知从何处来的好意所动。 “卫知青咋不用?是不想吃吗,如果不吃的话,咱们倒是能帮忙……”解决一下。 老知青中有人按耐不住,咽着口水这般讲道,只是还没说出后面的意思,话语就被知青老大哥打断。 “这是人家小姑娘专门来送给小卫的,你们别乱掺和,那小姑娘我记得是钱二叔家的,虽说刚没爹没妈了,但那也是村里的本地人,有大队长在,她过后知道了想找你们的茬还不简单……” 老大哥一番警告外加提醒的话瞬间叫馋虫上脑的家伙闭了嘴,同时也让卫斯年有了反应。 “什么样的小姑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轻声问。 很突然的一句问话,老知青却在愣了一下后听明白了,反应过来立马回道,“就是一个瘦瘦小小十五六的小女孩子,穿着朴素,扎着俩麻花辫,哦,辫子上戴着小白花,应该是为她爹妈守孝。” 说到最后,老大哥皱了下眉头,没再讲下去。 说来那姑娘还在热孝中,竟然就想着给男人送东西讨人欢心了,刚才没察觉到这点,现在想想,这也太、太着急了点吧。 总感觉不是太好,显得太过薄情,甚至不孝了。 然而卫斯年不置可否,或许是没发现这个问题,反而在知青老大哥描述过后眼眸一闪,动手将竹篮的盖子一下挑开。 腊肉、馒头和红薯稀饭等饭食的香气当即一涌而出,扑鼻而来。 在座不少人都是饥肠辘辘,衬的这食物香气更为诱人。 咕咚。 是有人悄悄咽口水的声音。 下一刻,竹篮盖子重新被打开它的那双手盖上,并将其拉到了两脚之间放着,以一种所有物的姿态。 这是接受了的意思,与刚才视如无物的态度全然不同。 知青老大哥和一部分新知青看的目瞪口呆。 前者深吸一口气,提点道,“小卫同志,村里姑娘的礼可不好收,它代表的含义…你真的要收下它?” 姑娘们送来的礼物不是白收的,收着收着说不定就把自己赔上了,最后只能在这里生根落户,回城无望。 以前这种事,知青院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知青老大哥以为卫斯年不懂里面的道道,只是贪图一点吃食才接了,所以特地隐晦的提醒上一声。 等他刚提醒完,没等卫斯年有所反映,新知青里也有人赶忙劝说道,“卫、卫同志,这东西看着不是什么好物,乡下村姑的手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咱…” 试探的话讲到这里,只见卫斯年轻飘飘一道凉凉的视线过去,那人下意识闭嘴了。 得,还跟来时的火车上一样,一点都不好接近。 目标像个莫得感情的冰块,攻略毛线啊。 没看就说了句话而已,好感度就叮叮叮地接连往下掉,一直从负几掉到负十几! 凸^凸 特么的,劳资先躲为敬。 出头鸟败退,剩下那几个俊男美女顿时不敢再有动作,各自若有所思着,余光一直不忘朝卫斯年那里瞟。 卫斯年像是毫无所觉,或者说不在意,半点没有搭理那群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的意思。 竹篮在他脚下放着,因为距离篝火不远,倒是一直保持着热乎,直到迎新晚会活动结束,搁在里面的食物仍然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新老知青眼睁睁看着人起身离开,顺便也将一篮子吃食带回了屋,羡慕嫉妒者有之,失望遗憾者有之,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不管其中某些人是如何的震惊警惕,夜里又是怎样的辗转反侧,翌日早起时,竹篮子已经空了。 卫斯年与昨日没甚区别,就是新知青中出现了几个黑眼圈,还基本都是面貌姣好、身姿俊秀的那些人。 老知青们没看出什么异样,只以为是新来的不习惯这贫苦的生活,还没适应下来。 事实上,这只是原因之一。 那几个没睡好的人辗转难眠了一夜,早上瞧见卫斯年提着篮子出门,想跟上又不敢跟的样子,踟蹰不前,眨眼间人就没影了。 卫斯年没管他们如何,反正也只是一群莫名其妙、心思不纯的陌生人,漠视即可。 他提着篮子来到村头,再往外走一段路就看见一条小河正缓缓流淌,有纤毫小鱼和虾米在期间隐约游动,岸边长着一丛丛水草,间或夹杂着番荷菜。 如今已是秋季,田里的庄稼都收了,新的播种还没开始,田野里基本是荒凉一片,除了后山上郁葱葱的墨色外,其余满目皆是土黄色,也就村外的小河边能见着点嫩绿。 新知青入村时,大队长领着他们从这边走过。 卫斯年当时扫过一眼,心中有数,此时过来也是直奔主题,选了个位置就下篮子了。 小河河水清澈见底,但水里的小鱼小虾不好抓,被村里的孩子们磨练的贼精。 想拿它们当回礼的年轻人耐着性子忙活了小半天,捞上来的鱼虾也只是刚刚铺满小小的一篮底。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卫斯年看着这点劳动成果,皱了下眉,像是有些不满意。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知青同志,你也在啊,好巧。”钱宝宝一脸愉悦地走过来说道。 全然没提她刚才去过知青院,又根据村里小孩告知的消息,一路追过来的事情。 卫斯年抬眼看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马上该做午饭了,我来采些新鲜的番荷菜,你是想捞些小鱼小虾吗?这个可不好使。”钱宝宝没话找话地说着,一边指了指对方手里自家的小竹篮,一边走到小河边当真采起了嫩绿的野薄荷。 卫斯年没再继续下篮,瞧了眼钱宝宝麻花辫上戴的白布花,最终开口道,“昨晚的饭菜,谢谢。” 话落,竹篮子被物归原主。 “没什么,你喜欢吃就好。”钱宝宝故作羞涩地回答,手上继续捋下一大把肥嫩的薄荷叶子。 等她接过竹篮,看见里面铺了浅浅一层的小鱼小虾,忍不住勾唇一笑。 “呀,原来是送我的,你有心了。” 礼轻情意重,这份心她喜欢。 “对了,知青同志,我叫钱宝宝,大家都喊我宝妮,你大名叫什么啊?”钱宝宝顺杆爬着问。 问话的空档,她顺手将新采的野薄荷放入篮中,脚下一转朝村里走去。 卫斯年本也要回去了,索性同她一起。 同时,他也回答了钱宝宝刚刚的问题,说自己名叫卫斯年。 钱宝宝就势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他的年龄、性格和爱好等等,因为同时也说了有关她自己的,像是彼此交换着信息,十分公平,所以倒是没有引起人反感的情绪。 闲聊的功夫,两人已来到村口,该分道扬镳了。 “卫知青,这鱼虾都是你捞的,肯定得有你一份,不如午饭在我家吃一顿?”钱宝宝顺势积极地邀请道。 “不用了…”卫斯年刚想拒绝,他的肚子却不给力的轰鸣一声。 早饭没吃又忙了一上午,他已是饥肠辘辘。 钱宝宝耳尖,明显听到了,但她没点破,而是积极地拉着人胳膊,不容拒绝地把人拖走了。 “哎,客气啥,你凑肉我凑菜,做着一起吃一顿正好,走走走。” 说着话,拽啊扯啊的,人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她拉回了家。 家中收拾的很干净,在来到这里的几天里,钱宝宝该添的该去的该准备的基本都已经弄好了,瞧这着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会过日子的。 卫斯年在被请进门做客时,第一眼的印象就是这般。 “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你随便坐。”钱宝宝招呼着迅速给上了茶水和糕饼。 卫斯年没动糕饼,只喝了点茶水垫底,见钱宝宝当真开始忙活着做饭,立马也跟着打下手。 钱宝宝没拒绝,安排他摘菜洗菜,外带把鱼虾处理干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不然待会儿饭做好真担心他不愿意动口。 她则手脚麻利地舀了瓢面粉和面,打算做上一锅杂鱼鲜汤面吃。 两人通力合作,速度很快,汤面不到片刻就出锅了。 有卫斯年在,钱宝宝做的多,绝对管饱。 为了防止他不好意思多吃,她还把库藏的大海碗翻了出来,专门给卫斯年用。 一碗下去,面都下去小半锅,份量特别实在。 像是默认了她之前所说的凑着吃的话,也或许是真的饿了,卫斯年在饭碗递过来时没有推辞,而是自然地接下,埋头吃起来。 钱宝宝不怎么饿,只盛了一小碗慢慢吃着,看着卫斯年斯文又快速的将剩下的那些解决完。 等两人都吃完,对方自动收拾碗筷去洗涮料理,没再让钱宝宝多费一点力气。 填饱了肚子,事情开始进入正题。 “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先开口的竟然是卫斯年。 钱宝宝诧异于他的敏锐和洞察力,但也不是多意外。 她眼瞳转了转,心头闪过之前的那个想法,顺势就开口道,“是有一件……” 她将自己的现状大致讲上一遍,说道是需要在一个月内招赘一个男同志上门,不然就要失去安身之所寄人篱下了。 但是她年纪还小,而乡下临时想找个肯入赘的好男人也不容易,所以她就有了点别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先充当一下这个角色,期间管吃管住,不用再去知青院里挤……等过几年你找到机会回城或者有了心上人,咱再散伙。” “结婚证也不用领,至多办两桌席面,请大队长和村里的亲戚见证一下,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会缠着你不放。” “家里还有些余粮,等你过来后,只要不偷懒耍滑,肯定饿不着,吃饱穿暖没问题。” “大致就是这样,你考虑一下。” 钱宝宝一气说出这些话,然后观察卫斯年的反应。 卫斯年暂时没给什么反应,只是低垂着眉眼仿佛是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气氛静谧下来。 秋日的暖阳从云层里透出,阳光照下来斑斓而美丽。 沉默片刻,眼看着男人的眼睫毛颤了颤,钱宝宝看的心肝儿随着颤动,默默又加了句补充。 “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就趁着三个月的热孝期内把事儿办了,也好让我爹妈走的安心。”这是进一步解释她辣么着急的原因所在。 按照风俗规矩,热孝期间办喜事安长辈的心完全可以,不然就要等到一年后守孝过去才行。 听了这话,卫斯年终于抬起眼看过来。 “为什么找我?”他盯着人认真问道。 钱宝宝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的解释说那么多知青里就他看着最顺眼,老知青就不说了,待了许久的老油条,没一个合适的,而新知青中除了花孔雀就是自傲狂,她可伺候不起。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应付之词,专门说给某人听的。 卫斯年听后却不见丝毫怀疑,因为钱宝宝的态度够诚恳,话里的内容也打动了他。 在正在考虑的时候,钱宝宝又添上一把火,艾艾请求道,“卫同志,帮帮忙吧,那些知青里还有村子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同志了。” 吃人嘴软又许之以利,再加上她的撒娇痴缠,最后终于让某人松了口。 “宝儿同志,我答应你就是,只不过这具体要怎么操作……”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他也不懂啊。 “这个简单,咱们先这样……”钱宝宝高兴地附耳小声嘀咕着计划,和卫斯年敲定好之后的行动。 待到商量的差不多,日头也已经西斜。 卫斯年出来的太久,不得不回去了。 钱宝宝重新找了个干净的竹篮子,装了些二合面馒头、小菜、零嘴等吃食让他带回去,晚上勉强当个晚饭填肚。 知青院的伙食如何,她大概知晓一些,在计划进行的这几天里,卫斯年的伙食她就包了,也显示一下她足够的诚意。 两人有了约定,这回卫斯年接的比较坦然。 “等我过来,秋耕秋种的工分由我来挣。”他临走时保证道。 钱宝宝嗳地一声笑着应下,高高兴兴将人送出了门。 卫斯年消失大半天回到知青院,提回一篮子大好的吃食,让人瞧见了眼热万分。 新知青中相貌特好的那几人,有个姑娘误以为他好这口,转头立马将随身行李中的牛奶饼干和鸡蛋糕送上。 “卫、卫同志,这些送给你吃。”女知青眨巴着桃花眼,递上心意,隐隐切切地望着人。 仿佛是期待着什么好事发生。 其他几个好相貌知青见此脸色一变,反应过来后纷纷扼腕叹息,心道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白白让这人打先锋占了便宜。 不过攻略目标一路上表现的那么冷淡,生人勿近的,谁知道竟然潜藏着吃货属性啊。 这次有人投其所好,不知道要涨多少好感度了。 羡慕嫉妒恨! 不管他们是如何的叽歪、预感和揣测,当事人却没有在见到供奉上来的食物时有什么反应。 准确地说,卫斯年根本没有反应。 他宁愿夹着钱宝宝准备的凉拌小菜就二合面馒头,也没有多看女知青殷勤送上的好东西一眼,好似直接把人给无视到底。 这态度就很气人了,敢于挑战的女知青脸皮子都僵了,青了又红。 好感度叮叮叮的往下降,活像催命符。 铩羽而归。 样貌好知青中的其他女知青见此噗呲一笑,没有一点同情,反而幸灾乐祸居多。 经过几天来的相处,他们基本都发现了谁是同类,共同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任务。 但与此同时,他们还是竞争者。 就看谁更有手段,能掳获目标人物的最大好感度,到最后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他们脱离这里,完成任务,得到最终大奖。 然而目标不愧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也太难搞了些。 “你们笑什么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不成,回去咱们谁也别想得了好。”女知青脸皮涨红着恼羞成怒,愤愤的意有所指道。 有人不买账,反而径直怼她,“你可闭嘴吧,不该说的一点别提。”免得让不该听的听到了,增加任务难度。 这句警告的话一出,其他人瞬间都消停了。 等他们嘀嘀咕咕着离开,卫斯年望过去一眼,神色似有所思,眉间的排斥和警惕意味更浓。 他心想,幸亏答应了宝儿同志的请求,再过几天就搬离这边了。 不然有这些居心叵测的不良份子在知青院,他多待一天都不舒服,一群蠢货自作聪明,还拿他当傻子,简直莫名其妙。 也许是敌特故意派来迷惑引诱他的人? 卫斯年神情郑重的思量片刻,最终还是觉得尽快远离比较妥当。 比起这些打眼的‘聪明人’,他更愿意和朴实低调的宝儿同志多相处,起码人家有根有底人实在,还很和他的眼缘。 得益于卫斯年的主动配合,接下来几天里,钱宝宝全力展开了追夫大计。 由于正值秋收与播种之间的歇息时间,大家伙闲着也是闲着,八卦村里新鲜事的力度可不低,很快就把钱老二家闺女追求新来男知青的事情传扬开了。 大伯母听说后呸了一口,鄙夷道,“就那个小蹄子,人家城里来的知青能看上她?可别等被人玩烂了再来哭!” 村里的其他人在震惊过后,也是不看好者居多,都说钱宝妮这是瞎折腾,白费了爹妈给她留的救命粮,等消耗光了家中老本,人家怕是就会翻脸不认人。 左右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兰花姐弟在听说后都来劝钱宝宝不要往火坑里跳,知青们别看脸皮俊俏,但不是那么好嫁的,说不好就人财两空。 后者感谢他们的关心,然后该怎样做就怎样做。 直到事情传进大队长耳中,他正要把人叫过去询问时,钱宝宝拉着‘终于’被她‘打动’了的卫斯年登门拜访。 于是正在村里人翘首以盼着看戏的时候,他们没等来犯傻的钱宝妮得到惨痛的教训,反而听闻她即将迎娶人家卫知青上门入赘的消息。 “……” 第264章 人人都在男主角05 听到便宜侄女当真要把城里来的男知青‘娶’进家门,不说为此震惊的不行的村民们,钱家大伯母首先炸了。 “这死妮子竟然真的要招赘!!” 大伯母怒吼一声,猛地朝小叔子家的房子冲去。 本来按照她的想法,便宜侄女想在他们定下的一个月时间内找到愿意入赘的男人上门,那是基本不可能的,所以小叔子家的房子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她手里,分给她家柱子结婚用。 她当时想着反正不过是多等几天的问题,正好彰显她作为大伯母的仁慈和善了。 结果呢?! 结果现在那死丫头真的找了个愿意入赘的后生上门,且还是城里来的男知青,比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年轻人还要长脸。 这可怎么能行。 煮熟的鸭子眼见着就要飞了,钱大伯母绝对不同意。 所以她一怒之下当即冲到了便宜侄女家里,拍着大门骂骂咧咧地质问,“钱宝妮你个死丫头给我出来!” “死丫头片子不学好,小小年纪就勾搭人家城里来的,是缺男人咋地,不愧是你妈生出来的!” “可怜我家柱子结婚都没个地方,你一个赔钱货霸占着老钱家的房子不放,还招赘继啥香火,再折腾你也不是带把的,我呸!” 大伯母怒气上头,嘴上没个把门,什么话都往外秃噜,殊不知责骂侄女的同时也把自个儿的小心思暴露无遗,叫旁人听了连连摇头笑话。 她骂的贼凶,整个疯疯癫癫的像只母老虎,猛地一看很是吓人。 钱宝宝是个惜命的,这会儿也不想撞枪口,所以任凭大伯母撞门撞得再狠、骂的再凶,她都待在院里岿然不动,没有一点开门的迹象。 当然,这也不代表她就怯懦示弱了。 她是没动,却在大伯母开骂的那一刻就透过墙头给小伙伴兰花姐弟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去叫大队长和村里的长辈,争取今儿个把这摊子纠缠的事儿掰扯清楚,免得等结婚后对方还过来不依不饶地烦人。 要说开门直怼上去的话,钱宝宝也不惧。 只是对方毕竟是她便宜大伯母,在身份上天然占据优势,即便她直面怼赢了,过后也不会多占理,还容易惹得村里人说闲话,不如干脆交给大队长他们来解决。 而她就是个失去父母备受极品亲戚欺负的小可怜,赚够大家的同情,以后和卫斯年好好生活就好了。 钱宝宝的这番巧心思,大伯母不明白,见她不敢冒头,还以为她被吓住了,不禁愈加得寸进尺气焰嚣张,一张嘴把不住门直接从钱二叔夫妻俩到老钱家长辈小辈全数落了一通。 甚至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钱大伯母连她那一家子和她自己骂进去了都不知道。 直到大队长和村里钱家的长辈们急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直觉不喜,一声令下让几个钱家老婶子一拥而上,将骂骂咧咧不停的大伯母给就地按了个结实。 她对侄女一个小辈敢那么放肆,钱家老婶子们身为长辈,也敢利落地收拾她一顿,还叫她有苦说不出,比她刚才乱窜着光会逞嘴皮子厉害多了。 一通掐肉掰手指,钱大伯母被捂着嘴痛呼一阵,终于从破口大骂的痛快中清醒过来。 待她再看着眼前的阵仗后,冷汗瞬间冒出来,不到一会儿就湿了大半身,后怕连连,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刚才那会儿是畅快了,现在轮到她被制住,还是没理的一方,那下场怕是要不好。 只要一想到这里,钱大伯母就再也不敢作什么妖,消停着忍不住眼珠子乱转,心里盘算着躲过一劫的法子。 没等她想出什么脱罪的招,大队长那边已是上前敲了敲钱宝宝家的大门。 得益于钱老二当初做木门时用的真材实料,木板子十分厚实,大伯母又拍又撞那么久都没把门弄开,现下也是稳如泰山,一点事儿没有,看着再用个几年十几年的没问题。 在大队长亲自敲了门之后,待在院里安然自若的钱宝宝方才终于过来打开了门闩。 门开的刹那,悠闲自在的钱宝宝自动切换了低落委屈的状态,表情难受地朝大队长打了声招呼。 “队长叔。” 什么冤屈的话都没说,却比说什么都强,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是非如何,不用说大家都瞧的明白。 一切都比不过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大队长叹口气,拍了拍钱宝宝消瘦稚嫩的肩膀,转头对身后几位钱家的老长辈点了点头。 然后有老长辈的示意,钱大伯母被老婶子们拉着拽着拖进院门,另有人跑去找钱大伯过来,并让其余人散去了。 接下来是解决家事的时间,外人就不好在场了,最多待会儿他们在外面趴着墙头听上一耳朵。 这个时候,卫斯年也接到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到场就先看向了站在门槛内的钱宝宝,见她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有没有事?”以防万一,卫斯年赶紧上前关心了句。 钱宝宝摇了摇头,知道他关心她,心下很是高兴。 两人说话的空档,周围那些磨磨蹭蹭不愿意散去的村里人基本全都悄悄摸摸往他们这边张望偷窥。 卫斯年看了看,回头轻声问,“是不是我给你招麻烦了?” 毕竟他的出身和家庭成分在现下不算好,他以为是因为这个才引起了今日的乱子,赶来的路上已是担心了许久,难免多想。 “不是,是我大伯母没事找事,想占咱们便宜来着。”钱宝宝简单解释了一下,余光瞥见围观众人窥探的目光,干脆扯了扯卫斯年的袖子,说道,“说起来你也将是自家人了,一块进来听听,好歹提前给我撑个腰呗。” “好。”卫斯年没有多做犹豫就立马应下,随着钱宝宝的力道自然地走进去。 大门重新啪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不少看热闹的视线。 院中摆的有石凳桌椅,大队长和几个钱家老长辈已在那儿入座,而大伯母则还被老婶子们压制着摁在地上,就在他们之前,像是负荆请罪般认错一样。 可惜钱大伯母不觉得自己错了,在钱宝宝忙活着给几位长辈端茶倒水的时候,还听见她吱吱唔唔着想说些什么。 不用听就知道,八成是一些狡辩之词。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德性,这会儿索性先将其晾到一边冷静冷静,没有搭理她。 “宝妮娃子真的要给老钱家招个上门女婿回来?”其中一个钱家老长辈喝口茶水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 钱宝宝羞涩的点了点头,顺手将身旁的卫斯年推到台前。 “就是他,刚下放到咱们村,叫卫斯年。”说着让他喊叔爷爷,提先认认人。 那位叔爷爷连连摆手没应,毕竟八字刚有点撇,一切还都不一定呢,这声叔爷爷他可不敢先认了。 他不愿应,卫斯年却喊的毫无障碍,在钱宝宝的介绍下迅速将在座的长辈连同大队长都一一喊了遍,甚至连一旁暂时空不出手来的婶子们都没落下。 有礼貌的年轻人总会更得长辈们喜欢,不管对他怎么个看法,反正在一番见礼过后,一桌子大老爷们多少和颜悦色了点。 “宝妮啊,你真想招他入赘?”大队长适时再问一遍确认。 钱宝宝郑重点头,“嗯,他人不错,养一养肯定身强体壮,挣工分养家不是问题,何况,他还长得俊……”说到这里害羞起来,但话里的意思十分肯定。 在座众人:“……” 这闺女拉扯那么多,总感觉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钱宝宝:胡说,明明前面的都是事实! 大队长确定了她的态度,又是一叹,瞧了瞧镇定立在面前的年轻后生,转头和钱家老长辈们嘀咕开了。 小声商讨片刻,然后招招手让卫斯年上前。 “你这后生叫卫斯年是吧?” “家是哪里的?” “多大年纪了?” “以前在城里有没有对象?” “……” 盘问起未来‘女婿’,几个老爷们也不在话下,流程手段熟练地很,一个个问题撂出来,誓要把年轻人的出身家世全打探清楚了。 到最后,老婶子们也忍不住纷纷下场,几乎将卫斯年从小到大的事情扒拉了一遍。 “这事儿不行。” 老人们最后做出决定,齐齐摇头叹息不已,看着年轻后生的眼神格外遗憾。 后生是个好后生,想入赘好好过日子的心也是诚的,就是、就是成分不太好,很是麻烦。 他们乡下小老百姓最讨厌招惹麻烦,如果真把小辈配了这样出身不好的人,怕不是为她好,而是害了他。 “哈哈哈,看大侄女对他宝贝的,我还当是个多好的城里人儿,原来也就是万恶的资本家、臭老九,就这还想进咱三代贫农的老钱家门,我呸!”大伯母不知何时挣脱了挟制,张嘴就充满恶意地口吐芬芳。 一个老婶子看卫斯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如果不论出身问题的话,这绝对是她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了,还是高攀的那种。 因此听到钱大伯母又在哪儿瞎咧咧,顿时心火上冒,劈手给了对方一巴掌,口中骂道心脏嘴臭的货,死性不改,还不老实,简直丢人现眼。 钱大伯母挨了一耳光,又在几位老爷们虎视眈眈的视线下,不得不憋着气老实了。 卫斯年低着头站在那儿,整个身影仿佛都要埋在阴影中去,无端灰暗晦涩,让人瞧得难受。 钱宝宝心头紧了紧,连忙站出来道,“队长叔和几位爷爷,他不介意我年龄小又长的丑,还愿意入赘进来顶门立户,那我也不介意他的出身怎样。”为了两人能光明正大且得到大家祝福,她也是拼了,自污的话张口就来。 “再说他即便出身不太好,但也没不好到让人揪小辫子的程度,而且是他进咱们家门,不是我嫁过去,成分当然是按照咱老钱家这边来算对不对。” “何况咱们这片地方不比外头那样乱,成分不好也就让人说道说道,碍不了啥大事不是……” 在这事儿上,卫斯年作为当事人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钱宝宝尽全力说服大队长和钱家老长辈们。 只要他们同意了这件事,表了态度,那别人即使想拿那些事说嘴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费尽口舌说完一通,功夫不负有心人,效果不是没有。 “唉,都说女生外向,老头子我算看出来了,宝妮儿这是就看上卫小伙啦,咱们几个老家伙何必棒打鸳鸯当那个恶人嘞。”叔爷爷摇着头感叹,算是第一个松口同意的。 有他带头,剩下的人也没再多坚持,最终连大队长都默认了。 就像钱宝宝说的那样,他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外头的乱子影响不到这边,而卫知青的成分又没差到让人盯着揪辫子的程度,且入赘后就是他们老钱家的人了,合该按照老钱家这边的出身来算不是。 如此一想,回头再看这门婚事就很顺眼了。 说来还是老钱家赚便宜了哩,白得一个好女婿,队上还多出一个算自己人的壮劳力,只赚不赔的买卖,咧着嘴笑吧,有啥好反对的。 往深里了说,反正这又不是自家亲后辈,只一个同族的孤苦小姑娘,人家想找个喜欢的男知青当顶门男人,对方小伙子又愿意,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儿,旁人再阻拦着不让就太没意思了。 “那不如就这样吧,添丁进口,也算是老钱家的一桩喜事,咱们没啥意见了,大队长你呢?”钱家长辈中年纪最大的那位最终拍板,然后又问了问大队长什么想法。 大队长没啥想法,大家都不反对,这桩亲事也就在他们的见证下正式过了明路。 卫斯年适时开口表态,郑重说道,“大队长,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对宝儿同志。”他认真承诺,态度真诚,好像跟真的一样。 看这种情形,估计让大队长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出‘亲事’的前提只是钱宝宝拜托人家,联合卫知青演出来的吧。 但大家不知晓个中缘由,全都当真的来。 且有喜事总是好的,毕竟到时会有酒席吃,在座的都是长辈,等办事的时候不会不请,因而老婶子们在旁听过全程,此刻皆是喜气盈盈,打趣着一对儿新人,道贺恭喜的话提前先说了沾沾福气。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钱大伯母,她可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大队长,二叔家这房子合该留给柱子啊,宝妮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招啥赘,也不怕被人骗了,到时咱家柱子可不给她撑腰……”大伯母在一片喜气中不甘寂寞地叭叭叭一通,惹得所有人厌恶地皱了皱眉。 没等钱家老长辈开口训斥以及老婶子们再出手收拾她一顿,大门突然被推开,钱大伯姗姗来迟,终于现身。 “大队长,二伯,三叔……我来迟了,这是闹的啥事?”钱大伯茫然无措地询问,仿佛他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钱宝宝可不相信他在来之前没听到消息,左不过装傻罢了。 然而人家愿意装傻,她也懒得揭穿,反正她是称心如愿了,正高兴呢,懒得与他们多纠缠。 但是该说清楚的事情也得趁机掰扯清楚。 “大伯,你们之前上门要房子,我就说想招赘延续我爹妈香火,当时你给了我一个月时间,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对象,就要办婚事立起门户了,这房子和宅基地怕是不能给你们了,我和我家的也得用呢。” 钱宝宝一般情况下都不喜欢含含糊糊磨磨蹭蹭的,索性当着大队长和几个长辈的面将事情摆明了说,顺便也把钱大伯的小心思掀的丁点儿不留,叫其他人都瞧瞧他们的贪婪嘴脸,别被那副憨厚的模样骗了。 瞧着是大伯母泼辣凶悍地想要霸占小叔子家房子,欺负孤苦小侄女,其实背后真正的推手却是钱大伯无疑。 没有他的暗中怂恿和指示,大伯母能甘愿不要脸皮当枪使吗。 钱宝宝对这位便宜大伯的印象低到最低点,比大伯母还要讨厌,决定往后不往来了,当没这门亲戚。 当着大队长和诸位长辈的面揭破夺房一事,钱大伯猝不及防之下,脸皮顿时涨红,连声反驳着说没有没有,没有那种不堪的念头。 为了证明说的是真,他还转身狠狠给了自家婆娘一耳光,训斥她不懂事没事乱折腾等等,活像他真清白无辜似的。 但有钱宝宝先头的话,还有钱大伯母之前的撒泼耍赖,孰是孰非,大队长他们又不是眼瞎心瞎,自是瞧的分明。 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对方又是钱宝宝的亲大伯,他们这些外人也不能多讲什么,至多当做没看出来,相信钱大伯自辩的话,然后将钱宝宝的亲事锤死,只等卫知青进门扛起门户,那房子当然是属于人家小两口的,再亲的大伯也没份。 到了这一刻,大队长和钱家长辈们倒是理解了钱宝宝急着找个知青入赘的难处和便利。 可怜的娃儿,都是逼的啊。 最后大队长明确说道,“宝妮这亲事成了,以后房子就是她的,你们家就别想了,柱子要结婚的话就跟队上要宅基地批,想要房子想让新人住的舒坦就自己建房子嘛。” 自己建的才算自己家的,光盯着别人的算咋回事。 钱大伯面上点头连连,像是特别羞愧。 大伯母摊在他身后呜呜哭,心里狠狠地想,搁他们不知道建新房子住的更舒坦?可不得有钱建吗,没那个金刚钻,哪里敢揽那个瓷器活,再说占别人家总比自己花钱费力建新的方便省事。 想到这里,大伯母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一个没把门又秃噜道,“那我家没钱呐,不、不如叫宝妮丫头借我们一点,我记得二弟他们出事后队里给了赔偿,正好借我家点好让柱子把人生大事办妥了。” 大伯母越说越觉得可行,说到最后眼睛都放着光看向钱宝宝。 钱宝宝回想了下原身的记忆,家里某个犄角旮旯里确实藏着队上发的补偿金,不算多,但是小姑娘唯一的后路依仗了,大伯母这都想要去占一占便宜简直是黑了心肝啊。 “不行呐大伯母,我还要用那钱办婚事呢,给了柱子娶媳妇我就没办法摆喜酒了。”她果断拒绝。 涉及到亲儿子的婚事,大伯母快要吓破的胆子又回来了,嘟囔着接话说,“不就是入赘吗,还办啥酒席,让人住进来不就得了,不像我家柱子娶媳妇,那得办的漂漂亮亮,不然让人家瞧不起咱老钱家……” “好了!老大家的你可闭上嘴吧,合着就你家柱子金贵,其他人都是草编的命贱?本事没有,心倒是挺大。”老婶子呸了一声将钱大伯母怼的吱吱唔唔哑口无言。 钱大伯只顾着站在一旁装傻充愣,权当没听见人家最后那句是变相训斥他的。 钱宝宝见老婶子一个人顶俩,一句话把那两人怼的都颜面无存,心里贼舒坦,面上却是故作难受了一下,然后撇过脸像是被亲人所伤,不搭理他们了,转而找老婶子拜托置办酒席一事,还有请客什么的则需要大队长和叔爷爷他们搭把手,争取尽快将喜酒摆上。 看眼前这情况,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叔爷爷和老婶子对于她的急切都特别理解,保证会给钱宝宝安排的妥妥当当。 正好这几天没活,他们抓紧一下时间,争取在播种任务来临前将事儿办成了。 钱宝宝提前感谢一番,然后回屋取出一些钱说是当初父母的赔偿金,交给婶子们用来置办酒席,想必爹妈在天上看到了会很欣慰的,一番话说的老婶子们眼眶红红,抱着她直呼可怜的娃。 卫斯年悄悄过来,拿出身上带着的一沓票票上交,为他们的婚事出一份力。 他手里没有多少钱,但城里人缺啥都不会太缺票票,就算不多,在乡下也够份量了。 老婶子们没拒绝,笑着说这也算是嫁妆了,就用来扯布给他们做喜服吧,多的再倒腾两床被单枕巾之类的,让姑爷进门后腰杆子能挺起来云云。 钱宝宝被他们调侃的脸红,卫斯年同样有些不好意思。 大队长他们乐呵呵地笑着说这年轻人是个懂事的,不像是那种会抛妻弃子的白眼狼之流,看待卫斯年的目光不禁更温和了几分。 这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喜酒、席面以及请客等等,一时话语不断,衬的被晾在一旁的钱大伯夫妻俩倍显凄凉。 两人算计到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宝宝觉得不用她再多做什么,光是这个惩罚,再加上以后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越过越好,就足够刺激得对方心肝肺不舒坦,眼气死他们。 第265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6 钱宝妮要和新来的卫知青结婚啦。 这道好消息随着大队长他们走后,迅速传遍林溪村大队的每个角落,几乎让村里每个人都听到了。 与大多数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毕竟村里有喜事办,届时怎么着也能瞧个热闹、沾点喜气,甚至凑份喜钱过去吃上一顿、喝杯水酒等等,怎么着都不亏。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讲,这简直就是个噩耗了。 “什么,卫知青将要去做上门女婿了?怎么可能!” 那几个好样貌的新知青听后纷纷震惊莫名,仿佛大受打击一样张口结舌,不敢置信。 他们这边还想着要怎么慢慢接近刷好感度呢,结果目标人物那里就迅速找个饭票准备出‘嫁’了,谁来告诉他们,这是真的吗?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真的。 “小卫同志真是想的开,据说同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呢,也是他幸运,到了这里都能找到心上人,以后落地生根,日子也算有了奔头。”知青老大哥为此感怀不已。 老钱家那边给知青院递了邀请的话,老大哥觉得有知青愿意身先士卒融入当地对他们是好事,于是在收到消息后积极地集合村里所有知青,商量着送些什么贺礼才好。 怎么说也是‘娘家人’,他们可不能给小卫同志丢脸,让村里看扁知青。 有老大哥带头,老知青们纷纷响应着出谋划策,但是新知青在震惊过后却是紧张起来,对那桩即将到来的亲事如鲠在喉,排斥万分。 这般情况下,新知青中的某些人也没那个心思参与什么送礼讨论了,齐齐称道是身体不舒服,一起躲回屋里偷偷商议对策。 若说刚开始他们还明知彼此的存在却各自为政、相互防备,那现在的话,他们就不得不结合到一起发力挽回现状了。 “眼下是什么情况,卫总不是冷心冷面轻易不让人靠近的吗?怎么才来几天就突然要跟人结婚了,而且还是入赘上门,攻略手册上写的怕不是驴我?!” “那我哪儿知道,之前听说他们这事儿,还以为是谣传,毕竟那个村姑也就给卫总送了几顿饭,谁能想到这样就把人勾走了。” “话说他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一个是冷漠光鲜的城里公子,一个是瘦小干巴的乡下村姑,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明显不搭的好吧。” “应该不是芝麻对绿豆看对眼了吧,里面是不是有啥咱们不知道的内幕交易?” “关键是目标人物ooc了,咱们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应该不会,卫总的长相错不了,就是性子表现出来的有点……出乎意料。” “那该怎么办,任凭他嫁给一个小村姑,等他成了有妇之夫,咱们的任务岂不是要更难完成?” “……” 一群人大白天猫在屋里嘀嘀咕咕半晌,抓耳挠腮心急火燎的,直到老知青那边都商量好送什么新婚贺礼了,他们还没讨论出个具体结果。 最后,他们决定只能先尽量把婚事搅合黄了。 如果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其实他们也没甚办法能阻止。 毕竟他们人还在人家地盘上,想欺负人家本地小姑娘,那就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后果不用想都知道,即便他们愿意承担,老知青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胡来,以免殃及池鱼,让大家都不好过。 不过那是最终没办法的办法,当前还是搅黄了亲事最为紧要。 确定了这一方针后,那些好样貌的新知青们就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一反之前的文静矜持,迅速活跃了起来。 与此同时,钱宝宝虽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诸多敌手,但心里已经莫名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让她奇怪疑惑之后小小记了一笔,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甚好烦恼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亲事有长辈负责操心,平时又有卫斯年陪着,她可不就爽歪歪嘛。 也许是乐极生悲,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正爽着呢,闹事的来了。 这天钱宝宝趁着天气暖和去小河边洗衣裳,连同她自己和卫斯年的一起洗,而卫斯年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间或去捉点小鱼小虾采些番荷菜,等稍后回去加餐。 秋日的阳光照在河岸上暖洋洋,两人待在这一片地方劳动着,悠闲又自在。 但自在没多久,煞风景的人就闯了过来。 是知青院新来的那几个男知青,之前还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摩登样子,才过去几天呐,他们就变得脸色青黄、邋里邋遢,跟村里人差不多一样灰扑扑了。 这下谁也别再瞧不起谁。 “卫同志,请你过来一下,我们和你说点事。”男知青站在不远处朝卫斯年喊道,对一旁洗衣裳的钱宝宝直接无视,仿若她不存在。 这态度直接让卫斯年头也不抬,理都没理他们那些人,权当没听见。 男知青等了会儿见人真的不过去也没放弃,又接着喊了一声,“卫同志,是关于你的亲事的,咱们一块去那边聊聊吧。” 听到竟然有关亲事,卫斯年和钱宝宝的耳朵顿时都支棱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 “既然他们有事说,那你过去听听呗。”后者给前者使了个眼色。 卫斯年嗯了声应下,从小河里淌出来拍了拍手上的水草,上岸朝几个男知青走去。 男知青们瞧着他走过来,看上去有些激动,仿佛无意间朝另一个方向挥了下手,然后故作自然地领着人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说话。 因为地势平坦开阔,钱宝宝抬头就能看到他们一行人在大树下的身影,顿时放心了许多。 只是由于距离太远的关系,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不过钱宝宝也不在意,左右卫斯年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不会让她被吃亏就是。 她以为这只是卫斯年那边的事情,不关乎她什么,谁知卫斯年刚离开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几个女知青就跑她这边来了,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钱宝妮,卫同志知识渊博、前程远大,如果被困守在一个小村子里绝对屈才了。” “有些人犹如天上的白云,而有些人就是地上的污泥,两者天差地别,是不能强求的。” “卫同志是如此光风霁月、如琢如玉,应该和有文化肯上进的知识女青年相配,而不是一个村姑。” 几个之前容光焕发、现下暗淡憔悴的女知青一来就叭叭叭地说个没完,根本不容人插嘴,话里话外的意思表达的不要太明白,就差直接点明钱宝宝配不上卫斯年,让她有自动退出取消亲事了。 钱宝宝起初还悠哉闲适,当个乐子听一听,然而越听越黑线,心里特不舒坦。 好气! 既然让她不舒坦了,那她们也都别舒坦了吧。 “你们叽叽歪歪的不就是想说我配不上卫知青,然后让我自动退亲好让你们有机会上吗?目的这么直接,弄那么多幌子干啥,真是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钱宝宝毫不留情地径直开怼。 倒是对面几个女知青没想到一个小小村姑敢说出这样的话,霎时间都惊呆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至她怼完才回神。 她们自诩是现代化女性,倒是没被说的脸红窘迫,反而认为小村姑言语粗俗,果真是下里巴人、泥腿子,想跟她们卫总结婚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你一个乡下人,竟然敢觊觎卫…卫同志,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带头的女知青看商量不成,立马声色俱厉地开始恐吓。 另一个女知青不屑地瞥了眼钱宝宝,不耐烦道,“跟她叽歪什么呀,让我送她点礼物好了,保证那亲事办不成。”说着当即撒开一包药粉。 钱宝宝没想到她们竟然当场来阴的,猝不及防之下眼见着粉末铺面而来,立马抬手捂住口鼻,往小河里跑,并且扯着嗓子大声喊卫斯年,说有人欺负她,快点来救场,不然媳妇就要没啦。 卫斯年长腿长脚,听到召唤后立马抛弃腻歪着东拉西扯耗时间的男知青们,动作极其迅速地杀到现场。 “怎么回事?你们对我未婚妻干了什么?!”卫斯年一边黑着脸急忙把人从小河里拉上来,一边向懵逼的女知青叱问。 钱宝宝这时候差不多也明白过来了,立刻指出他们的猫腻,“他们刚才是调虎离山,还有声东击西,故意把你叫开,然后这几个女的就过来对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说我配不上你,让我自动放弃,好让她们有机会……她们还朝我撒毒粉!” 身为上过几年学的小村姑,有些词和句子讲的不要太到位。 就这样,她巴拉巴拉将经过描述的分毫不差,半点没有隐瞒,甚至连自己猜测以及推测到的东西都一气当着卫斯年的面说了个一清二楚,刺激得对面那几个僵在原地的女知青以及追过来的男知青们脸色齐齐变了又变,五彩斑斓。 卫斯年听后想到方才男知青那边也是叽叽歪歪着劝他对待婚事要慎重,说什么他与宝儿同志接受教育程度不同,三观和理念以后都会产生冲突不会长久等等,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让他放弃亲事,不禁深深皱眉。 这分明是想插手他的个人私事,将亲事搅和黄了! 还当他是傻子呢,一群蠢货。 他们自不会知道亲事只是他和宝儿同志约定好的契约形式,是互帮互助,马上酒席都要摆上了,取消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想取消。 这些人想操纵他的生活?果然还是远离的好。 等他以后进门了,知青院那边也不用多去了罢,以后跟这群人碰到只当不认识,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如果这样对方还妄想纠缠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卫斯年掩下复杂的思绪,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管他们。”他帮钱宝宝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没再看那些欲言又止的神经病们一眼,端上洗衣盆就和他未来媳妇一块走远。 不过这还没完,有些人不安分就是闲的,有那个多管闲事的精力,不如多为人民劳动创造价值吧。 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卫斯年随后赶紧带着被撒了毒粉的钱宝宝去看郎中,结果土郎中撵了点落在后者身上的粉末,瞧半天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来,只让她之后注意着点,一有不对立马过来。 钱宝宝老实点头,觉得是自己太大意了,以后再遇到那些与众不同的新知青就躲远点。 对方太诡异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虽然她觉得那粉末应该不是什么好物,但她现在没感觉到什么不好的症状,也就担忧着渐渐放下了,只根据郎中的嘱咐时刻注意点。 然而直到过了小半天时间,还是毛事儿没发生。 或许是那粉末失效了没起作用?还是对方其实装腔作势骗了她?钱宝宝记下这个教训,打算以后好好还上。 事实上不用她以后找机会动手,当前就有人替她找场子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卫斯年稍后去拜访了大队长,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新来知青对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和干劲,极力要求大队长尽快给他们安排劳作,实现个人价值,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大队长:……行叭,正好播种的准备工作该进行了,比如铲粪挑粪什么的,活计绝对不缺。 于是等到晚上,大队长就趁着空闲召集大家伙提前开了场秋种动员大会,期间重点表扬了新来的那群知青,然后分配他们先去挑粪,美其名曰先适应一下乡下劳动的工作,免得真下地上工时手忙脚乱,适应不过来。 挑粪那活虽然不算多重,但谁干谁知道。 现在有人提先接了手,村民们顿时欢呼雀跃,热烈鼓掌,纷纷称赞新知青们有觉悟,是能干大事的人呐。 老知青们为此惭愧不已,觉得先前误解了新知青不安分、没正形,结果人家那是觉悟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让他们十分汗颜,自动让步。 挑粪的活就给他们了叭。 加油,为人民服务! 新知青:“……”这绝对是来自村姑的报复! 然而即便知道大概有人想整他们,罪魁祸首还是那个该死的不要脸的村姑,但他们面对突然咣咣落到头上来的活计还是没有办法推掉,不然就会得罪整个大队,这地方也别想多呆了。 但是即使不得不接受大队长的安排,仍旧有人不满地找茬道,“卫同志也是新来的知青,他怎么没有挑粪任务?” 能问出这话就表明这是新知青里真的愣头青,与好样貌的那几个不是同类人。 前者是殃及的池鱼,被某些作死的新知青连累了,算是倒霉。 而后者则不敢指出卫斯年没算进挑粪的人里面,不然还真能让任务目标去挑粪不成,人家卫总家大势大金娇玉贵的,真让他挑粪,等回到现实,他们绝对虚到露馅,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卫斯年不去挑粪,那是因为有现成的理由在呢。 “小卫同志就要结婚办酒了,最近忙活着呢,他这有婚假,劳动任务等事后秋种的时候会补回来,你们有意见?”大队长说出的理由再正当不过,谁也反驳不了。 有意见的纯·新知青立马蔫了,老老实实去干活。 有了事做后,特别是还每天臭烘烘的,那些明显想搞事儿的新知青们立马没再往钱宝宝和卫斯年跟前凑了,直到他们摆酒的喜日那天来临。 老婶子们收了钱办事很给力,新婚用品、席面什么的都准备的齐齐整整,让两个没长辈在家的新人省心又省事儿。 同时大队长和钱家长辈那边也遵循了当时的承诺,将办喜酒宴客的流程安排的敞敞亮亮,分外妥帖。 在这种时候,其实只要肯多花一点钱票,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婚事最后办的还挺顺利,从始至终都没要钱宝宝操什么心,就连结束时的收尾工作都有老婶子们操持,更有他们的小辈们鞍前马后地帮着忙,大家像过年一样在秋种来之前热闹了一番,顺便沾沾油水。 钱宝宝不吝啬于钱财,但也没想打眼,因而席面置办的档次在村里算是中不溜朝上。 但这仍旧让参宴的客人们高兴的不行,因为里头上了一道荤菜,是实实在在的腊肉,就算其余都是些素的,来客在真真切切吃到腊肉后也是十分满足了。 毕竟不年不节的,能尝尝肉味就很不错啦。 有人说主家厚道,收了礼还给准备荤菜,估计赚不了多少;有人说钱家闺女不会过日子,这样大手大脚下去,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还有人对新娘子能‘娶’到那般俊的男知青而羡慕嫉妒恨…… 本来因为最后这个,那些好样貌的男知青在村里姑娘中的待遇还提升了一点。 但因为他们整天挑粪捡粪的太臭了,气味太大超过美色,姑娘们不敢靠近只远观,看一眼欣赏欣赏就好,真要选了当丈夫还是算了吧。 第266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7 喜酒摆过的当晚,等宾客散去、夜幕降临,钱宝宝就把刚布置好没多久的新房拆了。 准备的说,她把新房的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她留在房里用,另一份分到对面的屋子给卫斯年使唤,其余别的零零碎碎也都给他差不多补齐了。 他‘嫁’过来带的那点铺盖行李单薄的很,眼看着马上就是深秋了,钱宝宝免不得要多操心一些。 因为当初协议的关系,还由于钱宝宝自衬年纪还小,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在结婚后分房睡了。 卫斯年虽然没有明摆着提出来,但钱宝宝认为这是他们默契约定好的事情,于是在众人散去后就那么做了安排。 东屋、西屋,进出都从堂屋走,外面看着他们是住在一个屋里,但实际上分别都拥有一个私人的空间,给与对方相处磨合的时间和余地。 不着急,慢慢来。 忙了一天,两人回屋各自歇下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早起时,钱宝宝馏了几碗昨晚酒席上剩下的荤素菜,又蒸了几个二合面的大馒头,和着一锅稀饭当早餐。 这样的饭菜已是十分丰富,在村里人家都不常有。 本着财不外露、饭不外显的低调原则,早饭摆在了堂屋,免得被人爬墙头上瞧去了多惹是非。 新出炉的小夫妻两个就着小木桌相对而坐,沉默而又莫名和谐地吃着饭,在解决掉三个大馒头之后,卫斯年吃饭的动作突然一顿,打破平静忽地问道,“家里的粮食还够吗?” 钱宝宝点头说够,以为他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用,又问了句怎么了。 说实话,她小空间里屯的粮食,他们俩这一辈子估计都吃不完,如果他有别的用处,她‘借’他一部分使使也不是不可为。 这年头讲别的都是虚的,数粮食最是硬通货。 若是旁人一进门就想打粮食的主意,那钱宝宝八成还要瞒上一瞒哭哭穷,但卫斯年明显不是那种人,她没有虚以委蛇的必要,不如有什么说什么,以诚相待。 却不想卫斯年根本没有同她要粮办事的打算,只叮嘱说,“如果粮食不够吃了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毕竟昨儿个办喜酒用去那么多,据大家说席面的水平在村里还数中上乘的,想必耗费不一般。 在此情况下,今儿早上他们的早饭又算得上丰盛…… 他大概明白这是她表达出的诚心诚意,但过日子不能这样过,粮食如果一下吃完了,他们以后可该怎么办。 马上冬天就要来了。 卫斯年抬头看了眼钱宝宝,以为她是失去了双亲又年纪小,还不会精打细算才被村里人糊弄了,弄成眼下这样,心中难免有所触动。 说来他们两个都是孤苦无依的,现下凑在一起倒也好。 起码不管如何,想想办法,日子总能过下去。 钱宝宝虽不知他一下子联想了这么多,但毕竟一起相处了好几个世界,他即便再不动声色,她也能稍微看出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来,心下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好啊,但其实真不用,咱家还没穷到那份儿上。”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只是话中有话地神秘一笑道。 卫斯年不说七窍玲珑,但他也不傻,直觉里面应该有事儿。 也许是钱家夫妻在走前给女儿留了后路或者家底? 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钱家夫妻被他们便宜闺女留了一笔‘家底’下来,且这份家底还挺不一般。 吃罢饭之后,钱宝宝神神秘秘地关紧门,拉上卫斯年悄悄打开了家中地窖的门,进去瞧几眼她打着便宜爹妈的名义准备好的家底儿。 当卫斯年下去地窖,直面那堆成堆的粮食、菜干、腊肉和咸菜咸蛋时,他是十分震惊的。 这是钱宝宝前几天收拾屋子时弄好的,原本空荡荡的地窖被她塞了不少东西进来,大部分都是吃的,足够两人渡过一个完整的冬天,甚至还有很多剩余。 所以,卫斯年完全不用担心你平时吃的多了,往后的日子里会难熬。 这是钱宝宝带他来亲眼看一下,想告诉他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家里有粮,心中莫慌。 卫斯年并没有慌,此刻只感觉有点震惊,又有些为钱家夫妻的远虑而撼动。 “这全是你爹妈给你攒下的?”说的虽是问句,但语气已是十分肯定。 钱宝宝点了点头,随手从挂着的篮子里掏出一把生花生与他分吃,对于这件事早已打好了一番草稿。 她说这些东西是爹妈最近几年偷偷在山上垦地种粮攒下的成果,主要担心再遇上类似早些时候那样的饥荒年月,算是为自家留一条后路。 无论其中经历了怎样的辛苦和艰难,到最后,这件事终究还是让他们倒腾成了。 看眼前几乎成堆的粮食就能明白。 卫斯年明白的同时也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用心良苦,而他现在要做这个受益者就有些受之有愧了。 但事已至此,他肯定不能再和钱宝宝解除协议,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对她好,护着她长大到可以自主选择生活的时候,方不辜负这份恩泽。 给人看完家中余粮,钱宝宝之后再做饭时就没多少顾忌了。 一日三餐不说顿顿有肉,但三五不时来个蛋、来点荤还是可以的,争取做到吃饱又吃好。 喜事过后的第二天,大队长开始组织人手送公粮。 之前秋收的粮食一直在村里草场上粮晒着,最近这段时间虽说没有农活,但大家伙只要一有时间,其实都去那里分工处理粮食,比如掰苞谷、锤高粱、脱豆子之类的活计,实际上一刻没得闲,都在忙忙碌碌赶着把队上要交的公粮弄出来。 不过因为这些活要不了太多人,所以基本都是大人在做,像钱宝宝兰花兰草之类的小姑娘、小孩子则能趁机歇歇玩玩。 经过那么几天的努力,现在公粮赶在播种前弄好了,那大队长肯定是要赶紧拾掇拾掇往镇上粮站送,早交了早好,完后回来不耽误忙着种下一季粮。 交粮的队伍肯定是要选队里的青壮年镇场子,卫斯年有幸中选。 他在此之前成了自己人,再成为送粮人中的一员,为大队做点贡献本是应该的,而大队长也有心让他跟着做点事,融入一下集体,于是队伍里肯定少不了他。 卫斯年在被大队长叫过去一趟后,回来说了这件事。 钱宝宝得知立马动了心思,兴致勃勃道,“那到时我也和你一块去吧,蹭着车顺道买点东西。” 她没说要买什么,卫斯年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送粮那日理所应当地一起去了村口的集合地。 两人收拾一番到了的时候,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架子车,队里负责送粮的青壮年们正在往上面垛粮食,直到几辆车全部装满,人也来齐了,车队才准备出发。 随着大队长一声吆喝,载满公粮的架子车被嘿吆拉动起来,往去镇上的大路行去。 像钱宝宝一样想蹭车队去镇上的人不少,小姑娘也有好几个,她索性就让卫斯年专心去推车,自己则和其他姑娘一样找了个轻省的车子坐在尾巴梢上,或者下来慢悠悠跟着走一段。 期间,有人说笑间打趣钱宝宝这个‘新嫁娘’,还问她随身挎着的篮子里装的什么,准备到镇上买啥好东西。 一个个窥探着别人家的事儿,好奇的不行。 钱宝宝也不惧,扯谎的话随口就来,说道,“家里那个把钱都上交了,我见他没甚穿的,冬天又快到了,打算扯上几尺布,回来给他做身衣裳。” “你说篮子呀,里面是积攒的咸鸡蛋,准备拿去镇上副食品店换些油盐酱醋回来。” “能买啥好东西,咱们又不像人家城里,没票啥都买不成嘞。” 一通话下来语气谦虚的很,却很有效的三言两句将红眼病和好事者打将回去,赌的她们没什么歪话可说,顺便再塞上一把无形的狗粮。 姑娘们被这把狗粮噎的心塞塞,最后有人终究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 “人家卫知青不就是城里人,手里不可能没点票啊啥的,八成是不愿意给你吧。”所以这家的日子也不是像他们看到的那么好过,说不定里头的苦水多着呢。 钱宝宝耳朵一翘听了个清楚,却没再反驳什么。 她暗自摊摊手,表示自己都已经解释了,人家不相信也没法,正好这样误解也行,只要她自己内里过得舒服就好。 架子车走的不快,乡间的土路弯弯曲曲摇摇晃晃,秋风飒飒的吹。 钱宝宝坐一会儿走一会儿,终于赶在日头高起前和大家一同赶到了距离最近的小镇。 送粮队的主要任务就是交公粮,没交完粮之前哪儿都不能去,所以卫斯年这个时候就不能随便走了,也不能陪同钱宝宝到处逛。 因此后者在进镇后就和他们分开了,跟着其他姑娘和大婶大妈们拐道去供销社那边看看。 副食品店也在那条街上,倒是让她顺手处理了一些小空间屯的咸鸭蛋咸鸡蛋,算是贴合了她之前对别人说的那样,卖点咸蛋贴补家用。 婶子们瞧见后更相信了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纷纷赞道成了家就懂事了、开始知道过日子精打细算了等等,最后再感叹一声这样她那去世的爹妈也该放心了种种,惹得其余姑娘都不好再叽歪什么羡慕嫉妒的坏话。 钱宝宝照单全收,微微一笑又跟她们去逛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挤人,柜台后卖的东西不算多,买的人基本靠抢,大婶大妈和姑娘们一到场就兴冲冲地陷进人堆里去了,一时顾不上其他。 钱宝宝趁机转头出了门,去别的地方溜一圈,回来提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等到其他人终于买到想要的东西,挤的狼狈不堪地出来时,她已在外面等了良久。 “哎哟,宝妮闺女,东西买好了?”婶子面带惊讶,一面整理着被人群挤乱掉的衣裳头发一面诧异地问道。 钱宝宝笑着提了提手上的包袱示意,引得那婶子羡慕不已,嘀咕着说年轻人就是动作快,她们老婆子比不了云云。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买好出来,每每见到她总要惊奇一番。 然而也只是惊奇罢了,即便她们好奇她那一大包袱到底是买了什么,在当事人无意回答后也不会没脸没皮地问的太过。 反正包袱打着,供销社里也不止一个柜台卖货,她们不知道她都买了啥很正常。 这样就给了钱宝宝很大的操作余地了,也是她这趟来所打的主意,想找个正当理由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到时好在卫斯年那里有个说法。 空间的事情不好解释,也不能说出口。 她索性就拐个弯儿另找办法,总归最终能达到目的就可以。 最后那几个姑娘出来看到钱宝宝大包小包的,得知都是她刚才买到的东西,差点又嫉妒歪了嘴,七嘴八舌地叭叭着说,“宝妮呀,人家卫知青给你钱是让你过日子的,你这般大手大脚的可不行啊……” 逮着这点自以为是的错,几个平时还算可爱的小姑娘巴拉巴拉喷了一路唾沫,直至她们来到粮站和男人们会合才消停下来。 钱宝宝强忍住掏耳朵的冲动,朝听见动静望过来的某男人招招手。 卫斯年一走过来,那伙相当于几千只鸭子的姑娘顿时就红着脸散开了去,连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变的细声细气、拿腔拿调,再是温柔不过,看得婶子们哈哈大笑。 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再是羡慕嫉妒也没用。 钱宝宝心底哼了声,在卫斯年过来伸手帮她拿东西的时候顺势递了过去。 “买了这么多,钱票够花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卫斯年拎着东西问道,说着就要连老本都给她掏出来。 跑远的姑娘们偷偷回来在不远处徘徊,见到这一幕差点气的眼瞪嘴歪。 好气! 肯给媳妇花钱花票票,好男人哇。 一朵鲜花就那么插在钱宝妮这坨牛粪上了,死妮子的运道真是好的很! 钱宝宝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对卫斯年摇了摇头后往四周一看,正对上不少人兔子似的红眼睛,心下一乐,立马就和卫斯年腻歪开了,故意走近了与他说话。 “不用啦,你给我的那些还没花完,包袱里好多都是拿咸蛋和粮食换的。” 这话里意有所指,卫斯年听明白后没再多坚持,知道家里有满满一地窖的粮食在,肯定少不了花用,换些东西来不成问题。 他将包袱和篮子都接过去拿着,问钱宝宝还想不想再逛逛,他陪她去。 刚才见到她过来时,他就和大队长打了招呼,现在交公粮的队伍排了老长,轮到他们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趁此陪着‘媳妇’转一转也好。 钱宝宝本来没有这意向,但转念一想就有了主意。 行叭,去走一走也好。 然后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镇上人背地里默许成规的黑市去了。 卫斯年:…… 钱宝宝:嘿嘿嘿,正合我意。 所谓的黑市,其实也就是一条隐藏在居民区里面的小巷子而已。 这年头上面不让私自买卖,但各家总有些盈余或者缺少的东西,如果能互通有无交换交换就好了,于是小巷子里暗自的交易慢慢诞生,如今几年过去已经发展成固定的黑市交易地点了,轻易不为外人道也。 上头对此不是不知道,但民众所需能咋办。 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要么每隔一段时间象征性地派人过来驱赶一下,过后黑市照常偷偷摸摸开着,除非政策改变,不然想一次性根除基本不可能。 在此前提下,钱宝宝认定小镇上必定是有黑市存在的,于是趁着之前出去溜圈时就拿粮食将地方打听了出来。 这会儿她拐着卫斯年过来也只不过是想提前打个预防针,告知他她知道这么个地方存在。 以后再拿什么好东西回家就很方便了,也不用一次次地解释来解释去,自动脑补就行。 卫斯年站在巷口瞧了眼里面,那些或是提着篮子背着筐卖东西,或是蹑手蹑脚寻找需要的物品的等等人,让他有刹那间的沉默,然后眉梢动了动,最终俯首和钱宝宝咬耳朵。 “你来这儿是想买什么?” “唔,先看看,有瞧中了的就用粮食换,你也是,不用客气。” 钱宝宝说着就拉着人走入了小巷子,刚进去就瞬间引起里面众人的侧目,因为他们那大包小包的样子好似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容不得人不注意上一眼。 或许是因为包袱和篮子的关系,两人被误以为也是来做‘买卖’的,倒是没被警惕排斥。 刚进去没多久,当下就有人找上来问他们卖的什么。 有卫斯年一个大男人在旁镇着,钱宝宝不用畏手畏脚,干脆的掀开篮子上的布巾子一角,让对方看清里面装的东西。 有腊肉、咸蛋、黄豆、白面等物,样样在这时候都是比较精贵的吃食。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黄豆都被当做营养物呢,在医院也就只有大病住院的人才能得到些许补一下身子。 白面不好拿的多,钱宝宝就在篮子里塞了许多黄豆,颗颗饱满,一看就是上等货。 那人看了立马就心动了,打算买回去给坐月子的媳妇吃了补身子,在问过价钱合适后当场买去大半。 钱宝宝没称,索性就包出人家需要的量让卫斯年掂量一下,估摸出大致的价格叫客人随便给。 人家瞧着就是不差钱的,那掂量着给肯定不会给少了。 好在钱宝宝也不让对方吃亏,得知他是给妻儿买营养品时就问他要不要红糖,随后就在篮子最底下扒拉出两袋红糖和一包老姜,回去不论是做红糖姜茶还是鸡蛋糖水都使得。 完后还有咸蛋、白面和腊肉什么的,给孕妇吃都行啊,于是一篮子东西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就这样,那人付完钱票揣上东西走时还是美滋滋的,跟他们说以后有了啥好东西就过来这边,他还会来的。 卫斯年在一旁瞧得无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钱宝宝一时顾不上他,只要他老老实实当镇山太岁就可以。 因为有了刚才那人的打头,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瞧情况,看到相中的东西,有的直接就买了,有的还要讨价还价一番,叫她忙的不可开交。 物以稀为贵,那些爱胡搅蛮缠的家伙,钱宝宝不高兴多理睬,就爱卖给爽利掏钱的人。 左右她不是真来做生意的,与其陪着人讨价还价浪费时间,还不如赶快把东西卖出去走人,免得待会儿倒霉催地碰到检查队。 “好了,咱们该走了。”最终卫斯年小声提醒道。 这时候,钱宝宝的篮子也空了,一篮子塞的满满当当的东西也全都卖出去,换成她口袋里一沓厚厚的零钞和票票。 到此,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光圆满达成,还超额赚了点外快,虽然没看到什么相中的东西,但已是皆大欢喜。 钱宝宝也不贪心,钱票到手,预防针也打下,于是连忙跨上篮子拉上卫斯年匆匆离开这地方。 后面还有人意图挽留他们,以为后者手上提的包袱也是准备要卖的东西,结果还没卖完,人就要走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怎么了。 因为这个猜测,小巷子里正做买卖的人齐齐警惕了起来,连忙躲藏的躲藏、跑路的跑路,不到一会儿,巷子里就空空如也。 等过片刻,戴着红袖章的检查队竟然真的过来这片儿了,吓得躲在暗处的人们庆幸不已。 虽说这种事情上头睁只眼闭只眼了,但真要被逮住了,那也是很严重的,保不准就要被杀鸡儆猴一番,到时一家子都会遭殃,这谁能顶得住哇。 不提这边后续发生的事,钱宝宝在离开后就拉上卫斯年再去了供销社一趟。 “我之前扯了布,回去给你做衣裳,现在你看还有什么要买的不,脸盆、搪瓷缸、毛巾啥的,牙刷、牙膏、洗头膏、擦脸油……”钱宝宝一副后世大款的样子,让卫斯年随便选。 卫斯年直到这时才露出了笑模样,说,“我要擦脸油做什么,你买自己需要的就行。” “那,行叭。” 钱宝宝看他没有购买的**,索性自己亲身上阵,将自己说到的东西且家里没有的都买上一套,成双成对的买,回去他们分着用,反正少不了他的就是。 待到出去的时候,他们又多了一个包袱,篮子也重新被塞满了。 第267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8 两人包袱款款回到粮站的时候,林溪村大队的公粮已是轮到交上了。 这次交粮挺顺利,不仅没被粮站的工作人员故意刁难,还有幸评上了一个二等,比往年的三等四等的多补上一些钱票,喜得大家伙个个喜笑颜开,高兴的不行。 趁着众人光顾着开心的功夫,钱宝宝和卫斯年回来的悄无声息。 前者照常挎着个篮子回归自己村子妇女的队伍,后者则是动作利落地一手一个包袱塞到了空出来的架子车上,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他趁机自掏腰包买了好东西回家讨好新媳妇,并没有多注意什么。 公粮交完,任务达成,送粮队伍也要回去了。 这次没了粮食占地方,随行的妇幼终于能蹭一趟完整的车了,纷纷在启程前往车上爬,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钱宝宝在婶子们的打趣下被卫斯年招手叫过去,坐上他放包袱也是他一路跟护来的那辆架子车,小夫妻俩在外人看来亲亲密密的,感情很好的样子。 只是一行人刚离开粮站没多远,路边就有那小姑娘明目张胆地朝卫斯年挥手摇曳了,一声声呼唤着卫同志卫同志,态度殷勤的很。 这不免让队里的大妈大婶们诧异又侧目。 心道咋回事,刚她们还夸卫知青是个好同志,结果话落下还没散完全呢,怎么就有桃花找上门了? 如果是真的,那跟打她们的脸有啥区别。 大妈大婶连同一块的姑娘们都不乐意了,不由得虎视眈眈地朝那蹦跶着打招呼的姑娘家身上一瞧,哎哟一声,突然发现对方脸盘子竟然还有几分眼熟。 莫不是她们想错了,这就是个熟人? 紧接着钱宝宝的话让她们恍然大悟,陡然明白过来。 “那不是新来的女知青里面的一个吗?”钱宝宝揭破道出对方的身份,然后歪头看向走在身旁的男人说,“卫斯年同志,人家看着像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不去看看?” 她问的随意,卫斯年答的也随意,沉吟一下回说他去看一下。 等人走了,钱宝宝的脸色有点落下来,旁人瞧着摇头啧啧两声,队伍相应的放慢了些速度。 邻车坐着的大婶唉一声叹气,道,“这男人啊,可不能惯着,越惯越蹬鼻子上脸。”话里话外提点钱宝宝呢。 钱宝宝心领地对她笑了笑,表面上状似失落,但心里其实很不以为意,没把刚才那事儿放在心上。 因为她始终认为卫斯年不是那样的人。 他这次应了人家女知青的招呼走过去,保不准是有什么别样的打算呢。 她虽然不清楚里头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但不妨碍她配合他一下,瞧瞧他想做什么。 而且真要说真的,他们现在其实也不是多亲密的人,只是协议上的表面夫妻罢了,外人不知道,他们自己还不清楚真相如何么,彼此的私事再怎么也不能管的太宽不是。 诸多的思绪一瞬间划过,钱宝宝抬眼往卫斯年那里看去。 他已经走到那位殷切招呼的女知青跟前了,并没有太过接近,而是距离三步之遥说着什么,态度不说热络,还很明显的排斥疏离,关系如何一目了然。 那女知青是新来的知青里属于好样貌的那一拨,本来大家伙还担心刚加入他们林溪村生产队大家庭的小卫同志会把持不住,被美人儿轻易勾搭走了,结果现在事实证明,人家说不定根本没那个心思,只是女知青招呼的欢,可能有重要的事,小卫同志才过去看一看。 如此一想,众人心里顿时就舒坦了,立马叫打头带队的大队长停下等等人,反正交粮任务都完成了,他们也不急这一会儿,好歹让小卫同志同人说完话后赶上来。 然而车队刚停下,卫斯年那边却和人家女知青拉扯开了。 不,准确来说,是前者被后者纠缠上,一时难分难解。 钱宝宝一直在瞧着,亲眼看到卫斯年被那女知青扒上身,脸色立马黑沉沉如碳,真的开始动怒了。 队伍里的人同样也看到了,呜哇一声轰然炸开。 这年头风气查的可严可严,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在街头就你拉我扯的画面,不就是明摆着要被人当成耍流氓抓的嘛。 大队长顺着声音看过去,也是脸上一黑,当即跳下车叫上人,打算去看看情况。 钱宝宝比他还要先动一步,作为名义上的妻子,她完全有理由上前阻拦,甚至过去揪着拉扯她丈夫的小婊砸打一顿都没问题。 不过没等他们这边有所行动,卫斯年那里就又出现了新状况。 只见他在懵了一瞬后反应过来,立即大力将扑到他身上的女知青撕开推远,同时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大吼。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当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人未到声先至,待到吼声落下后,一队带着红袖章的纠察队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你们两个同志咋回事,当街耍流氓咋地。”对方一来就给定了罪,说着就要让手下将人捆手抓起来,按照流氓罪论处。 大队长及时赶上前阻止,对纠察员点头哈腰地求情,“误会误会,他们俩人根本不是一对儿,怎么可能当街耍流氓……” “既然不是一对儿,还在街头拉扯来拉扯去,不是耍流氓是啥?!”纠察员虎着脸较真。 “不是,不是,这位小卫同志是有媳妇的,刚摆过酒席,人家新婚燕尔咋会当街耍流氓不是。”大队长为了自家大队的荣誉,将早已赶到却站在一边旁观的钱宝宝拉下了水。 然后钱宝宝就迎来了纠察员狐疑的眼神。 对方那俩招子像是探照灯一样将她和卫斯年来回看了好几眼,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夫妻,不然有老婆在,丈夫咋还跟别的女人当街拉扯。 这不明显有问题的嘛。 “他确实是我丈夫,我俩刚结婚,今天是来跟队交公粮……”钱宝宝一五一十地如实将事情经过描述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多带什么个人感情,语气甚至称得上十分平静。 最后她还总结道,“我能确定我家这个绝对是清白的,就是不知道那位女知青同志冒然纠缠我丈夫是想做什么。” 一句话将锅扣到该背的人身上了。 女知青霎时被纠察员和大队长等人侧目而视,当即眼眶红红,瞅着卫斯年的小眼神哀怨又可怜,仿佛是在看什么负心汉似的。 钱宝宝没眼瞧,直接一肘子捣到卫斯年身上,凉凉道,“你也别干站着,不给大家伙解释解释?” 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光让她和大队长出面是几个意思。 “咳,没。”卫斯年干咳一声,开口就先跟她解释上一句,“这不等你们都说完了,我再出声么。” “那你现在就说,我们都听着。”钱宝宝看也不看他地讲道。 卫斯年心知这次做的有点险,但机会稍纵即逝,来了就得抓住,借以除掉让他感到危险的东西,往后他们的好日子才能平静地继续下去。 这样的目的当然不能明说出来。 所以他就学钱宝宝刚才那般的描述,将自己看见同批次来的女知青突然在街头殷勤地招呼他,而他以为对方有什么急事,结果到跟前后却被莫名其妙纠缠住的情形说的明明白白。 “她一见面就说要送我什么好东西,还讲我媳妇的坏话,我不愿意拿,也不相信她说的,她就拉扯着我不让走……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卫斯年自证清白的说道。 语气平平淡淡,但感觉可委屈了。 他们夫妻俩合作无间,片刻的功夫就将真相交待的再是清楚不过,都没让纠察员有个反应过来插话打乱的机会。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一脸的恍然,不知道都信了没信。 大队长是信了的,光看那闯了祸的女知青勾头耷脑试图偷溜的小动作,他就知道小卫同志没说谎,钱家闺女当初也没看错人。 “同志,你看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小卫同志那也是好心,根本没犯原则性错误,都是咱们村老老实实的本地人,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大队长连连说情道。 纠察员精准地揪住了想趁他们不注意偷跑的女知青,不耐烦地摆手道,“他们两个既然没问题就算了,但是这个胆敢当街勾搭男人的女知青不行,她一个外边来的还敢不安分,咱们得当个典型抓抓,免得这些人败坏咱这片地方的风气。” 说着这些话,红袖章纠察员们不再听大队长等人说什么,三两下把那女知青抓住绑了。 女知青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慌得不行。 “我我我没有做坏事啊,你们凭什么抓?卫同志救命!大队长,大队长,救救我,卫斯年——”她张皇失措地尖叫开,实在不理解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不就是拉住人表个白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搞笑呢。 实际上就是这么严重,纠察队也没同她搞笑,方才能缓上一会儿让他们申辩已经是格外给面子了,现下直截了当地把罪魁祸首按流氓罪抓了,没毛病。 眼看着女知青叫叫嚷嚷哭哭啼啼不敢置信的被一群人扭送走,那边等着的小伙子们远远瞧着不对,察觉出事情有异,连忙出来一半人赶过来查看情况外加助威。 “队长叔,咋地了这是?”众人疑惑不解。 大队长还在望着离开的纠察队不错眼,不敢叫人去拦,也拦不住。 听到队员们发问,他顿时一拍大腿,唉声叹气地道出缘由,然后当机立断地安排儿子继续带着队伍回村,他和几个壮实的小伙子则去追纠察队。 怎么说也是自己大队上的知青,还是个女同志,即便人家不懂事犯了错,他们也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蹲局子去吧。 本着良心的份上,大队长做好安排后又安抚了一下钱宝宝和卫斯年小夫妻俩,随后就带人匆匆追上去了。 等留下的几人回到队伍里时,方才发生的事迅速传开,惹得大家伙议论纷纷。 因为卫斯年入赘成他们村姑娘,成了村里的女婿,也就是他们队的自家人,众人看见有他在场,倒不会当面说什么难听话,大都批判女知青作风不正,明知道人家小卫同志结了婚还当街拉拉扯扯,说什么情啊爱啊的,不是耍流氓是啥,被抓了也活该。 就是他们大队因此被连累了名声很冤,没看大队长为了抹去这点儿都巴巴地去给人家收拾烂摊子了么。 可憋屈了。 外来的知青总有些不省心的主儿,长的再俊也不靠谱。 妇女们感叹不已,连声叮嘱小伙子们往后找媳妇可得擦亮眼,最好找本地人,知根知底,不然即使要往知青里边找,也得找那些勤劳踏实性子敦厚的,可别被皮相糊了眼。 念叨着这些的空档,车队急急忙忙出了小镇口,拐入土路朝回村的方向行去。 期间,钱宝宝将大家讨论的话听了个全乎,自己却没发表一点看法。 可以说,她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着没出声,直到卫斯年在车旁跟了小半路,见她冷这个脸,伸手碰了碰她胳膊。 “生气了?”男人试探着问道。 钱宝宝扭头避开,一本正经道,“别乱动手动脚,小心被纠察队逮到了再抓你去蹲局子!” 这话音说的不高不低,却听得周围正支棱着耳朵的一众人噗地哄然笑开了。 “哎哟哟,这小两口……” “看黏糊的,宝妮丫头吃醋了。” “别气别气啊,咱卫知青是个好同志嘞。” “对对,看那女知青再死皮赖脸想来缠,小卫同志都没动摇……” 大妈大婶们乐呵着挤眉弄眼,转头在钱宝宝跟前为卫斯年说起了好话。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搞事捣乱的女知青都被抓了,她们现下当然是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 钱宝宝也就应景地拿乔了一会儿,等车队快到村口的时候,她差不多就被劝说的软下了态度,看情况是打算揭过镇上那茬了,令婶子们成就感十足。 只不过气氛正和乐着呢,村口蓦然又蹿出来一个人挡道。 “卫同志,这是我到山上刚采的野果子,请你尝尝鲜。”等待良久的女知青爽利地说着,然后就想把装野果的篮子递过来。 那篮子里的野果清凌凌水嫩嫩的,上面还盖着张简单大方的棉布帕子,帕子一角绣着隐约可见的小字。 钱宝宝:“……” 这让她还怎么顺着刚才的台阶下去呀? 第268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09 卫斯年估计也被眼前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有点懵,面对女知青特地送来的心意,根本没抬手接的意思。 他要是知道回村里还有这么一场等着,镇上那会儿肯定会精心计划后再把人收拾了。 免得这群人接二连三地给他搞事儿,污他清白名声! “这东西我不能收,你们自己吃吧。”卫斯年排斥的意味十分强烈,断然拒绝道。 别搞的他们有多熟似的,其实也就是乘过同一辆火车的丁点儿面子情,一个个看见他都跟看见唐僧肉一样,简直有病。 既然敢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主意打到他头上来,那就别怪他出手收拾他们。 卫斯年心里的一些列念头在刹那间闪过,人也身随心动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递野果的女知青这下脸色不好看了,尴尬地僵在那儿,爽朗的神情中情不自禁地带上几分埋怨。 什么任务目标,姑奶奶放下身段亲自出马,竟然还不识抬举! 不待她收拾好表情再说什么,钱宝宝不耐烦地下车过来了,一把将卫斯年扯到身后,直面眼前这个明目张胆地想勾搭有妇之夫的女知青。 “斯年说得对,东西就不要了,咱家也缺这个。”一点野果子谁稀罕,她家还有甜柿子橘子梨呢。 女知青缓过神,不想轻易放弃,大方爽快道,“不一样,这是咱亲手去山上摘的,礼轻人意重嘛。” “钱同志你只看这只是一篮子野果子,实际上是咱们对卫同志的一份心意啊,你不让收就是你不对了,做女人不能太小气。” “卫同志,你说对不对?” 飒爽的女知青端着一张大方的笑脸,叭叭了一通后又将话题引向目标人物,视线一直没怎么离开过对方,说话期间鲜少将目光落在真正和她谈的正主身上。 被这般无视的钱宝宝内心一阵无语,懒得再同这人歪缠,干脆揭开了那层遮羞布。 “这位知青同志,你想送礼物我不管,但你能别用这种方法接近我丈夫吗?说难听点,你这是意图破坏别人家庭,是不知廉耻、犯错误知道吗?” 既然对方都不介意大庭广众之下胡来,当她是死的,那钱宝宝也不会再顾及女知青作为姑娘家的那点脸面。 人家硬是不要脸,她也没办法不是。 钱宝宝这番话一出,后面车队里支棱着耳朵听的人齐齐嘘地一声窃笑不已,鄙夷、不屑、看热闹的眼神全都朝这边投注过来,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且话音还不低。 飒爽女知青不会听不到,脸色顿时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总之很精彩就是了。 “钱宝妮同志,你怎么能误解我们呢,我和卫同志分明是再清白不过的同志关系!你不要随口诬赖人啊。”飒爽女知青也不是轻易能打倒的,很快就转换了言辞。 对于她的话,钱宝宝一句都不信,当即指了指她篮子的棉布帕子,说道,“那你这样是想干什么?准你做得出,不准我明白着说出来咋地。” 飒爽女知青用意为何,其实在大家经历过镇上那件意外后,现下基本都看明白了。 只不过她自己是肯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这一点的,即便被钱宝宝猝不及防地当场点破,她也不打算让自身的形象败坏了,特别还是在卫斯年面前。 否则,她任务还做不做了?大奖还拿不拿了?攀附卫总的大好机会还要不要了?! 女知青心理素质也非同寻常,考虑到最关键的这些,立马想到对策又开始叽叽歪歪。 “什么啊,你想哪儿去了,我送卫同志野果子当礼物是想与他做朋友,毕竟是同一批次过来的知青,大家应该守望相助对不对?” “要我说钱同志计较这些真是你不对,我给卫同志送礼那是代表着想发展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它是纯洁的,是神圣的,容不得那样污蔑。” “钱同志,你得为你刚才的行为向我道歉!” 女知青觉得她说的这些都没毛病,无论是道德还是情理上都站得住,所以她也不虚,说完就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眼神高高在上地觑着钱宝宝,等着人道歉。 不然落在卫同志眼里,钱宝妮就是个不懂事、小家子气的人,更衬得她这个知青知事懂礼又大方,方便让卫同志看到她的好,何乐而不为呢。 她将两种后果都考虑到了,却没想到当事人根本不用接茬。 因为不用钱宝宝开口反驳,车队里的婶子大妈们先不干了,立即就接着话集体对外,毫不犹豫地开怼。 “哟呵,勾搭别家男人还有理了,我呸!” “做啥朋友,没结婚的男知青多的是,你跟人家做朋友去,逮着个结了婚的男同志做甚?” “这女知青同志不诚实,还想和人家卫知青发展啥革命友谊?那玩意不就是夫妻俩才有的吗,她这是拐着弯儿想抢男人嘞,还嘴硬不承认。” “当初还说宝妮找的这男娃长得俊,但现下看来长得太俊也惹祸,竟让人惦记着凑上来了,唉,闹心呐。” “那可不,别看宝妮瞧着平静,说不定心里早就呕上了,谁碰上这事儿不恶心?” “说来还是女知青不懂事,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她们干啥想插上一腿,那知青院连带咱村子里,没结婚的青壮小伙子又不是没有,咋就逮住人小卫同志不放了。” “……” 人群议论纷纷,其中大多都对飒爽女知青进行了批判,转瞬的功夫间说出的话就将她怼的脸红脖子粗,再也维持不了大方爽朗的气度,差点崩掉人设。 最后还是大队长儿子出来主持大局,挥挥手道,“别拦着路说些有的没的了,没看大家伙正忙这么,兄弟们,咱走着!” 一声令下,队伍里的小伙子们齐齐响应,车队继续向前,麻溜地进了村。 飒爽女知青不得不被挤到一边去让开路,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卫斯年和钱宝宝一起跟着众人离开,没给她一点预想中的反应,就像她刚才那番努力都给瞎子瞧了。 等回到家的时候,钱宝宝落下平静的淡笑,一声不吭地钻进灶房准备做饭。 卫斯年找出钥匙开了堂屋的门,用暖壶里留的热水沏了碗红糖水端过来,送到钱宝宝面前问,“还生气呢?” “没。”钱宝宝否认,接过糖水吨吨吨一气儿闷了。 虽然她说没有生气,但卫斯年摸了摸鼻尖,莫名有些讪讪,难得为自己解释了一句,说道,“他们……之前在火车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缠上来,我冷着脸拒绝过,只管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了。” “之前在镇上……我知道有纠察队的人在附近,又正好碰到那情况,所以才……” “那群人不正常,刚刚村口那个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一直试图接近,好像,好像总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样,让我下意识排斥。” “可能我说的有点乱,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请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违背承诺去胡来的人。”卫斯年说到最后保证道。 钱宝宝安静地听着,在他讲完后一句话就让对方舒展了不自觉皱起的眉眼。 她说,“我信你。” 就是有点被那些人膈应到,感觉心里不舒坦。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她即便不舒坦也没有多计较的余地,毕竟他们还不是真夫妻,表面山还有着那样的协议。 但是真让她吃下这次的哑巴亏,她又不愿意,所以谁让她不舒坦了,对方也别想舒坦。 “既然你都意识到他们行为不正常了,那以后可得离他们那群人远一点,就样貌好的那几个,我瞧着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往后注意一点。”钱宝宝‘好心’提醒。 卫斯年深以为然,因此点头答应的不要太利索。 如此一来,这件事两方都通了气儿,也彼此商量了,算是翻篇揭过。 晚上,钱宝宝偷偷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大锅热腾腾的煮出来,还有两道凉拌小菜搭配,将两个人的伙食捯饬的漂漂亮亮。 就不信她对卫斯年都这么好了,他还能被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勾搭了去。 隔壁的兰草鼻子灵,闻着味儿爬到两家中间的院墙上吸溜口水,叫出去倒水的钱宝宝瞧个正着。 她朝小家伙招招手,然后回屋额外夹出小半碗递过去,问他们家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许久不见他家兰花出来玩了。 兰草跨坐在墙头上一面捧着碗狼吞虎咽,一面口齿伶俐地回道,“我妈打算给我姐找未来姐夫嘞,说是趁着最近有空闲赶紧把事定了,不耽误年底走亲戚,这不一起去姥姥家啦。” 钱宝宝听的一怔,心下根据记忆算了算兰花小伙伴的年龄。 对方比她大两岁,按照农村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说,等定了婆家再在家里当闺女娇养上一两年,差不多也到十八岁成婚的年纪了。 这也算是喜事,只不过她近来光忙着和卫斯年的事,一时没顾得上小伙伴。 在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兰草已经快速干完了半碗肉饺子,还意犹未尽地把碗边舔了一遍,可见小家伙馋的厉害。 钱宝宝看的好笑,问他吃饱没。 小兰草立马咧嘴一笑,露出刚掉了颗牙的黑洞嘴,拍着肚子说吃饱了。 “宝妮姐,你做的饺子真好吃,比我妈做的还好吃……等我姐回来了,我叫她来找你玩儿……”小家伙说着归还了碗,噌噌爬下墙拿了自家两块大红薯当回礼,硬塞给了钱宝宝。 恰逢兰草他爹在屋里喊他回去吃饭,钱宝宝没来得及说不要就见不着他人影了。 最后红薯被她放在灶下烤了,当做两人晚间的宵夜。 都说说曹操曹操到,钱宝宝刚想起小伙伴兰花,人第二天就回来了,因为他们队上的秋种要开始了,每一个队员都需要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 以往钱宝妮有勤劳能干的爹妈在,一般很少下地,即便下地了,干的也大都是轻省工分少的活计,毕竟家里不缺她挣的那几个。 但现在原身爹妈不在了,又换了钱宝宝过来,她也不是娇气到干不了农活的人,索性和大家伙一起下地挣工分呗。 本来她是想和兰花一起组队的,好歹能有个伴儿。 结果因为有卫斯年的存在,兰花小伙伴十分懂事地让出了位置,美其名曰不夹在他们小夫妻俩中间当电灯泡,还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钱宝宝:……也行叭。 毕竟都是名义上的丈夫了,她要是再不给点脸就好像还在为之前那事儿生气似的,平白被人说什么爱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由于在镇上被抓的那个女知青到最后还是没被大队长营救回来,而又一个女知青在村口拦路送礼遭拒那件事也被传开了,所以这会儿卫斯年身边倒没有女知青再不长眼色地凑上来,只是钱宝宝经此一遭却十分莫名地在知青堆里出名了,还不是啥好名声。 他们说她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眼光浅薄,只顾着自己的小情小爱,没有一点大局观…… 钱宝宝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反正她在大队里的名声很好就行了,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爱咋说咋说。 她又不是金钱票票,还能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不成。 女知青爱碎嘴絮叨两句就说嘛,她权当她们是沾不到卫斯年的身,羡慕嫉妒恨的。 怎样耍嘴皮子都行,只要别再到他们跟前搞骚操作恶心人。 现在有了前两个例子在,想必能打击到那些蠢蠢欲动的女知青,最好让她们可以消停下来。 然而钱宝宝只预想到女知青会知难而退或者被杀鸡儆猴到,却没想过竟然还有男知青往他们身边凑,目标还是卫斯年。 这就让人有点难以言喻了。 钱宝宝瞥了眼硬是蹭到她和卫斯年的小组旁边,说是和他们一起加油劳动的俊秀男知青,心里梗了梗,突然冒出个很诡异的想法。 这男的不会也想接近卫斯年刷好感吧? 这群人是拿卫斯年当唐僧肉了还是怎样,怎么就盯住他不放了? 卫斯年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他们这些人前仆后继…… 一念至此,钱宝宝挥舞着锄头的动作一顿,将那些不靠谱的想法压下去后,忽然联想到一个不可能却极其有可能的可能。 话说这群人不会和她一样,是签了合同来‘拯救’卫斯年出虚拟世界的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钱宝宝可不敢保证当时和人家签合同接任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方家大业大的,为了保险起见也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肯定在排了她过来的同时也派有其他人进来了。 “怎么了?”卫斯年见她突然愣住,不禁关心着问了声。 钱宝宝回神,连忙摇摇头,瞥一眼还赖在旁边没走,正殷勤找话题拉近关系的男知青,十分怀疑对方就是任务者之一。 甚至之前莫名找上卫斯年表白、送礼的那两个女知青,八成也都是同道中人。 如果说他们都是接了任务的任务者,那卫斯年所奇怪的那些事几乎都有了解释。 换一个角度去看,那群知青的作为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但是钱宝宝对此有点呕。 因为人明明是她一步步辛苦拖出来,达到现在的程度的,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伙任务者却过来摘桃子了,你说气不气人。 真要较真起来,还是对方做的不地道,关键时刻抢功劳什么的最讨厌。 所以也就别怪钱宝宝接下来给他们挖坑加把火啦。 当天劳动过后,回家关上门,趁卫斯年打水洗漱的空档,钱宝宝悄默默走过去问,“小卫同志,你有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什么异常?”卫斯年洗着手脸顺口接话。 钱宝宝咳了下,然后一脸严肃地开始瞎几把讲了。 “我觉得吧,不管是今儿个劳动时非要凑到咱们身边没话找话说的男知青,还是回来的路上跟你谈了一路废话的男知青,貌似都不太正常。” “你没发现他们都太热情了吗?再加上之前你就说他们在火车上纠缠你,再再想想前儿个跟你表白送礼物的女知青……” “我有个不好的联想,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到这里,钱宝宝正了正神色,犹豫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斯年十分上道,拿毛巾擦着脸,颔首示意钱宝宝有话就说,他听着呢。 钱宝宝:“那什么,我好像听说过不光男女间会有情意,男人与男人之间有时候也会产生特殊的情意。人家女知青是喜欢你才那样千方百计地接近,那类比着想想,男知青怕不是也……” 也想跟你来一场风花雪月,然后救你出虚拟世界的同时还酱酱酿酿一回吧。 毕竟现实中以少年时卫斯年的颜值就可称得上男女通吃,更别提经年之后他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状态了。 别说那些人想刷什么兄弟情谊,说就是想搞基。 既然他们敢闯进这个世界试图摘桃子,那就别怪钱宝宝给他们打上不正经的标签。 谁让先撩着贱呢。 万般想法在钱宝宝脑海里一一闪过,等她说完想说的话的时候,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也都稍纵即逝,然后她抬头就看见卫斯年站在跟前,一脸难言被恶心到的表情。 钱宝宝:……嘻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卫斯年僵着个脸凉凉道。 钱宝宝理直气壮地摊摊手,表示,“你看他们做出来的那些事,不是明摆着让人误会嘛,我那天听你说了后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今儿个上工时又换成不少男知青往你身边凑,再联想到之前女知青的作为……”然后‘真相’就出来了呀。 事实胜于雄辩,她这是用事实说话有没有。 卫斯年:“……” 可别,一想起来真要是如她猜测的那般,他连晚饭都没胃口了。 第269章 人人都爱男主角10 在钱宝宝说出那个猜测之后,卫斯年明显被恶心到了。 这样导致的结果如前者所愿,那些前仆后继想凑上来的知青们全都被后者排斥,离的远远的。 管你是真的有心交好还是别有用意,他一概不接招,沾一下都嫌弃,任凭对方再多手段也使不出来。 如此一来,钱宝宝和卫斯年的婚后小日子终于能清净下来,慢慢相处着培养感情。 相对应的知青院那边倒是哀嚎声一片,某些人看着任务毫无进展,心急火燎的着急万分,转着脑筋想再多法子,目标人物不配合他们也没一点用处。 因为用心不专,播种的活被这群人做的乱七八糟,气的大队长逮住人训了不少次,印象几乎要下降到脚底下去了。 可惜当事人都没注意到这情况,全力扑在攻略任务上。 待到播种结束,这些人被大队长精准地挑出来划分到一个最差的院子时,他们才恍然发现事情有点大条了。 他们这群连烧水做饭都不会、来到后一直蹭别人的人,貌似好像被孤立了出来。 这下日子更难挨,不到几天的时间,一个个都被生活的贫困和琐碎折磨的身心疲惫、愁眉苦脸,暂时没有精力再追着人卫知青转悠什么。 然后秋末的最后几日的某一天,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人突然来到林溪村,呼啦啦地闯进最小最破旧的那间知情院子,猝不及防地抓走了其中的一男一女,罪名还是流氓罪。 据小道消息称,村里有人举报那两人耍流氓。 镇上的纠察队接到消息后也没有偏听偏信平白诬赖人,而是先悄悄派了人员过来暗访探查,结果向村里人一问,什么情况差不多就明了了。 红袖章来抓人时举报者深藏功与名没出来,但也不妨碍那两个男女知青被五花大绑地带走。 毕竟当时他们做的事儿不是没人看到,起码目击证人绝对不缺。 再说知青又不是村里人,大家伙不会为了维护他们而向公家人说谎,当然是有什么话就讲什么话,没有一点隐瞒,而大队长也已经对这些不安分的知青失望,在问清状况后并没有冒着得罪人家纠察队的危险阻拦着帮忙挡一挡。 等红袖章一行人抓着人兴冲冲而去,大队长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叹气。 “这批知青不行啊。”活计不做多少,竟给他们村惹事了。 其余惊慌不定的知青一听此话顿时缩成了鹌鹑,其中属于大队长话里所说知青里的人更为忐忑不安,甚至被刚才发生的那一出吓得瑟瑟发抖。 那些好样貌的任务者倒不至于胆小成这样,只是在经此一遭后,他们眼中之前一直带着的不屑和轻视终于彻底消退了。 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扑面袭来的恶意,他们方才真正意识到当下情况的恶劣程度。 随着冬日的临近,天气愈加寒冷起来。 立冬那天,雪花扑簌簌落下。 钱宝宝在这个时候正坐在烧了火炕的屋里团着毛线团织围巾,身上穿着冬季来临之际刚做好的新棉衣,表面看起来灰扑扑的粗布十分不显眼,里面却是用的实打实宣软的新棉花,保暖效果不一般。 穿着这样的冬衣浑身暖洋洋的,屋里也温暖如春,让人禁不住想打瞌睡。 正当竹针钩织的动作慢下来,其主人半睡不睡地点着头快要迷糊过去的时候,门口挡风的席子突然被掀了开。 外面的冷空气趁机吹进来,钱宝宝猛地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抬眼看到进屋的人后赶忙抹了把嘴角,顺便坐直了身子。 “有没有伤着哪儿,收获怎么样?”她开口问道。 卫斯年早上吃罢饭就跟着村里的小伙子去后山转了,中午饭都没回来吃,走时带的干粮,直到现下后半晌了才回来。 “没伤着,大的猎物没见着,只捡了只傻兔子。”卫斯年边回答边脱下了外面的大衣。 那大衣是钱宝宝早前给他做的,仿着军大衣的样式,用的料也足,穿着暖和,瞧着也好看,让村里人看了稀罕不已。 钱宝宝并不以此为傲,反正想做就做了,他穿着合适就行。 此刻,她笑着示意卫斯年把它随意搭在小泥炉旁的架子上烘烤,然后说道,“第一次去能捡到只兔子也不错了,晚饭咱就吃兔肉锅子吧,昨儿个做的丸子还有不少,后院菜地里留的菜再不吃就要被雪打坏了……” 这些家常小事被她絮叨出来,卫斯年听着也不嫌烦,反而每听一句都认真点点头,态度很是认真。 完后,他接话道,“按你说的来办,我先去把兔子收拾好。”说着人就又出去忙活了,一刻也闲不下来。 钱宝宝叮嘱着灶上有热水用,手下迅速收针打结把围巾弄好。 稍后,趁着卫斯年宰杀清理兔子,钱宝宝下炕去后院摘了一篮子菠菜、白菜回来,又倒地窖挑了土豆和红薯等东西,一样一样手脚利索地将下锅子的食材提前备上。 刚忙活上一会儿,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卫斯年正忙着给兔子剥皮剖腹离不开,钱宝宝就擦把手过去开门了。 “知青同志?”看到来人,她诧异着打了声招呼,不知对方来他们家的用意。 门外站着的可不正是知青院的人吗,但不是那伙好样貌的任务者之一,这让钱宝宝的防备心降低不少。 不过对方神情紧张惊慌不定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钱宝宝心里闪过一刹那的念头,面前人已经开口了。 男知青有点难为情道,“钱同志,卫同志在家的吧?我来找他。” 钱宝宝不明所以,侧了侧身露出在院里正忙着没空闲的卫斯年,示意他自己看。 “那什么”男知青看到人眼前一亮,但也没进院,只在门口朝正主喊了声,“卫同志,之前跟你一批来的那院子知青冻病了,看着可厉害,他们叫我来向你求助呢。” 而他来也只是传话的。 话传完,卫斯年那边抬头看过来一眼没什么动静,钱宝宝先惊异地开口问,“病了?一院子都冻病了?”听男知青那话音可不正是这个意思嘛。 “那可不,又发烧又咳嗽的,瞧着难受的很,据说还是一个传一个,我都没敢进去。”男知青唏嘘着透露道。 哟呵,还是传染的。 可现在还不是冬春交替的季节,要说是流行性感冒也太早了点吧。 而且要真是那一院子人患了流感,应该赶紧隔离找郎中才是,过来叫卫斯年是想干嘛,他又不是能看病的医生。 钱宝宝心下腹诽个不停。 卫斯年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下一刻就听他回说,“生病了就去找村里的郎中,很严重的话找大队长借车去镇上卫生所,叫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 “这,这,他们让我来找你……”男知青吱吱唔唔地说出实情。 “我现在忙着家务事,还要给我媳妇做饭,你直接去跟大队长说一声吧,他会看情况安排的。”卫斯年一推二五六,坚决不再接触那些神经病知青,免得再被惹上一身腥。 男知青看向钱宝宝,想让她帮着劝一劝。 钱宝宝笑了笑,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男知青没法,最终还是告辞离开,按照卫斯年说的去找大队长了。 晚上吃锅子时,隔壁兰花小伙伴过来串门,一脸八卦有事要说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钱宝宝趁机邀请他们姐弟俩一起吃兔肉火锅,顺便听听兰花嘴里关于村里的新鲜事儿。 “你们知道不?知青院那个最不安分的小院子出事啦。” “也不知道咋搞的,一个院子的人全遭病了,还是会传染的那种,可别是报应吧。” “大队长和村里郎中过去一看都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去镇上找卫生所,人家来了后说是疫病,又饿又冻吃老鼠造成的……卫生所现在把院子都给封了嘞!” 兰花香滋滋吃着兔肉锅,小嘴叭叭着将白天刚听来的消息吐露个干净。 钱宝宝听后跟着唏嘘一下,再和卫斯年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虽然本着人道主义,他们应该为那些遭难的人抱以同情和怜悯,但谁让这么一来,那些人就没机会再出来作妖了。 所以还是关着吧。 关是关了,只是没关上几天,县医院那边来人,全副武装地将那群半死不活的疫病人员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村里对此议论了小半月,问大队长他也不怎么清楚,最后时间长了不了了之,大家伙渐渐将其遗忘,不再谈起。 钱宝宝这次是彻底放心了,等时间进入冬月后就开始在家猫冬。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之际,兰花的好日子到了。 当初定良辰吉日的时候,大家绝对没想到这时候会连天下雪,但好日子难得,即便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喜事还是照常进行。 瑞雪兆丰年,大家伙都分外欢喜,火力十足,冒着雪送嫁也就不在话下。 钱宝宝作为新娘子朋友,在兰花出门子的前一晚过去陪她,送了一份自己裁出的红牡丹四件套当添妆。 兰花很是惊喜,激动忐忑地聊了大半夜,第二天欢欢喜喜地被新郎官用驴车接走了。 腊月里,大队上分了口粮和钱票下来,还杀了年猪分肉,让各家各户都多少有了些油水,大家伙也因此开始陆陆续续办起了喜事,兰花的送嫁只是其中一桩。 钱宝宝根据亲近关系,拉着卫斯年参加过几场,一起和村里人联络联络感情。 等热闹过这一波,新年也快来到了,大家伙又忙忙碌碌地置办起年货来。 第270章 重回男神少年时10 钱宝宝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分外明媚。 但她的心情却恍恍惚惚着,神思依旧沉浸在刚过去的最后一个任务世界里不可自拔。 还记得在那里,她和卫斯年同院相处三四年后水到渠成,假戏真做成了真夫妻。 记得他最终忍不住搬进她房里前,坚持拉着她先去镇上卫生所悄悄扯了证。 记得两人一起劳作、一起学习,一起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大学,惊羡众人。 更记得他们毕业,工作,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幸福时光…… 那些回忆是如此的美好,令人念念不忘、留恋忘怀。 可惜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钱宝宝心中依然划过万分的满足,在淡淡的怅惘中慢慢回过了神。 现在任务差不多就要完成了,还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这个被她亲自搭建起来的虚拟世界也终将消失在数据洪流中,一去不复返。 重新回到这里,她想在走之前和珍爱的人做一下告别。 钱爸爸钱妈妈此时还在新开的商场里忙碌着,家里只有钱宝宝一个人,适逢周末,她起床收拾了一会儿,背上小包出门,直接朝一站外的那处小院子走去。 一站的路程不远,走路也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到了。 钱宝宝到地方还没进胡同,先在外面的小篮球场上发现了卫斯年熟悉的身影,对方正在篮球架下和一群青少年挥洒着青春的活力与汗水,难得一见的张扬又肆意。 她站在不远处欣赏了片刻,等到卫斯年打完一场擦汗时无意间看见了她,才噙着笑走上前。 “给。”她将包里带的水递上。 卫斯年顺手接过,动作自然地打开盖子灌下半瓶,然后在其他人打趣的目光下带上钱宝宝回家。 短短的路程中,他平息了下运动后的余韵,问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卫爷爷。”当然,还有你。 钱宝宝神色如常的笑答。 卫斯年拧盖子的动作一顿,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打开了大门将人带进去才开口道,“爷爷跟朋友钓鱼去了,今天不在家。” 钱宝宝点了点头,顺势在院里找个位置坐下,眼睛不眨地看着卫斯年一个人忙活。 他给她倒了茶水、端了点心招待,紧接着又匆匆回屋去洗澡换衣裳。 等他收拾利落再次出来的时候,钱宝宝也已经收拾好自己复杂的心情,能够做到坦然面对。 “初三累不累,功课能不能赶上?”他坐下一同喝了杯茶搭话问。 钱宝宝含笑摇头,转而问他,“我还好,你高三怎么样,应该比我累的多吧?”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单看他还能在周末期间打打篮球运动运动,想必那些高三的学习课业什么的都难不倒这位。 下一刻,果然见少年摇了摇头,道是没什么困难,还能应付的过来,然后又叮嘱她说初三是个重要的阶段,如果学习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找他解决等等。 “好啊,那……你明天有时间吗?”听到最后,钱宝宝接话道。 卫斯年当然是有时间的,于是他们约好第二天,也即是周日去另一条街上的肯德基辅导作业,完后还能一块去旁边的公园转一转。 即使达到了目的,钱宝宝也赖了许久才告辞离开。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明天肯定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天气。 钱宝宝走在霞光的余晖中,瞥一眼旁边执意送她回去的少年,抿起唇轻轻笑开,心情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岁月如此静好,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不过路程就那么长,走到最后也总有到尽头的时候,他们一路并肩着走啊走,终究还是到达了目的地,迎来分别。 “回去吧,明天我来接你。”卫斯年将她送到家门口,临走前不忘叮嘱道。 钱宝宝点头应着,挥手送他离开,远远望着对方的身影不见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才渐渐落下来。 她怔怔望着那个方向好似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几秒的刹那时间。 回过神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转身朝着家里开的商场位置走去,准备去找一下积极工作的爸妈,亲自接两人下班,晚上一起吃顿团圆饭。 对于女儿的这个小要求,钱爸爸钱妈妈得知后并没有推迟,尽量把繁忙的工作迅速完成,赶在下班点到来时脱身出来,一人牵着女儿的一只手相携回家去。 路上,一家三口还顺路逛了下菜市场,买下许多食材回去,准备做顿大餐。 因为夫妻俩忙于事业,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男女主人亲手做饭的场景了,大都是请来的保姆帮忙料理。 不过即便如此,夫妻两个的手艺也没有生疏到哪儿去,彼此帮忙搭把手,一顿美味的晚餐很快也就做成了,不说色香味如何,单单氛围就是家的温馨味道。 钱宝宝笑的很开心,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的喊着,惹得两人还以为她是想要涨零花钱,顺手就给了不少。 “拿去,随便花,家里挣钱就是给你们花的。”钱爸爸满面红光地大方挥手。 钱妈妈乐不可支,调侃他就会充大款讨好闺女云云,不过等她掏零花钱给女儿的时候也是不妨多让就是了。 “闺女就该富养,来来来,宝宝拿去花,妈妈最疼你……” 他们两夫妻相互比拼着给零花,便宜了钱宝宝自己,来者不拒地把两份‘爱心’全部收入囊中,顺带讲了不少好听话彩衣娱亲,将餐桌上的气氛烘托的热热闹闹,缭缭绕绕的满是人间的烟火气。 特别是翌日一早,钱爸爸惊喜地告诉说她将有个弟弟妹妹了,令钱宝宝禁不住灿然笑开。 “咳,都是意外。”钱妈妈一脸的不好意思,见闺女没有什么排斥才松了口气。 钱宝宝并不排斥,反而在听了后还很开心地说,“挺好,挺好。” 是挺好的。 因为这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啊,不然‘妈妈’怎么会平白多了一个孩子呢。 即使她知道这里的世界都是假的,即使她明白等任务进度走完,这里的一切都会归于数据虚无,但钱宝宝仍然希望在她走后,能有个人代替她陪着钱爸爸钱妈妈,让他们在这边过上幸福的新生活。 即便,这幸福的过程很是短暂。 第二日,钱宝宝早起后如约而至,拿着初三的试卷和高三生卫斯年在肯德基会合,一呆就是一上午,期间一本正经地做完了所有作业,好学生不解释。 然后等到下午时,两人就收拾书包跑去一旁的公园转悠去了,什么课业作业的劝抛之脑后。 公园地处市中心,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除了树林、花坛和小湖,竟然还在空地上布置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园,引得附近许多孩子进去玩耍。 钱宝宝转悠到那里多看了两眼。 卫斯年随后就去买了票,带她过去当大龄儿童,厚着脸皮也跟着一群小孩子玩一玩。 钱宝宝半推半就地尝试了所有项目,最后还拖着清风朗月的少年和她一块去坐旋转木马,算是一了童年遗憾吧。 可爱精致的木马晃啊晃,将岁月制成梭,将光阴流转。 几乎是眨眼间,剩下不多的时光就不见了。 钱宝宝前一刻还在木马上,有心爱的少年陪着尽情欢笑,但在脑海中响起任务进度百分百的电子音播报后,四周景色突然变换如水墨般褪色,下一刻,她就骤然出现在新的场景里。 这是一处车站,四周都是来往的旅客,月台前停着即将出发的列车。 钱宝宝此时正站在月台上,来送某个人离开。 这时候他们分别刚中考/高考完,一如现实中记忆的那般,那人高考后就要走了。 不过也有了不同,她这次可以来送他,而不是在得知消息后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徒留遗憾。 “你真的要走吗?”钱宝宝低着头不看他,却执着地想为自己问出个答案。 卫斯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微不可见地笑了下,轻声回说,“该走了,爸妈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在这边呆了三年是他们的底线,而且我报考了那边的学校。” “不过爷爷在这儿,我还会回来的,以后肯定还有相见的机会。” “你好好学习,我……在那里等你……” 最后一句话话音飘渺,风一吹就听不见了。 钱宝宝感受着头顶温热的触感消失,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下,再抬头的时候,眼前那人已经不在,只有列车启动后快速驶过的身影,就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早已一去不复返。 她站在那里沉默很久,旁边的乘客来来去去,直至周遭所有人和物虚化、淡去,一切归于虚无。 随后,仅剩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突然刮起了一股数据风暴,无数代码裹挟着两道紧缠在一起的光影极速卷向不远处的端口亮圈。 …… “醒了,醒了。” 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钱宝宝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的就是白大褂们一脸看惊奇动物似的在她床前围了一圈儿。 第271章 现实 “醒了,醒了。” 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钱宝宝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的就是白大褂们一脸看惊奇动物似的在她床前围了一圈儿。 “咳咳……”她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自己身体比之前虚弱了很多,嗓子干的厉害。 被挤在外面的女护士连忙送来一杯水,随之而来的还有见过一面的那位任务负责人。 “多谢钱小姐的努力。”负责人真心道谢,比之前签合同时虚假的客气笑的真实多了,看来对任务结果很是满意。 钱宝宝就着女护士体贴的姿势喝了点水润喉,而后不忘确认地问,“卫…卫总醒来了吧?” “是的,所以才要多谢钱小姐的帮忙,合同上的要求我们接下来会很快帮您办好,还请您放心休养。”负责人态度很好,但话里也不无敲打之意。 任务是完成了,但不希望任务人多做纠缠,在商言商,一切都要按照合同来,谁违规谁倒霉。 钱宝宝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即使是虚拟的,脑子里的人情世故多少也长进了不少,又怎么会听不出对方话里暗含的意思呢。 人家感谢的语气是真诚的,但略带警告的意思也是明确的。 钱宝宝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有纠缠的念头,在了却遗憾后,现在她只想将签合同时的打算进行下去。 “那就好,接下来有你们出马,希望我能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丝毫没再提卫斯年的话题,她表现的很是知趣。 “这是当然,请钱小姐静候佳音。”负责人分外满意,当场就给公司的法务部打了电话,调出一支律师团队专门解决钱宝宝的问题。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精英团队来说,还有卫氏这般的庞然大物做靠山,钱宝宝身上纠缠着的那点事儿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不过是花点时间的功夫罢了。 但对于钱宝宝个人来说,那些家伙仗着有些权势就想谋夺别人家产的人极其恶心。 他们认为只要打通关系,暗箱操作变更了产业的拥有者名字,就能霸占一切让她想反抗都求助无门吗? 太可笑了,世上又不只有他们有权有势! 钱宝宝一个孤女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卫氏绝对可以让他们喝上一壶,甚至带出萝卜拔出泥,将前前后后牵涉到的人员全部涮一涮。 说不定还能当个典型,给与卫氏相近的某个官场人物增加点功绩。 负责人了解到钱宝宝的诉求,挑挑眉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拒绝,礼貌地看望过后就匆匆离开了。 卫氏总裁醒了,上层人马谁不想尽快赶过去刷刷存在感呢。 钱宝宝留在布置一新的病房里挂了瓶营养液,期间又喝了几瓶特制营养剂,完后她人就迅速恢复的差不多了,可见卫氏果真不可小觑,藏着的好东西不少。 白大褂们在拉起了她的身体状况后也很快离去,毕竟那头还有别的任务者需要顾及,虽然那些都没有眼下这位做的成功。 女护士倒是留了两个下来,专门照顾钱宝宝吃喝拉撒以及其他情况。 比之任务前对方公事公办照着流程来的疏离,现在的她们对钱宝宝可是十分热情周到了。 钱宝宝心知这是因为她救了卫斯年的关系,对于这样的对比也没什么不舒服,在身体好转了后就打算离开。 女护士像是早有准备,听到她的要求后立马拿来了她之前换下的衣物,另外还有一张卡。 “这是经理代表卫总给钱小姐的小小心意。”女护士笑着递上那张卡时如此说道。 钱宝宝怔了下接过来,看着卡片上标注的数额和密码,心道行叭,钱货两讫,等她那件事再顺利解决掉,他们从此就真的再无瓜葛。 既然这是对方的意思,那她就收下了。 等到一切料理好出去时,钱宝宝发现两边病房里同她一样走出来的人不少,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好似损失了几个亿,估计都是卫氏特聘来的任务者。 她成功了,他们当然是……失败了。 失败的话,卫氏在合同上保证的那些事就不做数了,这些任务者的要求肯定不能被满足的,顺便还失去了同卫氏搭上关系的纽带,比损失了几个亿还要让人痛心疾首。 而成功者钱宝宝也没什么好骄傲的,甚至在众人商量着准备趁机去看望卫总时往人群的反方向走了。 一边向外走,她一边想,卫斯年醒来了,现在他身边应该围满了心腹和医务人员,普通人哪里会有机会近他的身,即便找去了,见到面的机会也是微乎及微,何必呢。 钱宝宝很有自知之明,却挡不住自己的心和脚,走着走着就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卫斯年所在的地方。 那里果真如她所料的那般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钱宝宝远远看过一眼,玻璃窗后隐约可见被众人环绕其中的病床,以及病床躺着的男人。 “这就够了。” 她告诉自己这句话,然后果断地转身离去,脚步匆匆而坚定。 待到走出卫氏大厦的大门,钱宝宝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呼出一口气,对着眼前繁忙又熟悉的世界缓缓笑了起来。 三日后,钱宝宝被人霸占去的东西回到了她手里。 有卫氏出手,那些胆敢改换文件、买通关系就想夺取孤女家产的人全部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一时间收监的收监、落马的落马,好不热闹。 钱宝宝顺利拿回爸妈留给她的连锁超市的所有权,更是将谋夺她东西的某官亲戚送进了监狱,一下震慑住不少打歪主意的宵小之徒,瞬间清净了很多。 东西回来了,她也不再像以往那样请职业经理人管理,免得让人以为她是小儿抱金砖,再来谋算觊觎。 她准备自己亲身上阵接手了。 不管她做的好与不好,总之不能再颓废着不问世事,让爸妈的心血付之东流。 有了这样的打算,接下来钱宝宝的生活就忙碌起来了,朝六晚九、起早贪黑是常事,一点点一滴滴努力将管理方面的事情学起来,不说将连锁超市做好做大,起码稳住当前的情况不要入不敷出就行。 她的要求不高,所以忙过一阵等事情陆续上手了,发现那些东西其实也不难,完后终于能闲下来松口气了。 这个时候,电视新闻上忽然播报了一则通讯,讲的是他们市某个官员尸位素餐、收受贿赂,其家人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等等恶行,然后这个贪官恶官终于被上头督察组的逮到双规了,等着他的除了家破人散,还有许多年的牢狱之灾。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听到这则新闻的广大民群纷纷拍手叫好,其中受过其害的人更为解气,点鞭炮摆酒来庆祝的都不是没有。 钱宝宝完整地看完了整则报道,当晚开了瓶红酒喝的半醉才睡,心情再好不过。 第二天她给自己放了个假,允许自己犯懒宅在家里休息一天。 超市那边早前已经安排的妥当妥当,即使她这个当老板的一天不过去也并不会出什么事。 所以钱宝宝开心之下放松地在家呆着了,做做家务,练练瑜伽,饿了烤上几份甜品糕点,嘴里吃的甜蜜蜜,心里也是十分愉悦。 就在轻松的时刻,门铃突然响了。 钱宝宝那些朋友在出事那会儿就陆陆续续疏远她了,唯恐被权势波及到殃及池鱼,如今她重新爬了起来,他们想拉回从前的关系,她也不想要了,拒绝的毫无余地。 因此这会儿,她并不知道还有谁会上门。 或许是超市那边真出了意外,经理过来找她去解决? 抱着这样的疑问,钱宝宝抹了抹吃蛋糕的嘴巴,犹豫着走过去打算看看情况。 由于一个人独居,她的忧患意识还是有的,这时候也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先透过猫眼瞅了眼外面,只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板露出黑黝黝的后脑勺和宽厚背部的身影,西装革履,气势不凡,瞧着不像是坏人。 钱宝宝踟躇了下,最后看在对方身影让她莫名感到熟悉的份上,转动门把打开一条门缝。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她透过门缝疑惑地朝来人问道。 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短发搭配着过分白的肤色让人不敢直视,而墨镜下露出的下颚轮廓熟悉的不能更熟悉,吓得钱宝宝手上一动,瞬间想关上门逃避。 当然这举动她最终没做成。 因为下一瞬对方就大步上前,一把挡在门板上,及时阻止了关门的动作,顺便也将门缝开的更大。 做完这一切,男人的薄唇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俯身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声音磁性至极。 “钱宝宝,你好样的。” 随着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喃,他取下墨镜,露出了一张令钱宝宝禁不住心肝颤动的俊颜来。 因为许久不见日光,他的肤色略显苍白,但仍不掩迷人的俊美风采,让人看一眼甘愿心折沉沦。 卫斯年…… 他找来了。 他竟然找来了! 钱宝宝震惊着脸,心情十分复杂,简直反应不能。 卫斯年就趁这个时刻突然低头亲了一口,将她唇上残留的奶油一下舔去,再趁她惊愕地捂着嘴急忙后退的空档,推开了被她牢牢把守的房门,轻而易举地登堂入室。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男人也像是走入自己家那般自然地落座,一手解着领带和风纪扣,一手招她过去。 “小学妹,来,好久不见,咱们先叙叙旧。” 《全文完》 第272章 番外-重回民国1 钱宝宝在被卫斯年找上门的时候就逃不掉了。 曾经那个冷漠疏离的清隽少年早已成长为运筹帷幄的成熟男人。 他一心想要的,即便是放下身段、厚着脸皮、没羞没躁,最后也要抱得美人归。 更何况美人又不是对他无意。 两厢情愿之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早晚的事。 所以,等到钱宝宝被追逐了一年后答应求婚也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的事了。 而卫斯年作为集团总裁并不是恋爱脑,他在追老婆的这一年里也不全然是只专注于儿女情长。 要知道情场得意的同时,他的事业更是再攀高峰,成就令人惊叹又望尘莫及。 因此,在两人举办世纪婚礼的那天,卫氏总裁亲身试验过的虚拟世界游戏经过一年的精益求精,终于赶在大喜之日正式上线并对外发布了。 一时间双喜临门,可喜可贺,热闹非凡。 然后,洞房之夜,刚刚走马上任的卫太太收到了来自亲亲丈夫卫先生的新婚礼物。 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一逞雄风之后。 “这是什么?”钱宝宝打开绑着绸带的盒子问道。 盒子里摆着两副定制耳机式样的东西,像是新出的科技产品,旁边连带着的疑似接触感应的附件让钱宝宝觉得疑惑不已。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耳机,卫斯年不会傻到新婚夜送耳机做礼物。 卫斯年神秘一笑,就着事后温存的姿势探手过去,取出其中一副帮钱宝宝戴上。 “这是公司新研发出的东西,我在里面放了小惊喜送给你。” “新婚快乐,卫太太。” 卫斯年俯首低语,温热的气息和缠绵的情意充斥着整片空间,令人忍不住的再次脸红心跳起来。 “谢谢。”钱宝宝故作镇定地道谢,脸颊却早已诚实地蔓延开了绯红色。 她倒是没有为他特地准备什么新婚礼物,但最好的礼物刚才不是送给他了么。 那、那也算的吧。 钱宝宝想到方才真实的亲密体验,脸上顿时犹如火烧。 男人见此喉结滑动,身下眼见又要蓄势待发,却不想刚一动就被怀里人察觉了。 钱宝宝僵住还在泛疼的身子,眼神闪烁着同样说了声恭喜。 “新婚快乐,卫先生。” 然后赶紧转移话题,说是想要知道他送的小惊喜到底是什么。 卫斯年知道轻重,轻笑一声拿起另外一副戴上,和钱宝宝相拥着一起躺在喜床上,打开设备开关。 虚拟游戏开启,熟悉的世界骤然降临。 …… 钱宝宝睁开眼睛,对于周遭的一切瞬间了然于心。 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雪白带粉的医院病房,以及身旁环抱着她而睡的炙热身躯…… 一切都表明,她回到了曾经那个特殊的虚拟世界。 民国。 这里曾是她和卫斯年相知相许的地方,同时也留下了她最大的遗憾。 该说卫斯年不愧是最懂她的人。 这份新婚礼物,他直接送到了心坎上。 正这般出神想着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醒了?”男人附在她颈间含糊问道,晨起的嗓音犹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又充满磁性。 钱宝宝耳朵忍不住动了动,然后就势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熟悉的睡颜,犹豫着开口,“你……” 她想问你这次是不是和我一样记得。 但话到了嘴边始终没能吐出来。 “嗯,想说我什么?”卫斯年睡眼惺忪地接话。 钱宝宝见此,心里有了点数,最终仍旧问了句,“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卫斯年摇头,反问他该记起什么。 “我只记得之前宝儿重新叫了我先生,便是答应往后做我的妻。”他含笑说着,神情认真又疑惑,不似作伪。 钱宝宝以为又是自己一个人保留记忆,顿时有些低落,只不过情绪还没低落下去,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止不住的愉悦轻笑。 “傻宝宝哈哈” 男人胸腔震动,笑的畅快。 钱宝宝呆了一瞬后反应过来被耍了,立马气的振奋起来,一肘子捣过去给以教训。 竟敢骗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手肘捣到伤口,卫斯年哎呦着笑岔气,赶紧示弱求饶,“别打,别乱动,你老公我现在有现实记忆是真的,受伤也是真的,动不得。” 钱宝宝刚被骗过一次,本来还半信半疑,但见他说着话疼的一额头冷汗,当即就顾不得其他了,赶紧爬起来按铃呼叫医生护士。 这个时候的沪市教会医院服务还不错,铃响后没多久,穿着白大褂粉衣衫的一群人呼啦啦就冲过来涌进了病房。 进过检查,卫斯年胸口的那道枪伤果然崩裂了。 等医生给他重新包扎好离开,钱宝宝小心翼翼坐回床边,怨念道,“这不是你自己构建的世界吗,怎么不把伤势数据修改一下?” 明明不用再受这么一番罪的。 “要的就是真实。”卫斯年简单解释了一句,神色意味深长。 他要是不这样来一遭,老婆不心疼着亲自将他养好,心中梗着的那点子介怀怎么软化消去? 说起来都是套路,权看当事人有没有真感情,会不会上当。 而钱宝宝果然当真了。 卫斯年高兴之余反而又唾弃起了斤斤计较、患得患失的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再验证一遍妻子对他的真心,想看看对方是真的喜欢他本人,还是只喜欢上了虚拟世界投影出的人物。 事实证明,钱宝宝在意的就是他这个人。 真是令人踏实又开心的结果。 之后,钱宝宝陪卫斯年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伤口愈合到七七八八,剩下的在家慢慢休养即可。 期间有不少人前来探望他,当大学老师的,任政府职员的,做商会商人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称得上交友广泛。 钱宝宝只对其中的几位大学老师比较面熟,其他人基本全都不认识。 上一次对此她就没多问过什么。 这一回当然也不会追根究底,揪着不放。 “你以后有什么安排?”出院那天,钱宝宝终于忍不住问了问。 毕竟这关乎到她之后的打算,不能不先沟通沟通。 卫斯年像是早有准备,笑的温文尔雅,说,“我现在是东华大学的校长,除了教书育人管管学生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地下党传递消息搞暗战啊,上次你不就是这么操作的么。 钱宝宝心里腹诽。 明明现实中是个成功的商人,分分钟进账百万千万级,结果在这里竟然一心当老师搞情报工作,难道男人都有这样伟大救国的梦想? “当然…不是,也就满足一下小时候的幻想,谁曾经没愤青过啊。”卫斯年讪讪地道明个中因由。 最后还不忘补充上一句。 “这些都不重要,别忘我这次来主要是陪你蜜月的,老婆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这番话听的钱宝宝熨帖十足,外强中干道,“你先别喊什么老婆,我如今在这里还是单身!” “那不行,走,咱先去把证领了,看看民国的结婚证和现代有什么区别……” “一点没准备就想拐我去扯证,你想得美。” 人大伤初愈,还没养好,眼前又摆着一副烂摊子,扯证就不可能扯证的,起码要先把生活琐事料理清楚了再说吧。 搬出医院后,他们住进了小洋楼。 就是位于东华大学后面租界边缘,钱宝宝当初租下,一家几口人住过小两年的那栋。 现在它已经是卫斯年名下的房产了。 据说那位房东朋友决定呆在国外不回来,国内的房产与其放在那里生灰,还不如直接变成资金周转。 然后小洋楼就被卫斯年买下了。 这是在上一回里,他就已经做下的事情。 而如今,他们只要请人收拾一遍搬进去就好,总算有个不错的落脚地。 搬去那里的当晚,安置妥当后,钱宝宝终于能抽出空来给远在江城的‘家人’写封报平安的信。 信上如实告知她找到了昔日家中的恩人先生,往后或许就和他在一起生活了,等这边安顿好,她会带人回去看看的。 这封家信第二天被钱宝宝亲自送去给电影公司带队的负责人。 也即是上次坐游轮同来沪市的那些人。 言明她已经找到想要找的人,不用再麻烦他们了。 等她出门一趟再回到‘家’时,小洋楼里已经来了一群拜访者,大都是隔壁东华大学的老师学生,过来看望他们校长。 钱宝宝被卫斯年介绍为未婚妻,提前听学子们称上一声师母。 然后一场寒暄闲聊下来,她就成了他们学校特聘的文学女先生了,师母的称呼立即又被改唤为老师。 只等卫斯年养好伤,他们就能双双到东华大学任职。 不过遗憾的是,曾经对钱宝宝有知遇之恩的老教授已经不在学校里了,听说是大病临身时被子女接去了国外。 “等我们一起去教书后,咱们就把婚事办了,也体验一番半中半西的婚礼是怎样的。”卫斯年心情愉悦地一一安排着。 钱宝宝被他说的心有期待,嘴上却不免嗔道,“你不是参加过吗?就那次曹先生和李小姐的婚礼。” 卫斯年经她提醒想起来了,但不以为意,只说他们那是二婚且多有顾忌,办的极其简化了,不能作为参照物。 他和她要在这民国办上一场,那婚礼肯定得往隆重了去,不能潦草着敷衍了事。 这一天来的不晚。 卫斯年虽然没有调整身上的伤势数据,但他恢复的速度却是极快的,并不用钱宝宝操太多心,更不会让她等上太久。 他们在一个月后就顺利进入东华大学,一个教工理,一个教文学。 刚去上课的第一日,钱宝宝就首先在学校遇到了两位故人。 倪女士,和她的丈夫,马先生。 第273章 番外-重回民国2 倪女士和马先生夫妇俩结婚这么多年已经儿女双全了,事业上做的也算有声有色,看上去过的十分幸福。 许久未见,乍然重逢时,几人却几乎都是立马认出了对方,免不得迎上前寒暄片刻。 钱宝宝注意到倪女士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迥异于民国特色,浑身彰显出现代气息的年轻女子,心下不禁有了点猜测。 倪女士适时向她介绍此人,“密斯托钱,这位是我的学生左恬玽左同学,她是个热情的孩子,时尚感非同一般,在学校里是最有先进意识的摩登女郎呢,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多多指教。” 听倪女士的话音,她对这一位学生很是满意,有往得意门生培养的意思,已经开始为其铺路了。 而当事人左恬玽在得到她赞扬后立马挺起了胸膛,分外荣幸骄傲的样子,瞧着特别领情和感恩,同时望向老师的那双眼睛直发光,里面包含的倾佩崇拜满的都快要溢出来,犹如在看供上神坛的偶像人物。 很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喜欢倪女士,追星追到这里来的粉丝小姑娘。 钱宝宝观察了一瞬,敏锐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这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念头一闪而逝,并不多关心。 “你好,左同学,欢迎来东华大学读书。”钱宝宝微笑着面不改色地问候道。 左恬玽下意识随口回答,“你好你好,额,钱老师好,以后请多多指教。”注意力却聚焦在倪女士身上撕不下来。 看情形,这是个真爱粉了。 钱宝宝心下好笑地摇头评价。 倪女士同样笑着摇了摇头,估计对自己学生的特立独行以及时常脱线不在状态的情况已经习惯了,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天才嘛,总是会有些独特的不同之处,老师们应该耐心的多多引导。 现下正处在新旧交替的时候,时代的包容性很强。 左恬玽的性子和为人处事不算多出格,因此在场几人均不以为杵,笑笑也就过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卫斯年那边与马先生交谈着教学工作的事情,钱宝宝这里则被倪女士打趣般问起喜事的话题。 “你们两人分别这么多年,今次终于重逢在一起,好事也该办了吧,莫忘与我们一份请柬,届时定去捧场讨一杯喜酒喝。”倪女士语带调侃。 左右在现实中已经大婚过了,钱宝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趁机大方地告知了举办婚礼的时间地点。 至于请柬,到时会统一派送的,学校里熟识的同事和老师肯定会请。 说过这件事,双方也就分别了。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钱宝宝一面熟悉教书生活,一面和卫斯年一起安排婚礼事宜,顺便偶尔还能看看戏。 如倪女士所言,那位左恬玽同学确实是学校里最新进的学生,举止打扮都与众不同,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也受到很多同学甚至老师的追捧,说是校园风云人物都不为过。 基于这些,时常有人对她大胆追求告白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只不过左同学虽然被众星捧月的簇拥着,却没有一下子飘起来,反而对于追求者们表现出了很强的原则性。 比如有次某个追求者大胆告白后,被她得知对方其实已经结婚生子了竟然还敢在外面胡来,立马痛心疾首地将其斥责一通,还为此专门写文章登上了校报,直把人教训的抬不起头忏悔知错了为止。 因为这件事,大家褒贬不一。 左同学的名声为此有了点瑕疵,但她自己挺痛快,反正只要倪女士不反对,她就没带怕的,管别人怎么说去。 钱宝宝知道后对于她的做法点了点头,比较欣赏。 小姑娘还不错,有底线,有节操。 所以在派发婚礼请柬时,钱宝宝除了给倪女士夫妇的,特地又另外给了这姑娘一份。 婚礼大部分是卫斯年找人安排的,地点在租界内的一处教堂,宾客请了不少人,排场虽说比不上现实中那场,但在这个年代里也不算小了。 眼看一切都快要准备就绪,良辰吉日也要到了,江城那里的回信却迟迟没来。 直至婚礼前的那天,卫斯年一大早起来就忙忙活活地捯饬,然后又神神秘秘的拉着钱宝宝去码头。 “你在搞什么鬼?”钱宝宝一身民国名媛的装扮站在码头一处望景台上,好奇又无奈的问道。 卫斯年含蓄笑笑,恰逢一声邮轮到岸的鸣笛响起,他眼睛一亮说道,“来了,走,咱们接人去。” 钱宝宝疑惑地跟上,很快就看见了从邮轮上下来的一群人。 那些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家人’。 “之前你和我的婚礼没有娘家人在场。” “这次有了。” 卫斯年趁着接人的间隙附在钱宝宝耳边低声解释,令后者恍然明白了他的用心,触动良多。 之后亲人见面,场面欢笑又温馨。 对于钱老六和宝二娘他们来说,其实闺女才分开不久,思念到见面痛哭不可能,最多的是对于她终于要成婚的高兴激动。 也就钱宝宝,因为被卫斯年感动的关系,见到曾经的‘爹娘兄弟姐妹’伤怀感触之下忍不住抹了几滴眼泪。 不等她多感怀往事,教堂婚礼很快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如今这时候,西式婚礼在国内才流行不久,过程比现实中的简单多了,也只是在牧师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宣宣誓词,再交换戒指,然后大家一起去草坪上吃顿自助餐,互相交谈着熟悉熟悉就差不多成了。 当然结婚证也是不可少的。 喜事过后,两人已是众人眼里的新婚夫妇了。 钱家人多住了一周,看他们小夫妻生活的挺好,方才放心地离开回江城。 他们的根已经扎到那边,全家的生计也在那儿,沪市这里已呆不习惯,不如回去。 钱宝宝不强留,随他们的意愿帮忙定了票送人离开,回头消了婚假回东华继续给学生们上课,与卫斯年夫唱妇随。 然后她就发现,备受年轻学子们欢迎的左恬玽同学竟然选择了一位中年大叔谈起了恋爱。 据说,他们还是在她婚礼上认识的,一见钟情。 那位先生早过而立之年,长得不算多英俊潇洒,但儒雅风趣,见识不凡,比学校里的毛头小子更能吸引左同学的目光,而摩登先进的青春女学生也令对方心神摇曳、难能自抑。 郎有情,妾有意,之后迅速走到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钱宝宝对此没有多评价什么,左右他们都是单身,碍不着旁人。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只不过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后还挺轰动的,引得许多人议论纷纷感叹万分。 但当事人自己不在意,又谈的高调甜蜜,经常秀恩爱,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慢慢接受之后也就不再多做评论,开始祝福他们。 生活平静而又暗藏波澜地继续着,外面战火不断,沪市正在经历平和期,还算宁静。 卫斯年当校长教书之余又搞起了地下小动作,钱宝宝发现后像从前那样只做不知,偶尔配合一下他的演出,看着他在那儿一本正经地玩的欢。 或许是外头传来的阵阵炮火刺激,也或许是日子太悠闲平静了,关得人心里的猛虎蠢蠢欲动。 在农历七夕节那天,提前下班的钱宝宝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一幕。 马先生和一个女学生在马路边相携散步。 两人说说笑笑若即若离的亲密不会让人看不出他们真正的关系,却也不会为此多置喙。 毕竟这年头文人们都在推崇婚姻革命,女学生和先生什么的,不会被人说道,万一捅破传了出去,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呢。 更何况经过钱宝宝仔细回忆和辨认,认出那个陪在马先生身边的女同学正是当初早就跟着他的那个女学生。 还记得当年她带领钱家人搬去江城之前,去过倪女士和马先生在东华大学内的住处,当时她就在那里看到过这两人暧昧相处的画面,所以才在看到眼前同样的一幕后感到很是熟悉。 钱宝宝啧啧两声,看马先生如此行径,不免想到那位美丽优雅、为他生儿育女的倪女士。 有同样想法的不是她一个,另一人见此就愤慨多了。 “马先生怎么这样?!倪老师那么好,他竟然敢背叛她!这个渣男!!”女生清脆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和打抱不平的冲天怒火。 钱宝宝转头去看,发现果然是倪女士的小迷妹真爱粉,左恬玽同学。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这里,和她一样将对面马先生同女学生的交往看在眼中。 只是相比她置身事外的平静,左同学明显要反应大很多,在发现那一幕后震惊的不行,等反应过来后又是握拳又是红眼睛的,气愤非常,骂骂咧咧的对马先生的越界行为斥责,更为自家偶像倪老师感到万分不值。 钱宝宝倾耳听着,在对方忍不住想冲上去时叹口气把人拉住,劝解道,“同学你冷静一下,你这样上去对谁都不好,多想想你老师。” “那就这样让他们…让他们……?他怎么对得起老师!”左恬玽激动的都不想说出那些恶心的评判,怒火腾腾的语气十分恶劣,仿佛做错事的是拦住她的人。 钱宝宝没那个意愿当撒气筒,放开手提醒说,“他们…应该已经好几年了,你老师她不一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之前最好能多为她想想,不然人家若是只想维护住家庭的完整,你冒然打破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么。” 本着之前还算欣赏的情份上,钱宝宝言尽于此,其他就不打算多管了。 左恬玽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番话劝住,在她转身离开时没有冲动地冲上去做什么,只是握着站在那儿生了会儿闷气,最后握着拳头扭头转身跑了。 随后的几天,校园里并没有什么相关的绯闻轶事传出,倪马两位照常教课同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左恬玽同学足足消失了好几日才出现。 “钱老师,是不是男人都是那种德行?” 钱宝宝没想到左同学出现后第一个找的竟然是她,且还跑到她办公室一上来就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对方一反往常精神奕奕,变得憔悴灰暗的可怜模样,钱宝宝说不出赶人的话。 她将人按到位置上坐下,先倒了杯水,拿出些甜食招待,然后才反问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对方刚开始的那个问题,还是暂时忽略过去吧。 可是左恬玽不想忽略,固执地又问了句,而后不等钱宝宝回应就自说自话地往下讲。 “我去找了老师试探,她好像是知道的。” “我本来十分同情她,可是……可是之后我又突然发现一件事。” “钱老师你知道吗?我男朋友他竟然对我老师有情,还是珍藏在心里十几年,即使一方结婚生子另一方都不变的那种…” “这让我情何以堪?” 左恬玽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控制不住地哇哇哭起来。 “我原本知道他们是多年朋友,本来想着和他在一起后与老师更亲近了,结果没想到会是这种亲近法,我该怎么办呀呜呜呜” 钱宝宝看着左同学大声痛哭的像个孩子,揉了揉额头再次无奈叹气。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感情的事说不好,他们又是那样一团乱麻,她躲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给予建议,不然过后出了什么事又要被怨怪,出力不讨好。 好在左恬玽只是想找个人当垃圾桶哭诉着发泄一番,没指望真得到什么建议。 钱宝宝耐心安抚了一会儿,等她哭够喝了水吃了点心,人差不多也就平静下来了。 期间,卫斯年过来找她时看到还吓了一跳,见她这里有人就打个手势示意下班后一起去吃牛排,钱宝宝点头表示收到,摆摆手让他先离开。 左恬玽打着哭嗝看见男人来了又走,认出那是钱老师刚结婚不久的丈夫,两人之间也是差了不少岁,不禁有点同病相怜的代入感,想法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鸟!钱老师,你可看紧点卫老师,他比马先生还要年轻还要帅,又是学校校长,万一经受不住女学生的诱惑就惨了。” 钱宝宝:“…………”怎么说话呢! 刚才不还是哭诉自己夭折的初恋吗,怎么就猛地转变话题了? 有空乌鸦嘴担心别人,姑娘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看她情绪缓过来了,钱宝宝立马撵人,没得惯着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不过晚上去和卫斯年吃牛排的时候,钱宝宝想起这个事儿立马给男人打了剂预防针。 她对他是很信任的,但如果他辜负了这份信任,真和女学生女同事什么的人有了牵扯,无论是发生在虚拟还是现实,那他们俩就再也好不了了,尽早一拍两散。 卫斯年表示很冤,他是来陪老婆度蜜月的,时间大都花在她身上,剩下不多的空闲也在忙着捣鼓自己的小爱好,哪有那个闲心去拈花惹草,他又不好那一口。 学校里不是没有女学生想摘他这颗现成的好桃,但都被他的直男球给打回去了。 反正一旦对方露出那样的意向,那绝对会立马被排斥在他的圈子之外,想再接近都不能。 如此一交代,令钱宝宝心花怒放,满意不已。 看,好男人还是有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特殊,渣男有点多而已。 左恬玽同学之前的那些话只是气愤之下说的太激进了,不能因为一时手黑就以偏概全,一棍子将人打死。 实际上她自己都不认同,因为那件事过去没多久,左同学就平复了情伤,重新找了个男朋友,又开始甜甜蜜蜜的秀起恩爱,羡煞旁人。 然后没过多久,新男友被她老师倪女士吸引,左同学再次经历一番痛彻心扉,最终还是觉得偶像最重要,仍旧像上次那样选择老师,舍弃渣男。 过段时间她又交了新男友,然而又以分手收场,之后再找再分,再分再找……都快成东华大学一大奇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恋父情结,找的男票都是成熟稳重年龄大那一类型的,人家基本也都愿意同她试试,但最后的结局往往不是那么如意。 不说其他人是如何诧异揣测的,就连左恬玽自己都想着她是不是被诅咒了,为毛她喜欢上的男人到最后都移情别恋爱上她偶像!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明显不科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那她不想看偶像了,她桑不起啊,她要回家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噫呜呜噫……